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跟你说了什么？”林震南询问道。</p>
江闻琢磨了一下：“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反正不是‘许我活’就对了……”</p>
林震南正要说话，忽然间巷子外面又响起了隆隆之声，似乎又有大队人马团团围住了幽冥巷，把福威镖局也围困其中。</p>
两人转出院内，和躁动不安的镖师们站在了一处，在半明半暗间遥望着巷口方向，不知道又是何人赶来。</p>
随着脚步声渐渐清晰，耿精忠的身影率先出现，因为驰马赶路、气喘吁吁地对林震南说道：“林总镖头，这头发生了什么事！”</p>
林震南有些紧张地拱手说道：“禀报世子，吉庇巷中出现了一起杀人命案，我带人追赶到了这里！”</p>
随后将手一指江闻，“府客方才先行入内，还与凶人交手了几回合，可惜让对方遁脱了——里面又发现了一名死者，死因不明。”</p>
众位镖师也随即放低兵器，拱手行礼，心中暗暗佩服林震南的急智，瞬间就把剑拔弩张的可疑场面，解释为胸有成竹的出击行动。</p>
“有什么线索吗？”</p>
“启禀世子，我怀疑此事是白莲教的红阳圣童所为。”</p>
林震南的话说完，耿精忠似乎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身后朗声说道。</p>
“钦差大人请看，我们靖南王府已经控制住局势，就无须你们多虑了！”</p>
这话说的火药味十足，巷口却响起了更加沉重的脚步声，一道铁塔般的身影猛然出现，以至于幽冥巷中的火把光线都遮挡黯淡了几分。</p>
“世子还是太过轻信，这事情没那么简单！”</p>
回答声也针锋相对，江闻却看见走进来的，是一个长着一层短短发茬、身穿僧衣的健硕僧人，只见他双眉粗横、相貌狰狞，眼中满是凝而不散的戾气，丝毫不见出家之人的慈悲。</p>
这钦差竟然是个和尚！</p>
和尚比耿精忠高出不止一筹，丝毫不理会耿精忠的逐客之意。</p>
“死者外伤清晰，却没人见过凶手，我看这凶手很可能就是最初发现的人，只不过贼喊抓贼，想要蒙混过关！”</p>
他的双眼紧盯着福威镖局的人马，特意在林震南面前停留了几秒，“特别是我们进城刚好碰到运尸队伍就打着镖局旗号，那几个人行踪鬼鬼祟祟，自称是要送去府衙，我看其实是想毁尸灭迹！”</p>
不论行善还是作恶，如果采用这种论迹不论心的方式判断，那每一个举动都能被分析出许多种不同含义，每个人也都有不同的动机。</p>
林震南沉默不语，只是拱手以对，他能看出对方来势汹汹不是冲着自己，更多的是和耿家做对，自己强行分辩不见得会有作用。</p>
“钦差大人，林总镖头和福威镖局是以我的命令接管这里，绝无杀人的可能！”</p>
耿精忠甩袖说道，耿家的亲兵也是百战精锐，跟在耿精忠身后杀气腾腾，丝毫不逊色对面的阵容，一个个抽刀凝眉，怒目而视。</p>
“如果心里没鬼，那就一同到府衙由本钦差审问，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清白！世子你看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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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笑得十分丑陋，以退为进地提出了另一个方案。</p>
耿精忠本想断然拒绝，却刚好看了林震南一眼，见到对方做出微微点头的动作，心下瞬间有了主意。</p>
耿精忠倨傲地说道：“自古无凶不验、无罪不刑，哪有随便抓人核验的道理？这岂不是明摆着要屈打成招？”</p>
随后林震南果断出声。</p>
“多谢世子明鉴，但我福威镖局上下忠心耿耿，绝无逾越之处，这位大人如果不放心，就从总镖头我身上开始查验好了！”</p>
这一招反客为主十分巧妙，原本是和尚以法理压人，要强验众人寻找真凶，耿精忠表示反对只会落入被动。</p>
可如今摇身一变，变成耿精忠表示反对，林震南为了他面子愿意配合，和尚就被架在火上烤了。</p>
——好，你不是说福威镖局是凶手吗？那你倒是未卜先知地说说，凶手是我们中的哪一个？</p>
和尚此时能且只能，从林震南身上开始查。如果查下去林震南不是凶手，几个镖头也不是凶手，那越到后面，他行为的法理性就大大减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无理取闹，耿精忠就赢麻了。</p>
可奇怪的是，那和尚却面色凝重地吩咐手下抬上了那具七窍流血的尸体。</p>
“杀人凶徒掌力绝人，走的刚猛路子，在场谁有这份功力就有嫌疑。”</p>
他嗓音粗砺宛如砂纸，“我看这位道长气息绵长、双手刚劲，想来是个内家高手，就从你开始检验好了！”</p>
和尚忽然越过众人看向了江闻，铁塔般的身躯极具压迫力，闪电般抓起了江闻的左手。</p>
“这推论未免太过武断，为什么就不能是藏在暗处的凶徒杀人呢？”</p>
和尚冷声说道：“你也想说是不见踪影的白莲教？”</p>
“非也非也。”</p>
江闻不经意地笑着，对和尚说：“大师说的自然有道理。我看你手上老茧重叠、掌骨宽大，应该走的是外功横练的路子，想要拍碎活人的天灵盖，也是轻而易举吧？”</p>
和尚凝眉冷对：“本钦差今夜与耿世子一同入城，刚刚才到达福州，你莫非是在怀疑本钦差？！”</p>
江闻轻轻摇头：“不敢不敢，既然有证人那我当然不敢乱猜。但我也有证人，不知长青子道长现在何处，他今夜与我有一面之缘，应该可以给我作证。”</p>
此话一出，耿精忠与和尚的神情巨变，猛然盯着江闻，同时出声道。</p>
“你见过长青子？！”</p>
江闻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感觉情况不妙。</p>
巷外又有人马前来，拖着一具尸体再次进入，和地上兵卒尸体并排放置，赫然正是身形颀长、相貌苍古的青城派长青子，此时已经七窍流血、气息全无地殒毙多时了！</p>
“方才我们在度人塔里看到一条胳膊露出，就发现这位道长已经被人打死，死法和之前的一模一样！”</p>
和尚咄咄逼人地看着江闻，眼里几乎放射出闪电。</p>
“你身上嫌疑重重，还不速速伏法！”</p>
林震南脸色苍白，大声说道：“世子明鉴，江闻绝不可能杀人！凶手一定另有其人！”</p>
耿精忠也狐疑地看着林震南和江闻，深吸一口气后，继续看向和尚。</p>
“钦差大人虽然有圣旨在身，却也不是替天巡守吧？我靖南王府招揽的人马出事，理应由我们自己负责。阁下如此越俎代庖，颇为不妥。”</p>
和尚却突然哈哈大笑，从身旁手下怀里取出一份纸张。</p>
“世子多虑了。我这次除了圣旨，还接到靖南王的亲笔谕令，命我节制规劝世子逾矩之举，王爷还说如果您举止放荡，宜应回府思过。如此，世子可以自行定夺！”</p>
随着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耿精忠的面前，这名年轻人如遭雷击地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林震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p>
“既然如此……便将疑犯收监……”</p>
“择日再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