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黑了下来。</p>
和平常一样，端妍到江太夫人房里去服侍婆婆用晚饭。</p>
江太夫人正看着下人们布菜，见端妍如常拿起象牙筷子摆到银碗旁边，突然听见“哐啷”一声。</p>
“母亲对不起，我一时手滑……”</p>
端妍赶紧向江太夫人赔罪。</p>
江太夫人哪会因为这点小事怪她。只是看了看她的脸色，忧心道：“端妍，看你心神不宁的……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我老婆子听听？”</p>
端妍也不瞒江太夫人，便说：“我那妹子芳菲，今儿早产了，听说从早晨到现在孩子都没下地……我有些担心。”</p>
“哦，是这样。”</p>
江太夫人听得不是端妍自己的事，松了一口气。也不能怪江太夫人不关心芳菲，毕竟亲疏有别，当然是比较紧张自家媳妇了。</p>
“没事的，女人生产，自然要吃点苦头，也是难免。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当然是懂的……你那妹妹也是个懂医的，陆家肯定也找了稳妥的人来接生，不会有事的。”</p>
“是，母亲说的有理。”</p>
虽然端妍也明白女人生产并不是什么轻松简单的事，但她的担心，更多的还是因为芳菲之前就跟她提过，这一胎怀得特别辛苦。</p>
端妍揣着心事服侍江太夫人吃了晚饭，刚回了自己院子，随云就赶过来报信：“夫人，陆夫人生了，母子平安！”</p>
“是吗？”</p>
端妍面上一松，不禁笑了起来。平安就好！</p>
随云接着说：“不仅如此……听说陆夫人生的可是三胞胎，三位小少爷呢！”</p>
三胞胎？</p>
端妍一时愣住了。</p>
这也太少见了吧！她在阳城也好，京城也好，双胞胎就听得多了，生三胞胎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呢！</p>
“怪不得她生得这么艰难了！”</p>
端妍先是高兴，随之才后怕起来。三胞胎听着喜庆，但只要是生育过的妇人，谁不知道这过程有多凶险？稍有差池，那可是母子四人一起没命的结果……芳菲还真是命大啊！</p>
想到这里，端妍又开始不安，芳菲生完之后真的没事吗？</p>
此刻的芳菲早已用尽了力气，昏睡了过去。</p>
陆寒看着被春雨、碧荷、碧青分别抱在怀里的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儿子，真是又欢喜又心酸。</p>
他看了两眼孩子，便迫不及待地问春雨：“夫人现在如何了？”</p>
春雨应道：“夫人灌了一碗人参鸡汤便睡过去了。那几个稳婆还在看着她呢，说夫人脉象平和，应该醒过来以后会好些。”</p>
“睡了好，睡了好。”陆寒喃喃自语。</p>
他也算懂得一些医术，知道力竭之后能睡上一觉，对恢复身子大有好处。但芳菲这次生产大损元气，怕不是一时间能调养过来的。</p>
“明儿请大夫来给夫人开些补药，反正家里铺子药都齐着。”陆寒看着春雨和碧荷说：“我不能在夫人身边照顾她，夫人就托给你们几个了。你们可得给我好好尽心，看着夫人吃药养神，不能让夫人操一点心，懂不懂？”</p>
“奴婢知道。”</p>
春雨几个都赶忙应了下来。就是没有老爷的吩咐，她们也会尽力服侍夫人的。夫人对她们恩重如山，又是庇护着她们的参天大树，她们怎么会不用心呢？</p>
“至于奶娘，现在就得去找。还有春雨你看着小少爷们身边该添人添东西的，都悉数报上来，也不用跟我说了，直接去账房领银子办事，务必要把事情都给办妥当了。”</p>
春雨是内总管，这些都是她分内事，当然得担下来。</p>
先前大夫也只是隐约提过可能是双生子，但谁也没料到会是三胞胎。加上芳菲太早产，奶娘还没请呢，也得要人手服侍这三个小祖宗……总之要忙的事情一大堆，春雨肩上的担子可是重了。</p>
当下她也不能在后院里呆着了，赶紧把孩子都托给几个小的看着，自己到外院去找涂七商量办事。</p>
