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放下二郎腿，挺直了上身，“你叫什么名字？”
“夏城。”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你叫雨雪霏。”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倏地起身，又慢慢坐下。
“我们在断桥相遇。”
“断桥？”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惑。
“西湖那个。”
“然后呢？”她的脸上隐约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那天下着霏霏细雨，像雾、像花粉那样细的雨，”夏城发觉自己有做演员的天赋，“岸边飘着新绿的杨柳，拂堤杨柳醉春烟……”
“接着说。”
“你借了一把雨伞给我。”
雨雪霏双臂交叉在胸前，她仍旧面无表情，只是把下巴微微扬起。夏城能感到她开始盯着自己的双眼看，他注意到她的眼睛被放大的黑色瞳孔占据，就像深秋的湖水一样平静而冷漠，但对夏城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他幻想着小丽在注视自己时，它们曾经释放出的暖意。
“你给我织过一件毛衣，”夏城继续发挥道，“你围着火炉一针一线地织了一个冬天。”
“毛衣？”
“你把梅花埋进土里。”
“梅花？”
“嗯，葬一块的还有一块溅血的手帕。”
“……”
“其实你来自月球。”
“是吗？”
“后来你穿越了。”
“就来了这？”
“碧海青天夜夜心……”夏城一下子彻底解放了。
雨雪霏就这么一直看着夏城，从她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有任何的反应，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一双白手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关心你跟你娘子之间的破事，我每天都很忙的。”
“我能活命了？”
“暂时吧。”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有病，我们是不会处决精神病患者的。”
“那我没事了？”。
“不知道。”
“我被释放了？”
“或许吧。”
“那我怎么下山？”夏城感到这个梦就快结束了。
“会有人送你的。”她戴好了手套。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
夏城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雨雪霏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要去哪？”夏城抹了一把眼泪，艰难地发声问了一句，他的嘴张不开，声音听起来像是刮花的唱片。
“回市里。”
“我……”
“你还有什么事？”
“我能亲你一下吗？”
“……”
雨雪霏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她的背影渐渐远去，门外长长的走廊回响着她皮靴触地发出的清脆脚步声。
两个士兵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拽住夏城的胳膊。
“再见了，我会想你的……”他挣扎着，蹦着，跳着，冲着她远去的方向高声叫喊着。
一个士兵给他兜头一拳，打得他金星直冒。
另一个士兵给他套上头套，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但此刻夏城感到的却是一阵愉悦，他相信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在微笑。
随后，他就感到自己被推着走进一部垂直电梯，听声音，像是进了一辆地铁，然后被人按在一个座位上。
夏城渐渐感到闷热，他提出要脱去“太空服”，但并没人搭理他。
就这样，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也许有一天清晨，走在干燥的玻璃空气里，你会转身看见一个奇迹发生：背后什么也没有，一片虚空在你身后延伸，带着醉汉的惊骇。接着，恍若在银幕上，立即拢集过来树木、房屋、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