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从澧州府出来以后就一路兴高采烈、马不停蹄的往凤陀山顶跑去,随身带着的五十两雪花纹银,在身体纤弱的烟儿看起来根本不算啥事,因为她马上就可以见到二少爷了。
刚刚年满十六岁的烟儿或许还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但是只要一想到二少爷,烟儿这小丫头心里就扑通扑通的乱跳。
就像每段姻缘佳话里传唱的那样,身份并不平定的男男女女偏偏就比那门当户对的老夫老妻更来得可歌可泣,身份差异带来的朦胧感,让高傲的能高傲到天上去,卑微的能卑微到尘埃里。
就像烟儿这样,一个纤弱女子为了自己的少爷从澧州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凤陀山,自己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就因为少爷在梦中呢喃了一句想吃“黄焖鸡”而下山去给他找农户自家养育的土鸡,直到少爷狼吞虎咽的吃下饭菜,烟儿这才想到自己也没吃上半碗饭。
可烟儿掩饰的很好,她没有在吴乐面前惺惺作态,而是等吴乐把鸡肉吃完了,她才小心翼翼的收拾碗碟起来,擦了桌子才走出去,想到碎星观的斋房里寻摸点斋饭来吃。
但大晚上的,斋房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烟儿也只好饿着肚子度过这一夜,好在吴安知道烟儿的到来后,主动将自己的厢房让给了烟儿,他自己则去到了武氏兄弟的房间里用茅草在地上铺了一层后,随意的席地而睡了。
这一晚,烟儿饿着,吴安冻着,吴乐睡着,三人各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步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
吴乐照例起了个大早,不过他没办法在陡峭的山间进行晨跑,而是特意去到了规复亭,看看南无霜如何了。
令人失望的是南无霜身上的黑气并未褪去半分。
片刻之后,公孙入云也来到了规复亭,他好心的安慰起吴乐,说南无霜身上的傀毒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去除干净的,还需要些时日,吴乐还需多些耐心再等上几天。
吴乐也没有问具体的时间,他明白自己的干着急也并不能减轻南无霜半分痛苦,于是只好意兴阑珊而去。
来到凤陀山最高处的吴乐往下看去,凤陀山的半山腰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云海,蜿蜒不断的山峰偶尔会有一两个别处的小小山尖捅破云海,更让置身其中者产生一种踏入仙境的感觉。
而转头看向碎星观里,又有不少忙忙碌碌的小道士为了上早禅或者吃早饭而来来回回的小跑着,还有早起观中香客开始舞刀弄剑,大家都在践行一日之计在于晨。
一面天上仙境,一面人间烟火,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空气中氤氲着许许多多甜丝丝的味道,吴乐站在峭壁前,伸了个神清气爽的懒腰。
身后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过来:“少爷真是好雅兴啊,一大早就来欣赏这凤陀山云海,只是要记得多添件衣服,这山顶的清晨还真让人有些冷的吃不住。”
吴乐笑呵呵的接过烟儿准备好的衣裳,故意没提自己早上是先去规复亭看望了烟儿的亲姐姐南无霜再来到这里,毕竟到现在为止,吴乐还不知道他们姐妹两之间究竟有什么隔阂。
吴乐别过身去,背对着烟儿说:“这地方好啊,空气好,视野开阔,真希望老了还能住到这个地方来。”
烟儿灿烂的看着吴乐:“你呀,三十岁不到就在想六十岁的事。”
吴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同样也笑眯眯的看着烟儿。
远处的吴安一溜烟小跑过来,喘着粗气告诉吴乐:“少爷,那水池子里有几条好大的金色鲤鱼,您快去瞧瞧吧,可好看哩!”
吴乐一听,两眼放光,乐呵呵的说:“真的嘛,快带我去看看。”
说完两人就往吴安口中的水池子跑去,吴乐跑到一半回过头来高声叫道:“烟儿你快来啊!”
原本站在原地的烟儿赶紧应和了一声,也跑了过去。
在凤陀山上仅是过了一夜,吴乐就觉得这是神仙般的日子。从小在钢筋水泥里长大的吴乐哪里见过现在这般山野村景,便是在澧州城与荆州城里,也是满地的青石板,四面高耸的城墙,哪能像现在这般无拘无束。
吴乐还想着,这几天要跟着吴安,还带着烟儿,上树掏鸟窝,下河摸螃蟹,捅野蜂窝掏蜜吃,偷摘果园的瓜果,把以前在书里看来的农村里逍遥快活的事,都给做个遍。
这对于自小在树林里、田野间摸爬滚打长大的吴安来说自是不在话下,也正中了吴安的下怀,比起领着自家少爷逛窑子,吴安更愿意带着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体验他小时的艰苦生活,也算是公费忆苦思甜吧。
以前吴安也想这么干来着,可那时候色迷心窍的吴乐根本离不开醉八里那些娘们儿的温床,所以也对这些农家小孩子的穷玩法根本不感兴趣,吴安也就落得自在,跟着吴乐一起花天酒地了。
今天这些穷玩法却突然对了吴乐的胃口,吴安虽然纳闷,但也就当是跟着吴乐回味了一下自己枯燥的童年。
三人急匆匆的来到一个池塘边,清晨的池塘里果然有好几尾金色的鲤鱼,吴乐赶紧伸手对吴安说:“鱼竿呢?能钓鱼吗?”
吴安就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了一根鱼竿,递给了吴乐。
吴乐一看,连蚯蚓做成的饵料都挂在钩子上了,连忙夸吴安办事熨帖,吴乐对于吴安的看法也在逐渐转变,以前是觉得他聒噪,人只有一小点,嘴巴却像是关不上一样,一门心思只会曲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