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不哗问,杜仲却不肯再说什么。
不哗唯好捞了长风手中的毛巾把子来,撵他二人去睡,自个儿去了沐浴房。果真屏风围住的是只大木桶,那水温刚刚好,地炉上还有袅袅的热气,是一大壶的水在欢快的嘟嘟鸣哨呢。
后罩楼又是一片幽静。
不哗将那一溜儿琉璃灯捻亮了几分,灯苗儿便在袅袅热气里如跳跃,活泼的很,一如不哗此时的心了。
【六】
腊月天的双刃已是真正的滴水成冰,迭居便也顺应自然,任其四季分明。
不哗家的老山神在那个满天星辰的夜晚,在不哗的后罩楼一觉而醒后,竟是不管他去了何处,睡得相当安稳且安然,再未出现过如人间老人在寒冬岁月的那种咳喘。不哗专伺饮食的小厮杜仲又加料儿给老山神调理,在暮冬将月半时,白逸的脸色便日见好转。
对于身体的好转,使得白逸加倍想念千余年前的老友阿枫,当年在青丘迎雪宫的密室帮自家疗伤几月的场景来。白逸便咕哝了声,“阿枫,你个没良心的。自找回你家阿娥来便见色忘友起来,连交谈的机会都少之甚少了,老阿柏我来双刃后,相隔两千五百五十里,各自公务缠身,更是相见甚少,原想我家不哗加冠礼会来的,却也没有。”
老山神自怨自艾的,却也将何以一(夜)间便不再咳喘这事给忘了。
此时是午时,冬阳暖暖的,不哗到底将大乌儿截在倒座儿,彼时,大乌儿才轮完职,正要吃口茶,竟是不知不哗几时便打量他的。
大乌儿皮相委实一般,心肠之好却是不哗领略过的。在不哗眼里大乌儿清瘦了许多,好在精神还好,就如当年才成婚时,不哗打趣‘大乌儿被滋养的不错,得妻便可如此。’
此时的大乌儿,一张黑瘦的脸,一只高而弯转的鹰鼻,单从鼻子便叫人知晓他的元身是只鸟儿。许是有人嫌弃那鼻形不好看,大乌儿的脸颊上便多了几道自鼻梁蜿蜒而下的指甲刮伤处,长长的,乌紫乌紫的,不止是有些狰狞,还有些凄凉,一瞧便是新伤叠着旧伤,重重叠叠的。
不哗不觉皱眉,想起那夜杜仲所说之事,原来成婚也是件累人之事。
大乌儿端起茶盅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气,想来出汗了,大手一抹,疼得‘嘶’了一声,如此一偏头,便看到几步外的不哗,不哗想来一直盯着自家的伤疤,一双凤眼里有些不解般,不觉有些羞涩,不过倒没有慌恐或埋怨的意思在里头,不哗便也放心。
大乌儿简单明了的说,“是大乌儿叫娘子滑胎,她心里不满,也是应该的,小公子无须担心。”
不哗见大乌儿神色镇定宛似从前,疑惑更去,‘哦’一声,围着大乌儿转了一圈,笑得有些促狭,说,“那大乌儿努力,不哗可是欢喜我们双刃都是嬉笑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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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刃危崖处的立佛上,想着双刃之人事,静坐的不哗便冲了好多日未来的苍鹰狡黠地笑着,苍鹰只歪了歪头,鹰眼一片平静,又将脑袋藏在翅膀下,继续它在立佛肩上的蹲姿,养神。
唔,是佛也是佛,鸟也是佛。
不哗便起身,迎风而立,望着云雾缭绕的东刃处,那白云厚的北风都吹不散分毫。东刃那几根最粗的迷糓木依旧无甚变化的,不哗便眯眯眼,他晓得这种木要千年才成材的,想来他家爹爹因他刨得太恨了些儿的,只是不知同为木本类的老山神在刨迷糓木时是个甚样心情呢。
一时里百感交集的。
不哗如是想了便将那枚白玉九龙玉璧捏在手心里,细细研究考证,却也不知所以然,片刻又对了玉璧中心的那圆孔吹出了一个唿哨,那玉便一片声响来,一时间如龙吟忽而向遥远的天际而去,好听的不得了。
不哗听了一时如孩子玩性大发,复将玉璧扣出繁杂的音来,银色纯正悠扬的,苍鹰好奇竟是屏息静听,不哗凤眼又是一眯,渐渐仰头随了音儿的远去一耸身,咻的一声,竟是破空而去。
佛肩上的苍鹰见了,轻微一个‘嘎-’啸叫,优雅地一个掠翅。
蓝天,白云,逶迤如画。
片刻间,峰顶的某朵云上,便传来一片挣扎声、嬉闹声、不哗下跌的惊呼声、被苍鹰一翅扇上去的呵斥声、而后是不哗颤巍巍爬云的呼哧带喘声···一时间热闹的很了。
有风便叫云片儿分化成丝丝缕缕,如牵扯不断的云絮,哗啦啦,哗啦啦的。
片刻安静后,一时又是不哗手脚发软正趴在云头想歇上一歇时,被苍鹰又扇了一翅,不哗便惊叫着欲跌不跌的挣扎与吼叫声,冬阳便散下一片暖色,如笑看玩得正开心的两小孩儿。
风不动,云不动。云层却是厚了薄了,明了暗了的,造型奇特。
不一时不哗便也喘笑着,任由苍鹰折腾,不知何故他想着苍鹰一如他家老阿爹冷不丁也会使出个阴招来,却又断不会坐看他处于危险的。
苍鹰‘嘎’一声短促的叫着催促他再来再来。不哗哈哈笑。摸着满头的汗。
待不哗任苍鹰扇多少翅膀的折腾都不动后,苍鹰便也叨住他的衣领提回危崖处,不哗方靠坐在立佛的两脚趾间,忽而明白他家这只苍鹰就如四年前,胁迫了他学习‘飞窜’一般,四年后是在教他学习驾云术呢。
不哗的凤眼里便白云冉冉,绿水悠悠。
再瞧时,不哗花了的一张脸上,是笑的合不拢的一张薄唇,向苍鹰躬身,再摆摆手,道,“老人家,今日就到此了,不哗要歇一歇呢。”
白云倏尔便飞上太阳的高度,又悠然的拉长了,白云便一片金黄。
苍鹰听了斜了斜头,又飞到立佛的肩上,用翅膀藏了头,将不哗不理不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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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