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盗集团朝田地进行突击。
在大婶田里的红萝卜,每根都浑圆壮硕。
人类种植的蔬菜,是长年以来不断尝试各种育种方式并经过筛选的作物,因此要比野生类的蔬菜来得更甜更大。虽然我了解这个知识但从未实际体会到那是多么可贵的恩惠。
在我看到那充满魅力的红萝卜之前。
「光用看的就知道很好吃呢」
野目田先生掩饰不住他的兴奋,只见他全身颤抖不已。
「真是太适合拿来当作最后的晚餐了我有预感那会是道佳肴。」「我感觉快飞上天了」「啮齿蠢蠢欲动」「我们上吧~!」
窃盗集团伴随着「喔~」的叫声分散到田地当中。
我们从田地的一角开始挖掘,然后将收割的作物不对,是偷割的作物用藤蔓绑好,一个个串连在一起。
别说是田地的一部分了,那气势彷佛是要将所有作物都挖掘起来一般。
「哔~!这可是大收获~」
我也早已经抛弃理性,化为只是埋头于用量匙挖掘地面这个工程当中的存在。所以才会没有察觉到
「你们这些肮脏的鼠崽子~~~~~!!」
从天边的高处降下了从未听过的怒吼声。
「!?」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五鼠一人都僵在原地,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
宛如山峰一般的巨大身体发出碰碰碰的脚步声朝这边奔驰过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真是太让人吃惊了,是人类。虽然在妖精的眼里看起来只是个灰色的巨大身体对方穿着似曾相识的服装对了,那不就是鸡蛋大婶吗?
从十公分尺寸看起来的人类身影,让我感受到一种仿佛天摇地动般的不合常理。
倘若山峰朝自己奔跑过来,无论是谁都会丧失思考能力的吧?
我目前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得逃跑才行!是人类哟,各位!人类过来了!」
我吶喊着一般人不太会说出口的台词,一边背起成串红萝卜拔腿就跑。吓到在原地冻结住的仓鼠先生们在晚了几秒之后,也跟在我后面逃走。
「啾~!」野目田先生这么叫道。
是因为恐怖的缘故吗?他已经完全被野生的血统给支配住了。
「站住~~~你们这些小偷鼠崽子~~~~~~!我要把你们抓起来弄成肉饼~~~~!」
追过来的人类所发出的粗壮声音冲击着我们的背后。
那、那人该不会是鸡蛋大婶吧?
那看似温和的人竟然会变成这种魔鬼
「啾!?」
「毕!?」
有某个东西咚一声地落在我们正旁边。
是块大石头。
大婶正朝着这边丢石头。
「咿咦咦咦~」
被这种东西打到的话可是会没命的!
我脑中一片空白地奔跑着。
弱肉强食的世界非常严厉。我一直这么认为。但不仅只是那样而已。
人类社会也非常严厉
我们哭哭啼啼地慌乱逃跑着。
「我要把你们做成肉饼~~~~~~!!」
那粗哑的声音如影随形地一直追赶上来。
等回到仓鼠村落时,我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了。
我们被大婶追赶而走散,我虽然勉强捡回一命,却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我以似曾相识的风景跟味道为路标流浪了好几天,才总算是回到了小屋。
「我、我回来了~」
我用量匙代替拐杖,在*会用的小屋中露面。
「啊,人类小姐!妳平安无事呀!」
「真是太好了,原来大家都在一起呢!」
令人怀念的面孔并排在一起。
一、二、三、四
「那个,好像少一只耶?」
其它四只沮丧地垂下了鼻头。
「他没有回来。」野目田先生的声音颤抖着。
「这么说他是被抓去做成肉饼?」
「不然就是被石头给击中了吧」
室内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了。
「他是个好人」
有一只仓鼠悲伤地哀叹着。保持沉默的其它仓鼠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沉重的悲伤充满着周围。野目田先生拍了拍手。
「好了,我们别再垂头丧气了,已经不在的人就放弃牠吧!」
「说的也是,那样比较好。」「忘得一干二净吧。」
唉,这种族的生命真是卑微。
「终究只是啮齿类吗?」
「妳刚说什么?」
「不,没什么。」
「先别提这些了,人类小姐,那时到手的红萝卜,虽然几乎都遗留在那边,但还是有带回一点点来喔。」
桌上摆着一根大大的红萝卜,四处有着被咬过的痕迹。看来他们刚好正在吃晚餐的样子。
「生的红萝卜」
虽然我觉得不太妥当,但还是顺从本能的引领试着咬了一口;于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爽甜味在我嘴中散发开来。
「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呢。」
「真是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野目田先生望向远方。「但是巨人太可怕了。我是第一次碰到那么可怕的生物。」
「对不起。」
这是代表人类的赔罪。
「啊,不过你听我说!人类并非都是坏心的巨人。就在那块田地附近的屋子里头,住着一位亲切的大姊姊哟。」
「真的吗?」
「是啊,巨人也不是都是些坏人。」
「是那样就好了但不管怎么说,我想应该不会再到那块土地去了吧。」
我想也是吧。毕竟刚经历过那种恐怖的体验。
「总之这样一来就能暂时锁城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喔~!」
大伙齐声附和。
就这样我们一边哀悼同伴之死(而且一边忘记他),一边不停地啃着红萝卜。
豪雨敲击着大地的重低音充斥着整个世界。
甚至从远处传来了雷声,可以得知雨势比之前的骤雨还要更加激烈,雨声几乎可以说是轰隆作响了,从地面伴随着麻木感传来的震动实在引人入睡。
我在自己的小屋当中,被树叶跟稻草围住并安祥地睡着。
破坏这舒适睡眠的是喧闹作响的一阵警钟(由空罐子制成)。
「什、什么速?速?」
进入半妖精模式的我爬起身来,单手拿着枯叶被子,毫无意义地惊慌失措着。
野目田先生冲进了小屋。
「出现了!那些家伙出现了!他们来袭击了!」
「那些家伙是指咦,我们遭到袭击了吗?」
「因为一直下着大雨,所以没注意到那些家伙把封闭住入口的大石头给移开了!他们就那样从入口闯进来了!」
「从那么小的洞里?」
「鼬鼠是进得来的!只要头能进来,身体也可以跟着通过!他们就是那样的生物!」
可以听到从外面传来仓鼠们的哀嚎。
「栅栏被破坏的话我们就完了!总之快逃离这里吧!」
「我我也会有危险吗?我并不是仓鼠」
对不起,我心里只想到自己没事就好。
「鼬鼠是以狩猎为乐!种族的差别根本没有关系!」
「唔」
以狩猎为乐。没想到牲畜竟然会有这种邪恶的思考模式,这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但是在鼠妇会说话、仓鼠会举办葬礼的世界当中,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吧。
「应该有确保可以逃走的通路吧?」
在考虑挺身对抗或闭关锁城的手段之前,我首先想确认的是这一点。
在紧急状况时,倘若有类似可以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逃走的后门
「并没有。」
「呜啊~!」
我发出了哀号。
「为什么!?」
「因为这里原本就只有开着一个洞。」
「自己另外开洞就好了呀,!」
仓鼠呆然地沉思了一阵子之后,恍然大悟似地敲了一下手。
「现在才注意到已经太慢了!」
我们握紧钉子,决定到小屋外面观察情况。
我们通过广场走到栅栏附近时,只见三只仓鼠朝着同一个方向架出钉子。我将视线移向他们所指的前方只见对方就在那里。
是鼬鼠军团。
人类对于鼬鼠这种动物一般是抱持着怎样的印象呢?
想必是这种(站起身来的鼬鼠先生之图),或者是这种(从雪洞当中露出脸来的鼬鼠先生之图)吧?
