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七章:去苦得乐莫思量
【一】
无忧峰,曙色已来临,一望无垠的碧波中,是翩跹起舞般的胡媚,她孩子气的嬉戏着,兴奋的问,“佛爷,这水可叫人不费力地飘浮着,是什么水呢?”
水波四溅,哗哗-哗哗-
“洗髓汤。”那声音戏虐般的答,笑声起自遥远的天际般,半晌方传来,顿顿,又遥遥相问,“胡氏紫苑,不悔吗?”
漫天的静寂中便传来‘不悔吗···悔吗?’
翩跹起舞中,胡媚敞开声儿的笑,“不悔。”竟是不问佛爷所指,间不容缓中,胡媚左腕儿上的那只福镯脱手而出,胡媚只来得及微微张张了嘴,她想喊一声的,却见那镯子倏尔一起,竟是将胡媚笼罩的意思,胡媚才讶异时,镯子骤然发叮一声清越的吟唱,登时有五彩光芒铺散而出。
那光芒温柔亲和,只是太过料想不到,胡媚不觉孩子气地两臂去挡时,五彩光芒‘嘭’一声,如烟花绚丽,且愈扩愈大渐向虚空而去,却不曾淡去,胡媚桃花眼微挑,眯细了去仰望时,云层里便有一螭一凤,宛转盘旋,那色泽从原有的金黄色正一点点虚幻了去。
胡媚讶异地掩住唇。
“去染成净之‘去!’寂-”
陡然,胡媚听得一声断喝,势如破竹般,在她一怔中,自家便被什么弹了一下的,而她分明又觉着那只承载过替她挡灾的福镯,向她心窝处一刺,身在虚空的她竟是身不由自的凌厉一转,跌回波光粼粼的海子里去了。
“啊···”
胡媚狂舞着双臂。
半空里却倏尔出现一只苍鹰,胡媚被它叨了在海子的上空自由翱翔,胡媚便笑了,笑着的她拭去满头的汗。不想苍鹰似起了恶作剧心,“噶-”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胡媚不妨,激灵灵一颤,被苍鹰凌空一个大翅翻转着不是后背下砸而是五体投地拍了下去。
下滑中,胡媚宛似听得一老者得意地哈哈大笑。
风便紧了起来,打人嘴巴似得,胡媚只觉生疼生疼的,人蜷成了虾米。
胡媚嘟着嘴。
苍鹰那‘噶-’便似带了笑,那笑如欣慰,胡媚眯眯眼,突然舒展了腰身,一个翻身面对苍鹰,人却在下落,风声在耳边,胡媚惬意地与苍鹰相对,果真头顶,苍鹰不紧不慢的保持一定的高度追着她。
苍鹰的大翅膀铺成一条漂亮的直线。
“佛爷,好玩吗?”胡媚慢悠悠问。
风倏尔一止。
苍鹰似恼了,扇了她一翅,胡媚便连着翻了无数个筋斗,满耳是丹顶鹤、黑嘴鸭、鱼鹰等数不尽的魅力鸟儿,在她周遭扇动着翅膀,胡媚心生欢喜,想自家便算有心跌落,有致命多鸟层也竟可以将她二度浮起来呢。
胡媚的眼内登时流光溢彩的。
舒展着眼神,宛似记忆不曾断过。胡媚放眼,在鸟族无数的彩色里,看到那海子呈半圆吸附着,哗哗的水声便不绝如缕的,而海子却又在她的注视中渐渐干涸,河底陡然出现红到发紫的碱蓬草在风中舞动,海子在半空如条白练被一螭一凤的光圈吸取着。
一呼一吸,周而复始,不止。
海子内色彩炫目而流动。
胡媚宛似惊呆了般,保持着旋转的姿势不动。
胡媚一张窄小的狐狸脸儿便灿然生辉。她品红的皮裘也在多姿的色彩中如她本人染上了喜色。
胡媚竭力搜寻头顶的苍鹰,双手已是再不觉间合掌于胸口。
苍鹰见了,一个漂亮的俯冲,衔了胡媚的皮裘一带,斥声,“心随境转,入!”
