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还没回来？”</p>
柳儿玩得累了，终于在奶娘怀里沉沉睡去。芳菲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柳儿抓皱的衣裳，看了看天色，不由得问了一句。</p>
碧荷忙说：“夫人，这会儿都这么晚了……要不您先用饭吧。”</p>
“嗯，好。”</p>
芳菲想着陆寒也许被什么公务耽搁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得来，还是自己先吃吧。</p>
陆家的饮食偏清淡简单，这也是芳菲和陆寒的偏好。</p>
既然是一个人吃饭，芳菲也没让厨房多上菜。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再了用一碗清鸡汤，便算是一顿晚餐了。</p>
她刚刚放下筷子，便听见陆寒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p>
芳菲来不及思索为何陆寒的脚步声比往日沉重许多，才刚刚站起身来，便看见陆寒走进了屋子。</p>
“相公，吃过了吗？”</p>
芳菲趋前几步迎接陆寒，却发现陆寒脸色蜡黄，嘴唇发白，不由得惊呼道：“相公你怎么了？”</p>
陆寒牵动嘴角想勉强笑笑，却发现自己的脸皮仿佛僵住了似的，做不出任何表情。</p>
芳菲一惊反手把住陆寒的脉门，只觉得陆寒脉象虚滑，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似的……早晨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p>
丫鬟们也看出屋里气氛不对，不等芳菲吩咐就退到明间去了。芳菲拉着陆寒在罗汉床上坐下，伸手搭在他额头上，只觉得冰凉一片。</p>
“没事……”陆寒总算开了口，僵硬的脸庞稍稍松动了一下。</p>
芳菲也不多话，走到外间桌边，亲手将自己没喝完的半蛊鸡汤倒到碗里，递到陆寒唇边：“相公，先把这汤喝了再说话吧。”</p>
陆寒就着她的手把鸡汤喝了下去。</p>
她看出陆寒必然是遭遇了重大变故，否则不会在一日之间变成这副模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p>
芳菲的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难受，强忍着追问的冲动，柔声问：“相公，无论如何总得先吃点东西。我让人先上晚饭好不好？”</p>
陆寒喝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身上的寒意似乎驱散了一些。芳菲看他不出声，便自作主张去外间叫丫鬟们到厨房去取晚餐了。</p>
片刻后，碧青碧桃端着陆寒的晚餐进来摆好。陆寒似乎恢复了一些，自己走到桌边坐下，默不作声地吃了一碗白饭，菜都没夹几根。</p>
丫鬟们肃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老爷夫人素来好脾气，尤其是老爷并不管家，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哪见过他这样凝重的神情？</p>
这几个丫鬟也不是那等没见识的，就知道老爷有大事发生了。</p>
陆寒匆匆扒完了饭，把碗筷一推就起身往里间走。芳菲忙跟了过去，又叫碧青打水来，她自己服侍陆寒换了家常衣服洗了脸。</p>
此时陆寒稍稍缓过气来，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封信来对芳菲说：“你看。”</p>
这是他进屋以后说的第一句话。</p>
芳菲心情也很紧张，接过信来看了一眼，竟是两眼一黑差点倒下。</p>
泄题！</p>
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像是被淤泥塞住了一般，千言万语堵在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p>
这罪名可不是说笑的！</p>
芳菲昔年在闺学读书很是勤奋，不但熟读四书五经，连名家名文也是烂熟于心的。而一部《大明律》她更是看了又看，里头一些基本的律法她都记得十分清楚。</p>
没办法，当时她孤身一人要在这世上生存，自然得处处小心，知道何处是禁忌才好。</p>
关于科举泄题者的惩罚，详细的内容她也记得不太清晰，但大致上的处罚是知道的——身为朝廷命官，若主动参与泄题，斩立决！</p>
这可不是陆寒当年卷入买字眼舞弊案那么简单。当时的陆寒不过是一个有买题嫌疑的举子，若是买题罪名坐实了，最大的惩罚也只是革去功名，永不允许参考而已，起码性命是无忧的。</p>
可如今人家告发他身为学政而向考生们泄题，这罪名足以让陆寒人头落地。</p>
芳菲想起前世看过一个古代考官泄题案的判决，不由得浑身发抖。</p>
那是个姓俞的学政，负责当地乡试的监考。他家仆人得了外头举子的贿赂，与他的妾室串通，由他的妾室把偷来的试题偷偷贴在这俞学政的官服里。</p>
等俞学政进了考场，他家仆人把试题又暗地里卸下来传递给贿赂者，据说这家人受贿上万两白银。</p>
事发后，皇帝震怒。虽然俞学政当时并不知情，但由于保管试题不力，依然被判了腰斩之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