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皇上的脸色看起来好些了，席间众人也浑身舒展了不少，开始相互饮酒交谈。</p>
也恰在此时，热场的一行伶人演完了谐戏，许多身形曼妙的女子盛装华服登场，初月晚本来正在埋头吃，忽然听那乐曲十分耳熟，猛得想起来，这是内务排演过的曲目。</p>
“王世廉调/教出的这批秀女是有些意思的。”初永望看了评价道。</p>
初月晚在做过之前的更正之后已经搁置了这件事，不过她并未忘记任何参演的人。这个开场相比之前的已经有了很大区别，上场来的姑娘们皆是一般的衣裳，乍眼看来清一水儿的认不出谁是谁，唯有头饰各异，别有精致的用心。而人都齐了，主舞赵小莞方才飞扬水袖来到中央，曼妙玲珑非同寻常，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p>
“皇兄满意么？”初月晚问。</p>
“这种场面中规中矩就罢了，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初永望道，“只是，比朕预想的要铺张了一些。”</p>
他的确是不怎么喜欢这场面，想来往前也年年如此，没什么特别的。</p>
只是初月晚从他这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压抑着的恐惧。</p>
母后所作所为造成的伤害，并未在皇兄决心踏出宸极殿之后烟消云散。</p>
初永望避开视线，只是低头捡着小菜尝了几口，并不看下面的秀女，一面说：“不过，从京城外来的女子，眼神是比京中的要单纯许多。”</p>
“皇兄似乎觉得，京城中人与外面不同。”</p>
“朕许多年前随先帝游访过洛河以南，的确是不同的。”</p>
初永望说罢端起面前的酒尊，却没有饮酒，只是把玩着杯子，接着说：“京城中人最是傲慢，也最是会见风使舵。在这地方哪管什么皇亲国戚，贩夫走卒，都是一般的嘴脸。他们见惯了人来人往，知道世间险恶，并善于同流合污。在他们眼里，并没有善恶是非之分，只有孰强孰弱，趋利避害。”</p>
初月晚若有所思，道：“照皇兄所说，裕宁有些明白他们为何会追随大国师了。”</p>
初永望点头：“但也或许，京城之外也是如此，只是朕看厌了京城，觉得这城墙外面的人，还要有救些罢。”</p>
他依然不看舞。</p>
初月晚却愿意看着，赵小莞的美带着岭南王府的傲气，她年轻又活泼，眼里尽是风情。她不时将目光转向上方，初月晚看出她的渴望，在祈求皇上给予一眼的眷顾。</p>
然而初永望再也没有看过她。</p>
初月晚什么也没有做，平静地看着赵小莞。此刻她扮演了一个无心世俗的国师，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p>
这种地位上的审视，本就是如此残酷。</p>
可初月晚知道她们没有什么不同。</p>
此刻的赵小莞拼命地展现自己，也不过是粉饰太平的一部分。如同方才初月晚的那支神乐，今日不知何时，龙椅之侧的她也好，下方舞蹈的赵小莞也好，都是局势进退的棋子。</p>
赵小莞在发现皇上未曾提起兴致之时，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没有分毫流露出来，仍是完成了自己的领舞，水袖飘荡，送来琴声。</p>
所有舞蹈之人都退了下去，赵小莞还在台上婉约卧下，仿佛美人醉酒，一举手一投足，尽是缠/绵悱恻的故事。此时清丽端庄的章玉台怀抱长琴且行且吟，踏入众人视野。她席地而坐，抚琴而歌。</p>
“章姐姐是有心思的。”初月晚想起来，她曾是做过女史，读了许多书的。</p>
“云家养出来的人，气韵也是锋利的。”初永望只略略瞟了一下，评价道。</p>
“皇兄还记得她们都来自何处？”初月晚有点诧异。</p>
毕竟初永望对选秀毫无兴致，那时日进宫的姑娘又多，即便他知道都是哪里来的，没怎么见过面的人，和门户对应起来怕也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