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声音未落,一滴豆大的雨珠无巧不巧地“砸”入李泌的眼中。
随即,两滴、三滴、四滴……直到天空被密集的雨线覆盖。
浑然不顾身体被雨水淋得湿透,李泌双手摊开,尽情地迎接着狂风暴雨的洗礼,似颠似狂地大笑说道:“天佑大唐,天佑大唐……”
树枝状的闪电掠过长空,天地为之一亮。
“轰!”轰隆的春日惊雷震动人间。
也不知蓄势待发了多少日,雨势在一瞬间就变至最猛烈,似乎是上天想要将人间的血腥气洗涤一尽。
浑然不顾可能会导下闪电,杨错将手中的凤凰枪刺向天空,声嘶力竭地狂喝道:“上天庇佑,我军必胜!”
“上天庇佑,我军必胜!”郝玭从敌将身体里抽回风雪枪,龙吟九天。
“上天庇佑,我军必胜!”震天的呼喊,纵情地回荡在战场上。
浑身湿透的史朝义抬头看天,面无表情,紧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雨水中,肃立在后的许季常的视线变得迷离,无声地暗叹了一声:“这雨……哪怕再迟半个时辰,最终战局将全然不同……难道真是天意……”
此刻,他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北疆重骑兵们却是没有感觉下雨有什么不好,至少是凉爽了不少,但他们却没有料到另一件事。
雨线如瀑,雷霆似怒。
银蛇般的闪电划破长空,伴随着撼天动地的炸雷声,天空像突然被撕开了口子一般,降下如注的豪雨。
雨势如狂,仿佛瓢泼盆倾,滂沱的雨幕中难辨东西。
曾经尘土飞扬的大地,似乎在短短的盏茶时间内,就变成了一片泽国。
雨水渗入到泥土中,让地面由干燥坚硬变得松软湿滑。
滂沱大雨中,唐军的抵抗竟似比先前又顽强了几分,疯狂了几分,他们高呼着“上天庇佑,我军必胜”,毫不畏惧地与敌军搏杀在一起。
北疆重骑兵们疑惑不解。
大雨的降临,似乎在一霎那就让唐军的士气飙升了起来,但这场大雨究竟在哪里能够帮上他们……
恒州之地向来甚少降雨,更别提这样的大暴雨,土质也有很大的区别。
北疆重骑兵们自然想像不出,他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在被暴雨洗礼之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他们依然在奔驰冲杀,浑然未觉地面已经越来越泥泞不堪。
一名疾速奔驰冲锋的重骑,高高扬起手中的骑枪,恶狠狠地朝身前不远处的一名唐军步卒刺去。
眼见即将刺中,重骑兵被雨水浸湿的面孔上,流露出狰狞嗜血的表情。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骇然发现身体竟失去了平衡。
疾驰中的战马,猛地踏上了一团湿滑的烂泥,蹄腿一滑,形同踏在了空处,整个身体顿时无法控制。前冲的惯性让它不由自主地向右前方栽倒下去。
一人一马轰然倾倒,荡起无数泥浆。
“啊!”运气不佳的重骑兵被战马庞大沉重的身躯压在了身上,数百斤的战马,加上跌倒地惯性冲力,一瞬间就压折了他的右腿。
但厄运还没有结束,由于先前的冲势实在太猛,战马的身躯居然在泥浆的助力下,整个翻了过来。
这一次,恰好压在了重骑兵的头部。
同样的遭遇,接二连三地在狂冲肆突的其他骑兵身上上演。
地利条件地突然改变,让战马根本就来不及适应,也无法适应。
战马无法适应,人也同样如此。
“啪!”“啪!”“啪!”“啪!”
战马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其间更掺杂着渗人的骨折声和痛苦的哀号声。
前面的战马撂倒后,又会成为后方重骑兵的障碍。湿滑泥泞的地面,让许多骑兵勒止战马的努力化为泡影。
一个绊一个,一排绊一排。
上千匹战马“前仆后继”地轰然倒地的场景,连敌对的唐军士卒都不禁微愣了愣。
片刻之后,他们就毫不留情地扑向了那些倒地地重骑兵。
战场的局势,在短短两、三盏茶的工夫内就出现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此前一直被压制的唐军,如蛟龙出渊迎风傲雨;先前纵横驰骋、耀武扬威的北疆重骑兵们,此刻却是虎落平阳。
北疆重骑兵之所以强大,正是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强大机动力和冲击力,无论正面冲锋、侧后游击都能游刃有余。
但在这泥泞的地面上,他们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连控制战马的平衡都相当困难,更休说冲锋杀敌。
凭借高超的骑术和强悍的力道,王武俊硬生生稳住了脚底不住打滑的坐骑。
任由密集地雨点击打在身体上,他根本顾及不到这个,四下里东倒西歪的重骑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透过雨线,王武俊低头探望,那烂如沼泽的地面令他触目惊心。
顿了顿,他发狂似的高声疾呼起来:“传令,传令,停止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