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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奋然一诺(1 / 2)

 第一卷

正文

第三章

【一】

人间说得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我,不哗,儿郎身,便被爹爹养在西刃半峰处名为‘迭居’的、三进院落的、第三进内院、二层的后罩楼里。

尽管第二进内院有东西两跨院,然则,抗议无效。我便乖乖的一呆到如今。看尽春花秋月,四季交替。

我最长停留的地方便是西刃峰顶危崖处的一尊立佛脚趾间。立佛左手下垂手背向里五指自然下垂向地,右手上举过肘,手心向前指天。大佛不喜不忧不欢不怖,平静祥和的一呆百年千年,似从立在此处后便未曾改变过,自然也从未曾改变他的初衷,守了这方青山绿水,面对赋予它生命的众生,聆听湍急的藏海桑田,过眼的繁华与沉寂。

我便贴坐在佛脚之间,小小的我竟没有佛脚张开的距离长。团坐着。我与佛很近,尘世与我甚远。佛微开的脚趾间便有无数的小草儿小花儿在水汪汪的成长着,在佛的庇佑下,沁心可人的一抹绿,娇弱如生命,啊不,是为人的不哗我,爹爹常如此说,才出生的我便如那些小花儿小草儿,风来便倒的样子,却因了有佛在,我听来便捏紧颈子上凉而润的白玉玉璧,阿爹的修饰语句,可以听,可以在事后去感动,彼时你却只能一听。之因了阿爹会莫名的用莫名的眼光打量我,而你又分明知晓那目光是穿透你望向他所怀念的角落,不幸的是你不过是因了外貌的‘像’,也许还连‘像’都不是,佛总说见‘佛是佛,见佛非佛’,我倒不知爹爹见我是谁。

如小草儿小花儿般‘娇嫩’的我,便如立佛脚趾缝里的花儿草儿长到如今,它们倒给了佛一份灵动一份鲜艳一份亲和,一时我便觉出被佛趾夹坐的我并不渺小,佛也不如素常的威严庄严而是如慈父如长者。

我蹲坐着倾听,风声,鸟声,水流声。唔,危崖下是被夹击的一方激流,正夜以继日的奔腾,生生不息似得,老去的便也只是那些未曾得到的生灵但然还有我这个唯一的凡人。轻轻的叹口气,我便沿了逼仄的石阶蜿蜒而下。

我与佛相同的是,云在我们脚下,我上云上,我下云亦下,云始终不离不弃。

在‘云深不知处’间,我下到峰半腰,我与爹爹的迭居便依山就势而起,三进的院落重楼叠嶂,屋与屋相衔相拥,错落有致。然则对于大小两男子来说这院儿太空了些,也委实局促了些。

我将厅门口的一对石狮子摸了又摸,守门的小厮将门半敞了,恭候着,我也不急于进去。迭居四周树木森森,看似无序实则有蹊跷在,等闲人根本寻不见这倘大的院落呢。

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撒下圈圈点点,摇曳飘洒,便有一缕缕树木的清香在人周遭缭绕。

【二】

我将发打散,仰卧在原色木材的迷糓木架子床上,迷糓木黑色纹理,不华丽,却那般神秘。

翘起腿来,裸着的脚趾开开合合,一个飞弹,我便能迅疾的夹了脚趾张距所能包容的物事,比别人的手指还要来的灵巧。我想或者是我素常喜好危崖上那尊裸着脚趾的大佛罢。

我很是记得小时候,曾夹住阿爹的衣袍一个用力阿爹便跌倒了与我翻滚嬉闹。那欢笑声惊呆了一众下人与树上歇息的鸟们。

我微微叹气,如今阿爹只会在生气后将我像只兔子般撵的满沟满壑的跑。渐渐的阿爹便再也追不上我。某日我得知阿爹的元身是棵老柏树后,曾诧异自己的灵敏度。那么,我的阿娘一定是只兔子精了。我便如此去问了,阿爹又将我撵的上蹿下跳,却不止不休。

