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抛枣儿的小姐们,都是好人。
驴车是上不了山的,马车也不成。有钱人家就会留几个人守着,不怕给夜里偷摸了。李淳熙就爷俩,只好卸了板车,牵驴上山。
已经黑了的山路少有人往来,翻修过后,金粉墙、红突瓦、顶天柱的寺庙看得不甚清楚,借着点亮的油灯才真切一些。
晚课的钟声敲响,空旷的山里传播得格外远,山的那头有了回音,这是山与山的耳语。
咨客僧与李安相熟,毕竟他是主持的常客,必须认得,远远就带着个小和尚过来了,合手双手,“李施主近来安好,可是找闻色师叔?”
李安和李淳熙学着这位咨客僧,做佛门礼节回礼。
李安询问:“闻色大师在上晚课?”
咨客僧回道:“闻色师叔刚上晚课,一时半会是脱不开身了。不如去寮房稍候,小僧让人准备些斋饭,先用过膳了。那时候,师叔应该也得空了。”
李安指了指侧边的李淳熙,说道:“带淳熙去寮房就行,我到客堂等他,免他得再走一趟。”
咨客僧应承下来,让出身后的小和尚,嘱托道:“空智,带这位施主去后院拴好驴子,再送到李施主常住的那间寮房。”
小和尚双手合十,抖着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认认真真地说:“师兄请放心,我省得了。”
各自分开,李淳熙牵着驴子跟在空智身后,发现小和尚走路直直的,拐弯也是直角,一板一眼,又没有老和尚的面容,有些可爱。
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在锃亮的脑瓜儿上来来回回狠狠摸了几把。
空智小脸严肃,转过头来合手低头,喊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不可放纵私欲。”
李淳熙给他逗笑了,见左右无人关注,压低声音,笑道:“是不是常常有女香客摸你的脑瓜儿,捏你的小脸蛋?”
空智愕然,他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觉得很苦恼?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哦,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出家人不打诳语。”
空智的脸色顿时垮了,不再装出先前那副严肃模样,黑溜溜瞪大了眼睛,把耳朵附过来:“行,你问。”
师傅让自己跟着师兄一块儿接待来访的香客,那些男施主还好说,正常应付就过去了。可是那些女施主,尤其是年轻的女施主,总爱揪他的脸颊,感觉都肿了。本想着学师傅的模样会好使,板着脸都一天了,好像两边脸颊更疼了。
“小和尚,有没有破过戒律,吃过肉啊?”
空智通红了脸,连连摆手,辩解道:“出家人戒荤腥,师傅常常告诫,还会打板子……”
李淳熙从怀里摸出几颗吃剩下的枣儿,一股脑堆到小和尚的手里,然后戳了戳他脑袋,笑着说道:“羊肉呢,煮熟了得加调料才好吃。你说加辣椒鲜一些,还是孜然鲜一些?”
接过枣的空智脱口说道:“加辣椒好吃,汤也……”
李淳熙一手捏着他的脸蛋儿扭过来,看着那双慌乱的黑眼珠子,笑嘻嘻道:“是不是汤也很鲜美,要加一截松木啊?”
空智把枣儿都塞回李淳熙的手里,带着哭腔,说不要了,希望他不要告诉方丈和戒律师伯,不然就当不了和尚,得挨饿了。
本来还想逗弄一会儿的,见他可怜,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李淳熙就不跟他计较了,手上的拢绳递了过去,空智傻乎乎接在手上,直到走了一段路的李淳熙回过头,喊了他两声,才知道挪脚。
天王大殿,正在做晚课的灰衣僧人盘坐在蒲团上,跟着前边的黄衣僧人诵念经文。
盘腿于金刚佛像面前的老僧闻色,额头前突,不留胡须,穿黄僧袍,披红色袈裟,手里转动着檀木念珠,面向僧众。
待得诵经完毕,闻色就会挑选合适的佛门经文讲解,解答僧众疑问。
客堂来人,闻色睁开了眸子,嘴角含笑,这是老友夜访?
佛门修心,修心专静,常年坐禅的闻色可以听得到远处的细微声音,甚至根据脚步声儿判断熟悉的人的身份。
晚课在闻色的解答中结束,僧众各自回了僧房。
闻色拖起袈裟,转过天王佛像,进了隔壁的客堂,粗麻长褂的李安正在那儿斜坐着抽烟喝茶,不时嗑几颗枣子。
闻色走了过去,对面坐下,双手合十,笑道:“老友夜访,不会为了这么杯茶水吧。”
李安放下烟杆,像是才发现闻色一般,伸出手来,说道:“跟你掏换一件东西,放心,不白要你的,怎么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出家人头上。”
“什么?”
“一部无名的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