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阳光明媚,洒下大片的暖阳,晒干了铠甲上残留的露珠。
多么美好的骄阳啊,却无法终结世间的烦忧。
骑兵们早已吃过早饭,此刻正整装待发,经过一夜的休整,明显精神了很多。
若非深藏眼底的伤痛,无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此时,所有骑兵的目光都聚集在最前方的一个清瘦背影上。
那是他们活到现在的支柱,也是他们冲锋的号角。他还在,那便还在前往胜利的路上。
没有人质疑这一点。
“出发。”没有热血沸腾的话语,没有暖人心扉的‘鸡汤’,简单明了,一如他手上的长枪般,没有修饰花纹。
八百骑兵队列整齐,行进有序,明明是一个巨大的整体,却又宛若一条爬行的黑色蛟龙。
行进速度不快,甚至称得上悠闲,两里距离转瞬即逝,很快便来到了坠鹰崖入道口。
黄良勒住马缰,抬头打量着前方的险峻,心底忍不住冒出那一句:噫吁嚱,危乎高哉!
一口气深吸丹田,手中长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朗声道:“尔等的埋伏已被本将发现,可敢出来一见?”
“可敢出来一见”
“出来一见”
“一见”
“见”
一阵阵的山间回音,顺着风声,传出很远很远。
正处于坠鹰崖顶的众多秦军将士自然听了个清楚,将领们纷纷侧目,看向王贲,等待王贲的命令。
目光间都明显传递着一个信息;被发现了,还要不要埋伏?
王吉也有点着急,毕竟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况,看向老神在在的王贲,忍不住开口道;“祖父,我等该当如何?”
“他在使诈,等着便是。”话语间满满的自信,丝毫不为所动。
若黄良真的发现了自己这些伏兵,他应该立刻改道,而不是在山道口大声呼喊。
他太需要时间了,跟自己耗不起。
黄良大声喊完后,等了一会,前方毫无反应,倒是杨成赵坚等人神经紧绷,小心提防着。
“将军”身侧的杨成轻轻唤了一声,其中意思只有常年累月相处的他们才懂。
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回答,而是再次开口:“潜身缩首的无胆鼠辈,不敢出来的话便速速脱去盔甲战袍,如此还可苟全性命。”
“苟全性命”
“性命”
“命”
山岳就像一个巨大的传音筒,拉长了声音,在尽情嘲笑着社么。
王吉再也忍不住了,脸色已现几分愤懑。纵然被王贲培养得再好,也不过二八之龄,年轻气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祖父,他黄良欺人太甚,不若”儒雅的脸庞出现一丝红晕,那是被气的。
骂他可以,但骂他祖父绝对不行,那是王家的骄傲,也是他最敬佩的人,他平常的一举一动很多时候都是刻意模仿而来。
山间的回音有点令人厌烦,王贲也清清楚楚听到了,抚须的右手微微一顿,愣神间,还揪掉了几跟胡须,疼痛的感觉才令他回过神来。
依然不开口,只是摇了摇头,止住了王吉想要说的话。
“泱泱大秦,竟再无挺身而出之辈,可悲可叹,某去也。”
“可悲可叹”
“去也”
回音就像一击重锤敲击在心脏处,王贲狠狠闭上了眼,抚须的右手再也没有那份悠然,背负于身后,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位老将在想着什么。
睁眼,一道睿智的光芒稍纵即逝,很快再次潜藏于眼眸深处,对身侧的王吉吩咐道:“走,我们一起去会会他。”
如若可以,王贲希望自己就像一把藏在暗处的匕首,把敌人一击毙命;亮在明处的刀剑,终归会令人提防,再想杀人会麻烦一些。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真的被人发现了,不然不会屡屡在此叫阵。
一次是诈,两次是诈,三次必然不是偶然。
看来,他有话要跟自己讲。
不消一会,王贲带着王吉及身边护卫,来到坠鹰崖入道口旁的山顶,居高临下,与黄良遥遥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