着实是非常可爱又惹人怜爱的动物。跟犬类相比之下,那细长柔软且脚短体长的独特体型让人产生这种想法。
但那只是假象而已。
无论是谁,只要用变成十公分的身体站在鼬鼠先生的面前,就能明白这一点。
所谓的野生世界就是如此残酷的现实。即使有为了记录野生动物充满野性且会抢地盘的活动而潜伏在现场的采访小组,他们也绝对不会出手相救吧。要说为什么的话,首先第一个理由就是『人类不能轻易地介入野生世界的严厉法则』,还有无论怎么主张这是生态记录,其实还是一般以营利为目的的摄影(或许您已经察觉了,我现在正陷入轻微混乱的状态)。
鼬鼠先生的姿态让我联想到幽灵的集团。
垂直伸起的站立姿态、因杀意而混浊成暗黑色的眼球,以及游走在胸前的锐利爪子。
「这、这未免太凶恶了吧?」
「对、对吧?」
鼬鼠总共有十只。他们在栅栏对面规矩地排成了一列。有一只格外巨大的鼬鼠从后面穿过行列向前多跨出了一步。
对方站起来时的高度,感觉比目前的我至少高出五倍以上一眼就能得知他是这群集团的头目。最重要的特征是,十只鼬鼠当中只有那只鼬鼠是唯一有着白色毛皮的。这点似乎反而让他更有反派威严的样子。
白色鼬鼠从容地环顾着村落,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容,然后用仿佛在款待客人般的语调开口说话了。
「嗨,各位肮脏污秽的仓鼠。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没有人能够回他半句话。因为不想做出反应而被盯上这种本能性的恐惧,正支配着我们所有人。
「因为我可以像这样目送你们仓鼠集团的末日我会一只只地,好像挑掉细碎骨头一样,把你们杀掉的。」
这复杂难懂的台词反而更强调出对方的恐怖。
所有仓鼠们全身都不停地发抖。
虽然勉强将钉子前端朝向栅栏对面,但当真要开打的时候,有没有人能够冲向前去这点就难说了。
「一开始曾有过的众多同伴,也已经剩下仅仅四只唉呀?似乎有个没见过的面孔。看来似乎不是仓鼠?」
白色鼬鼠用他独有的深红色瞳仁仔细地盯着我看。
他的眼神浮现出一种特别的关切。
身为曾经站在食物链顶点的旧人类的一员,在这个局面之下,必须说些什么才行吧?
「啾?(假装自己是仓鼠)」
「没用的,没用的啦人类小姐」
野目田先生用悲伤的眼神摇晃着我的肩膀。
「啾?」
「就算妳装成是仓鼠,也只会一起被杀掉而已。」
「对、对喔!啊啊,我刚才真的是混乱过头了!」
白鼬鼠似乎对这种小闹剧没有兴趣,他不悦地哼了哼鼻子。
「无所谓。只是增加了一只陌生的老鼠,状况并没有任何改变。反倒应该说我的乐趣又多了一只的份量啊。」
这只鼬鼠先生当真想杀了我呢。
我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全力运转着脑袋搜寻逃离的方法,但依然找不到任何妙计。
「野目田先生,那个栅栏大概有多坚固呢?」
栅栏看起来是非常拼命做出来的东西,高度比鼬鼠们的身高更高,网眼也调整得相当细小。
即使是从狭窄入口滑进来的鼬鼠,也无法钻过栅栏的缝隙。
就算他们试图攀爬过栅栏,但锐利的荆棘宛如有刺铁丝网一般缠绕在栅栏上,看来不是那么轻易能爬越过的样子。
「这我也不清楚,因为没实验过」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脸色发白,整个内心凉了下来。
这状况让人犹豫着是否该说出「这不是穷途末路了吗?」这句话。倘若一说出口,不想正视现实这种类似咒语般的不安彷佛会一涌而出。
「那个、我想一个人先走了?」
「我了解妳的心情但妳最好还是放弃吧。」
「我不想放弃啊。」
倘若对手只有一只的话,只要大家各自散开逃跑,或许还有得救的可能。
「快想啊,快想想啊我总之要拼命想想出个办法来然后创造出奇迹。就像在捏造的故事当中经常会出现的那些老是赌上百分之一以下成功率的主角们」
我单手拿着钉子,另一只手则架着量匙,陷入了思考当中。
「人类小姐?」
我对着看似担心地上下晃动着胡须的野目田先生这么宣言。
「我怎么能够放弃奇迹我要创造出奇迹只要不放弃,奇迹一定会发生的。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总之我先说了些积极正面的台词。对神(倘若存在)说的。
「你们就尽管祈祷吧。尽管紧抓着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吧。然后尽管被仍然无法消除的恐惧冻结住每一滴血!但是千万别忘记了。被绝对性的力量给捕捉住的可怜祭品,会幸运地遇到善良的援手这种状况,终究是只存在于弱者梦想中的cliche(陈腔滥调)罢了!」
这个饶舌且词汇丰富的鼬鼠男,当真是一只小畜生吗?
虽说是肉食性动物,但在童话世界当中,鼬鼠毕竟算是森林里的可爱动物同伴之一;真希望他能止于「我要吃了你喔」这种程度就好。
现实中的弱肉强食真是太残酷了
啊啊,我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恶梦应该说我全力地想如此认为。希望这是一场梦。然后让我现在立刻醒来。
「好了,各位肮脏污秽的仓鼠。虽然你们似乎以为这个栅栏能够有效阻挡我等的入侵啷唏唏,原来如此,这个隔板做得不错。以你们那只有指甲般大的弱小脑袋,能做出这东西确实厉害。不过」
有着褐色毛皮的手下鼬鼠们,同样浮现出好笑并伸出了爪子。
「只要一抓就会坏掉啦!」
白鼬鼠一将爪子往旁边横扫,栅栏便轻易地被切裂开来了。根本不需要用爬的。因为对超出规格的白鼬鼠而言,荆棘什么的丝毫不构成威胁。
鼬鼠们从被划开的裂缝当中接连地闯了进来。
「现在要开始宴会了,我的部下们!慢慢地杀了他们然后尽情地享受吧!」
过来了过来了过来了!
「奇迹~!奇迹!由于主角威能而幸运发生的奇迹~!!」
我将钉子跟量匙伸向前方,尽可能地大声吶喊。
不知是愿望有传达给上帝,或是命运的引领,又或者是主角威能?
卡嚓
浮现在量匙握柄上的那个数字,不晓得是因为怎样的机关,从3l奇迹似地上升成32了。
「」
以上。
「只有这样!?」
鼬鼠们袭击过来的身影宛如缓缓进行的慢动作,散发出一种连环漫画剧般的独特风味。
「啊哈哈,已经没救了呢~」
野目田先生用异常明朗的语调说道。
他的眼神已经放弃要活下去了。
「死亡还真是不可思议呢,人类小姐。」
「就说了不能够放弃呀!」
「或许所谓的活着,只不过是连绵不断地横跨在世界上的现象的一个型态而已这么一想的话,就不可怕了。」
「不可以现在就看透人生啊!」
四只仓鼠彷佛随时会爆发开来一般。他们扔掉唯一能当成武器的钉子,处于各自散开逃跑的前一刻。但是既然入口已经被鼬鼠们给控制住,无论逃到哪里都不可能得救的。我们只能紧贴在墙壁边缘,紧靠在一起发抖而已。
就在这时,突然有强烈的光线在洞穴之中点燃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
鼬鼠们仓皇失措了起来。过了一会,响起了仿佛将纸张撕裂开来般的尖锐声响。
忽然打下一个霹雳。而且似乎是落在非常近的地方。鼬鼠们的视线游移不定。以野兽的习性来说,这大概是不得不小心火灾的场面吧。
「我们稍微赚到一点寿命了。真是划算。」
野目田先生事不关己似地说道。不知恐惧感是否早已经麻痹了,只见他露出满足的表情。放弃得太快的人,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起来竟然是如此悲哀呢。我也得小心才行如果能活下来的话。
「趁现在」
就在我试图提议趁乱逃跑的时候。明明没有人碰到,但墙壁的一部分却崩塌下来并开了个洞。那是个大约五~六公分的小洞。
有只淋成落汤鸡的仓鼠从洞里露出脸来。
「你是!?」
在采收红萝卜的行动中不幸牺牲的叫做虽然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但总之是那位被认为已经死亡的仓鼠先生!
「你还活着啊!费尔南德斯!」
原来是这般高贵到有点浪费的名字吗?
「各位,从这里escape也就是逃跑吧!」
喔喔,仓鼠们的脸上闪耀着希望的光芒,接连地朝洞穴跳了进去。我是最后一个。
「人类小姐也快逃!」
「是、是的!」
我将钉子扔在原地,只背起量匙之后,我也将身体推向洞穴。在视野的一角可以看见白鼬鼠迅速跳出来的身影。被发现了!
