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风！”丑男首领突然一声大喝，而这个词就象魔咒般，瞬间让这帮匪徒完成了由群狼到兔子的转变，他们刷的一下全撒开双腿冲丛林跑过去。</p>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齐娅拉叹了口气，放下压在对方脖子上马刀。</p>
“你的同伴们都逃了，”他冲大汉摆摆手，“你也走吧！”</p>
大汉一言不发的掂起巨斧，跟上同伴的脚步朝树林跑去，“我从不欠别人的情，一定会报答你的。”他最后冲齐娅拉大喊。</p>
齐娅拉忍不住笑了，“随你高兴。”他嘟囔了一句。</p>
在匪徒们消失的无影无踪后，突然感到背部传来隐隐刺痛的齐娅拉回过头，立刻觉察到一旁伊莉娜投在他背上的两道满溢疑惑的目光，他朝伊莉娜笑了笑，似乎想为自己起先那个惊人发挥解释些什么，结果却感觉眼前一黑，在一阵天旋地转后，木桩子般一头栽倒在地上。</p>
……</p>
作贼心虚的贝露塞布悄悄走过去用脚尖捅了捅齐娅拉的身子。“他怎么了？没问题吧？”她声向一旁正忙着给齐娅拉作检查的伊莉娜询问。</p>
“好像没什么。大概只是太累了吧，所以就睡着了。”伊莉娜抬起头，她拂开几缕垂过眼帘的发丝，微笑着回答面前这位正企图以左顾右看来表示自己只是随口问问的姑娘。</p>
“笨蛋！”少女低声骂了一句，转身朝马车走过去。她悄悄和费尔纳斯了几句，很快地，前游牧民从御座上跳下来，大步走向某个“笨蛋”躺倒的地方。</p>
“我抱他上马车，到下一个城镇再想办法。这样不耽误时间。”他在伊莉娜身边蹲下来。</p>
而几乎与此同时……</p>
在大陆的另一边，结束了今天的行程，黑之国奥丁的最高统治者——皇帝奥尔丁·塞顿·多图·萨玛美索多独自一人回到那栋他亲自挑选的住所。并非什么豪华奢侈的楼群，只不过是一栋独立的阁楼，唯一一与众不同就是附近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建筑物。</p>
和往常一样，空荡荡的房间上，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全部被密不透风的幽深布帘所遮挡，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随着合闭的门板，平躺在铁架上的大战戟和奥尔丁的身影悄然融入这这片浓稠至似乎可以伸手抓住的墨色中。</p>
“明年一月新年的第一天，当影之索提亚星再次凌驾于出现在诸神殿上，预示黑河泛滥期即将开始之际，苍之封印必将为混沌爪牙所撕裂……只剩下不到一年而已，您认为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赶在那些令人厌恶的家伙之前找到主人吗？”</p>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可话的内容又显然不像。</p>
黑暗中隐约划过一丝亮光，“这恐怕也只有那个名为‘命运’者才能知道。”一个仿佛无所不在的温暖柔美的女声突然充溢房间每一个角落。</p>
皇帝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可真是不负责任的回答啊……”他声嘟囔着。</p>
“奥尔丁……”那个女声以独特的节奏继续着，“我们伟大的主人决心摒弃神之意志，创立这个君主政权，正是要国王使人民幸福安乐，不怀忌妒。他给了我们一样最珍贵的宝藏，那就是我所拥有并有责任予以发扬的——众生平等。人生来并不公平，因此国王便成了弱势人民的支柱。保护子民，使国土丰沃，国运昌隆，婴孩能在母亲怀中安枕，寡妇有了保障，河流得到完善的维护，正义也得以伸张。我们的生命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维续这份和谐……”</p>
“这么多干嘛？”皇帝又嘀咕了一句，“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p>
那声音似乎笑了起来。“我知道，”她，“所以我才会找上你嘛。尽管很危险，但我相信自己并没有选错人。现在所能完全相信的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我只能将这副一般人不可能接受的重担加诸于你。你要记住：我们的对手可是原比毒蛇还要危险，比狐狸还要狡猾。他竟能够使我和我的眼睛们全无警戒、毫不怀疑，并像蛀虫一样侵蚀整个体系。他甚至能假意与你亲近以便知己知彼。今后，他对你的怨恨将日甚一日，也将使你永无宁日。他将会躲在某个我无法察觉的地方，利用那些背叛变节者为武器，出其不意地攻击。如此……你还愿意迎战吗？”</p>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p>
