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时，云乘月注意去看他写出的书文：一个“破”字。破？击破？击破什么？</p>
陡然，悬浮半空、泛着血光的大字，嗡鸣后脱离锋利的刀尖，重重撞上了盗洞中心！</p>
——轰！</p>
“破”字融入大地，带着千钧之力爆裂开；陡然之间，地面破碎，被粉末圈出的地面猛地往下一震、一塌，碎裂成无数土石块，“轰隆隆”地往下砸去。</p>
回音遥远。</p>
一个盗洞顷刻完成。</p>
书文威力这么大？注视着这一幕，云乘月惊讶过后，更绷紧了神经。</p>
盗洞旁，老葛跨出一步，侧耳听了听底下回音，露出喜色。他伸出油腻腻的右手，抓着那只被写秃了一半的毛笔，在自己的罗盘上写了一个字。</p>
——降。</p>
是降落的降。</p>
很薄的、朦胧的微光向着深不见底的洞底探去；空气的流速仿佛都慢了下来。</p>
老葛写完字，扭头问：“大哥，要不，找个稳妥的人打头阵？”</p>
他两只贼眼珠狡猾地转动。大墓多陷阱，谁走前头谁倒霉，他自然不乐意。</p>
头领缓了口气，抬手指了指那边的两辆马车。</p>
他们这支“商队”，除了携带云乘月这样的“高档货”，还有两车惯例的“普通货”——等待被贩卖的倒霉平民。</p>
“将猪猡们一个个排开捆了，让他们走前头，探路。”</p>
商匪们动作利落，很快就把十多名干瘦的人带了下来。</p>
他们原本都浑浑噩噩、麻木不醒，被推搡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命运，霎时就张嘴哭喊求饶起来。</p>
头领挥挥手：“都瞎愣着干嘛。”</p>
一名商匪立即走出，掏出笔，在半空写下一个“囚”字。</p>
囚——人在四面牢笼中，不得不低头。</p>
书文写好之后，倏忽幻化为几道绳索，飞出去将十几人捆得严严实实；他们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也渐渐重新归于麻木、迷茫。</p>
这……不光是被困住了行动，连心智也被控制了？云乘月心中微凛：假如她刚才不是主动站出来，此刻是不是也会成了无知无觉的傀儡？</p>
望着那群浑浑噩噩的可怜人，云乘月悄悄攥紧手，心中不忍，又生出一点怒气。她思忖片刻，尝试将指尖对准那“囚”字化出的绳索，狠狠一拉——</p>
有用！“囚”字的灵力被她拉过来了！</p>
“啊……！”</p>
书文的主人突然吼了一声。</p>
“干什么？！”头领吓了一跳。</p>
对方茫然地抬手擦汗，拿出一袋液体往口中灌，含糊道：“奇了怪了！我这灵力突然就控制不住，险些引起书文崩塌！”</p>
头领不耐烦道：“我看你多半是吓坏了胆，自己手抖！”</p>
那头不断书写，这头云乘月就不断悄悄努力。她尽力尝试，想要让“囚”字灵力溃散。可惜很快，和之前几次一样，她无法再吸取同一个人的灵力。</p>
再尝试几次后，她只能不甘地收了手。</p>
怎么办？就只能这样看着吗？有没有别的办法？</p>
望着那群浑浑噩噩、乖顺如牛马的人，云乘月闭了闭眼，扪心自问：凭现在的我，能不能救他们？</p>
——不能。答案显而易见。</p>
前路未卜，她保住自身安全尚且不易，遑论救助其他许多人。</p>
穷则独善其身。现在的她，没有救助他人的本事。</p>
她暗叹一声，只能尽力收了心，专注于观察周围。</p>
商匪们牵着十多个人，像牵着十多头牛马，到了盗洞边，把人一个个地推下去。</p>
老葛之前写的“降”字不停闪烁微光；人被推下去后，不是陡然掉落，而是以匀速下降。</p>
很快，被当成探路棋子的人就下放完了。</p>
当商匪们商量自己人的下墓顺序时，云乘月主动走了出来。</p>
“我先下吧。”</p>
她说。</p>
头领愣了愣，狐疑道：“你这小娘皮，莫不是在跟老子耍什么心眼？”</p>
云乘月神色不变，反问：“那不然我走最后一个？或者中间？反正都得下，那我都行啊。”</p>
下墓，头尾都很危险，中间相对安全。但——云乘月莫名地知道，对于下面这座墓，这些安排都没用。</p>
所以走哪里，都一样。</p>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表现出任何不配合，恐怕也会成为被“囚”字书文控制的傀儡。</p>
那她宁肯主动跳下去。</p>
头领又一愣。</p>
片刻后他咧开嘴，笑说：“你这丫头片子怪有意思的。行啊，下去吧！要是有命，回头给你挑个好主顾！”</p>
他一掌推来。</p>
云乘月眼前一暗，整个人往盗洞连通的黑暗中坠落而去。</p>
她低下头。</p>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有一种古老苍凉的气息，从地底的阴风中吹来，掠过她的鼻尖。</p>
眼前飘来一阵缥缈黑雾，幽魅无踪。</p>
云乘月望着这段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黑烟，鼻尖轻轻耸动几下。</p>
奇了，她怎么觉得……这烟雾，好像很香、很好吃的样子。</p>
鬼使神差地，她朝烟雾伸出手——</p>
呼！</p>
一阵比方才更猛烈的风吹来。</p>
跟在云乘月背后降落的匪徒眼前一花。他举起手里泛着光亮的油灯，往下头一探：光亮前方，只隐约见得到那群“低等货”的枯瘦影子，哪里还有那娇怯芙蓉般的少女？</p>
匪徒慌起来，吼道：“大哥——那小丫头不见了！”</p>
……</p>
云乘月感觉自己猛地下降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冷风托着她落在坚硬的地面。</p>
她感觉到眼前一片亮光，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座地宫之中。</p>
空阔、高挑的长方形宫殿，亮着苍白阴森的光。</p>
前方悬浮在半空的……是一座刻绘着无数花纹、华丽又阴森的青铜悬棺。</p>
在云乘月投去目光的同时。</p>
笃、笃……</p>
青铜悬棺之中，忽然响起了缓慢的、单调的，像是谁叩响了棺盖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