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江和周庭二人,合力制服陈宫,大费了一番周折。
回想曾经的莫逆,秦卫江好不可惜。
念及于此,不忍杀之。
可陈宫实在太可恶了,甘心沦落为奸王的走狗,犯下不少肮脏的勾当,天理昭彰,绝不容许。
秦卫江遂与周庭暗暗商量处置陈宫的方式。
最后得出一个办法。
废去贼子一身武功,让其不能继续助纣为虐。
秦卫江便将打倒在地的陈宫,踩在脚下,正待把贼子正法之际,忽听酒馆门外有人。
秦卫江本着宁杀不放的原则,抄刀往门口跑来。
不到门口,又听一声惨叫,饶是刺耳。
料定偷窥之人已死,却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天地之间,一片银白,全给雪花占据着,寒风滚滚,乌云团团。
秦卫江把门卸开一条缝,正意欲查看,忽听周庭哎呦一声,大喊道:“不好,贼子跑了。”
咔嚓···
酒馆后窗户被陈宫撞个稀碎,人如飞燕钻窗而出,向远处跑去。
秦卫江兀自纳闷,“他不是受了伤么,如何还能站得起来,难道骗我不是?”
他恼羞成怒,大骂一声:“好个怙恶不逡的恶贼,在阎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岂能让你跑了?”
于是,手刀一震,转身去追。
这时,秦卫江身后却传来一声大笑,十分爽朗,和着呼啸的北风,极具力量。
接着门被一阵风吹开。
冷风和雪花灌入酒馆内,吹得秦卫江一缩脖子,回身一看,不禁“哎呦”叫出声来。
小二躲在柜台下,亦好奇地张望。
只看进门的是一玉树临风的道人。
其人腰板挺拔,犹如青松。满堂红润,天庭饱满,风雪吹来,衣袂飘飘,头上挂雪,约三十多岁,黄冠玄服,背负宝剑,右手提一竹筐,左手拿着一白色马尾粉尘。
小二暗想:“这道士又是哪路英雄?气宇轩昂,真不平凡呀。”
道人形如一阵风,跨过门槛,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看见秦卫江,哈哈大笑,一边用拂尘扫去着身上的雪,一边言道:“二位朋友,贫道如约而至,可让你们久等了。”
周庭拱手一揖,说道:“道长好!”神色谦卑。
秦卫江迎了上去,深鞠一躬,说道:“哎呀,原来是道长,你可算是来了!路上可还安全么?你来晚了,差点还能赶上一场热闹呢。不过,真可惜,让陈宫那厮给逃走了。”
道人不以为然,把竹筐轻放桌上,凝眸看去。
顺着窗上窟窿,隐约看见一人身影裹雪,往北而去。
那是大树林面前的一片庄稼地,此刻空着,有着很厚的积雪。
那人快如脱缰的野马,在雪地里一跳一跳的,跑个十余步,便要跌倒,随后爬起来,往后看一眼,继续跑,继续跌倒,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爬起来多少次,离着树林越来越近了。
道人看了片刻,开怀大笑,说道:“二位朋友你们看,陈宫宵小像不像是一只胆小受惊的兔子?”
秦卫江哼道:“看我把他抓回来,这次绝不能再动恻隐之心了。他太可恶了,不配跟咱们做朋友。”
道长笑道:“一个吓怕了胆的人,逃便逃了,追他作甚?二位朋友,静待我说,后面还有不少鹰犬,追了我一路,若不是我与两位在此约定,便不打算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才是。”
秦卫江闻言,来到门口,小心张望。
天色沉沉的,风雪簌簌,不见一人。
秦卫江脸色一沉,问道:“道长,他们来了多少人?”
道人说道:“没有二十,也有三十,各个都是高手,有甘凉道上的好汉,有五台山上的和尚,还有几个镖师···”
周庭一边听着,一边打量道人,看其衣裳有血,不免紧张,便关切道:“道长定于他们提前厮杀一番了,可曾受伤?”
道人笑说:“虽然贼人中有几个二三流的高手,还伤我不到,被我以轻功身法甩在了身后,不时就要到来。”
秦卫江笑道:“那是自然!‘天山道人’的名号,岂非浪得虚名,他们与道长交手,太不开眼了。”
道人不语,只是笑了笑。
便在此时,从那不起眼的竹篮内传出一声婴儿啼哭。
接着响声不绝,连成一片,呜哇呜哇,哭得令人心烦意乱。
秦卫江心头一凛,走上前去,揭开遮布,见竹篮中躺着一个穿着大人棉衣的小婴儿,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珠,模样很是可怜,便道:“这位就是那柳小公爷?”
道人答:“正是。我行到半途,大雪阻路,天气太寒,我只好把自己的棉衣给他。”说罢,将小家伙轻轻抱起,在手臂上“荡秋千”。
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了···
秦卫江暗暗发笑,心想:“江湖上不可一世的‘天山道人’,竟也哄起孩子来了,大姑娘上桥-头回呀。”
秦卫江凑上去,用粗糙的手触了触孩子的额头,说道:“道长,柳小公爷兴许是饿了,你一路上,喂他吃了些什么呀。可惜咱们三个大老爷们,没奶喂养,那怎办呢?”说完,秦卫江倒很快想个主意,又说:“莫不如,我们去这邻村,找个刚生完孩子的妇女,求些奶水给他可好?”
道人面露难色,手臂轻轻拍着婴孩,道:“追兵马上就来,此时要去找奶娘,怕是多有不便。我一路趱赶,更无暇找奶娘,到了店里,托人喂了一点米汤,他吃的不亦乐。”
秦卫江道:“那便如此吧,等摆脱了追兵,过了这一段险恶,再找善良人家让他尽情吃个饱。”
道人问道:“我拜托两位朋友的事情,进展怎样了?”
