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毓昇再在紫宁宫花园逛了一会儿，赏玩了几盏宫灯，又和前来赴宴的一些宗室贵妇说了些话，便和来时一般匆匆离去了。</p>
芳菲和众人一般行大礼恭送圣驾，并没能隔着重重人墙看一眼皇帝的背影。她也没有看见，朱毓昇临走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花园中俯身行礼的众人，眼中隐现一道意义难明的光芒。</p>
送走了皇上，女宾们在感到浓重的失落的同时，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些心情。尽管还是在宫里，皇后娘娘和贵人们也还在跟前，但和皇上在这儿的时候感觉是完全不同的。</p>
皇上在这的时候，整个紫宁宫花园的空气都像是凝结了一般，有种说不出的冰冷和威压——众人心想，这便是帝王气度吧。</p>
秦皇后见朱毓昇除了和明媗说过两句话外，就没怎么注意过那些满面含春、青春娇嫩的千金小姐们，心里也平衡了点。朱毓昇一走，她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和煦了，继续招呼女宾们赏灯猜谜。</p>
只是大家眼下明显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之前的热烈气氛被朱毓昇的到来冲得七零八落，现在不过是勉强应景看灯罢了。</p>
秦皇后也明白她们的心理。就连自己几乎每次见到皇上的时候都觉得敬畏恐慌，这些女宾里头大部分人都是没进过宫的，突然之间见到了皇上，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p>
到此，这场宫宴也差不多到了尾声，秦皇后索性便提前了一点儿将宴会结束了。</p>
紧张了整整一天，这些女宾们其实也都挺累的。挨到了这时候，大家其实也都是在强撑着精神了，结束宴会对她们而言也真是求之不得。</p>
在大殿中集体向皇后行礼告辞后，众女宾便被宫女太监引着出了紫宁宫。紫宁宫外，早有一顶顶的小轿在等着将她们抬出皇城去。</p>
当然，宫里不可能同时备有这么多轿子。按照身份、地位、封诰，众人依次等候着。</p>
一批批的贵妇千金被快速送出皇城。芳菲诰命不算高，当然排在后头，却也不着急。</p>
排队这种事，反正总能轮到的，有什么好急？</p>
明媗站在芳菲身侧，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有些后怕，轻声在芳菲耳边说：“姐姐，我有点害怕……”</p>
怕？</p>
芳菲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明媗的小脸上带着些苍白的颜色，两道秀眉不自觉地拧到了一起。</p>
明媗是怕成为众矢之的吧。毕竟这么多人里，皇上只跟她一个人说了话。她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进而影响了父亲的前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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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担忧倒也并非杞人忧天。芳菲见这儿不好说话，只得握住她的手，对她笑了一笑。</p>
“没事的。有我呢。”</p>
“嗯。”</p>
明明只是一句很空泛的安慰，却能让明媗渐渐平静下来。她朝芳菲挨得更近了些——其实，她已经比芳菲高了。</p>
可是在芳菲面前，明媗永远觉得自己是个小妹妹。</p>
也许是自小被芳菲救助过的关系吧，明媗下意识里对芳菲有种深深的景仰与依恋。芳菲姐姐说过没事的呀，嗯，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要自己吓自己了。</p>
不就是猜个灯谜么？</p>
蔡夫人看女儿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暗暗舒了一口气。</p>
总算轮到她们上轿了。轿子数量有限，家里若是来了母女姐妹的，往往两三个人搭一顶软轿，但芳菲只是孤身一人，倒占了个便宜。</p>
她告别蔡家母女，在一个小宫女的搀扶下登上轿子。</p>
“请夫人坐稳了。”</p>
小宫女把轿子的门帘一放下来，芳菲只觉得眼前一暗，登时像进入了一个黑屋子一般。</p>
“起！”</p>
四个训练有素的小太监把轿子稳稳当当地抬了起来。芳菲也真是累极了，反正睁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索性便闭上双眼靠在轿子椅背上闭目养神。</p>
不知怎的，一闭眼，朱毓昇在紫宁宫花园里的样子又突然在眼前清晰地冒了出来。</p>
皇帝啊……真是一种奇异的生物。</p>
芳菲摇摇头，把那身影从脑中驱散。她感觉到轿子在缓缓地向前行进，但不知为何，似乎在某个地方突然停住了。</p>
怎么了？</p>
芳菲刚想出声问一问抬轿子的小太监们，又立刻闭上了嘴。</p>
这里是皇宫，能够不出声，还是别出声的好。在这种忌讳太多的地方，多说多错，还是谨慎点儿吧。</p>
有个小太监似乎在和人低声说着什么。不过，片刻后，轿子又继续和之前一眼慢慢颠着动了起来。</p>
芳菲也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反正一会儿就出宫了，自己别多生枝节，静静坐着便是。</p>
轿子的座位底下是搁了小暖炉的。外头尽管天寒地冻，这小小的软轿却是温暖如春，芳菲被这暖气熏着，真有些昏昏欲睡了。</p>
她再次合上眼假寐起来。</p>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到轿子摇动了一下。</p>
哦，是出了宫门了吗？</p>
芳菲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自己不会真的在宫里睡过去了吧……感觉好像走了很久？呃，应该是错觉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