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弦月高挂夜空,清冷的月华撒落在人间,给万物都披上一层惨白的外衣,别有一份凄凉意味。
月光下,四百余骑向北面疾驰。
骏马飞奔如风,马背上的史朝义面色深沉,不时地调头回望。
“陛下不必过于担忧。”一旁的许季常留意到史朝义的表情,安慰道,“周子俊和高秀岩二位将军都是沙场宿将,加之我军已有防备,就算杨错想要突袭也非易事。陛下只要尽快回到洛阳,便可抽调兵马增援。”
“许卿,还有哪几处的兵马能够调动?”
出乎意料,史朝义居然回的是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许季常反而轻出了一口气。
很显然,史朝义并没有因为对周子俊大军担忧而失去他敏锐深远的思维。
轻轻打马,保持着奔驰的速度,许季常思索了片刻,回道:“除了卫戍洛阳的兵马外,汝州、许川、洛阳恐怕都抽调不出兵马来。再往远处去,河北必须留下足够兵马来提防河东的辛云京,也挤不出人。”
顿了顿,许季常给出了一个比较确切的回答:“在臣看来,真正能指望的兵马,恐怕也只有三处了——魏博、淄青和滑汴。”
魏博节度使原本是田承嗣,田承嗣兵败被杀之后,其部下拥立田承嗣之侄、年仅十二岁的田悦接替魏博节度使之职。
史朝义原本心里不许,但是挡不住田承嗣的老部下苦苦恳求,只好答应了。
因田悦年幼,军政大权被符璘握在手里。
淄青节度使向润客,统领的是自己的部下和能元皓旧部,虽然有侯希逸时刻威胁着淄州和青州,却属于疥癣之疾。
滑汴节度使李灵曜,是许叔冀的部下。因为父子都在伪燕朝中,才把滑州和汴州交给了李灵曜。
史朝义微微点头,正待接口说些什么,却见阿史那承庆策马靠了过来。
“陛下,请您和其他人赶紧先行一步,末将随后赶上来!”阿史那承庆瓮声瓮气地说道。
史朝义和许季常同时神色一凛,急声问道:“阿史那将军,有敌军追上来了?”
“不是追兵!“在二人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阿史那承庆闷声回道,“前面好象有伏兵!”
虽然阿史那承庆说是“好象”,但史朝义对此却深信不疑。
作为阿史那承庆这一级的超级高手,非但耳目远比常人灵便,而且在某些时候还能先行感应到危险的存在。
惊讶之余,史朝义更加相信了一件事——唐军确实有阴谋。
能够先行在叛军北撤的道路上安排下伏兵,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阿史那将军,大概有多少伏兵?”许季常急切地询问道。
阿史那承庆抬头望着前方的夜幕,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后说道,“应该不太多,但还是小心为上!”
“绕过去!”史朝义沉声说道。”阿史那将军在前面引路,绕过他们……”
“阿史那将军,让队伍先停下来。”许季常先对阿史那承庆吩咐了一句,随即勒马对史朝义说道,“陛下,杨错善使连环计策,他既然预设伏兵,绝不会让我等能轻易绕过去。依臣之见,还是先诱出其伏兵,而后一举突破为妙!”
不消许季常说得再详细,同样勒马驻立的史朝义已明了他的意思。
略一思索后,史朝义点了点头,当即招阿史那承庆、郑钟、史朝靖等人前来紧急商议。
当奔驰的骑军到达一处略有起伏地地段时,伏击如期而至。
尽管已经小心翼翼,但当先的七、八骑还是不知被什么绊、陷到了,立时失去了平衡,连人带马轰然栽倒。
紧随而至的,便是一阵密集箭雨。无数黑影一跃而起,迅速地包围了过来。
“退,退,退回去……”瓮声瓮气的呼喝声中,略显慌乱的骑军开始调头后撤。
“截住他们,杀!”黑影中同样传出暴喝声。
就在双方你撤我追。纠缠不清时,又一队蹄下裹布的骑军呼啸而来。
伏兵中的为首者立知不妙,更隐觉这队骑军才是真正的大角色,忙呼喝麾下士卒放弃追击,转而去截击后来地骑军。
然而,先前那队原本正作后退状的骑军居然掉转头,主动攻击了起来。
一场混战开始……
略显狼狈地摆脱伏兵后,史朝义、许季常等人在史朝靖的护卫下,稍稍放慢了些速度。
设伏的敌兵全是步卒。只要摆脱了围堵,就不担心他们再追上来。
三盏茶的工夫后,轰隆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皇兄,是曳落河骑兵!”史朝靖打马赶上,向史朝义禀报道。
“定是阿史那将军追上来了。”史朝义不为人见地轻出了口气,沉声对史朝靖吩咐道,“靖弟,我们放慢速度等候他!”
“得令!”史朝靖大声领命。
不多时,果见阿史那承庆领着一彪骑军赶了上来。
“阿史那将军,无碍否?”见着爱将,史朝义关切地急问道。
“这家伙挨了一箭,末将没什么!”阿史那承庆轻拍跨下战马,闷声回道,“曳落河骑兵又折了五十余骑,请陛下恕罪!”
“将军无碍就好!”史朝义不以为意地说道,“伏兵有多少人?”
“只有三到四百人,但个个精通夜战,善用地形,而且厮斗手段很怪。领头那个人身手很不错,跟末将交了几手,没处太大下风。”阿史那承庆想了想,回道。
“看来其他处确实也有埋伏,亏得没指望绕过去!”史朝义并不认为对手只安排这点人设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