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稍冷,正要转身不做理会,余光却偶然发现女人蓬松柔软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她低着头,以手掩面,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淡淡的、沙哑的嗓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还朝他低了低头算作示意,然后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段青愣了两秒,似是没想到他还没躲,对方就躲瘟疫似的离开了,丝毫没有要和他搭讪的意思。
他不禁回过头,目光追随着那道清瘦的背影。
那背影,怎么说呢,段青在他匮乏的中文词库里找到了一个可以形容她此刻状态的词——
失魂落魄。
刚才那声音一听就是哭过,鼻音还很浓重。
他皱了下眉,不想再去理会,这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每天都有人在遭遇各种祸事。
可身边却传来几个女孩的窃窃私语,“诶?那是心理系的助理教授吧?怎么每天都跟鬼一样……”
“听说她一个月前要和订了婚的男友结婚,结果你猜怎么着?男方坐的车在办婚宴的酒店门口出车祸了,人当场就撞死了。她好像受刺激受得不小,那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不会吧,这么惨?”第三个女生接了话,“我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她姓什么呀?”
“姓穆,穆念慈。”
段青要往反方向走的脚步就这么顿住,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女人的背影已经走远到了甬道的转角,风一吹,她的长发在转弯时扬了起来。
那个侧影透过他的墨镜,透过他墨蓝色的眸,很久很久都烙在他脑海里。
他记得,他人生中看的第一本中文小说里面,也有一个叫做穆念慈的女人。
爱得义无反顾,伤得血肉模糊。
想着,他又笑了,心理学么,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去悬壶济世。
傻女人。
“你们说她会不会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啊?”有个女孩无不唏嘘地感慨。
另外一个点头,“肯定会啊,我亲眼看到车祸现场都得做一阵子噩梦,更何况死的还是我深爱的人,还在我婚礼当天。我恐怕一辈子都不想结婚了。”
段青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举步离开。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坚贞不渝的情感是不能被取代的。若有,则要么是时间不够长,要么是新欢不够好。
如果不是他在郁城呆不了多久,很快又要回到爸妈那边去,他倒真想……
思绪戛然而止,他不禁一怔,想什么呢,对一个初次见面,或者说连“面”都没看清楚的女人。
何至于同情。
他最后回头看了眼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拐角,有什么极其隐晦的东西在心底深处种下。
八年后,才生根发芽。
*
段悠没在宿舍和她们待太久,掐着江临下课的点就赶去了实验楼。
大二的学长学姐们依次从里面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低声议论着今天江教授比往日还要严厉狠绝的作风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了。
她听着听着,不觉竟是一笑,低头用脚尖点着地板,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幸灾乐祸的嫌疑,很不厚道,但是心里泛起的那层泡沫般的喜悦怎么都抵挡不了。
半晌,那个单手抱着教案的男人走出了实验楼大厅,褪去一身白大褂,他整个人都被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衬出冷硬肃然的气质来。
段悠就这样笑着迎了上去,男人却像没看见她似的,目不斜视要从她身边经过。
段悠垮了脸,还是追上这个别扭的男人,“江教授,杀人纵火还能在牢里改过自新呢,你别一次就判我死罪嘛,好歹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听我解释一下?”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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