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阳摇摇头，一口饮下。</p>
这才发现这酒居然力道十足，入口便口腔全麻，一股子辣味儿顿时直冲天灵盖而来！</p>
后背跟着就起了一层薄汗！</p>
她瞪大眼，被这味道冲得一下懵了。</p>
抬眼一看，就见对面那个方才还清冷淡漠的人，面上居然浮起一抹忍笑。</p>
顿时明白过来！</p>
一把放下酒盏，“国师！你戏弄我呀！”</p>
无机骤然失笑出声。</p>
这笑来得太突然，叫原本还气咻咻的裴秋阳一下就看傻眼了！</p>
但见他眉眼温润，晕黄灯光下，如有暖雾笼罩，俊美之中透着一股子不可亵渎的宝相之慈。</p>
仿佛又变成了前世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大和尚。</p>
见她发愣，原本笑着的无机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p>
笑意慢慢敛下。</p>
抬手，拿回酒盏，缓声道，“此酒烈性，为驱寒之用，殿下体虚，不好多饮。若是殿下想饮酒，臣让他们再准备酒水来。”</p>
并未劝阻她饮酒。</p>
可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亲近平和了，反又透出一股子叫人心寒的淡离来。</p>
裴秋阳听得心里难受，缓了缓，才问：“为何要驱寒？国师……可是身子抱恙么？”</p>
无机垂眸，再斟了一杯，“劳殿下费心。此乃臣幼时念经，走火入魔，伤了筋脉。”</p>
幼时走火入魔？</p>
裴秋阳奇怪，前世时大和尚并没有这样的病症啊！</p>
“可严重么？找大夫看过了？我吩咐御医再给你瞧瞧？”</p>
言语里的关切和担心毫不掩饰。</p>
无机捏着酒盏的手微紧了一瞬，再度缓缓饮下酒，笑道，“虽易受寒气，却并无妨碍。多谢殿下。”</p>
见他如此，裴秋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p>
夹了一根小菜又嚼了嚼，将剩下的粥吃了。</p>
肠胃渐渐暖和起来，脸色也更加舒坦松懒。</p>
抱着软枕靠到一旁，顺着窗的缝隙看外头飞扬飘洒的大雪。</p>
对面，无机看着这样放松又惬意的裴秋阳，忽而想起，上一世，她趴在自己身边，蓬头垢面的模样。</p>
那一次南边的灾异，几乎令万民饿殍。他自以佛法渡人，亲身前往。最终不顾自身，累极晕倒。</p>
本以为会如同那不计其数的灾民就此殒命。</p>
不想，再一睁眼，却看到床边趴着的女孩儿。</p>
本是金荣尊贵的宝珠，竟这样不顾千辛万难地来到了他的身边。</p>
华贵的衣裳破了线，精致的妆发散乱一团。</p>
漂亮的脸蛋上也全都灰。</p>
可是，在抬头看到他醒来的那一刻。</p>
欢颜一笑……</p>
他真切地知晓，那一刻砰然心乱的自己，其实，已然背叛了九天神佛。</p>
佛莲生情，空门已尘。</p>
他原本想，回去后，要对她多些照拂。</p>
若喜欢他笑，他便笑。喜欢他念经，他便念。</p>
都由着她……</p>
无机垂眸，慢慢地饮下了一壶酒。</p>
额头渐起了一层汗意。</p>
对面，裴秋阳转眼看到，笑：“国师可要去洗漱么？”</p>
无机摇头，将小几整个搬到榻下，跪坐到裴秋阳对面。</p>
裴秋阳一愣，看他。</p>
就见他朝自己伸手，眸中浅笑轻柔，“殿下，可能让臣抱一抱？”</p>
裴秋阳眼眶一圆，似是没听明白他的话。</p>
无机含笑，又往前凑近了些，“可以么？”</p>
裴秋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颤了颤，“男女授受不亲……”</p>
话没说完，就被无机一抬手，抱进了怀里！</p>
佛香铺天盖地地覆盖下来！</p>
裴秋阳绷得就跟石头似的，却听头顶传来这人低笑，“殿下还要害羞到什么时候？”</p>
眼前顿时浮现先前那些……</p>
“你放肆！”</p>
她伸手，狠狠地拍了下！</p>
无机微笑，没有再说话，却将她抱得更紧。</p>
裴秋阳一时不知这大和尚到底怎么了，明明知晓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恪守佛礼四大皆空的和尚了，可是总下意识觉得这些讨好亲昵的话，不是他能说出来的。</p>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大和……无机，是她，嗯……喜欢的！</p>
她抿住唇，慢慢地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胸膛。</p>
耳边，传来几乎撞破胸膛的心跳。</p>
裴秋阳闭上眼，脸颊发烫，唇角却慢慢地翘了起来。</p>
寒冬凛雪，万籁俱寂。</p>
来处是如何婆娑荆棘，归途又是何种无量般若。</p>
雪落之下，无人能知。</p>
唯有这一盏豆火之中，两人依偎依靠，互相取暖。</p>
往菩提处去，求一世安。</p>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