情急下我便窜在飞檐尖尖上,威胁阿爹说他还不放弃追赶,我便跳给他看。阿爹这才哆着嘴儿让我缓缓下来。在我正洋洋得意时,不想被阿爹逮住好一顿胖揍。是那种拔除掉我的外袍,小屁股露在光天化日下,在一众下人面前的那种大板子伺候。

在我鬼哭狼嚎后,阿爹却又心疼的施法给我除伤,那伤疤几日后已是彻底消失,我却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室入堂。很记得阿爹一边胖揍一边恨恨说,“你,凡人一枚。”

我在‘嗷嗷’嚎叫中尚不停嘴的叽咕,“凡人便凡人好了,还,一枚呢。再说了,都道‘人身难求,佛法难闻。’可见我是有福之人,不需像你们修才得以人身。”

阿爹又是一掌,打的我屁股上五指高隆。

“自然明白,何以不珍惜?”阿爹那语气气吁吁又颤巍巍的,我不敢回头,我怕看到爹爹那双眼内的失望、心酸、还有泪意。

如今,我摸摸屁股,那疼似乎还在,从此,我再不那自己生命开玩笑。我也记得那件事后,阿爹将我丢在榻上辗转反侧,他躲在我临屋,一【夜】我便听见阿爹大声叹气,莽撞的吃酒,器皿的碰撞声,纸张的簌簌声,还有阿爹似乎带了酒意的泣音。听得我五脏如焚,深悔不已。

彼时,我却不知自己的一颗心,后来立了无数劫后,爹爹老去,再度拜读《地藏菩萨本愿经》,其内一句话如是说----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不哗我是在如此不可说不可说的劫难后,得遇我家老阿柏的。

只是彼时不知。

彼时,阿爹在临近的屋子里,摔打着,吃着酒,想来还将那幅《行乐图》把玩着,嘟嘟嚷嚷的,在骂,“你个轻言放弃的东西。”

一时里我也不知阿爹骂的是谁。

我只晓得阿爹知我再不敢拿生命威胁他后,他便开了阴招,要我辟谷,练气,动不动关我黑屋子。

【三】

哦,关于儿时之事,抹把泪,今儿,我索性一并讲出来。我那‘可恨’的老爹爹,配享给他的肉食他从不食用,我也从未曾近荤腥一步。给我吃的是草儿。

阿爹曾如人间老先生般,捏了三缕胡须,摇头晃脑的,(哦,聪明如你,你们人间的私塾先生,应该记得清楚。呵呵,当然我家老爹爹鹤发童颜着实伟岸,与那枯瘦的老山羊半点不搭边儿。)

“招摇之山,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糓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糓,佩之不迷。”

老阿爹如此说了,将食盘里那草儿向前一送,(此时,我正学了老爹爹将那嘴张张合合呢。)便入了我的嘴,我尚且气的哇啦啦的叫‘不饥’呢。彼时我愈发觉阿爹是只老山羊,他吃草(老阿爹是吃素,那草儿唯我一人吃。)我也须如是。

老爹爹尚自没完,将我那原木纹理,光华四照的榻敲得山响。道,“才刚已是说了,此草名‘祝馀’,此木乃‘迷糓’,迷糓佩之则不迷,如今不哗你瞧瞧,你这屋内所有木都是迷糓木,何以迷而不悟?”

时,我正慢腾腾嚼食祝馀草儿,我尚自流利的答,“老阿柏此言错矣,‘一念迷,佛即众生;一念悟,众生及佛。’爹爹不是也说了不哗乃凡人一枚嘛。”

一众下人笑得颠颠倒倒,老阿爹却气的蒲团大的巴掌险险儿又招呼在我身上。我早被阿爹训练的又了感知,阿爹心念一动,我已是瞬间起跳,破窗而出。(当然,那窗是开着的。如此珍贵的迷糓木,我又何敢破坏。)

待老阿爹追出来时,我早连弹带跳喘吁吁侧卧在了佛脚趾间,学了佛的模样呢。我学了佛坐看云起云收,风聚风散。如此,佛中有我,我是卧佛,安详地卧着,云雾缭绕间,凡人的不哗我,耳内只有各色花开花落的声音,只有英水的彭拜声,去了去了却又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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