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了一秒,便朝她走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截止到今天早晨进教室将手机关上之前,他并没听医院的人说她出院的事。
段悠笑着,“刚回来。”
男人的眉头忽而一皱,“你家人送你过来的?”
不可能是陈天娇和林小晓,她们两个刚才都在班里上课。
段悠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说道:“医生说肩膀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我就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想回来蹭一节课,你都两天没来了,我有点想你嘛。”
越说到最后,她唇梢的笑弧就越深邃、幅度越大,似乎说出这样的话没有让她感觉到丝毫难为情,反而还很骄傲似的。
江临低眉望着她,那一颦一笑都在熹微的晨光中完整地映入他脑海,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这样露骨的表白。
这两天没有去看她,他在自己的公寓里面,想了很多。
若说她是阳光下的精灵,那他就是黑暗里的隐士。
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抓住她散发着汲汲热量的身躯,却又怕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他身上背负的太多沉重和不可见光的东西会吓着她。
他们,说到底不是一路人。
他没有在这里停留一辈子的打算。
虽然从Willebrand家出走,但是江临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这只是他为了表达自己对那个男人的不满而像个孩子一样选择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抗拒,报复。
而那个男人,刚好也在纵容他罢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在郁城待多久,但绝对不是一辈子。
就算他自己不想回去,爷爷也会派人来带他走。除非他能在郁城建立起更大,大到足以和那个古老的百年世家抗衡的势力。
可那是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沉淀下来的财富和地位,他又如何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凭借一己之力从头开始?
不喜欢她吗?不是。
没有动情吗?也……不是。
只是感情没有浓烈激昂到让他可以放下所有,不顾一切。
江临想,他该是个有自制力的人。
当年冯·布莱恩家的小公子从酒庄里偷了一瓶葡萄酒,他喝着喜欢,后来被父亲训过一次,还是照样二话不说就戒掉了。
戒掉。
这两个字划过心尖的时候,尖锐得像刺刀,所过之处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他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蜷缩紧了,可是面上,仍是那张滴水不漏、冷峻如霜的样子。
段悠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亲眼目睹了他那张温淡英俊的脸是如何一寸寸变得冷硬而不近人情的,也就,半分钟不到的时间。
她心里隐约划过一种不祥的预感。
“段同学。”江临漠然开了口,语气谈不上有多严厉,但也绝不如病房里那么宽容温和,“你最好学着对教授尊重一点,下次教务处再罚,就不仅仅是整理校史馆这么简单了。”
段悠的呼吸滞了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她……不就是刚才稍稍用言语调戏了他一下么?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非常不高兴。
男人的五官还是那样丰神俊朗,挑不出瑕疵,可却让段悠觉得陌生疏冷极了,就连眼睛里都不是她这两天熟悉的淡而无痕的温柔了,而是一种,无声无息沉淀下来的寒意,“突然?”
他勾着唇笑,那一抹弧度是伤人伤己的锋利凉薄,“我难道不是一直在拒绝你?段悠,那天在酒吧里的事,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去救,这最多只能说明,我是个负责的老师——或者善心的路人。不是因为你比较特别,记住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