“好吧！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我就告诉你主人所在之处。如果我的感觉无误，主人应该已经由自己亲手解开了‘空虚之印’。”</p>
“什么？”突如其来的答案使得这位皇帝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竟然已经能够感觉到了吗？果然不愧是被尊为红莲之导师的您呀！没想到主人的气已经强到如此境地……七道灵魂封印……三百年的漫长等待，苟活于世间的我们终于迎来这一天了……好！我马上派出心腹去迎接主人！”</p>
他猛然站起身来，摇动身边一根细细的绳子。</p>
不一会儿，阁楼外间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整洁的侍者服饰，长相普通至可只要走进人群就绝对无法认出他的人出现在两扇传出咿呀摩擦声的门板后面。他垂手而立，一脸肃然。</p>
“用不着刻意露出脚步声，这样会降低我的警觉性。照你平时的习惯就可以了。”背负双手站在窗前的皇帝头也不回的淡然道。</p>
“是。”简短至极的回答，但语气中却透出令人无法怀疑的绝对忠诚。</p>
“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办。”</p>
皇帝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在这片黑暗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锋芒。</p>
……</p>
夜幕初合，天色暗了下来，在廖廓的天边，太阳和月亮同时挂在两头，它们都发着红光，似乎有血的味道。</p>
齐娅拉已经躺在一张床上，当时大致是下午六半钟。离天完全黑下来还有半个钟头。他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紧握成拳。他似乎听见自己动脉管里传出的隐隐跳动，正如人们在黑暗中听见钟表滴答作响。他隐约感到正有两种力量同时在身体里活跃。死正从一边前进，生也正从另一边追来。他不害怕，毕竟相同的经历不知有过多少回，又不能没有遗憾之感。就象那些突然遭受一场惊人灾祸的人们，这几年来对他而言就象是一场恶梦，而这恶梦的眼睛又似乎始终躲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了向自己证明完全没有受到梦魇的控制，他需要伸手在身上某个足够敏感地方拧一下以便带来些痛的感觉。于是……</p>
他大叫一声，猛得睁开眼睛。</p>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当齐娅拉走过楼梯拐角处时，一名神态肃穆，胡子刮得精光。穿着黑礼服的侍者从另一端迎了上来。实话，也许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打扮和这个听差的衣裤作了比较的缘故吧，这个侍者穿戴如此整齐，不由让齐娅拉升起一丝紧张感，连心脏也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p>
侍者在恭敬地鞠躬行礼后问道：“冒昧打扰您，请问阁下是齐娅拉·齐繆尔先生吗？”</p>
齐娅拉愣了一下，但他很快猜到可能是伊莉娜他们某一人的留言。“是我。”他很干脆地回答。</p>
“您的一位同伴托我转告阁下。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奇迹宫殿’找他。”</p>
“奇迹宫殿？”</p>
“是的，阁下。”侍者头，“那是本地一间有名的酒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这儿有人可以为您带路。”</p>
“那麻烦你了。”齐娅拉半鞠身谢礼。</p>
“这是我的荣幸。”侍者在殷切还礼后摇响手中的铜铃。</p>
“给这位尊贵的先生找一位向导。”他对一个走上来等候吩咐的蓝衬衫道。</p>
“您稍等。”侍者的微笑看上去就像是样板。</p>
齐娅拉头，他在心中祈祷着自己千万别有什么失礼的行为。</p>
……</p>
“奇迹宫殿”这座有名的酒馆座落在库帕镇里，轮街和旗手街交角之处。这是底楼的一间大厅，相当宽敞，非常低矮，弓窿的中央落拱支撑在一个粗壮的黄色木柱子上。摆满了桌子，墙上挂着闪亮的锡酒壶，随时酒客满座，有大量的*，临街是一排玻璃窗，大门旁有一架葡萄藤，门楣上有一块哗啦直响的铁板，安在铁轴上迎风转动，上面画着一个酒杯和一个风骚/女人，已经被雨水淋锈了。朝向街道的这么一种风信鸡就是招牌。</p>