诸多色彩如被一双大手一转复一拧,那色彩登时纵向糅合着成一条盘肠。
容不得胡媚说什么,人已是向光圈中激射而去,却又听得‘砰’一声她被反弹又一次下跌,却正赶上海子被光圈一吸后,所吐的‘哗哗’声里一并倒灌而出。
“佛爷-”胡媚虔诚地垂眉敛首。
胡媚身下,海子回涌,一点一点的,漫上深紫的碱蓬草,而在胡媚的笑声中,一螭一凤从虚幻中透显了出来,数以万计的水鸟儿瞬间以各种姿态与色泽飘然落入海子平面,竟转瞬变作一片片的蒹葭在轻柔舞蹈。
微风,轻柔地拂过,带着莫名的香气。
“佛爷,多谢了。”
胡媚在下坠中一个曼妙的平移,不知向身在何处的佛爷或说苍鹰喊。
“丫头。”云彩的深处,有一老者捧不住的笑声传来。
“嘻嘻。”
“哈哈哈。”
······
熟睡中,胡媚被光线晃花了眼,她的唇间依旧迷漫着笑声,习惯性抬了左腕去遮挡阳光,她便惊愕地发现腕儿上的福镯在万点阳光下渐行渐远渐···消散。
【二】
无忧峰的夜,宁静而清新,宛似无人可打扰般。星子从明亮一点点淡了,东边的朝霞忽而便明媚了起来,似乎一白一夜的更替并不需要转折。
二日卯时三刻,胡媚才算醒来,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思量许久,方想起昨儿时隐时现的云苔花儿,而她讶异的是自家此时真在金黄色无边无际的花海中,那些花儿开在腊月的无忧峰的一片平地上,只是说一片是以天与地位参照物罢了,这一片便是一望无垠的金黄色。
金黄色,无垠的花香与单一的色彩,竟也那般的绚烂多姿。
胡媚缓缓起身,周遭是萦绕的蛱蝶儿与蜜蜂儿,想来她这(一)夜好眠,沾染了太多的花香呢。望出去,在十几步的竹林边儿,是简易的宿营地,那篝火已余灰烬,她甚或能看到在掩唇打哈欠的玉竹儿,人好似还颠颠倒倒的梅睡醒。待胡媚想瞧瞧玉簪儿时,倒是她先一步发现胡媚的,玉簪儿便讶异地喊了声,“小姐?”那表情甚是怪异的。
“小姐。”玉簪儿再唤。
胡媚微笑着眯眯眼,在花海里旋舞,她一时想起青丘迎雪宫凌尘两月前在双刃的那幅名为《双飏燕》的画来,画中的她正与不哗相拥相吻,胡媚便‘咯咯’地笑了,那笑声清脆的很,一时间笑声如花海,无垠而去。
小风儿呵儿呵儿的,夜如笑。
被笑声惊扰的玉竹儿也钻了出来,见了也纳罕的唤她,“小姐。”胡媚优雅地旋舞着,回头的瞬间一笑,才想要回应时,猛然觉被什么夹了,身体在迅疾地低回盘旋。胡媚竭力搜索,方知是被一只大鹏金翅鸟。
“啊-”胡媚好奇的叫一声。
那金翅鸟如风的双翅一拂,两只爪子上正钳着玉竹儿、玉簪儿,三人一鸟便直上云天的,那些云苔花儿金黄的色泽倒似被金翅鸟给吸去了般的变作清凌凌的波浪。
波浪平而缓,委实是涟漪。
而容不得三人挣扎,那鸟儿不客气的从高空向下一丢,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说,“一沙一娑婆,一花一菩提。出!”
涟漪唰一声,陡然高抛。
玉竹儿,玉簪儿立即做出反应,一人一只地拉了胡媚下坠的身体,三人只觉在最外层的防护林的古榕树梢上,双脚一点,方身姿优美地落在香车儿的车顶上,前辕儿尚在假寐的玄夜听得风声,身形一动间,舒身,一个上捞,胡媚便给带了下来。玄夜这才得空打量从天而降的三人,也疑惑地喊了句,“小姐?”
胡媚挣了挣,脸上是明媚的笑,且携带着花香。
玄夜松手,胡媚一下坐在前辕儿上,扶额,她这三个仆从,从一炷香功夫开口,说过的三句话都是‘小姐’两字,表情却各异,竟是不知要表达个什么意思。不想玉竹儿跳脚冲古榕那头咆哮,“喂喂-因甚驱逐-”
“不可-”胡媚呵斥。
玉簪儿却是兀自搜寻那些行囊,竟是都在车顶的,登时疑寇横生却不知何时被丢弃的,是才刚从树上跃下时还是被那只大鸟儿一并给礽的,如今听来玉竹儿的话,便嘀咕了声,“驱逐吗?”
玉竹儿叉腰,盯着胡媚,小小声声答了句,“可不,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