阿防等人对视一眼,进入房中休养不提。
眼见得入了夜了,下弦月从天边冉冉升起,天气好,没有云,不点薪烛也能大致分辨出人物来。
阿防等人突然翻身而起,从包袱中把引火之物收拾停当,拿干柴劈出几个火炬来,见众人都收拾停当了,阿防缓缓抽出拍髀来。
所谓的“拍髀”就是一种贴着大腿系放的短刀,走起路来,一动一动,会拍到大腿,因此就叫拍髀,是两汉十分流行的民间护身武器。
阿防轻声道:“你们三个去把隔壁那几个客商收拾了,赖麻子,我们去干掉亭长和求盗。”他顿了一顿,有些不放心,又道:“那求盗看样子有些身手的,莫要大意。动静小些,亭门回合。”
众人点点头。
阿防一马当先,轻轻地把木门推开,刚想出门,却猛然顿在原处。
身后的众人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在望风,听了片刻,才有人轻轻一拍阿防的身躯,悄声问道:“怎么样?”
阿防尚未回头,便见到木门一开,窜进来两道黑影,寒光一闪,已有两人被搠翻在地。剩余两个贼人还未反应过来,门口又再度走进三人,当先一人,正是今日白天见过的年轻求盗。
“绑了。”
求盗寒着脸,一挥手,便有两人猱身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二贼的兵刃打落,手臂反剪,捆绑起来。
求盗摸出燧石,把火炬点上,另一手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三棱钢刺来,这钢刺二尺余长,血槽之上,一片斑驳殷红,显然刚刚还在饮血。
求盗冷冷一笑道:“举火为号?对吧?”
两个山贼面面相觑,刚要说话,这求盗猛然身子一蹿,掌中三棱钢刺便顶住一贼的眉心,狞声道:“你们有多少人?都在哪里?谁是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那被他威胁的山贼刚要说话,求盗冷笑一声道:“太慢了!”
声音未落,三棱钢刺便往前一送,破甲三棱钢刺瞬间破开山贼眉心,砸入脑中。
求盗手一拧,把这山贼的脸对准了另一个同伴的脸,猛然一拔,红白之物瞬息喷溅了那人一脸。
“轮到你说了!”
求盗的声音仿佛从三途地府逼命而来,仅剩的山贼双目瞬息失去了神采,满脸惊悚道:“我们控下亭部,就取走兵甲,随后便放火把亭舍烧掉,然后去荀家的南庄,老大是赵豹子,我们有三百人,不对,有三百三十人。不要杀我,你……你,不要杀我!”
求盗又问:“他们从哪边过来?”
这山贼晃着脑袋,口中喃喃:“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
求盗满脸狰狞,把钢刺抵到山贼眉心,喝问道:“从、哪、边、来?”
山贼依旧双目失神地喃喃自语,浑然不觉求盗满身杀机。
旁边过来一个与求盗有两分相像的三十来岁的客商打扮的人,拍拍求盗的肩膀苦笑道:“阿越你不必问了,又被你杀疯了一个。”
求盗正是夏育的三儿子夏越,那个三十来岁的客商打扮的,正是夏育长子夏燚,受荀攸所差,事先赶到此处,以防万一。
夏越冷笑一声,手上运劲,钢刺破颅而出,这才一抹飞溅到脸上的鲜血道:“大哥,可要烧房子吗?”
夏燚苦笑道:“能不烧吗?我适才看过风向了,西北风不小,你只拣东南角的厨房纵火便是了。”
夏越嘿嘿一笑道:“成,杀人放火,这些事我最擅长。”
说着把几个火炬都点燃,带了两个人放火去了。
夏燚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眉头一皱,摇头不语,叹了口气道:“我们也走吧,南庄还需人手呢。”
“诺。”
眼见得火光四起,惊醒周边百姓,几个里长纷纷开始呼喊着救火,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另一边赵豹看到火光,噌地一声拔出了环首刀,大吼一声:“随我抢!”
三百余盗贼各持兵刃,向着南乡亭荀氏南庄冲去。
南庄众人也被惊醒,许多人衣衫不整,便扛着水桶往亭部跑,走得慢些的回头一看,正看到赵豹众人蒙面持刀杀来,吓得忙不迭把水桶扔了,尖声大叫:“山贼来啦——”
这人腿脚甚是灵便,赵豹离他挺远,一时追不上,于是下令道:“莫要管他,留下三十人把守退路,其余人等,随我抢!快快快快!”
众贼合力,破开庄园大门,一涌而入,抢牲口抢车辆抢女人抢钱粮纷纷扰扰,四下散开。
一转眼的时间,便听到有惨叫声从房屋之中传出,偌大的庄园顿时起了四五处火光。
赵豹站在正中,呵呵大笑道:“快些快些,手脚都麻利些,莫要脱裤子了!”
忽然远处房屋中传来一声尖叫:“不好——”
声音未落,火光四起,无数喊杀声震耳欲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铜锣声、棒子声、呐喊声、厮杀声还有金铁交鸣的声音顿时响作一团,赵豹猛然变色,大喝道:“不好!中计了!”
他刚想把人集结起来,却发现众多山贼强盗纷纷从庄园各处被人往他这边驱逐过来。
赵豹一把拎住一人的脖子,怒喝道:“他娘的,怎么回事?”
“火!火!车上都是火,牛的尾巴,马的尾巴也都是火!还有不计其数的人,他们都有刀枪盔甲!他们杀人!”这人被吓得浑身哆嗦,站都站不稳了。
赵豹一脚把他踹开,环首刀往天上一举道:“老子在此,速速集结,财物都不要了,突围!”
他这一声倒着实洪亮,一干山贼连忙集结起来,虽然惊魂未定,好歹有了点主心骨。
赵豹大致看了一眼,大约有一半人马已经集结起来,剩余的人他也不打算等了,大声喝道:“前面我们有兄弟接应着,随我冲!冲出去,就能活命!”
一句活命,简直就是最大的诱惑,山贼们嗷嗷呼喊,各举兵器,随着赵豹往来路冲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