它的名气并非自身的功劳，所谓“奇迹宫殿”其实不过是一个下等酒馆。不过，那是盗贼们的酒馆，一切都沾上了葡萄酒和血的鲜红色的地方。这里到处都能听到粗野的大笑和淫/荡的歌声。来这里的人人均是自得其乐，自自话，骂骂咧咧，根本不听别人在什么。酒罐子碰得直响，响声起处就是一阵争吵，破罐子又把褴褛衣衫撕得粉碎。</p>
暮色苍茫，街口已经黑了。烛火通明的酒馆远远发射光芒，象是黑夜里的一座打铁炉，所有破烂的农具、刀枪都在这里糅合搓碎。我们可以听见碰杯、嚼食、叫骂、吵架的声音从几处破玻璃里逸出。透过酒馆门窗玻璃上蒸腾的水气，只见几十张模糊的面孔蠕动，不时传出一阵轰笑。行人蝇营狗苟，匆匆经过这喧闹的窗前，未及一顾。偶尔，有那么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跑来，掂起脚尖，够着窗户，向酒馆里面叫嚷，唱出当时的人们用来嘲笑酒鬼的古老儿歌：“酒鬼，酒鬼，跳下水！”然后欢叫着一溜烟跑没影了。</p>
酒馆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新来的客人出现的门口，他披着一件绣有金百合花的天蓝色披风，酒馆里的熊熊火光一时间映红了他略显苍白的面庞。坐在最靠里的黑暗角落，一个罩着黑斗篷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来，隐藏在阴影后的面色阴沉，那夜魈般的眼神好象是在审视新来的客人。</p>
“是他吗？导师所的那位主人……还是再观察一阵子好了。万一搞错了，大概会被导师给做成烤鸟吧？呜……当然也可能是烤老鼠？谁知道呢？”他以发呆般的表情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接着又低下头继续喝酒。就如同导师得那样，这家伙属于那种心里爱琢磨事但脸上表情平淡的人。如果一个人的心思都用在肚子里了，那么脸上看起来必然是傻呆呆的。这一无须证明。</p>
另一端的齐娅拉当然不可能知道已经被人关注。他正打量着整间酒馆，熊熊大火在一块宽阔的圆形石板地上燃烧，火焰烧红了正炖满鲜肉的大锅的三只脚。围着火堆，横七竖八放着几张破烂桌子。注意，是破烂，而非破旧。从光泽上看，它们还没经历多少月份。这些桌子上闪烁着葡萄酒和麦酒漫溢的罐子，围坐着许多醉汉，他们的脸上由于火光，也由于喝多了酒，通红发紫。其中一个大肚子，头满肠肥的家伙，正肆无忌惮地把一个胖乎乎的肉感*搂在怀里亲热。一只大狗一旁蹲坐着，盯着火。或者，盯着火上的肉。一个孩子正在哭叫。大概是偷来的吧？齐娅拉早就知道这类勾当。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无可避免地钩起了他的兴趣。一个大约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纤纤的手，粉色的嘴唇，垂过长而翘的睫毛的绛紫色发稍下是一双红宝石般明亮的眼睛，眼白微微透出一层蔚蓝色的光晕，一身蕾丝花边的黑色洋装的她在此地显得如格外娇弱却又漂亮的出奇。她正坐在一张又圆又矮的木凳子上，垂吊着双腿，下巴只够得到桌子边，闷声不吭，只是在齐娅拉进门那一瞬间似乎朝他那边看一眼。</p>
“这里。”一个低哑的声音从不远处出来。</p>
把注意力从少女身上移开，齐娅拉朝发生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在那张座满客人的长桌子旁边，一张不大的空桌子旁只坐了一个人。年轻却面相沉稳的前游牧民费尔纳斯正朝他招手。</p>
惊喜的齐娅拉穿过人群朝他走过去，酒馆里凡是还有些清醒的，差不多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身上。这与贵金属或是珠宝对他们的吸引不同，新来客人不合时宜的衣着打扮引起了他们的好奇跟警觉。尤其是那朵金百合花——代表那位实力雄厚的铁岩城主人的家族徽章，这类身份高贵的公子哥儿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在他们眼中的“下贱地方”的，而且这个人还同时佩带两把不同的武器，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不过这仅止于关注，他们在这里是个圈子，本地人和定时缴纳保护税的外地人形成的联盟。像所有的黑话王国一样，在未触即他们的利益之前，这个库帕镇的黑话王国从不主动挑起事端。</p>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一屁股坐在前游牧民对面问道。</p>
