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的一方面是:从曹小妹眉飞色舞的描述中,琉璃终于知道所谓教坊是什么地方:那是为皇宫豢养歌伎之所,进去之后最好的下场是成为皇帝会偶然宠幸的“十家”,更大的可能则是在外面的云韶院服役到老。最****的是,这些教坊女乐大概是闲得长毛,居然流行结香火兄弟,平常一起厮混,而一旦嫁人,新郎也会被“兄弟们”通用——这叫“突厥法”!</p>
琉璃顿时很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曹氏却还笑吟吟的跟她说,“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多拉扯拉扯。”</p>
啊呸,我拉扯你妹!只是明天,就是太常寺搞海选的日子,就凭曹氏家族在教坊的根基,不出意外她肯定会被选上。一入教坊,就是贱籍,在这个良贱之间等级森严的时代,也就意味着她将永无翻身之日!别的穿越女都是越混越好,怎么她穿越三年,居然能从一个良民家庭的嫡长女混成以色事人的胡姬?她如何才能证明在她异国风情的皮囊下面,依然有着一颗本土穿越女坚忍不拔的心……</p>
在不时灌进冷风的毡篷里又熬了一个时辰,帐外不时传来欢笑和歌舞之声,早把珊瑚和青林都勾了出去,琉璃只是继续保持木讷状,心里默默推敲着待会儿要实施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赌上这一把!她宁可再投一次胎,也不要去做那劳什子的教坊女伎……正出神间,却听库狄延忠对她道,“你去将珊瑚找回来,且好归家了。”</p>
我?琉璃略有些惊异的看了父亲一眼,看到他点了点头,才双手一按面前的矮几,从铺着旧褥子的坐席上站了起来。也许是跪坐得久了,****都有些酸麻,慢慢走了几步才好些。出了帐,冷风越发显得刺骨,她紧了紧身上的夹袄,抬眼一望,只有东边的一处空地上围了一大圈人,忙迈步走了过去。</p>
琉璃自然没有听见,毡帐里,库狄延忠正低声对曹氏道,“某思量着,真让琉璃入了教坊,咱家名声须不好听,她今年已十五,不如挑户人家嫁了?”曹氏声音顿时尖锐起来,“大郎为何今日又说此事?太常寺那边,奴家阿兄已托人打点妥当,遮莫要得罪他们?再说琉璃这般容貌,说不得便可一步登天,那是何等富贵?咱家的日后,青林的前程,均是有望了……”</p>
帐外,琉璃已走到人群聚集处,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听得里面笛声激昂,人头之上不时有冷森森的剑光盘旋,竟是有人在表演平日难得一见的剑器舞,难怪这一片再无其他舞者。</p>
这一年多来,琉璃对时下流行的拓枝舞、胡旋舞、绿腰舞等都学过一遍,只有这剑器舞却是连见也不曾见过,她掂起脚尖往里看,却只能看见那舞剑之人那偶然露出的一个后脑勺和时而矫若游龙,时而团如满月的剑光。</p>
琉璃忍不住从人缝里挤了进去,这才看见,舞剑之人是个身量甚高的男子,那剑光吞吐游走,恍如活物,舞者来去如风,迅捷如雷,偏偏一招一势又清清楚楚,端的是个中好手,那吹笛之人也是个年轻男子,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冬袍,眉目清朗,神态极为从容安适。</p>
</p>
笛声吹到激越处,剑舞者的长剑突然脱手向半空飞了上去,又闪电般飒然落下,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想惊呼,却听一声轻响,原来那剑已纹丝不差的落入舞者所持的剑鞘之中,四周顿时彩声如雷。</p>
琉璃不由也目眩神驰,这才看清剑舞之人年纪也不大,打扮像是个游侠儿,旁若无人的傲然立在那里,只转头向吹笛人拱了拱手,“多谢!”吹笛之人呵呵一笑,答道:“痛快!”两人竟不相识,却是相视一笑,各自排众扬长而去。围观之人也慢慢散了,有人拿出了箫笛琵琶诸样乐器,又挽臂踏足的重新舞了起来,乐声悠扬,舞姿欢快,夹杂着“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的响亮歌声,当真是说不尽的畅怀肆意。</p>
琉璃依然怔怔的站在那里:三年来她一直学着乐舞,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它们可以舞得这样****洒脱、无拘无束,这才是唐人歌舞应有的风姿么?怔忪间,突然身边有人回过头来惊咦了一声,“这不是库狄大娘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