「别想逃!」
白鼬鼠的气息在背后膨胀了起来。我泪眼盈眶。
「呜~」
我拼命地挥动四肢,但洞穴实在太小,我的屁股过不去。
「人类小姐,快点逃到这边来啊!」
「我、我钻不过去」
「把量匙丢掉吧!」
「卡住了拿不掉呀!」
虽然仓鼠先生们帮忙拉着我,但屁股还是过不来的样子。
「人类小姐,该不会」
「不是的。」我非常冷静。「并不是因为我整天吃着向日葵种子而发胖的缘故。」但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都是因为妳成天吃了就睡啦!」
虽然已经看不见身影,但可以察觉到白鼬鼠就站在我的背后。他散发出强烈的杀意。明明已经将对方逼到末路,却被对方给逃走一事让他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要小聪明的混帐仓鼠,我要把你们给撕裂开来!」
爪子朝着我的屁股伸了过来。
「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快逃~!」
我决定认命地接受FIN这个结果。
人类衰退之后
FIN
第八五七回烧狱馆(注:烧狱馆的日文音同小学馆(しょうがくかん),小学馆即本书的日方出版社。)轻小说大奖,
于****年九月底截止收件。
非常感谢各位的热情投稿。
目前我们正进行着,
从旁人眼中看来也十分毫不留情的残酷评审
就在我委身于让人联想到异次元的混沌之中时,从屁股那边响起了硬邦邦的声响。
「咿?」
瞬间,我的身体宛如香槟的软木塞般碰一声地跳开,且将仓鼠先生们也卷了进来,往豪雨之中飞了出去。
「喔喔喔?」
大概是有相当强劲的力量在作用吧,我们以惊人的气势飞了出去。虽然维持着丸子状态暂时飞行了一阵子,但仿佛没捏紧的雪球般,大家逐渐在空中七零八落地散开。
「人类小姐~有缘再相会」
野目田先生的声音跟身影逐渐远离。
「好的~野目田先生~请多保重~!」
分别的时刻到了。
今天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啊。我一边滑翔一边感触良深地这么心想。
看来我似乎昏厥了一阵子。
我宛如小吊饰一般地垂挂在刺进树干中的钉子上。
还有,那棵树正燃烧着。
「咦~」
似乎只是背负量匙用的绳子钩住了树木而已,我一挣扎便立刻脱离了树干。我从大约五十公分的高度轻松着地。
「得救了?」
树木似乎是直接遭受到刚才那记落雷的攻击。我刚才竟然像钉十字架一般被钉在那种地方倘若没有下雨,说不定我现在早因为浓烟而窒息死亡了。
在我勉强得救之后,又差点没命了。
这么说来,为什么我能够从屁股被刺成串烧的危机中逃离呢?
回想起来,在遭受到爪子攻击时的尖锐声响,似乎还残留在我耳边。
「啊~是打中了量匙?」
我背在背后的量匙正好匙形部分包住了屁股,似乎是碰巧成了盾牌的样子。靠着那一记攻击的威力,让我甚至穿过了洞穴。
「得逃走才行~」
不立刻行动的话,说不定会被鼬鼠给抓到。我这么心想并跨出了步伐。
然后就掉落到河川里了。
「哔!接二连三地!」
当然,因为豪雨的关系,河水正泛滥着。不由分说的水流力量将我从河底拖了出来,又搬运到脚踩不到地的深处去。
「啊呜」
嘴里进水之后,『FIN』的文字开始在我脑海里闪烁着。这是死亡的前兆。
啊啊,哪种死法是最轻松的呢?烧死、病死、失血致死、坠落摔死、窒息闷死、溺死、被碾死、因爆炸而死虽然有各式各样的死因,但一辈子只能体验到一次。
我个人认为冻死应该是比较理想的。听说能够像睡着一样地死去。烧死是最糟糕的!那绝对是种讨厌的死法。话虽如此,但并不是说溺死就比较好我的意识开始昏沉了。那么各位,永别了。
我的身体从激烈动荡着的水面上被拖往下方,静静地朝水中沉没下去。
我跟青蛙对上了视线。青蛙?
青蛙先生从灰暗水流中的对面缓缓地游了过来。他抓住我的手之后,以让人不会感受到急流反作用力的强劲力道,将我拉到了丘陵上。
「非、非常谢谢您。」
刚才流进嘴中的水分从嘴角滴答滴答地排出。我曾耳闻过水也是有致死量的,但总之能够得救真是太好了。
青蛙先生挺直了背,用两只脚威风凛凛地站立着。并不是因为他救了我才这么说的,总之他看起来真的是相当有男子气概。这位青蛙先生开口说道了:
「嗨,小姐,今天真是个大好的雨天呢?」
「说话了。」
「像这样的日子,心情还会时而振奋时而低落呢?」
「咦~?」
他毫不畏缩地说着意义不明的发言,让我稍微胆怯了起来。
「唉呀,这真是失礼了。原来我一直穿着雨衣呢?」
只见青蛙从头顶附近以宛如双开式工具箱般的构造,滑溜溜地往左右分开。
「」
我冷静地观看着这怪异的一幕。由于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导致我的内心已经麻木了。现在的话我可以接受任何混沌的现象。应该说现在的我就是个混沌的存在。
青蛙裂成两半开来,让人在意的内部是?
窥探着内部的我,大吃一惊而往后倒。
「咦?人、人类?」
青蛙的内部是个有着纤细体型的人类(?)。还有一张让人难以判别是男性或女性的中性容貌。是非常惊人的美貌。不,他不可能是人类。但倘若他是妖精的话,照理说应该更娇小既然如此,那这个生物究竟是?
「您、您是哪位?」
「这个嘛,我很少想过这件事呢?」
宛如用G笔跟圆笔(注:G笔跟圆笔是画漫画常用的两种笔尖)描绘出来般的美貌,以像是在吟唱诗歌般的轻快声音,说着让人有点怀念的胡涂台词。
「你该不会是妖精?」
妖精(?)将身体猛然挺向前方。他的脸部凑近过来,彷佛流入清澈湖水般的瞳孔,用那混合着满满好奇心的视线注视着我。我宛如被鼬鼠盯上的仓鼠一般,只是缩起身体全身颤抖着。
没多久妖精(?)突然笑逐颜开,用冷静的语调这么说道了:
「我也觉得自己曾经是呢~」
即使外表不同、或是微妙地使用着绅士般的口气,但我认为这个人一定是妖精。
我被招待前往妖精的村落。
木箱制成的电梯将我送到了位于约二十公尺高的森林林冠层。所谓的林冠就是指位于林木顶部处的茂盛枝叶部分。由于总是受到阳光的照射,因此树叶的发育不但良好,且总是暖烘烘的;在通风跟雨水方面更是得天独厚,可说是森林中属于胜利者的场所。
二十公尺这个高度,即使以我原本的身体来看,也是相当惊人的高度;对于目前变成一口尺寸的我而言,感觉甚至有三百公尺以上。
意外的是有各式各样的生物在林冠上生活着。
无论在哪都能看见虫或鸟的影子。其多样性让我震惊不已,特别是小型生物似乎是最活跃地在此生活着。由于有如此众多的资源跟能量存在着,以结果而言,对妖精们来说似乎也是非常易于生活的场所。
村子的模样相当奇特。
挖空南瓜做成的屋子放置在四处,常春藤制成的吊桥跟铺着木板的走廊自由地挂在四面八方。用常春藤支撑着木箱的电梯设置在各处,突出的树枝在特别牢固的地方摆设着直径长达三公尺的圆形木板,被当成广场活用。
各种设施也十分充实。例如称不上是动物园的昆虫园相当受欢迎,为了观赏瓢虫、鼠妇或跳蚤等昆虫,据说连续好几天都是客满状态。
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热闹的事件发生,四处洋溢着笑容跟笑声,简直就是地上的不,是树上的乐园。
人口并不算多。大约是一百人或两百人吧。再多似乎也不会超过五百人的样子。以妖精的村落来说,会让人感觉比较闲静,是由于人口较少的缘故吧?
