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宗一直人丁不旺,保持着一师一徒的传统,实际上历代宗主一直是遵从着创派祖师的遗训,只能收录一个门人。
大悲宗传到哀无心,已经经历了十一代传承,哀无心之上的十位祖师,除了有数的几个飞升仙道之外,余下的都和其他八劫九劫的高手一样,抛却一切挂碍之后深入混沌虚空,追寻大河源头,以期能够打开仙门,踏上大乘仙路。
大悲宗收徒并没有特殊的规矩,便是当初哀无心收下沈彦秋,也不过是因为沈彦秋一句“缘自起居无定时,亦即灭度无定时”,这才心有所感,收他入门。
但这并不是说大悲宗收徒儿戏,以哀无心的修为境界,见识过无数根性深厚的良才美质,沈彦秋实则连中等资质也算不上,绝不是一句有感而发的话语就能够打动。
也正如他这句话所言,缘即起居无定时,亦即灭度无定时。缘分本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甚至会让人觉得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偏偏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恰如彼时彼刻,哀无心听了这句话突然动了收徒的念头,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
自打在魔山和方天震相聚,两人一番长谈之后,沈彦秋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莫名之处,只是他更加明白,无论是否因为郭允龙的原因,他都没有丝毫改变现状的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本心出发,在长生这条路上竭尽全力的向更高更远处行走,修成元神,才有机会亲手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介时,郭允龙是不是神仙道当初的那位高人,其他人又是否是因为郭允龙而对自己另眼相待,于他而言都不再是沉重的负担和枷锁,一切也都能够看的明白。
所以他坚信,即使哀无心和血河祖师都在场,哀无心也绝不会答应这段所谓的缘分。就算是整合整个幽冥界的力量,也绝不可能逼迫哀无心答应。
一个六劫后期甚至有可能已经达到七劫分神化念的大修士,还是哀无心这样除了一个弟子之外就毫无牵挂的大修士,休说幽冥鬼道,就是神仙道也不会轻易去招惹。
而且沈彦秋知道,哀无心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宁静祥和、超然于外,哀无心修行的是《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无论是锋锐的庚金之气,还是弑神二字,都不可能造就一个性情祥和之人。
沈彦秋曾不止一次揣测过,或许哀无心一直都在镇压自己的力量,而他镇压在体内的,不仅仅是汹涌澎湃的力量,还有一颗战意滔天的不死之心。
甄恬儿将绣球送到沈彦秋身边,轻声笑道:“不管怎么说,郎君接到绣球都是事实,妾身如今是郎君的人,郎君的师尊便是妾身的师尊,师者如父,倘若师尊不答应这桩缘分,妾身便化道于郎君面前,生不能做你沈家人,便是死了也要做你沈家的鬼。”
沈彦秋道:“公主是祖师爱女,又是鬼皇大人的义女,这话还是不要说了。有净世轮沟通六道轮回,若是鬼皇大人亲自出手,哪怕转世千百回也能返本还源。”
甄恬儿淡淡的道:“妾身说得出就做得到,不劳郎君费心,妾身自有手段回归母河的怀抱。”
血河是孕育阿修罗族的源头,故而阿修罗族皆称血河为母河,阿修罗族人一旦失去活着的信念,就会将肉身灵识等等一切全部消散,彻底抹除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回归血河。
沈彦秋没想到甄恬儿如此决绝:“公主这又是何苦……”
甄恬儿默不作声,尸玲儿咬着嘴唇扔出血神网,又唤出三柄元屠刀,指着沈彦秋道:“我姐姐哪里不好?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性情姿色,都是万中无一!她这般低三下四的情愿委身于你,你竟然还推三阻四的大放厥词!”
“我只问你一句,究竟答不答应?”
沈彦秋摇头苦笑:“嘿嘿,如今我倒真有些相信,这就是我命中的一场劫数!只是你们都要逼我,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鹤星恫紧紧抓着他的手,无声无息的紧贴着他的身躯,冰冷的目光中满是深邃的宁静。
“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除非我死了。”
“呀!你这人好生迂腐!”
尸玲儿气的一跺脚,原本悬浮在舌尖上的那张诡异面皮突然浮现,猛的往她脸上一合,面皮的边缘伸出密密麻麻的肉色触须,一根根都扎进她血肉之中,瞬间和她的面目契合一处。
面皮贴在脸上之后,仿佛一个塌陷的漩涡,五官顺着鼻尖的方向旋转扭动,最终整张脸只剩一个血淋淋的漆黑洞口,仿佛有无数幽魂囚禁在里面,伸出惨白的手臂向边缘奋力挣扎攀爬,刚刚露出几根手指就被漩涡重新吸进去,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