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当与青染的第一次见面。
那人显然对青染的存在感到意外,愣了愣才向她方向走来,并独自坐在离其不远的地方。
青染好奇地偷瞄来人,对方虽一身粗麻布衣却行坐端直,不似寻常人物。
其实就是再次等的衣服在青染眼里都是一件奢侈品,只要是完全没有破洞的衣服都是。
压抑沉闷之中,文当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响,显得异常明显。
青染悄悄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下怀中馒头,尽管馒头已经脏黄了,可擦擦还是能吃的。
她站起来,瘦弱身子纤细无比,风一吹就会被刮走,怯怯地到来者面前,把已经分成两半的馒头递给他一块,递出去的那块比自己手中留着的那块大,蚊子细弱声度道:“给你。”
来者顿时苦笑不得,这玩意还能吃吗?道:“我吃小的那一块就行了,谢谢。”
青染大方道:“没事,我个子小,吃的少。”
文当只好接过馒头,研究一番,吃下去会不会死人?
转眼间,青染已经狼吞虎咽下肚了自己那一份,转而扑闪灵动眼睛看着来者。
来者在明亮眸子的注视下硬着脖子吃完了,这味道有点出乎意料,怎么比想象之中还差那么多,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见文当吃完馒头,青染露出一排牙齿,羞涩地扯动嘴角,露出一排白牙。
文当道:“你有家人吗?”
青染想了一会道:“没有。”
她是有家庭的,还是一个偏富裕的人家,只是打一出生便不受待见,因为其身子孱弱原因经常受到忽视,与其说忽视倒不如说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因是女孩又是多病体质所以颇受冷眼,长期挨饿,脸颊凹陷,小小年纪便表现的似大人一般的成熟,无孩童的可爱纯真。
偶尔表现出想要什么东西时候总会招来一顿毒打,大致意思是养活你居然还敢有那么多要求,未免也太贪心了,经常被骂连牲口都不如,就一个赔钱的。
其实所谓的愿望也不过是多添一口饭,多要一件衣服。
衣服常年就是那件单薄旧衣,已经多了很多磨损破洞。
有时候也想过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生。
奈何老天喜欢和她开玩笑,不管体质再怎么弱,经历过在多的辱骂毒打虐待始终能吊着一口气。
怕不是有折磨人的癖好。
全家开心出行游玩,唯独留下青染一人干着重活,小姐出身丫鬟命。
久而久之,整个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心麻木了,也不会强求别的,只相信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努力得来。
某次,青染看到一只狗从角落钻出去,心微动,眼睛盯着那个洞口,捏紧瘦小拳头,那里仿佛透着一股光芒,吸引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在洞口停下,抬头望了望高高墙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外边是一条小巷,她沿着道路走,刚到路口便看到几辆华丽马车停下门口,下意识收缩回脚。
这就是她家人,弟弟颇的家人喜欢,喜欢到把原本应该分给她的爱全数给了弟弟,不好似乎打从出生开始就没得到过吧。
孱弱且样貌平凡的女性对于一个封建家族来说完全是个累赘,谁有会喜欢累赘。
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还不去死,浪费粮食,喂狗都比喂你管用。
最近弟弟更是被一位人预言必成大器,决定等他十二岁以后收为弟子,而那个门派是个鼎鼎有名的门派。
青染出走了多日以后,府里人某天使唤人时候才意识到少了个人,便骂骂咧咧养了个白眼狼。
在外面,青染遇到了生平第一束光,和他一样的流浪儿,一个男孩。
如果有什么东西男孩一定会先给她最多的一份,也是青染在寒冷冬日中高高升起的唯一暖阳。
然而男孩在一次与狗抢食物时候被狗咬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当时青染苦苦哀求求遍了所有医馆却无一人愿意救助,走头无路之间跪在自家大门。
守门的从未见过青染也未曾听说过府内有个小姐,只知道有个资质绝好的少爷罢了。
见对方倔着脾气在烈日下暴晒,肤色红了一圈,原本就干燥的嘴唇更是因为干渴而苍白脱皮。
最后实在看不过眼了,觉得这小姑娘指不定脑子有毛病,还病的不亲,搁这乱认亲戚呢。
好心劝她赶紧走,要是等府里人出来看到以后事情就不止那么简单了,不仅对方会被毒打,连同自己也会挨骂,算了自认倒霉吧。
无奈下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嫌色地递给她,摆摆手赶她道:“给你,给你,赶紧走,别在这碍路。”
青染接过,感激地给对方叩了三个重重响头,道:“谢谢,我以后会还你的。”
守卫:“主要是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才有点闲钱给你,也不指望你还了。”
青染感激地看了眼对方,深深鞠躬,然后转身快速跑去药店。
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感恩,守卫心道。不过看着对方瘦小的身影,想起那副面孔,怎么总有点熟悉呢
可惜病情拖的太久,男孩还是逝世了。
生活忽然失去相依为命的同伴,回到孤身一人,她绝望地背着男孩尸体一步一步走到郊外,找了一处铃兰花盛开的地方,用双手和木板子挖出一个坑,即便手受伤磨损也不理,机械地刨土。
咬紧嘴唇,泪水模糊双眼,河坝决堤,怎么也止不住。
水滴落入泥土,湿润了地。
成型的墓地简陋无比,一块边缘不齐的木板子歪歪扭扭地树立在地面上
文当看她独身一人,不过是八九岁小孩,眸子乌黑且平淡无彩,道:“如果你以后继续待在这可能会跌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青染平淡老成道:“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绝望吗?”
文当语塞,随后叹息一声,心底莫名泛起心酸,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