决定聚集人数多寡的原因,在于那场所是否愉快。
我推测这个世界虽然相当愉快,但毕竟位于高处,因此难以受到注目;结果便止于适度发展的状态。
另外关于那套青蛙装,据说是雨天用的服装。听说最近相当流行。
难怪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妖精。
关于量匙的事。我立刻在村落里打听情报。
「从没看过。」「没看过。」「完全没看过。」「根本没看过。」「没看过没看过。」「整个没看过。」「倒不如说很想说有看过,但不能说谎啊。」「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啊?」
没有任何消息。没有解决方案。以这样的结果收场了。应该说很有可能制造出量匙的当事者并不在这里。或许是在远方某处的其它个体。我束手无策了。
妖精的文化社会,其搜寻能力实在太低落了!(kang议)
我下定了决心。
「放弃吧(笑容)。」
这里是安全的地点。
从地上的束缚跟弱肉强食的规则中分离出来、每天都宛如祭典一般愉快、还有不知从何处收集而来的点心,因此也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跟仓鼠时代相比,提升了好几倍的生活水平。什么都不做也会有食物冒出来。眺望出去的景观也相当漂亮。
「如果一直住在这里也不错啊?对吧?」
就这样,我决定在这天空的乐园里快乐地生活下去。
因为其它的妖精们也是每天都在玩乐。并不是只有我而已,所以不要紧的。我虽然明白,这是在逃避现实
虽然整村都是俊男美女这点,一开始带给我相当大的压力,但不可思议的是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太到异性的感觉。我立刻就习惯了。易于生存、易于生活。理想的王国。
我跟他们一起玩抓鬼,还有捉迷藏。
还有玩球跟唱歌跳舞。
肚子饿了的话,就吃点心。
最刺激的游戏是利用常春藤缆车来进行滑翔。游戏的玩法是抓住专用的滑轮,从固定在两侧的常春藤中间溜过去,滑行到对面树木。虽然我一开始怕得全身发抖,但由于下面张有网子,加上固定用的道具相当牢固,因此我也跟着开始玩这个游戏了。现在我是比村里的任何人都还要热中于这个游戏的人。
「活着这回事,太美好了?」
不知是否因为不须为了生存而动脑,我越来越像是妖精了。
啊,对了对了。只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就是身体比例的差距。
相对于顶多只有三等身的我,身高明明相同,但妖精们却是六头身到七头身的比例。无论是谁都散发着中性的魅力,且毫无例外地都是美形,因此看起来非常神圣高贵。也就是说依照我目前的尺寸跟智力的认知看来,连妖精这般逗趣的存在,竟然也可以升级成如此高等的生物了哩?
就在我深陷于这种散漫生活的某一天。
「各位,今天没拿到点心。」
从下界空手而回的妖精,道出了令人深感冲击的消息。
「那真是遗憾啊。」「也就是说要忍耐吗?」「是刻苦的时候吧。」「偶尔这样也不错嘛?」「也会有这种情况呢。」
大家似乎都不要紧的样子。
但是我无法一整天都不吃东西。我决定主张自己的意见。
「肚子,好饿好饿?」
「喔喔,小姐说她肚子饿了,是这样没错吧!」
「这可是要紧的大事。」「真想替她做点什么呢。」「有人想到什么好主意吗?」「嗯~这是个相当困难的问题啊。」
众多的妖精立刻围着我开始讨论了起来。
我在这里占有角色优势,因此大家都非常地疼爱我。
「以结论来说,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会变成这么一回事呢。」
「啊,没有吗」即使占有角色优势,但还是无法避开被归纳出来的残酷结论。「做不出来吗?」
「妳说要做,是指做点心吗?」「原来如此,没有的东西就动手把它做出来,这也是一种道理吧?」「的确如此。」「如何呢各位,就朝做点心这个方向讨论看看?」「身为一个绅士,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啊~?」
残酷的结论保持着不动如山的地位。
「为啥米咧~?」
「因为我们非常不擅长做点心。」
啊啊,是这么一回事吗
「不会做?」
「因为我们本性比较大而化之。」
「粉随便」
做点心的钢铁定律就是计算份量要精准。只要配方有一丁点变动,成品也会跟着干变万化。加上烘烤的时间跟搅拌的程度等等,有着大量需要小心处理的步骤。
「因为这样,所以是不可能的。」
「嗯~」我稍微想了一下,「材料,有的话,可以做喔?」
「小姐要做吗?」
「是唷~我会做。」
妖精们端正俊秀的面孔互相对望,彼此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
「如果是材料的话,应该可以收集到吧。」
「拜托了噜。」
三十秒后,几乎所有的材料都凑齐了。
「好快~!」
「很遗憾的是,只有低筋面粉没能得手。」
「啊,既然这样,那个就由我来准备?」
久违了,看来借用量匙神力的时机来临了。
「看看这个?」
我用双手将量匙举向高空。
「是量匙。」「是啊。」「可以挖什么吗?」「应该可以挖吧。」「要是能挖起很多东西就好了呢。」「在各种意义上,能够挖就好了呢。」(注:用汤匙「挖」或「捞」的动作跟「拯救」这个动词在日文中发音走相同的(すくう),本段可能隐含着一点双关语的意味。)
我在妖精们的注目之下,将量匙朝自己的脑门一刺,接着将量匙轻轻地拉了出来,只见上面盛着满满的低筋面粉。
「喔喔!这真是太精彩了!」
盛大的拍手声让我得意了起来。
「唉呀,量匙的数字从32降低到16了。」
「唔唔」
真的变成16了。我一直很在意关于数字代表的意义
「啊?」
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向我袭来,我当场蹲了下来。我紧紧地闭上双眼,稍微忍耐一会儿之后,不舒服的感觉便消失了。但当我再度张开双眼时,换成一股非常不自然的感觉。
妖精们的身高变得更加苗条高挑了。
大概有八头身不,有九头身?
我们应该部属于身高十公分的同伴才对,但现在妖精们似乎高了我一倍以上。
「奇怪?」
总觉得我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微妙地口齿不清。
「这*是让人惊愕至极。」「竟然会发*这*事件。」「简*就像是直*看到了空想世界中的幻觉一般。」「可说*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吧。」「嗯,这是非常罕*的现象。」「关*这个现象诸位知*些什么吗?」「不,从未听*有这种东西。」「但肯定是跟吾等有关*东西不会错吧?」「嗯,大概是那样吧?」
呃,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声音也变得老成起来,就连语调都变得微妙地庄严肃穆?
片段地传入耳里的话语,甚至有种尚未被意识捕捉到便脱落散失的感觉这就类似那种状况,跟小时候完全无法理解大人们对话的感觉很相似。
我一显露出不安的模样,便有一位妖精弯下腰来配合我的视线高度。
啊我稍微安心了点,松了口气。有种温馨的感觉。
「小姐,妳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不要紧喔?」
「看来妳似乎是因*某种特殊现象而导致身高缩小到只剩一半左右。根据我们*观察,这是起因于这*量匙造成的前*未有的反应,因此我们推测这*具看来似乎有应用到属于我们妖精一族的理论所致。」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用一句,来说明的话?」
「是的,如果EASY地说」妖精哼地清咳了一声:「拥有空**的某种****,藉由在**下的**当中可说是常态的**而偶发性发生的产物**了基干,由于复杂且以高密度重叠起来的*****作为**发挥作用一事让我们***了这个结论,藉由****导致*叠与复*化的场合,**是极为高」
「慢点唷!!」
「怎么了吗?」
「人家完全不懂!」
太诡异了。我也很奇怪,妖精也很奇怪:总觉得头脑开始昏昏沉沉,好想现在立刻用全力奔跑然后消失到某处去抛下这一切不管了啦~!
「那么,我就非常单纯地来说明吧。」妖精拿起已经变得比我的身高还要高的量匙。「就是这根量匙将妳*思考能力变换*了低筋面粉。」
「啊~」
将思考能力变换成低筋面粉?
思考能力是什么?
「用白话来说就*脑功能。」
「脑?」
「就是大脑。」
「脑子~?」
我将身体向右倾斜下去,这么回问着。
「就是大脑。」
妖精也将身体向右倾斜下去,这么回答着我。
对于这相当冲击的事实,我的反应是
「原来是这样呀。啊哈哈。」
我逐渐丧失了将冲击的事实认知为具有冲击性的能力。
「一般而言,把这*道具制作为只会降低思考能力的道具,其作法*较为简单,但要讲究细节*话,实际上对于**也会产生物理性作用*作法会比较诙谐且有趣。」
妖精拿在手里的量匙上的数字,上升变成了49。
啊啊,那数字果然是这表示
「原来如此,我也能够理解*。换言之这个量匙,是以将思考能力变换成粉末为目的而制作的**。」
另一个妖精这么说道,于是
「正是如此!只不过,既然都将思考能力变成粉末了,倘若体型没有配*智力变小的话,就不有趣了。制*出这项道具的人应该是这*认为*吧。」
「喔喔,这十分合乎常理嘛。」
这会合常理才怪。
「毕竟乐趣是最重要的因素嘛。」
一点都不重要。
「唉呀,您说得完全没错。」
这可是大事件哟?
