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帝三十年春,咸阳一带经常有连绵不断的小雨。午后,一道彩虹横贯东西,路上的行人们都忍不住抬头观看,啧啧称奇。
从学室的窗棂向外看出去,大儒伏生对这样罕见的景象也微微点头。
收回心思,他随手打开弟子左文的信。信里面先是问安,接着就介绍了陈县最近的局面。剩下一半的篇幅都是关于张鹏最近的所作所为。催耕、丈量田土、检查更牛。即便左文描述的时候已经尽量简单,但他还是承认张鹏在农事方面挺能干。
至于张鹏是否有什么阴谋,左文表示并未发现。唯一的异常大概是张鹏官田内大肆种植麦子和菽,完全没有出格的行为。
读完信,伏生心里面就一阵难受。张鹏的名字带给伏生的联想属于非常不高兴的范围——其实这个人只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小人物,但却是阳城县县令赵阳与县城王继之间斗争的焦点。
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自己的弟子赵阳竟然无法占据上风,即便是用尽了制度的手段,用尽了人脉,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什么。
据另一个弟子——阳城县令赵阳来信说,郡守李兴嗣与郡丞的态度也十分之危险,这两个和儒家皆有渊源的地方大吏,很有可能会偏向法家一边。
现在正是儒法斗争的关键时刻,地方大吏在这之中的立场至关重要。
客卿李斯已经六十三岁了,比自己还大出十多岁,可皇帝陛下就是对他信任有加。即便淮阳地方将冬耕的功劳大部分归于儒士出身的官员,然而陛下还是知道了鹏的名字,并且似乎还知道了不少细节。
更可怕的是,陛下竟然有了再次出巡的念头,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对儒士们所希望的圣人垂拱而治简直南辕北辙!何况,大批侍卫都奔向淮阳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非常糟糕,陛下本就对儒士的几次议政产生了不满情绪,这中间的复杂纠葛让伏生想起来就脑仁发胀。
为了化解内心的翻腾,伏生提笔给自己的弟子左文写了封信。信中告诫左文,他身为县令就要好好干县令的事情。万万不要因为过度在意鹏而影响县令的差事,不要本末倒置,儒家再也经不起损失了。
至于鹏,即便他能力卓绝,才华过人。但是他并非君子,而是小人。小人得志,就是社稷的灾难。所以要找准机会,一击即中地除去这个祸害。
可写到此处,伏生又皱起眉头。陛下如果真的到淮阳巡视,必然不希望看不到人,儒家暂时不能做出头的椽子。
把刚写的字用刀子刮去,再次下笔之时,伏生告诫自己的弟子左文。要以自己的县令职务为要务,该自己努力干就努力干。需要和鹏通力合作之时,就要毫不迟疑的通力合作。
伏生写出这些建议的时候并不开心,可他还是违心的下了如此命令。历史证明了,那些奸佞们凭借个人才干冉冉升起的时候,没有人能挡得住。
大秦到底还是以法家为尊,无论是律法还是制度,都绝不允许凭空罗织罪名。儒家在这场斗争中不能在乎一时之得失,而是要将眼光放远,静待时机。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法家会自乱阵脚也说不定······
而且,当今陛下是千年未有之英主,眼里不容沙子。论对法治的贯彻,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无论是对淫乱宫闱、让太后产下二子的嫪毐;还是对奇货可居、执掌大权的吕不韦,陛下都是以静制动,待其反相毕露,才最后出手。
伏生对弟子们的期待只有一个,就是顺利的完成任期,在上计之时顺利经过评定,继续下一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