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食其目光闪烁了一下,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是?”</p>
“单父吕直。”我也微笑着拱拱手,道:“我家侯爷性子豪爽,虽不喜那些过于酸腐的儒生,但对乡野大才还是求贤若渴,怠慢先生,莫怪,莫怪。”</p>
郦食其拈须呵呵笑了一下,道:“什么大才,一个老酒鬼罢了,听说武安侯也是好酒之人,就想着来和侯爷谈谈酒经。”</p>
“是啊。”我笑道:“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酒之一道实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p>
“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郦食其楞了一下,把这两句又念了一遍,那双昏黄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肃容长揖一礼,道:“先生随口道来的这两句言词质朴,却是言尽了酒中三味。先生大才,郦某在先生面前实不敢再提酒字。”</p>
我一阵尴尬,这两句话,在我那个时代不管喝酒不喝酒的都知道,早就被说滥了,怎知在这里却让我给‘现’了一把。心道,再与这些儒生多说几句保不准就得露馅,还是趁好就收才是,正欲找个借口抽身,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刚才进去通报的士卒已经转了回来,道:“这位郦先生,我家侯爷请你入内一叙。”</p>
来得正巧。我忙道:“郦先生快请进去吧,莫要让武安侯久等。”</p>
“是,”郦食其喏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道:“他日有空,郦某再向吕先生请教。”说着,拱了拱手,随着那士卒走进衙内。</p>
我看着郦食其的背影,微笑了一下,他已经来了,占据陈留想必便不会远了。</p>
“三嫂莫非就是为了此人来坚持要来高阳?”身后忽然有人问道。</p>
我一惊,回身看去,却是萧何站在我方才站立的阴影处,微笑着问我。我微怔了一下,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p>
“我记得当年三嫂曾问我,今天发生的事,能知道几件,明天的事,又能猜得到几件。”萧何慢慢踱出回廊,道:“我回去想了很久,觉得这话中实在是另有深意。这些年细心观察三嫂的举止,一言一行,所做决断,高深莫测,再与后事验证,竟似有未卜先知的意味。”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笑了一下。</p>
好一个萧何。</p>
我保持着平淡的笑容,脑中却电转着,想着如何能将这个精明细致的萧何应付过去。过了一会儿,方慢慢道:“萧兄弟想必知道我与张良先生是故交,”说出了这句话,后面便顺畅得多了,“张良先生的师父人称黄石老人,当年曾传我观星之术。”我笑了一下,道:“此乃秘技,不便为外人道之。”</p>
当年刘邦初遇张良时,张良曾替他的师父送我一部《素书》,那时萧何也在场,自然知道我与张良渊源不浅,此刻听了这话,也不知究竟能有几分信。只见他微有些惊诧之色,道:“久闻观星术之名,恨不能一见,原来三嫂竟通此技?”</p>
我轻咳了一声,不愿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道:“虽是奇术,却也未必能事事料准,这战场上之事终究还要靠将士们血战。而且我身为女子,更不宜多做张扬。”又微笑着道:“时辰已晚,吕雉却要先告退了。今夜清风明月,倒也怡人,萧兄弟不妨四处走走,或有心得也未可知。”说罢俯身微礼,然后转身向后衙走去。</p>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群星闪烁,辉映着一轮清月,实是美不可言,不禁微微笑了一下,暗想,陈留之事已无大碍,今夜想是可以睡一个好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