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捋着颔下略呈花白之色的虎髯,向润客咧嘴笑了笑。
在他身后,五千骑兵不动如山。
但没有人敢怀疑,这座静谧的“大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滔天的岩浆烈焰来。
先击败辛云京,再钉死辛京杲,最后集中军力与李宝臣决战,彻底稳定住河北的战局。
这便是向润客的计划。
事实上,半个月前向润客还在为如何迎敌而犯愁。
据斥候回报,可能进攻河北的敌军有李宝臣、辛云京、辛京杲三路,号称有二十余万之众。
就算实际兵力只有一半,十万敌军也绝非向润客可以轻易抵挡的。
向润客麾下可用地兵力不足五万,除却一万骑兵外。
其余近四万步卒不但要镇守信都城,还需要扼守一些关隘要冲,以防敌军奇袭。
屯驻在信都城的实际兵力不过三万来人。
以三万敌十万,纵然向润客对麾下士卒的战力十分有信心,也不敢轻言胜负。
但辛云京却送给了向润客一个机会。
兵出故关后,辛云京领军经山路,直入恒州的稿城。
由于稿城处在李宝臣的控制之中,全然不必担忧途中会遇袭,而河东军又相当擅长山道行走。
半个月时间。辛云京进抵稿城县,随即一路东进,攻克防卫薄弱的边城之后,直迫博野。
而此时,由于李宝臣仍然迟滞于与契丹人的战事,辛京杲则进军受阻,在某种意义上说,辛云京居然成了一支深入的孤军。
身经百战、镇守河北的向润客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战机。
一确认敌情后,他就毫不犹豫地统领精锐骑步军两万出信都城,直接西进主动迎击辛云京。
向润客曾攻入过河东道,也与辛云京交战过不止一次,对河东军战力的强弱相当清楚。
他很有把握在其他两路敌军构成实质性威胁前,解决掉辛云京。
不过,接战时,向润客发现稍有些低估自己的对手了。
辛云京虽然孤军突进,但并不像预想中的那般冒失。
他充分利用河东军擅长山路行走的特点,尽量避开开阔的平原,选择有些起伏地的形行军。
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免向润客骑兵的突袭,又可以在遭袭时利用地形迅速展开有效防御。
便如眼前这样。
辛京旻率军占据上风口展开阵形,才射击了没有几轮,就被长孙裕的精锐纠缠上了。
担任护卫重责的仆固玚,立即领本部三千兵马与长孙裕拼死搏杀。辛京旻则继续统领弓箭手支援主战场。
战鼓如雷,号角冲天,战场上的各路兵马厮杀得异常惨烈。
黄色砂土地,很快就被鲜血染成殷红色。
地面上到处都是死尸,也有重伤垂死的士卒在做最后的呻吟。
随着时间的推移,向润客脸上自信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浓,辛云京地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主战场上,人数占优的河东军却逐渐地被压制住,局面变得越来越被动。
尤其在面对伪燕军骑兵冲突驰骋时,河东军的抵抗实在艰难。
领兵将领已不止一次地请求增援。
仆固玚也在长孙裕地强袭之下,被打得节节败退。
以至于辛京旻不得不放弃对主战场的支援,转而与仆固玚携手抗敌。
但饶是如此,依然扭转不了局势。
“辛将军,再这么拖下去,此战恐怕就难以扭转了,请准许末将参战。”统领预备队的张光晟面色焦急地向辛云京请命道。
辛云京的目光甚至没有停驻在战场上。他视线的焦点在战场之外。
向润客还有五千精骑一直没动,他在等什么?
不用说,自然是等辛云京全部兵力投入的那一刻,以联脯骑发起最后的雷霆一击。
预备队投还不投?
“辛将军,辛将军……”见辛云京没有应话,张光晟谨慎地呼唤了几声。
辛云京突然将手抬起,引起张光晟一阵兴奋,但接下来话却是出乎了意料,“传令,全军往山区撤退。张将军。你引两千兵马接应辛京旻、仆固玚。其他人留给我。”
“辛将军……”张光晟一阵错愕。但随即还是领命而去。
撤退的号角冲天而起,战场中地河东军微怔之后,开始潮水般退却下来。
辛云京一声长啸,领着其余五千预备军朝尾随追击而来的伪燕军迎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天渐渐地黑了。
与伪燕军脱离了战斗的河东军燃起篝火,开始埋锅造饭。
安排好防卫后,辛云京将主要的将官召集了起来。
“这一仗打得实在窝囊……”相貌粗豪、胡须枝杈着的辛云晁用刚包扎过右臂重重一捶自己的大腿,极不甘心地说道,“向润客那混蛋太狡诈了……”
“总不至于向润客乖乖地呆在下风口让咱们攻击吧……”张光晟没有那么愤怒,脸上的不甘之色倒是跟辛云晁差不了多少。
这里的河东军将领,除了寥寥几人外,多数人都在向润客手中吃过亏,甚至是被其追赶了半个河东道。
大唐男儿多血性!
一众唐将,包括辛云京在内,都将此事引为最大耻辱。
此次西进参与北伐,几乎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想以击败向润客来一血前耻。
但向润客实在太过……强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