「哈哈哈!」「呼呼呼!」「呵呵呵!」
妖精们笑了起来。
仿佛在强调『这里是THE社交界』一般绅士地笑着。
「啊哈哈,嗯呵呵」
我也笑了起来。因为觉得很愉快。现在的我就是如此单纯的生物。脑袋模模糊糊的,变得无法察觉到自身的危险。
但是我在某个部分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了吧。
「啊哈哈」
我一边笑一边流下豆大的泪珠。一边流下比那天在森林中看见的雨滴还要大粒的泪珠,一边哭泣着,并抓住了妖精衣服的衣角。
「救救我」
我不会再说什么想轻松过活了。工作也不会偷懒。
不会再跟仓鼠先生一起去偷蔬菜了。
不会熬夜。
也不会再玩将水灌入蚂蚁窝当中的游戏。
我不会说什么不想成为社会的齿轮之一。
我会认真地参加农业互助的活动。不会装病休息。
我不会再说什么只想做充满梦想的工作这种暧昧的奢侈要求。
朋友寄来的信我也不会嫌麻烦,会认真地回信。
「所以请救救我吧!」
「小姐她比起变得有趣好玩,似乎更强烈拒绝变小这*事呢。」「看来似乎是*样」「必须帮助她恢*原状啊。」「说得一点都没错*。」
一名代表走向前来,温柔地对着我说道:
「小姐,请妳别哭了。有*法解决的。」
「是什么?是什么?」
「因量匙导致智力降低*话,体格也会重新调整成跟智力相符的尺寸。」
不知是否因为智力快降低到幼儿程度以下的缘故,在言语的某处,时常会存在我无法理解的部分,但我仍拼命地仔细听着。
「对策相当简单。只要提升智力*行了。」
「对策?提升?」
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换句话说土察觉到这点的妖精重新开口说明:「就是要读书。」
「啊啊!」
这个我能够理解!
我将双手合十,瞻仰着妖精先生神圣庄严的面貌。
「我要读书喔。」
感觉就像是神~
基于这样的理由,我开始读书了。
妖精为我准备了特别的书房。太感激了。
但不知为何那里摆设得像是单人牢房一般。
不,不是「像是~一般」,应该说的确就是单人牢房。没有任何幻想空间。是非常现实的监狱。要说里面有的东西,就是读书用的桌椅、厕所、床铺、装日用品的小柜子、书柜、以及装饰在墙上的唯一调剂品丽泰海华丝(古代的女演员)的性感海报一张(注:1940年代最红的女星之一.在电影「刺激1995」(TheShawshankRedemption)『肖声克的救赎』当中,男主角用来遮洞的海报正是丽泰。海华丝的电影海报)。
就只有这些而已。
窗户相当小,入口则是铁栏杆,无法自由地出入。在铁栏杆的对面则是有些肮脏的水泥地走廊。其中一面墙整个就是书柜。书柜里放的是教科书或读物什么的,尽是些看起来一点也不有趣的书籍。由于目的是提升智力,因此他们似乎是将找到的各种领域的入门书全部塞进了柜子里。
「感觉,有点丧气?」
才刚开始没多久我就感到挫折了。
但是监视者现身了,彷佛在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了似地。
「四号,请用功学习。」
监视者是个机械。像是会出现在古早宇宙战争电影中的宛如圆桶一般的机器人。
然后四号指的就是现在的我。
「请勤奋地用功学习。」
它用合成制作出来的不自然语调催促着我。
「我有读书了」
「请更加用功学习。」
「我读了很多书哟?」
我今天已经读了非常多的书。大概读了三小时左右吧。使用过度的头脑僵硬了起来,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了。
「脑袋,昏昏沉沉。」
「OK」
内藏式注射针筒唰锵一声地从机器人的腹部当中跳了出来。针筒里早已经填充好绿色的药水。
「那、那是、什么~?」
「这是能振奋精神的药物。」
「振奋?」
「疲劳会PON一声地飞走。」
那不会是禁药之类的吧?
「打下这针之后,请更加更加地用功学习。」
「没、没有药我也能继续用功!」
「那真是失礼了。」
注射针筒被收了回去,让我松了口气。
这个机器人真可怕
我面向书桌,从书柜上拿出『从现在开始COBOL,学成之后一生受用无穷~』『上帝投资术~轻松获得一亿的奥林匹斯炼金术~』『人为什么外表就占了九成?』『傻瓜的品格』『写出这本轻小说的完全手册』等看似艰深的教养书,并开始阅读了起来。
「」
机器人一直在监视着我。因为他并不需要休息。
读书一点进度都没有。因为是古早时代的书籍,我在不了解背景的情况下,就算阅读也完全无法理解内容。
我的耐性马上就用光了。
「那个,休息呢?」
「我是不需要休息的。」
「我,有需要啊?」
机器人思考着。他的单眼一边闪烁并朝上下左右移动着。
「那么,就给妳娱乐用品吧。」
「我想要自由」
有某个东西从配给用的缝隙中被扔了进来。
发出咚隆一声并掉落过来的东西是附带锁链的铁球。
「将它装备在脚踝上,尽情地玩乐吧。」
「啊~」
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转而寻求位于小窗对面的户外风景。纤细高瘦的妖精们正在玩踢毽子。啊啊,真是充满闲情逸致
好想加入他们。
我会被杀的照这样下去我会被迫变成在监狱中死亡。
「四号,差不多该继续用功了。否则的话,我就PON一声地赶走妳的疲劳喔?」
他似乎是打算对我施加压力,只见他将注射针筒不停地拿进拿出。
「呜呜」
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贴在墙壁上的海报轻飘飘地掀了起来。在丽泰海华丝的性感照片下面,隐藏着四角形的凹洞,洞里准备了一个红色的开关。在按钮旁边写着注意事项。
「放弃(Giveup)用」
「我按~」
我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于是墙壁被往两旁打开,往左右两旁滑动之后,自由便在我的眼前拓展开来了。
我抓住立在一旁的唯一一件私人物品,也就是量匙。只有五公分的我要拿着量匙虽然有些困难,但勉强还能带着走。上面的数字是16.显示出智力的数字并没有任何变化。虽然单人牢房的生活没有带来正面效果,但也未造成负面影响。
「明天,再努力。」
我这么下定决心,往外头飞奔而出。
瞬间,数字卡吱卡吱卡吱卡吱地减少了4,变成12了。
「啊咿~」
又降低了。算了,无所谓。从明天开始努力就行了吧?
