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丁当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她看着阿哭,也跪在了阿哭身边,对着两坟拜了三拜。
“诚如你刚才所见,那个老人,他真的是我爷爷。”阿哭不断的烧着纸钱。
这一次丁当没有再吃惊,他本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她本就能很快想到。
她呆呆的看着阿哭,这么多年来,对阿哭所有的记忆和印象仿佛都在今天一下子被颠覆了。
丁当有些不相信了自己,那个自己认识跟随了很多年的阿哭,是真的阿哭吗?
“我姓罗,叫罗宁。”阿哭看着丁当,一字一顿。
“那岂不是跟罗颜一个姓?”丁当在心里想着。
“我姓罗,跟罗颜没有半点关系。”阿哭仿佛能知道丁当在想着什么一样。
丁当在心里刚起的疑问,他马上就能为她解答。
“罗宁。”丁当重复着这个名字,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阿哭的真名真姓。
“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阿哭的话还是让丁当很惊讶。
“难道大姐、罗颜她们都不知道?”丁当依旧在心里问着自己。
现在的丁当有太多的疑问需要阿哭解答,阿哭身上一下子有太多的东西她需要知道。
可丁当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她本就是个很爱说话、而且嘴巴很厉害的女孩,可现在,丁当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问什么?
或许是阿哭给予她的信息太过于震撼!又或许这些信息来得太快,让她一时很难接受和厘清。
但丁当知道一件事,就算自己不问,阿哭也会告诉自己的。
“你为什么也拜?”阿哭突然一脸坏笑的看着丁当,“难道你这是拜公公婆婆?”
“滚啦。”丁当挥起手就朝阿哭一拳打去,“没个正经。”
“哈哈哈,我们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丫头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阿哭一阵大笑,站起身,拿着镰刀割着坟上的草。
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个久远的故事。
阿哭的故事呢?
丁当侧脸看着阿哭,眼前的这个男人,岂不也是一个活鲜鲜的故事。
若他不愿告诉你,你又能知道他多少?
丁当在摇头,对于阿哭,她真正知道的又能有多少呢?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妈就死了。”阿哭坐在石板上,点燃了一支香烟,瞬间,他的脸就藏到了烟圈后。
丁当挨着他坐了下来,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知道,做一个听众,要比一个提问的人要讨人喜欢得多。
尤其是在人讲故事的时候。
而这个人却是阿哭,他的故事,本就是丁丁最感兴趣的。
“是爷爷把我带到了y南。”阿哭狠狠的吸着香烟,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忧伤。
丁当依旧没有出声,他伸手为阿哭整理了一下衣服,头靠着阿哭的肩膀,歪着头呆呆的看着阿哭。
“这个爷爷,只是一个爸爸的一个堂叔,因为他膝下无子,爸爸过继给了他,他自然也就成了我的爷爷。”阿哭扔掉了烟头,伸手从兜里拿出一盒绿箭口香糖,捡了一块撕开放进嘴里嚼了起来,余下的放到了丁当的手里。
“三岁时候,我被人带到了浙省,最后辗转到湖城,直到后来遇到了大姐。”阿哭忽然笑了,他看了看丁当,“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
丁当没有回答阿哭,她在想阿哭那句被人带走,到底是谁带走的他?是拐卖还是?
丁当没有在想下去,她觉得自己跟阿哭比起来,要幸运得多。
就算父母抛弃了自己,但自己终究还是知道有他们的存在,而阿哭呢?
他却从小没有了父母,从小就东奔西走,他所受的苦难和艰辛,岂是自己能体会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被谁带走的?”阿哭笑着用额头碰了碰丁丁的前额,“我是被拐走的。”
“哥。”丁当一阵心疼,她伸手紧紧抓着阿哭的手。
“爷爷是我离开湖城到y南之后才找到的。”阿哭轻轻的吁了口气,“自我被拐走后,爷爷就到处找我,可他一个老人,能到哪里去找我呢?”