“听故事。”从费尔纳斯口中出来的答案依旧那么简练。</p>
“听……故事！？”齐娅拉一脸惊讶。</p>
费尔纳斯头。“你这身打扮可不太好，”他，“在这里，是会惹来麻烦的。”</p>
“哎？”</p>
“不过算了，反正都已经来了，一起听故事吧！”</p>
费尔纳斯不再话，他显然已经把注意力转回隔壁的长桌子上，那里围满了客人，他们正聊得紧张起劲，他们在互相讲着各自的冒险故事，这些故事有的是道听途来的，有的则是他们亲身的经历，当然也有些只不过是为了换得别人敬畏目光的瞎编乱造。</p>
“左边那个是个商贩，右边是个盗贼，中间那个大概是那位贵族手下的密探。他们正在聊一支近来名声大振的佣兵劲旅。迪克·哈默杜尔和皮特·霍尔贝斯，老戴斯的铁手佣兵团，这些人此时正在附近的几座镇子间徘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费尔纳斯突然开口道，“在这里，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就得到一些宝贵的信息。”</p>
齐娅拉仅以头作为回答。单从别人的言谈话语中就能推测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这可是门技术。他尽量不让自己打扰到费尔纳斯的思路，而且相对而言，他也有自己的目标。</p>
那几个坐在女孩儿周围的汉子，外乡打扮的他们自从齐娅拉进门那一刻起就开始显得坐立不安。虽然他们极力想表现的平静，但那不时的抽搐的面孔和拙劣的演技可瞒不了一个像齐娅拉这样精通门槛的老手。</p>
“他们是在害怕吗？这和那个漂亮女孩儿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一群绑匪？”齐娅拉不时打量他们，倒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年轻男人的好奇心就象他们对风骚/女人的幻想一样，在很多时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它们无法因意志而转移。</p>
他尽量让自己的面孔看上去平静又温和，以免更加刺激到这些紧张兮兮的家伙。</p>
至于那个角落里的男人……</p>
“你……是笨蛋吗？”</p>
“啊！？”</p>
披黑斗篷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他面孔抽搐，目光惊骇地四处张望。</p>
“导……导师，是您老人家吗？”</p>
“老……人家！？”</p>
“哦，不！是我喝多了，胡话呢！您怎么可能会老呢，绝对天下第一年轻！”年轻人有些语无伦次。</p>
“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白痴学生！这简直是所有红莲魔导士的耻辱！”</p>
“是，是！导师教训得是！”</p>
“算了！总之……我很快会有所行动，你记得千万给我好好配合，不就把你变成烤乌鸦！”</p>
“明……明白！”年轻人使劲抹掉额头上不停往外冒的冷汗，唯唯诺诺地回答。</p>
与此同时，当齐娅拉发现女孩正朝他这边望过来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回应了一个善意的微笑。于是……那女孩突然从凳子上跳下来，朝拎起裙摆冲他跑过来。</p>
“哥哥！”女孩以充满期待的稚嫩声线怯生生的喊道。</p>
“哎！？”</p>
齐娅拉愣在那儿，“应该不可能是在叫我……开玩笑吧？”他呆呆地看着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觉得脑袋里面比倒了一盆浆糊还要乱上好几倍。</p>
那几个大汉腾地站了起来，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诧异，但仍迅速朝齐娅拉这边冲了过来。</p>
女孩灵巧地抓住齐娅拉的衣角躲到他背后。最靠前的那个长了一张獒犬脸的壮汉，他挥动着拳头向齐娅拉打来。面对这个不断逼近的如碗边般大的拳头，齐娅拉瞬时惊醒过来，他一下子抓起一支啤酒杯迎着大汉的拳头撞去。大汉没有打中齐娅拉，而他那一击却把杯子给打碎了。就在这一刹那，齐娅拉腾地跳起来，从下面对着那家伙的下巴猛击一钩拳，尽管他的身体又粗又壮又重，却被这一拳打得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他撞翻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然后跌倒在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