「这样真的好吗?」
机器人从背后,现在已经变成彷佛那边才是监狱一般的铁栏杆对面,向我这么问着。我自信满满地放话说道:
「我会努力喔?」
「努力什么?」
我像是个活泼的女孩子一般用力地紧握住拳头。
「努力做些什么。」
「是这样吗?」
感觉机器人像是在怜悯我。
但现在我只想玩乐而已。我一心只想着玩乐。
我用尽全力地飞奔到正踢着毽子的妖精们身旁。
我现在的智力据说是11。
量匙上是这么显示着的。
11这个数字,表示这个人的脑袋是相当值得同情的。真是不得了。
要是参加考试的话,结果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也并非都是些坏事。像是可以不用去思考琐碎的小事,也用不着理解困难的话题。可以悠哉地活下去,能够过着吃饱就睡,睡醒就玩的人生。听起来都是些好事。
或许实际上并不一样,但听起来的感觉就像那样。
最近我养了只瓢虫当宠物。因为我是五公分,所以瓢虫等于跟小狗差不多大。我替他绑上绳子,牵着牠去散步。我也帮他取了个名字,但是却忘记了。虽然我有笔记下来,但是我忘了自己有做笔记,因此还是不晓得他的名字。
还有,近来我一受到惊吓,就会像鼠妇一般变身成球体。跟妖精是同样的反应,我觉得挺不赖的。
还有面包丁(crouton)很好吃。我会慢慢咀嚼品尝。
我每天都在玩乐。跟妖精一起。妖精们都很高大,只有我一个人是小矮子。但是大家都很喜爱我。我有时会这么想在他们的爱意当中寿终正寝或许也不错。
「小姐,要不*一起去神的家里玩*?」
「神?」
「没错。就是神的HOUSE。」
「我没去过哟?」
「那*非常好玩*。」
「有多好玩?」
高大的妖精想了想之后这么说道:
「据说可以拿*点心、还可以请神*自己取名字;话说我的爵士称号,原本也是从神那里获得的。」
「哦哼~」我并不是很懂。但似乎很好玩的样子。「我要去唷。」
「好啊,我们就一起去吧。」
我一边开心地微笑着,但在意识的某处感觉到一种「啊咧?」的感觉。
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虽然是有点不太舒服的状态,但我立刻就忘记了。
过了几天,大伙一起到神的家里去玩了。那是次非常快乐的体验。从未见过的场所,不知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有看似想得起来却想不起来的事情时,心情就会变成「唔~」的感觉。
我感到不寻常的快乐。但妖精却这么说了:
「很遗憾地,今天神似乎不在。」
「咦~?。」
「温*亲切的神平常*会**这里。」
我已经不是很懂妖精所说的话了~但是我有听到是很亲切的神。光是用听的就让人感到雀跃不已~心痒难搔的称呼。因为我很雀跃,所以决定来玩。喜悦就是从游玩当中开始产生的。
明明刚才妖精们的身影还有一大群,但我却已经看不见了。
妖精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
会突然消失或互换像这样的状况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会忙碌地动来动去,并做出各种事情。我茫然地这么想着,妖精的高大身材就是身为大人的证据。因为是大人才会有各种工作吧。
今天也是明明有十个人一起来,但大家似乎都各自在做不同的事情。
说实话我也很想跟过去,但因为我追赶不上他们的动作,所以只好跟往常一样随意地四处张望,做自己在意的事情。
「喔,刚开始就碰上这个吗~」
我发现了巨大的饼干。
「一开始就来个好兆头的话,真不敢想象之后会变怎么样啊~」
饼干大约跟我的身高一般大。我用量匙「咚」地将它敲碎,搬运到位于附近的屋子。那里凑齐了许多家具。
我一边看着不知是什么的画,一边将饼干的碎片送进嘴里之后
「软掉了~」
已经软掉的饼干实在令人感到寂寞且悲哀。不受眷顾的饼干需要有人伸出爱的援手。接着我发现了一座沙山。
「这真是相当具有探险的价值。」
当我一把手伸到沙山里头去,突然变得想哭了起来。
「奇怪?」
就算在沙山里头有着巨大的虫咬了我伸进去的手,我应该也不会像这样哭泣才对。是怎么回事呢,这是什么来着,这东西好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当我茫然地在原地发呆时,有一名妖精走过来了。
「哇,这是低筋面粉呢。」
「低筋面粉。」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东西。
「是做饼干的材料呢。」
对了,就是那样。
我原本是会做饼干的。
「那么,要做吗?」
「没有软掉的饼干对我们而言是最棒的宝物。虽然很想要做饼干,但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的。」
「做得出来哟?」
照理说应该会做,但我却没有自信。
只有模糊的记忆诉说着我是做得到的。
「只要妳开口说要做什么,我们也可以帮忙呢。」
「既然如此」
就来做烤好刚出炉的饼干吧。
我总觉得必须这么做才行。
量匙的数值在我的背后从11减少成10了。
我用量匙挖出低筋面粉。
一看到数字,我的脑袋就朦胧了起来。但是我忍耐住了。
「小姐,我们准备好妳所说的东西啰?」
「谢~(翻译:非常感谢各位)」
他们立刻就帮忙准备好材料了。我要用这些材料来做点心。
「呃」
要怎么做来着?
由于我的头脑无法发挥功能,我只能依靠身体养成的习惯来制作点心。不过身体意外地记得相当清楚,作业算是挺顺利地进行着。
我跳到碗底,搅拌揉捏着材料。搅拌均匀到面团开始变得柔软之后,我从碗底对着上面的妖精们大叫。
「蛋汁,放入蛋汁~?」
「要一点点地放进去没错吧~?」
我转啊转揉啊揉,专注地持续着混合搅拌的作业。
「完成~」
当作香料添加进去的香草油的香甜味道,从整个面团里飘散出来。
「哇,真是好棒的香味啊。真想就这样吃掉呢?」
「不行~」
只有香味而已。味道还很难吃。工程才进行到一半。
我将完成的面团从碗里倒出(使用人力起重机),全员一起将面团拉平。就像是面团做的地毯一般。
「完成了」
那么,下一个步骤是
「啊咧啊咧~」
我已经无法用言语说明了。
我直接拿起道具,像是在说「跟着我做~」一般地高高举起。
「喔喔!」妖精们发出了惊叹声。
我拿在手上的是星星形状的铁制压模。这种(☆)形状的。
没错,接下来是做造型。
这是做饼干当中最快乐的工作。大家一边交接,一边一个个地用压模做出造型来。压好的星形则由两人一组搬运到烤盘上并排着。
形状压得差不多之后,面团地毯也变得零零落落的。
但是要把剩下的面团再次揉成圆形,然后再次拉平,并压出星形来。
「这个感觉,好怀念」
即使头脑并不记得,但身体还是记住了那种感觉。太好了。
量匙上的数值现在是7。
我大吃一惊。但就连为什么会感到害怕的理由都不明白。
我现在只能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
将几乎所有的面团都弄成星形,并全数放在两个烤盘上。
「接着~那个~」
正是那个。
最大的难关。烘烤。
我将烤箱的温度设定成一百七十五度。
对现在的我而言,这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作业,因此我拜托妖精替我准备好。
我们费力地将烤盘搬运到厨房。
一大群的妖精们,像是在抬轿一般地进军炉子下方。
「GOGO~」
坐在烤盘前头的我,就像那个,紧贴在船头前端的女性那种东西。
「往这边走!诸位!」
负责厨房工作的妖精们挥着双手出来迎接我们。
两个烤盘骄傲地通过聚集的民众之间并前进着。
「焦黄色~!(翻译:请将烤盘放入烤箱中层。烘烤时间是十~十五分。由于饼干这类的小型点心立刻就会烤焦,所以请勤奋点不时去观察烤箱的情况。等整体都变成有点焦黄色之后就完成了!请留意不要烫伤,并将饼干移到铁丝网架上,让饼干充分地冷却!一并准备好冰凉的饮料就更完美了。等一切都完成之后,就可以开始点心时间了!)」
烤箱开始烘烤了。
这是需要十分小心留意的步骤。
只要有一点大意,饼干立刻就会烤焦。
能够计算时间的只有我而已。
我必须振作才行。
但是我的意识已经变成相当值得人同情的程度了。
我感觉意识模糊不清。
将烤盘放入烤箱的步骤耗费了相当多的时间。
数值量匙的数值变得怎么样了呢?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量匙,正好是数字从5变成4的瞬间。
「啊」
世界中的亮光一口气退去了。
或许可以说是产生了剧烈变化吧。
知识跟意识错综交杂起来,只有这一瞬间我清楚地想起了自己究竟是谁。
但是那并非复原的征兆,反而类似临终前的火焰一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照亮整个周围的光芒,朝原本过来的方向也就是往上方咻地飞了回去。
我的周围就仿佛照耀着深海底部的探照灯一般,仅剩下些微的视野。
是个让人感到不安且寂寞的世界。
这让我联想到在漆黑的舞台上,独自一人被聚光灯照耀着的身影。
这就是现在的我所能够认识到的世界。
也就是智力4的世界。
即使我抬头仰望天花板,也只能看见黑暗盘旋在上方而已。这里不存在任何能够让心灵振奋起来的事物。
刚才那么多的妖精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环顾四周,只见有奇妙的直条纹图案包围住我。
这是什么啊?
我从未见过这情景。
深灰色的直线跟黑色直线细密地相互联系在一起。
似乎延伸到高空中,对我而言是看不见的地方。
举例来说,倘若在巨大的圆桶内侧画上直线图案,然后用它盖住人,应该可以重现出相当类似的光景吧。
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到底是我本来有打算仔细沉思,但又决定放诸水流。
「已经够了吧。」
我感觉内心相当沉重。
总觉得又要继续思考,变得麻烦起来了。
所谓的智力4,就是连「可怕」这种感觉也不晓得的状态呢。
我想悠哉地休息。
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并抱起了膝盖。
等到4变成3,最后又变成1、变成0的时候,我会变成不再是我自己吧。
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当成宠物的瓢虫是叫做阿尔吉侬。
倘若我变成傻瓜,还请哪位善心人士帮忙喂饲料给阿尔吉侬。
拜托了。
就这样我宛如扔向池塘的小浮石一般,逐渐潜进水里,浮浮沉沉。
我的心开始消失了。
有各种场景在眼睑后方鲜明地复苏了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
有小时候的回忆。
在学舍度过的日子。
毕业典礼时发生的事。
跟祖父的生活。
跟妖精的相遇。
还有友人指着我,放声大笑的回忆。
「」
这个不是首次被她看穿本性那天的事吗?
我明明从记忆中抹消掉了,为什么现在又冒了出来!
那种逼得我无地自容的状况或许发生过很多次但总之我先声明,在本故事中算是第一次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那种逼得我无地自容的状况!