第二天一早，芳菲生了三胞胎，还都是男婴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一样，飞速传遍了京城里各家官员勋爵的内院。</p>
“这陆秦氏也太会生了！”</p>
“她还说自己没秘方，哪可能啊？没秘方能一胎得了三个男孩？”</p>
“听说好些个去请教过她的夫人媳妇，都有了身子呢……咱们赶快给她备份礼送去，趁现在打好关系，往后肯定有求她的时候。”</p>
于是这些天里，芳菲产子的新闻，一直高居京城大事件八卦榜的榜首，比一切的朝堂大事都传得远……没办法，那些朝上的事情，女人们是不关心的，一胎三男这种低概率事件，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p>
陆府的管家涂七，这段时间真是累得够呛，从来没接待过这么多客人……虽然来的往往只是达官贵人家的管家下人之类的——当然了，因为女主人坐着月子，陆寒又要办公，人家肯定也只是派下人来慰问下。</p>
不过肯定不能空口白牙的慰问啊，要送礼啊！一时间，陆府的库房里，堆满了送给小少爷们的金项圈、银元宝、长命锁、玉石狮子、吉祥扣……而且都是三份三份的送，转眼就把涂七准备的几口樟木箱子给填满了。</p>
还有送给芳菲的补品，也是多得不得了，连老人参都收了上十根，都说是给芳菲产后补气的。至于什么灵芝鹿茸，更是不胜枚举，使得芳菲听了涂七的报告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济世堂里不缺货卖了……</p>
呃，这也只能想想，可不敢把人家的礼物摆出来卖。要卖也得先收些日子……</p>
芳菲心情彻底轻松下来，便开始习惯性的胡思乱想了。</p>
“娘！”</p>
柳儿的声音把她唤回神来，她温柔地抚摸着柳儿仰起的小脸：“怎么了？”</p>
“娘，我要妹妹，我不要弟弟呀！”</p>
柳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指着芳菲床边的三个小摇篮。那里，三胞胎正在安然沉睡，三张脸蛋都粉粉嫩嫩的，可爱得不得了。</p>
芳菲有些哭笑不得。这有得选的么？</p>
“弟弟不好吗？你看，现在你一下子有三个弟弟了，柳儿要有个大哥哥的样子才行呢！”</p>
虽然芳菲自己心里也是想要女儿的，可是这种事情没法强求啊。</p>
柳儿还是咕嘟着嘴：“不嘛……妹妹好玩，弟弟不好玩。”</p>
“你怎么知道妹妹好玩弟弟不好玩？”</p>
芳菲很好奇柳儿这种观念哪儿来的。</p>
柳儿理直气壮地说：“大宝小宝说的呀。他们说双双好玩得很，牛儿呆呆的，没有双双可人疼……娘，我想要妹妹嘛……”</p>
芳菲的好姐妹洁雅生了两对双胞胎，大宝小宝是哥哥，双双和牛儿是妹妹和弟弟。柳儿常跟他们混在一块儿玩耍，所以才这么说。</p>
“原来是这样呀……”</p>
芳菲笑了。</p>
“那是别人家的弟弟，咱们家的弟弟不一样！咱家的弟弟可好玩了，真的。”</p>
“真的吗？”柳儿狐疑地看看芳菲，又扭头去看看三个小宝宝。</p>
他迈着小短腿走到摇篮边，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有新的苦恼了。</p>
“娘，弟弟们都长得一个模样，我分不出啊……”</p>
这个问题，芳菲自己都没解决……</p>
除了孩子们的长相难分辨，他们的小名也是个难题。</p>
“你就想不出更有创意点的小名了吗？”</p>
芳菲手里拿着陆寒写的一堆小名，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苦笑。</p>
这些小名怎么都这么眼熟……都是上回给柳儿起名的时候被她排除的，怎么陆寒又给捡回来了？</p>
其实她还真是冤枉陆寒了。小名要起贱名，左右脱不了鸟兽虫鱼山石土狗，还能怎么创意？</p>
不过陆寒这回学乖了，托春雨给芳菲带话说，要是上头的名字都不满意，就请夫人给取名吧。</p>
“人家的孩子好歹也叫大宝小宝的，咱这三个宝贝疙瘩总不能起得太难听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