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汗毛倒竖,瞪大了双眼,透过青铜羽人像的玻璃展柜,往后面看去。
展柜后,缓缓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直到我看清了这张面孔,才真切感受到他的气息,这特么竟然是个人!
呃,我的意思是,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他的存在。
这人的气息,几乎完全与这间底下库房融为一体,刚才我一进来就被这里的物件吸引了精神,竟然一直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高文丰。
这个一头灰发、面如枯菊的老家伙,正是重大博物馆的馆长,好吧,也是米老的学生,我的哎呀学长。
我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将暴起揍人的冲动按捺下去。
“艺术形象始于抽象,随着创造者对世界认识的加深和审美的变迁逐渐具象化,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也敢拜在老师门下?”
高文丰走了出来,背对青铜羽人像站着,打量了我几眼,目光锐利地说。
我摸了摸鼻头,心中暗道:怎么听出了一股子酸味。
不过看他年纪大,而且又是地头蛇,虽然我拿着一张比他还牛叉的门禁卡,但是他想要把我赶出去,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我摊了摊手,勉为其难地解释道:“从人类认识世界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但是,反之呢?从人而神,便是从具象,演变成抽象,乃至于符号的过程。”
人与神之间,具象与抽象之间,现实与艺术之间,则无不横亘这一个:巫。
高文丰目光一闪,双眼微微眯起,咄咄逼人地问:“你认为羽人真实存在?”
这是一个极为容易引发大辩论的问题,随时在学术界都会爆发“神仙之战”,我区区一个凡人,自然不想被降维打击,于是便“呵呵”两声略过。
老家伙撇了撇嘴,变得一脸无趣,似乎是没能炸出我“少年得志”的傲气的缘故。
我不管他有何作想,只觉得这里多一个人,再好不过,免得出了什么事,得让我背锅。
“滚吧,这两个星期闭库修缮,没事不要再进来。”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将我驱逐出去。
好脾气如我,也忍不住怒火升腾,差点忍不住拿出门禁卡扇他一脸,最后还是看在米老的面子上,转身离开。
进来到现在,也不过十多分钟,一开始就被青铜羽人像吸引,都没有看清其他展柜里的大小物件,让我那个懊恼!
单单一尊青铜羽人像,都足以媲美三星堆出土的那尊青铜立人像,其他的物件,说不得就有堪比“青铜神树”的国之重器。
须知,三星堆青铜神树被认为是沟通天地的“建木”,那么,在越族文明中,负责“沟通天地”的神器,又会是什么呢?
此时此刻,我身后这条旋转向下的台阶尽头,那个钢筋混泥土的地底库房里,是不是就有它的存在?
虽然刚才进去后就被那尊青铜羽人像吸引,但是在此之前的片刻时间里,我的目光还是扫了一圈,可以肯定的是,那两排玻璃展柜中,并无类似于树的形状的物件。
自然,不能排除,岭南越族版的“青铜神树”,在更隐秘的地方深藏着。
来日方长。
关上厚重的大门,我长长吁了口气,宽慰自己道。
实则上,我并未将高文丰的态度放在心上,满脑子还是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幕。
良渚文化的陶器和玉器上,不少都刻画有蛇和鸟组合的纹饰,而这两种生物,无不是越族最具代表性的有灵崇拜。
人身鸟羽为羽人,人首蛇(龙)身为神,蛇(龙)身鸟羽……“有鳞日蛟龙,有翼日应龙……”《广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