“后来呢?丁当依旧紧紧的抓着阿哭的手。
“后来的爷爷,神智已经不清了,被他远嫁到y南的一个妹妹接到了家里。”阿哭又掏出了香烟,扭头看了看丁当,又放回了衣服口袋。
“想必你也看到了,现在的爷爷,不仅重病缠身,连说话都非常困难。”阿哭苦笑了一声,低着头。
丁当一直看着阿哭,他难过,丁当也跟着难过,她很想安慰一下阿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知道有人为什么要去信上帝和神吗?”阿哭忽然问出一句。
丁当一脸茫然的摇着头。
对于信仰,丁当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缺乏信心。”阿哭淡淡一笑,“每一个信教的人,都很容易被人蛊惑和煽动,每每在遇到突发事情时候,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的神。”
丁当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当你因一个举动而被这个社会界定的时候,你就必须要去把这个社会了解透彻。”阿哭的脸色忽地一阵阴沉,“永远不要去模仿别人的信仰生活,也不要去给自己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作为支撑。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丁当并不能完全懂得阿哭话的意思,但她会记住阿哭的话。
其实这个时候的丁当,更愿意问阿哭一些其他的问题,她觉得这个时候的气氛好沉重。
“哥,我能问问叔叔和阿姨的事吗?”丁当很是小心翼翼,她知道这个话题的敏感和沉重。
这,或许是阿哭心底深处最脆弱的一根稻草。
“你想问我他们是怎么死的,是吗?”阿哭轻轻松开丁当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站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眼丁当,笑了笑,“我也不知道。”阿哭走了几步,又转回了身,“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埋在这里?”
阿哭的脸上仿佛被刀锋狠狠地刮过了一般,蒙上一层厚厚的苍茫,就连在他身边的丁当也看不清他那张原本俊秀的脸。
他的手上,又夹着了一支点燃的香烟。
丁当仰着头,她不喜欢阿哭脸上那种阴晴不定的表情,那样的阿哭,仿佛根本就不和自己在一个世界。
她一直以为,只要在阿哭身边,就是离他最近的时候。
直到今天,丁当才发现自己错了,若不在他的心中,就算你离他再近,那也绝不是所谓的最近。
阿哭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丁当本就是个不善猜心这样的游戏,她向来大大咧咧,不管是想什么要什么做什么?
只要能想到就会说出来,绝不会像阿哭一样,在心里埋藏着深深而又不见底的东西。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丁当现在有些明白了,想要知道阿哭心里埋藏着什么的人一定不止自己一个。
她轻轻一笑,再次抬起头去看阿哭,这一次阿哭的脸却隐藏着香烟的烟雾中,更是让丁当看不清楚。
丁当不禁轻叹一声,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向来开朗活波的自己,几时起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哥。”丁当轻声的叫了阿哭一声。
“怎么了?丫头。”阿哭转过头,对着丁当微微一笑,手中的烟蒂随着手指一弹,远远的飞了出去。
“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丁当走近阿哭,伸手便环住了他的腰。
对待阿哭,丁当有自己的一套方式,而敢作敢为绝对是丁当的拿手好戏。
她知道,就算自己做得过分些,阿哭也顶多就是说说自己。
丁当甩了下头,抬起头,她的鼻子几乎就要黏上阿哭的嘴唇。
阿哭没有推开丁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个样子了。”阿哭把头往后仰了仰,以避开丁当贴上来的嘴唇。
“我让你闪。”丁当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不满得很,松开环住阿哭腰身的一只手去板住阿哭的头,趁阿哭还没反应过来时,丁当的嘴唇已经贴上了阿哭的嘴。
居然被自己的妹妹强吻。
阿哭不禁一阵狂汗。
他想推开丁当,可丁当的两手已经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阿哭想开口喝止住丁当,可一张口,丁当的舌头便如蛇一样钻进了他的嘴里去。
阿哭立时一呆,任由丁当吻着自己。
直到丁当停止了吻,阿哭依然木然的站着。
丁当的两手依旧紧紧的搂着阿哭的脖子,头依靠在阿哭的脸颊边,不住的用头发轻轻摩擦着阿哭的脸。
“越来越不像话了。”阿哭几次想伸手推开丁当,但终究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
北风如刀。
蒿草荒!
一望无际的枯草,不仅枯萎了这个季节,也仿佛要枯尽所有人的心。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丁当紧紧拽着阿哭的手,深怕他会跑了一样。
“安排老爷子回老家。”阿哭伸手摸了摸鼻子,眉头一紧。
“你怎么安排?”丁当松开手跑到阿哭面前,一边走一边转着圈。
“去找老爷子的妹妹帮忙,毕竟,我也不知道老家的情况,更不认识老家的人。”阿哭站住身,又是一声叹息。
而远在千里的湖城,大姐也是一声凄凄的叹息。
大姐呆呆的站在阿哭的房间,呆呆的看着屋内的一切。
这个房间虽然是阿哭的,但这间屋子却并没有留下他太多的影子。
大姐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要在这间屋子里寻到一丝阿哭留下的气息。
大姐心底一阵痛,她突然觉得好累,就连空气都仿佛沉重得有千斤的分量,压得她快要窒息。
大姐终究只是女人,她的肩膀远远承受不起那么重的分量。
哪怕她再坚强再厉害,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大姐慢慢走到床边,重重的躺在床上。
这是阿哭的床,直到躺在床上,那些疲惫和劳累,慢慢的缓松下来。
“阿哭。”大姐轻声的念叨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太累,她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点点轻轻走到房间的门边,看着躺在床上睡去的大姐,一阵摇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雾香饭店。
房鑫家新开的又一家饭店。
三楼临江的包厢坐着乌鸦、小路、螃蟹、梅姐、小马、龙妹,还有房鑫和她的姐姐房音。
湖城警察系统新晋的新星人物。
螃蟹歪着头,鼻中哼哼,看着房音的眼色中满是鄙夷。
他向来就反感警察,更讨厌和警察打交道。
他不知道房音为什么会找他们?
