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没有收回视线，似乎也没有受到白慕川的影响。</p>
他依旧看着向晚，“向老师，你过来看看！”</p>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给了她一个尊称。</p>
向晚狐疑的视线扫他一眼，又探究地看向白慕川。</p>
然后，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p>
“看什么？”</p>
“认一下尸！”</p>
程正说得很平静，理所当然。</p>
就像……让她选一下菜似的。</p>
可向晚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脚步略略迟疑。</p>
她跟梅心不一样。</p>
并不是一个总给尸体打交道的女性，每一次见到这东西，都会有一层麻酥酥的鸡皮疙瘩……</p>
而且，看照片和看实物更是两回事。</p>
“咳！尸体……在哪儿啊？”向晚问。</p>
“这。”程正侧了一下身子。</p>
向晚这才知道，他面前那个玻璃一样的柜子里装的是什么……</p>
“给她看照片吧。”白慕川沉吟半晌，突然说话。</p>
果然还是自家男人心疼自己……</p>
向晚梗塞的喉咙松开，感觉松了一口气，程正却沉了语调。</p>
“照片和实物的感觉，一样吗？”</p>
这是一个反问句。</p>
带一点嘲意，脸上又摆着礼貌而不失讽喻的微笑。</p>
向晚心尖一蛰。</p>
如果不敢去看尸体，怎么做白慕川的女人呢？</p>
“确实是不一样的！”</p>
向晚笑笑，走了过去。</p>
那一脸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紧张。</p>
不过短短十来秒，她就调整好了自己。</p>
程正视线恍惚一下，竟被她这一张突然绽放笑颜的美好面容给迷惑……</p>
久久，没有挪开视线。</p>
“程队！”白慕川沉沉的面孔，不那么好看，“你得挪开一点。”</p>
他是挡在储尸柜前，但没有挡住向晚的视线。</p>
所以，这句话的含义，绝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意思。</p>
技术队里的几个，都是聪明人，看他俩眼对眼的样子，似乎意识到什么，纷纷闭嘴不言。</p>
“没事，没事。不挡我……”向晚勉强拉开一张笑脸，又转头对白慕川小声笑，“你别紧张我，又不是没有看过死人！”</p>
白慕川眉心拧了拧，没有说话。</p>
程正也默默退开一步。</p>
脸上什么表情，眼神却微妙地别开了。</p>
白慕川走到向晚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默默为她打气！</p>
“看一下，是你见过的那个人吗？”</p>
在问心庵里，唯一一个与凶手打个照面还活着的人，是向晚。</p>
所以，她除了是案件的受害者，也是一个目击证人。</p>
只可惜，凶手当天始终戴着面具。</p>
她的证词作用，也就无形中减弱了。</p>
甚至，只能用做参考……</p>
“咳！”向晚嗓子眼里有点堵，痒痒的难受，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正视那一具没有衣物的尸体……</p>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p>
一个陌生的男人。</p>
向晚可以很肯定，她没有见过这个人。</p>
他身上伤痕累累。</p>
看来那天，摔得不轻。</p>
但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合，留了一丝细细的缝，死鱼眼一样没有光芒。</p>
但向晚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p>
却好似可以看到，他也在看她……</p>
一种古怪的悚然从心底升起。</p>
向晚其实很恐惧这样与死人相视，却不得不让自己镇定——</p>
认真看。</p>
认真找感觉！</p>
找那天在问心庵里的感觉！</p>
如果是那个人，总会有一丝熟悉感的吧？她想。</p>
默默的，她的目光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p>
这个男人的眼里，有戾气，有慌乱，也有恐惧。</p>
跟她此刻一样的恐惧。</p>
不！也许比她此刻的恐惧更甚！</p>
尸体已经在尸检时折腾过了！</p>
可程正很专业，他脸上的表情，还保留着死前的样子！</p>
向晚看着他，一直看着，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画面……</p>
大雪纷飞的山上，这个男人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流露出对世间最后的一丝留恋，然后摔下山崖，死在茂密的野林里……</p>
“是他吗？”白慕川锁定她的脸。</p>
苍白如纸片一样的脸，波光潋滟的眼睛……</p>
不说话的向晚，老僧入定一般，让人莫名心悸。</p>
“不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