友人Y,可以说她的人格有点问题吧。
我好不甘心。我不想就这样变成傻瓜然后消失。
我不想被其它人知道,尤其是被她知道这件事。
这种不光彩的死法
「无论怎么想感觉都很讨厌呢。」
既然要死的话,我想寿终正寝,彷佛睡着一般地死去。没有任何痛苦地。
以最基本的理论来说,智力变成0的话就会死掉吗?
倘若只有意识消失,身体还是活着的变成类似这种情况的话
消极负面的印象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绝对要避免那种情况」
要脱离目前状况的话。
信息
没错,就是信息。
请谁来给我信息吧。
给我小道消息、特惠信息、机密情报!
对于生存的渴望,让我强硬地吸收了身边讯息密度最浓厚的东西。
也就是在黑灰色的萧条世界当中,唯一全彩的高密度影像记录信息倒带的走马灯。
「重复播放快转播放两倍速三倍速四倍速!!」
我的大脑大人哪,开始狼吞虎咽地咀嚼情报。
用我有史以来最大的学习效率。
量匙的数值在0跟1之间不停地变动着。
「唔!」
渐渐地l所占的比率越来越高,在发出卡嚓一声之后,终于完全切换了过来。
「这还不够十倍速~!」
走马灯以猛烈的速度播放着。
而且是实时播放。我可以听到声音。不,应该说我必须去听!以拼死拼活的气势!
效果出类拔萃。
数值从2变成3。跳过4之后,一口气啪答啪答地恢复到6。
周围的直条纹空间产生了变化。
直线图案突然增大了幅度。
似乎是随着数值的上升而变宽的样子。
另外亮度也产生了变化。
原本只有众光灯程度的光量开始变强,跟刚才相反,这次是黑暗逐渐退去,世界逐渐变得宽广高大且明亮。
数值现在达到1O了。
直条纹图案变宽且逐渐变成彩色之后也能辨识出其真面目了。
「是脚?」
那是无数彷佛被拉成无限漫长一般的脚。
「那上面是」
上方。
以信息性来说,那似乎是象征着更高度的领域。
上方。又或者是信息。
同样具备知性但等级相差太多的同伴,彼此无法辨识出对方。根本不会注意到对方就近在身边。
宛如竹子一般、应该是属于妖精身体一部分的脚笔直地往上伸展着。
我看不到胯下还有腰部的那一带。我只能勉强辨识出往直线方向伸展的靴子。
各位知道绘制在古早道路上用来标明速度限制的数字吗?
那些数字考虑到从车里看过去时的远近感,因而绘制成纵长型。现在正好就跟那种状况一样。
数字目前恢复到14了。
不知是否因为识别的准确度急速上升的缘故,我看见的景象全都闪烁个不停。
「只能拼了虽然会对大脑造成很大的负担」
现在是个机会。
我即将恢复成原本的天才少女!
「以二十倍速播放!」
走马灯轰嗡嗡地全力转动着。
播放到这边之后,就连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也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啊~讨厌!?」
啊啊,好痛苦都是些痛苦的记忆!
我想永远关在家里头过一辈子~!
数值突破15了。
「那、那个是?」
就在这时,有某种东西从天空逼近而来。
那东西一开始只是一个小点,慢慢地扩大并朝我接近。
那是星形呈现焦黄色的
是饼干!
饼干从天而降。
「啊啊!」
我以迎接神一般的心情,抱紧了彷佛要将我的视野整个掩盖住似的巨大饼干。
原本抓着饼干的粗糙手指,突然消失在上方了。
是妖精吗?
啊啊,刚烤好的饼干香味!
讯息量真是惊人。
人类光是活着,每天便会接触到惊人的讯息量。
我张大口咬住了饼干。
我将所有的刺激都转换成信息,跟酥脆的口感一起咀嚼品尝着。
「啊映福喔~(好幸福喔)!」
我马不停蹄地吃掉了一块巨大饼干。
在我吃完饼干之后,数字便以彷佛在开玩笑般的气势跳到了45。
「哇啊~!」
辨识情报更新。认识限度更新。
在智力变成45的瞬间,我终于找回能够辨认出世界的知性。
等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色彩鲜明的世界当中了。
「啊,变、变回来了」
我不停触摸着自己的脸,并一一抚摸着手脚。
「嘿~哈~哦~」
直到刚才都一直侵蚀着我、仿佛要吞食掉内心的孤独感也消逝了。
「妳不要紧吧?」
在同样高度的视线上也可以看见妖精的容貌。
「喔喔,竟然恢复到十公分尺寸了」
看来似乎是靠着一块饼干,一口气恢复了智力的样子?
「小姐,现在正是烤好刚出炉的时候呢?」
妖精们围着刚出炉的热腾腾饼干小山。
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将饼干的碎片送入嘴里。
「啊」
那个饼干材料是
现在我总算注意到了。
那是我大脑的成分
「STOP!」
我用力地挥动双手,又奔又爬地跑到饼干小山上面,高声地宣言了:
「这些饼干其实是有毒的!!」
「咦~!?」
妖精们的声音响彻整个室内。
「所以不可以吃掉!我要回收这些饼干!」
我从所有妖精手上回收了饼干。
「这些饼干很危险,因此由我来进行杀菌处理!」
「咦~!?」
您会认为我这样很可耻吗?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呀。
因为这些饼干正是我的智力本身。
倘若被大家给吃掉,那部分的智慧就拿不回来了哟?
量匙所变换的东西。
那并非什么低筋面粉。
而是将知性物质化并转换成制作点心的材料。
要比喻的话,可以说是「聪明粉」吧。
这结局真是太残酷了。
要我跟妖精们道歉也是无妨的。
但我也是很拼命的呀。
还请各位能谅解这一点。
我一个人吃掉了饼干。
一个人吃掉了份量有我自己体重好几倍的饼干,没错,我一个人吃掉了。
托了这些饼干的福,我的智力指数恢复到250了。各位还记得一开始的数字是多少吗?
是322哟。
我吃掉了所有饼干,现在是250。其中的差距约七十二之多。
即使扣除靠着走马灯教育自行提升的部分,还是有五十多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还有一部分是消失到妖精们的肚子里去了。不过,另外还有其它的理由。
那个智慧饼干虽然是成功回收了大部分。
但有一部分被它们给逃掉了。
至今仍尚未发现其下落。
所幸在数字超过100的时候,我的身材也被改良成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类的比例。为了对我长期失踪一事赔罪,我到事务所露面。用身高来说的话,大约是九十公分那时的事吧。是个很接近古董娃娃的尺寸。
祖父不是很喜欢古董之类的东西吗?我原本是看准这一点的。
「久违了,爷爷。是我。」
祖父用非常诧异且同情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说妳啊不,还是算了。妳什么也别说。」
然后手按着眼睛,忍住快夺眶而出的泪水。
成为这古怪祖父引以为傲的孙女看来我要获得这样的立场,还必须累积更多修练才行。
只看外表的话,我应该表现得很好没错吧?
毕竟我看起来娇小,加上原本就拥有看似梦幻的容貌。
「妳听好了。人类是看气质的。」
「气质?」
「一切都是由气质来决定。就算看起来梦幻,但倘若从内在散发出来的气质并不符合深闺大小姐的形象,也会被看出本性的。」
「」
「妳身上完全欠缺那种神秘性。即使表面看起来像是洋娃娃,但内在只是个凡人罢了。」
「凡人」
「死心吧。还有快点恢复成原来的姿态。妳这么小只会让我分心。」
虽然我领教到了令人难以想象是血亲会说的台词,但似乎可以不用为了失踪一事受罚。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从妳突然消失不见之后,都还没经过一天啊。再说我也知道妳昨天半夜还在厨房弄东弄西的。」
唉呀唉呀唉呀?
还没经过一天?