自从上次惹了很多事情之后,这一段时间,不管是螃蟹还是乌鸦,都在湖城潜水了很久。
要不是梅姐死活拽着他来,他是绝对不会踏进房鑫家的饭店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他最反感讨厌的警察。
“说吧,你找我们来,总不会是请我们吃饭那么简单吧?”乌鸦话语冰冷,由于对父兄的反感,自然也把这种情绪带到了同属警察系统的其他人。
“乌鸦。”房音轻笑了一声,“我以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乌鸦接了过去,“你以为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是吗?”
“呵。”房音又是一声笑,“我了解你的一切。”
“那又怎样?”乌鸦轻蔑的一笑,不去理会小路暗暗踢向自己的脚。
“我找你们来,是关于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我不说,想必你们自己也知道。”房音伸手拍了拍落在牛仔裤上的一些烟灰。
梅姐和龙妹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小马,小马对着她们微微一摆头,示意她们不要多话。
“跟我们有关,那证据呢?”说话的是小路,虽然她一再暗中使动作让乌鸦说话时候不要那么傲,但她也看不惯气势高高在上的房音。
“证据,我能找到你们,当然就有我的证据。”房音一下板着脸,话语中透着张扬。
“要不是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你以为我们会甩你吗?”螃蟹一声冷笑,鼻中又是一声重重的冷哼。
房音脸色一阵难看,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房鑫,随即笑了笑,“别忘了我是警察,我要找你们配合调查,你认为你们有拒绝的理由吗?”
“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女人,我不甩你时候你啥也不是。”螃蟹狠狠的把手中没有抽完的半截香烟往烟灰缸中杵,他一抬头,就看见梅姐狠狠的瞪着自己,于是转过脸不再说话。
“我们跟你所说的事没有关系,你信吗?”乌鸦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瞟了眼房音。
“你说我会信吗?”房音板着脸反问。
“既然不信,那我们还谈什么?”小路又接过了话。
房音扫了眼小路,又是一声笑,“难道一定我采取强制措施你们才说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马忽地咳嗽了两声,“你认为就凭我们几个人,能掀起大风大浪吗?难道你们警察只会凭表象判断、推理事情?”
小马语带讥讽的话让房音脸色又是一阵难看,这一次她没有再说话。
“在湖城,我们这几个小虾米算什么?要是能在湖城顶风闹雨,我们还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龙妹实在不爽房音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由得插嘴。
“我敬重你是房鑫的姐姐,但你最好清楚,在湖城,大佬人物多了去,要想闹事,轻而易举的的事情。”乌鸦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有人要想玩死我们,自然也是举手间的事。”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房音依旧不依不饶。
“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象的那样垃圾。”小路争锋相对。
“难道你认为你们是好人吗?”房音的语气依旧张狂,还带着审问的气势。
“我们不是好人,但至少比一些真正的垃圾要好一点。”螃蟹实在不想再跟房音废话,直接就把几张照片丢到了房音面前,“就让你看看你眼中的好人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房音刚一拿到照片,就不禁一阵红脸,照片上的人正是她向来敬佩的牛头。
不过照片上的牛头可是一点也不能让人敬重,相反却让人恶心。
肥胖的身躯趴在一个赤条条的女人身上,而旁边却还有一个一个依旧赤条条的女人在做着令人恶心的动作。
房音不敢再看下去,她刚想说什么?
但螃蟹一帮人已不再跟她废话,一个个站起身跟房鑫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的小路忽然又回了头,丢下一句话,“不要总是自以为是。”
看着众人离去,一直没有说话的房鑫看着自己的姐姐,轻轻的叫了声,“姐。”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房音笑了笑,仰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