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两口子原本就闲，自从全家人逐渐闲散下来，他俩倒不经常在家了。就是在家，也是一副神神秘秘，不乐意说话的样子。</p>
    这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为这个家有多忙呢，实则做事的都在家里，没事的反而不着家了。</p>
    赵明礼估计是这家中最忙的人了。</p>
    村童蒙学每十日休息一次，如今已是有了八个学生，加上天赐天佑正好十人。年纪最小的便是五岁的天佑，年纪最长的比大郎还大些。据说是有亲戚在城里某个铺子管事，想叫他识了字，将来就是做学徒，人家也乐意请那断文识字的来做。</p>
    这一日午后得了闲，陈氏正与刘妈妈商议私事，小小拖了凳子坐在西厢阁楼门口缝帕子，眼里还瞅着在院坝里头疯玩的大妞、二妞和五郎。</p>
    忽的下面听人喊了一声：“有人么？”</p>
    小小赶紧放了东西答应一声，走到路口一看，一个穿着长袍，留着短须的男人正从滑竿上下来，旁边一个下人口称“大人当心”伸手扶着。</p>
    这打扮，应该是城里的哪位大人吧？小小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敛衽一福，道了声：“大人安好。”</p>
    那位大人奇道：“莫说乡野，就是府城里头也少见礼数这般周到的。这孩子不错。”</p>
    随行的下人何等眼色？赶紧上前叫小小起身，抓了几个铜板给她，问道：“这里可是赵明礼赵秀才家？”</p>
    小小也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了，并不敢伸手去接，微抬了头朗声答道：“正是我家老爷。还请大人家中安坐。冒昧请教大人名讳，奴婢好通传主母。”</p>
    那人一拍脑门儿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个时候，你家老爷应该在蒙学吧？那就不家去了，兴致所至，过来瞧瞧而已。你可知那蒙学在何处？带我们去瞧一瞧。”</p>
    见他并不说自己是谁，可提了蒙学，再者是位大人，小小便猜是赵明礼提过的施州府学正王大人。既然不进家门那是最好的，家中只有女眷，如何招待？当先领了路便往蒙学去了。</p>
    路上那下人估计是得了王大人授意，不停逗着小小说话，问她年龄、籍贯等等。小小也不多话，倒叫王大人主仆俩啧啧称奇，暗赞这位赵秀才毕竟是成都府里做过事的，家中的下人也比城中许多大户家的严谨。</p>
    到了蒙学，不过是村长家的一间屋子。廖大嘴不在家，只得他老娘并媳妇儿孙氏在家带孩子。见有外客来，孙氏忙将火塘拨旺了，又与客人烧茶。</p>
    小小要去禀报赵明礼，却叫那下人拉住了问东问西，王大人背了手儿，悄悄走到阁楼边，隔着窗户往里瞧。</p>
    这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p>
    只见那屋子中端坐着十来个学童，年幼的一边听课，一边抹着鼻涕；年长的个头快赶上赵明礼了，听得倒是认真，不过眼神迷茫，也不知听没听懂。</p>
    赵明礼正讲《千字文》。这蒙学刚开了没几日，主要教一些基本的字，每日讲四个，今日讲的正是“寒来暑往”。赵明礼自己也是庄户人家出身，将这几个字义、字形剖析得也算透彻，讲完了，便教学童们将这四个字写上一遭，给他检查一遍纠错。</p>
    只有两个学童例外，赵明礼讲课时他俩就在一旁书写，待其他学童开始写字，赵明礼走到他俩身边，另行讲解起来。</p>
    王大人看着挑了挑眉，莫非这山村中还有奇才不成？</p>
    只听赵明礼训那小的：“笔力不足，莫不是天冷就想躲懒了？”</p>
    那孩子辩道：“手都冷得伸不开，握不住笔呢！”</p>
    赵明礼就垮了脸：“再多十篇大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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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立时抿着唇噤声，脸上苦得能滴下泪来。</p>
    王大人瞧着有趣，忍不住笑了一声。赵明礼听见了，回头一看，赶紧迎了出来拜倒，口称：“王大人来了，学生有失远迎。”眼角余光扫到小小，便轻声斥责她：“怎么不通传一声，有失礼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