秦卫江“哦了一声”笑道:“道长不提,我差点给忘了,我们自接道长号召,马不停蹄地去做,诸事已毕。于是在此等候了一天。道长可走盐洲,过三江河,直奔中原,多走荒山小路,避开各州大路,再由咱们两个兄弟迷惑追兵,掩护道长南徐,便可顺利到达目的地,只是那人的准确位置,我们尚未探知。”
道人道:“两位侠士,在如今这个江湖人人自危,明哲保身的局势下,你们能为我长明如此费尽心思,多谢了。”
秦卫江一时脸红,笑道:“能与道长同程,解救柳将军遗孤,实为人生幸事,道长言重了。天下有志之士,谁遇到这样惨绝人寰的事都该仗义行之,不然昭彰天理,公义何存?”
正说话间,周庭来到柜台,扯住后衣领,将小二一把揪出。
小二是正揣度不安,被这么来一手,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走。”周庭哼道。
小二知道这位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汉,哪敢挣扎?
秦卫江笑嘻嘻地看着小二,说道:“小二哥,我们说话,你已听饱了吧?快快到后厨煮一碗米汤来送与小儿吃,银子少不了你的。”
小二一个老实人,哪见过这么惨烈的厮杀,夹着双腿不停地打颤,说话时磕磕绊绊,言语都不清了。
他唯唯诺诺地说道:“知道了。”
接着,看了看小婴儿,红里透粉的小脸,哭的是个泪人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便情不自禁,说道:“这位道长,小孩啼哭不止,并不一定是饿的,可能是···是尿了,你方仔细看看,我这就去煮米汤来。”
长明道一生在山中清修,哪里了解如何养育孩子?
闻言一摸。
果不其然,小儿裆下湿漉漉,想是尿了。
长明道手上均是他的秽物,一时间哭笑不得,说道:“小二,你话不错。小孩何时尿了,我却不知,多亏你提醒了。劳驾,弄得吃得来,顺便找些干燥的毛巾,我给他擦一擦。我等还要赶路,一定要快。”
小二就去。
周庭关了酒馆大门,阻了风雪。
三人围火炉而坐,温酒御寒,另有牛肉填肚。
长明已去掉婴孩屎尿衣,秦卫江脱下外衣将他裹住,生怕冻着。
炉中之火暖烘烘的照着婴孩,使他安静下来。
秦卫江仔细地端详着婴儿,真是越看越喜欢,一颗游侠之心,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安顿下来,找一个妻子,生一个孩子呢。
此子虽年幼,仍不足月,可一双凤眼生的秀美水汪汪的,睫毛扑闪,双眉飞扬,高鼻挺拔,颧平唇薄,五官标致,漂亮极了,将来不啻一位美男。
三人各自饮酒,说了一下闲话,说到一路艰险。
长明道徒增一声嗟叹。
秦卫江拔出宽刀,正在擦拭,问道:“道长可是为了追兵而苦恼?”
长明欷歔道:“朋友有所不知,我见小儿模样之中与我那死去的师妹有七分相似,越看越像,不由得想起了师妹来。”
长明道人的师妹,号称丹青女。
善用灼花笔,打穴的功夫,那是天山老祖一手传授,堪称江湖一绝。
乃天门山唯一女弟子。
江湖上古道热肠的闻名侠女。
丹青女从小聪明,鬼灵精怪,生得是唇红齿白,婀娜秀丽,深得天山老祖的喜爱。
及笄之年后,更是荷花绽放,亭亭玉立,仙姿玉色!
师兄们无不喜欢这个小师妹。
可惜,近水楼台未必先得月。
四年前,丹青女奉师傅命令,单独下山历练,途中来到两熊山,遇到一个穷苦的老叟,哭啼啼的要在老歪脖树上吊死,一问原因,原来两熊山上住着一对恶棍兄弟,手下聚集着几百个弟兄,乃是假头陀,武功很好,打家劫舍,调戏妇女,无恶不作,乃是恶贯满盈之辈。
两人不仅霸占了老叟的小女,还是杀死了他的老婆子。
老叟投告无门,斗不过两个强盗,只好想死了一了百了。
听得此言,丹青女怒不可遏,发誓要剪除二匪。
顺便也想试试自己这些年在天山上修炼的武功,到底如何。
于是她把老叟安顿好,单枪匹马,来到两熊山上。
她初出茅庐,端贼窝还是第一遭。
进山之后便被人发现了。
两个头陀带人围住她,更出言轻薄。
丹青女二话不说,以一敌二,与头陀决斗。
她也真厉害,一双‘灼花笔’能攻能守,能进能退,能当点穴杵,也能当宝剑,神出鬼没,打的两个头陀鬼哭狼嚎。
可她毕竟还是‘雏儿’,江湖阅历太浅。怎是两个狡诈匪人的对手,中了计谋?被困在两熊山山洞内,两端都是千斤石,封闭出口,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断绝饮食,不日就将消香玉陨。
该着她与柳三能成于飞之好。
世间的一切相遇,似冥冥中早已安排下来。
因两熊山头陀一伙强盗,残害百姓,多行不义,目无法纪。
朝廷决定给予剿灭,让地方回归安稳。
那时,柳三刚和北蛮打了仗,收回了大片失地,拜了将,正闲在家中。
那领兵剿匪的是他一个朋友,叫做贾连成,靠着父亲的关系,在朝廷中也身居将军之职,但身手平平。
贾连成得知出征的消息,想做到万无一失,轻松灭了两熊山的贼人,就来找柳三商量。
柳三左右闲来无事,一口答应,二人小酌数杯,叙了朋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