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面前，</p>
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p>
向晚泪眼环视着这间冰冷的医院，看着病房门口这一群熟悉的面孔，内心百感交集。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那些过去的片段，屠亮与大家相处的画面，一个又一个……</p>
空气里，是死亡的气息。</p>
四周，有一种莫名阴凉的气息。</p>
向晚站在双脚麻木，动不了，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p>
离别，是人世间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种痛。</p>
此时，悲伤成了主题。</p>
向晚自己尚且如此，她不敢去想，屠亮的妻子和不谙世事的女儿，又会如何？</p>
“他在哪儿？”</p>
一声带着喘息的询问，带回了所有人的思维。</p>
向晚转头，看着那个站在自己背后不远的女人……</p>
她纤瘦的身体，面孔苍白，手上牵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p>
看孩子的眉目和长相，竟有几分酷似屠亮的样子。</p>
两个人风尘仆仆，去接人的刑警也气喘吁吁。</p>
“这是屠亮的家属！”</p>
其实不用他介绍，大家都猜到了。</p>
女人的悲伤，硬生生地嵌在她的眼里。</p>
真真切切。</p>
丁一凡指了指病房，没有发出声音。</p>
女人似乎知道了什么，她牵着孩子走了过去。</p>
病房门半敞着，病床上的人，几乎没有半点声息。</p>
白慕川站在病房中间，失魂落魄，像一个行尸走肉。</p>
没表情，没动作……</p>
女人看着病床的方向，怔了一下，嘴里喃喃。</p>
“领导，我可以单独和老屠呆一会吗？”</p>
白慕川慢慢点头。</p>
拖着脚步走出病房，如有千金之重。</p>
屠亮的女人瘦得离谱，但个头很高，此刻微垂着眼睑，几乎看不清表情。</p>
令人意外的是，</p>
她没有悲伤，没有恸哭。</p>
她站直身子在原地看了片刻，突然将手上牵着孩子交给白慕川。</p>
“领导，帮我把她带出去吧。”</p>
白慕川默默牵着小小的女孩儿，“好！”</p>
“谢谢！”</p>
“……”</p>
白慕川喉咙一梗，没说出话。</p>
小女孩儿看着病床的方向，“爸爸？妈妈，那是爸爸吗？”</p>
“是！”</p>
“我想看看爸爸！”</p>
女人背对着孩子，脊背一僵，没同意，“囡囡，妈妈和爸爸单独说会儿话，你先和叔叔去外面等。”</p>
小女孩儿有点委屈地哦了一声，乖乖低下头往外走。</p>
可走几步，她又回头看病床上的爸爸……</p>
……</p>
女人不让孩子见屠亮是对的。</p>
他是头部中枪，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p>
眼睛完全睁大着，眉头微微皱着，面色极是难看。</p>
女儿心里的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p>
她不能让孩子产生不好的想法……</p>
女人坐在病床边，平静拉起屠亮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捏了捏。</p>
那只大手是粗糙的，黄黑的。</p>
而她的手，是白皙的，纤细干净的。</p>
这样一比较，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突然含着泪笑了。</p>
“不是说要过两天就回来了吗？结果，又是我来看你。”</p>
“这辈子，你说你骗了我多少次？”</p>
“每次承诺了，都不算数。”</p>
“说要带我度蜜月，说要带我去看海，说要带孩子坐旋转木马……结果，一次都没有兑现！”</p>
“我们结婚十年了，来的路上，我计算了一下，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跟你的同事在一起多，不，还没有跟那些罪犯在一起多……”</p>
“就连陪我和孩子吃年夜饭，你也是说了七年，却只陪过半次……”</p>
“你骗了我整整十年，结果临走了，还要再骗我一次……”</p>
“我还很高兴地收拾了家里，特地调休了，等你回来……”</p>
“不过，这样也好。我把你带回家去，以后你就只能乖乖跟在我身边了，再也不会离开……”</p>
一句句问责的话，让人骨头泛凉。</p>
白慕川走到病房门口。</p>
回头看一眼，脊背僵硬。</p>
这一切，于他而言，也太不真实了。</p>
就在昨晚，他和屠亮还有说有笑。</p>
也是他，让屠亮回去休息。</p>
可惜。</p>
没有来得及。</p>
屠亮的妻子和女儿，也没有来得及。</p>
在她赶到之前，屠亮就已经没有了生命指征。</p>
但命运弄人，他没等到她们娘俩赶来见最后一面。</p>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遗憾……</p>
啃噬人心。</p>
白慕川紧紧攥住手，走出病房。</p>
……</p>
屠亮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p>
女人纤长的身影慢慢地靠在了他的手臂上。</p>
渐渐的，她肩膀耸动。</p>
却没有哭声发出来……</p>
悲从中来，喊不出声音。</p>
撕心裂肺，也只有自己感知。</p>
病房里，寂静无声。</p>
病房外，空气凝滞。</p>
选择了刑警这个职业，大家都曾有过心理准备。</p>
这本就是一个高危职业。</p>
想必，屠亮的妻子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p>
只可怜她的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