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p>
一个年迈的更夫敲打着手上的梆子报时,随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唔,三更天了,好困……</p>
“簌簌簌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长街的那头传来。</p>
更夫紧张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么夜了,怎么还会有一队人马在路上跑动?虽说现在不实行宵禁,可是这样晚的时辰出来行动的……不会是什么贼人吧?</p>
就在更夫想要放声呼喊的时候,那队人马已经快速跑到了他的眼前。更夫虽然年老眼花,但手中的灯笼往前一照后,便闭嘴紧贴墙根站着,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p>
是锦衣卫缇骑啊……开玩笑,锦衣卫连夜办公,谁敢掺和进去?想起那传说中的北镇抚司的七十二般酷刑,老更夫就从骨头往外冒着凉气。尽管理智上他知道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这小老儿的麻烦,但对于锦衣卫的恐惧还是从心中不停地涌出。</p>
幸好那队锦衣卫跑动极快,还没等更夫再有什么反应,便已经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p>
“呼……”</p>
老更夫重重呼出一口气,僵硬了的身子才开始松动下来。</p>
这些锦衣卫大爷深更半夜的,又要干什么勾当了……</p>
不管了,反正不关自己事,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p>
就在老更夫踉踉跄跄地往相反方向跑走时,萧卓已经带人拍开了司经局的大门。</p>
司经局值班看门的老门子,长到六十岁了也没见过这等阵仗……但和更夫一样,当他看到锦衣卫的服饰时,就已经服服帖帖了,半点异议都不敢有。</p>
不需要萧卓出示锦衣卫腰牌,老门子已经点头哈腰地向他行礼。萧卓皱着眉头交代了两句,老门子略略迟疑了一下,但一瞥见萧卓的脸色,就什么话都吞下去了。</p>
“请大人跟老奴来……”</p>
浓浓夜色中,十几个大箱子被人从司经局藏书库的“荒”字库中抬出,抬进了萧卓的府邸。</p>
这一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p>
定远侯丁易从坐骑上翻身下来,身边小厮赶紧过去牵着马缰。</p>
“侯爷回府了——”</p>
“侯爷回府了——”</p>
整个定远侯府因为丁易的归来显出了一点生气。</p>
丁易背负双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下仆向他躬身行礼。他这定远侯虽然是个没参政的侯爵,没什么实权,却和皇室过从甚密,可不是那等能被人无视的闲散勋爵人家。</p>
尤其他的妻子,昀宁县主朱宜真,是当今圣上尊敬的表姐。就冲着这一点,就没人会小看这定远侯夫妻……谁不知道圣上是极刚毅冷硬的性子,能入他眼的宗室可没几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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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回来了?”</p>
大腹便便的朱宜真一如往常般斜躺在屋子里间的床上。</p>
几个月过去,她身上的浮肿消下去了不少。为此,朱宜真更加感谢芳菲提供的那几条食疗方子,让她这个抗拒吃药的身子能保持健康。</p>
丁易和朱宜真对这一胎的重视是不言自明的,也就更加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前些日子朱宜真水肿得过了头,让他们好生着急,眼下总算好些了。</p>
“嗯。今儿咱家娃儿有没有踢你?”</p>
丁易与妻子伉俪情深,感情比一般贵族人家的夫妻要深厚得多,相处也极融洽。朱宜真听得丈夫温言相询,微笑道:“踢了。这孩子调皮着呢。”</p>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感受着与她血脉相连的这个小小胎儿的一举一动。夫妻俩聊了几句孩子,等屋里的丫鬟们都下去后,朱宜真才问丁易:“今天的大朝会,是不是又吵闹不休?”</p>
“今天啊?可是太精彩了……呵呵。”</p>
丁易这么一笑,顿时将朱宜真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怎么,今儿有什么大进展吗?”</p>
皇上和群臣的扯皮已经扯了差不多两个月了。从五月底扯到七月……一个夏天都要过去了。双方胶着不下,朝政陷入一片混乱,可是不好收场呢。</p>
今天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丁易这种没有官职在身的勋爵也都要上朝。一般说来,这种群臣齐聚的场合,肯定又要为开海的事情大吵特吵了,但朱宜真看丁易的表情,知道事情可没那么简单。</p>
丁易摇了摇头,轻声说:“咱们皇上啊……真不愧是皇上。”</p>
本来大朝会一开始,在议论了几件政事后,又有人把开海这件事拿出来吵,把大朝会变成了“大吵会”。保守派还是老生常谈,一口咬定——想要开海根本是不切实际的,没钱没船,连个海图都没有,怎么开展海上贸易?</p>
“钱,其实不需要太多。船,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p>
龙座之上的帝皇,缓缓开口了。</p>
他低沉的声音却压过了群臣充满火药味的吵闹,场面有一瞬间的冷却。</p>
朱毓昇的龙目扫过全场,冷冷地说:“钱与船的问题先搁置一边,朕先让众卿看点东西。”</p>
许多人心头便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