「我以为至少已经过了十天了」
「那还真是不可思议啊。不过妳晓得吗?只能生存仅仅数年的小动物,跟能够活好几十年的巨象,一生中心跳的次数是一样的。」
「嘿?」
「据说那个次数是十五亿次。这算是平均值。只不过那种心跳的感觉,依照动物的种类不同,快慢也会有所差异。」
虽然是非常难以理解的话题,但现在的我拥有切身感受。
「也就是说极为小型的生物所感受到的时间,跟人类的时间相比之下,是以惊人的速度在流逝对吗?」
祖父看似满意地笑了。虽然近乎是别有用意似的笑容。
「正是那样。」
我感觉像经过十天的日子,实际上是在一天当中所发生的事。
这实在是令人相当难以置信。
虽然我也曾体验过,倘若没有最后那件事带来的经验,我大概无法相信这种说法吧。
小小生命的所能享有的天数,远比人类过得更紧凑密集。
小小生命内心的认知,编织出跟人类大相径庭的世界。
就像妖精的姿态会根据我知性的「程度」而有所变化一般。
「妳要尽快恢复成原本的尺寸啊。照妳这个尺寸,说不定会影响到妳结婚什么的喔。」
「什!」
我领悟到祖父话中的含意,胀红了脸且说不出话来。
在智力变成250的现在,我的体格也大致恢复成人类的标准了。
因为我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哪。
倘若以身高来说的话,大约是多高呢?我现在大概是一五○左右。由于各部位的比率偏小,因此看起来就彷佛洋娃娃一般。不知该高兴还难过。
在这次的冒险当中,还有很多后续发展。
首先是后日谈其之一关于地板下的事件。
恢复成人类尺寸的我,某天注意到了地板下发出的声响。我掀开地板进行调查,于是发现有野生的仓鼠在里头住了下来。数量大约五只。
他们都背着钉子,且披着一件上衣。
是的,也就是说,一般认为应该就是那么一回事吧。我发现仓鼠们的时候,冈为不小心对上了视线,他们非常可怜地惊吓到全身僵硬。之前跟他们一起生活的客人就是我呀但他们大概无法辨认出来吧。
虽然觉得有点寂寞,但这也难怪了。毕竟仓鼠先生有仓鼠所认知的世界,现在的我已经被排除在那世界之外了。
他们在那之后应该是吃到了不少苦头吧。
大家都因为压力而斑秃(鬼剃头)了。毛皮也脏乱不堪,想必是拼了命地逃到这里来的吧?甚至严重到必须选择躲到人类村落的地板下这种危险的选项。
真是太可怜了。
因此我决定将我手工制作的迷你家具跟食物送给地板下的仓鼠们,这么一来生活水准应该会比稻草屋顶的小屋提升不少吧。
现在恢复成人类大人的我,也可以轻易地得到向日葵的种子。
我偶尔会偷偷地观察他们,看来他们似乎顺利地定居了下来;家具有使用过的迹象,给他们的食物也确实地减少了。还有还有
「爷爷,你弄得到母仓鼠吗?」
「妳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我有需要。」
「妳打算拿来吃吗?」
「我有需要。」
「听说那是稀有动物杂种也行吗?」
「是的,只要是母的,大概什么品种都行。」
过没多久,便有两只母仓鼠由商队从附近的城镇送过来了。
我将她们放生到地板下。仓鼠先生们想必会大吃一惊吧。因为某天突然便有母仓鼠像这样从天而降。
「之后就请你们靠自己去建立关系吧。」
我跟他们这么说道之后,将地板放回原状。
如果他们能因此作为种子,让仓鼠的文化复苏过来,发展出更高度的智慧文明虽然那大概是遥远未来后的事吧。但比起靠自己从电灯泡那附近开始进化,这样应该会快上很多吧。
假如那时已经没有任何人活着的话,地球就拜托你们了啰?
后续发展之二。
「森林里发生了火灾。」
祖父这么说道。
「这样啊。」
「野生动物们因为那场火灾失去了家园,纷纷逃出森林,虽然应该没什么太危险的动物,但要去森林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
在事务所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我的智力数值大约有260的时候吧。
另外我也从面对人类时,个性很温和的鸡蛋大婶那边听到了一个传闻,就是在镇上的人们之间,正流行喂饲料给肚子饿的野生动物。
然后,就在隔天。
「啊啦?」
在我被使唤去领取配给的食粮时,脚边冒出了那雪白且体型细长的生物。牠滑溜溜地缠绕在我脚上。
「你是?」
牠应该是判断出拿着纸袋的我身上拥有食物吧。
不断地将身体凑近我,且拼命地主张自己存在的那生物是白色鼬鼠?不对。
「啊,这是小白鼬(注:小白鼬原文为「オコヅョ」,一般称为「白鼬」。但为跟文中的鼬鼠(原文为イタチ,又称黄鼠狼)做区别,故书中译作「小白鼬」。其特征是一年会换毛两次,夏季会变成背部褐色、腹部白色的模样;冬李则是全身雪白。尾巴前瑞则为黑色)?」
小白鼬。食肉目鼬科的哺乳类。
曾经看起来那么恐怖的牠,像这样用人类的眼睛来看,也只不过是一只小动物而已。
而且牠似乎完全习惯了从人类身上获得饲料,甚至还学会了讨好人类。
以十公分尺寸相遇的时候,明明给人一种「小白鼬大人!」的感觉呢。
可以看见其它的小白鼬同伴们那身褐色的毛皮,在越过石墙的牧场附近散落移动着。
「你这家伙,当初还想杀了我呢」
小白鼬像是要挡住我的去路似地横躺在路上,咕噜一声将肚子给露出来。是否能够获得饲料?牠似乎在这件事的交界点上被逼到走投无路,不断传达出那种拼了命的感觉。
「我说你啊~!」
牠吓得抖动了一下身体,并往后跳了一公尺以上。牠的性格应该更凶猛才对呀。
「算了,已经够了」
我叹了口气,从纸袋中拿出他们大概会吃的东西。
小白鼬兴奋不已。
牠已经完全没有自尊可言,开始在我身边转啊转地绕着圈子。
「只要凑近人类身边撒娇就能得到饲料什么的,是弱者才会梦想的cliche吧?」
「啾、啾?」
小白鼬讨好人的方式还不能说是很熟练,感觉仍相当生硬。
不过,牠才被我狠狠一瞪,就感到困惑的态度,让我算是勉强满足了。
「来,请吃吧。」
小白鼬开始吃起饲料之后,一般的褐色小鼬鼠也慢慢地凑近了过来。这里的排列顺序似乎跟之前一样。
我数了数之后,发现少了大约三只。而且无论哪只小鼬鼠,体毛都有烧焦的痕迹。这表示少掉的那三只大概是归西了吧?森林的火灾,有时就算下雨也灭不掉呢!这么一想,就觉得这些生物其实也相当可怜。
「让我摸摸你的肚子吧。」
我硬是将白色的小白鼬给翻过身来,无视于牠叽叽的鸣叫声,尽情地抚摸着牠的腹部。
「我满足了。」
「啾~」
所以,我就这样原谅你吧!
后续发展之三。
这是最后一个后日谈了。
偶尔会有祖父认识的人来事务所找祖父泡茶闲聊。
当然我也会跟着一起喝茶,但从初次见面的客人眼中看来,我不但是个陌生的姑娘,而且又是新人兼孙女,自然会被追根究底、如连珠炮地向我盘问各种大小问题。
虽然有时会遇到让我稍微感到难受的问题,但我仍努力地应对着各种疑问。
因为不暂时安分一点的话,感觉似乎会遭天谴
基于这样的原因,虽然为数不多,但我也逐渐跟镇上的人有所交流;曾几何时,有一段时间变得相当严重的那种对于孤独的恐惧感,现在也逐渐一丁点地冲淡掉了。
然后,从现在开始才进入正题。
「话说回来,最近又冒出了奇怪的生物呢。」
客人不经意所说的一句话,让我惊讶地愣住了。
「您是说,奇怪的生物?」
我一边端上红茶,一边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动摇这么问道。
平常在打完招呼之后,就会立刻逃回自己桌前的我,这时却坐到了沙发上一事,让坐在旁边的祖父对我投以疑惑的眼神。
「嗯,虽然我也只见过一次,有个类似海星的生物啊」
类似海星的生物。
我不祥的预感命中了。
那东西终究是被其它人给看见了。
「类似海星的生物怎么了吗?」
我将身体倾向前方,催促着下文。
「镇上的人都称牠为海星虫我在想又冒出了诡异的奇怪生物呢。」
「唉呀,那还真是不得了呢。倘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就好了。」从现在开始才要进入主题。「那么,那个海星虫是在哪一带被目击到的呢?」
「喂,妳」
祖父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我用眼神制止他。
这对我而言可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哪!
「我想想,是在镇上的」正开口说到一半的老人,突然指着墙壁。「就在那里!」
「!!」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神速的动作从沙发上跳起,袭击黏在墙壁上的小型海星型生物。
在海星虫摆出防御状态之前,我便迅速地一巴掌拍下去杀了牠。
这种生物会使用五只手脚,像蚱蜢一般地跳跃。
「哦哦。您的孙女虽然感觉文静,但其实相当地活泼嘛,大师。」
「让您看笑话了。」
「竟然能徒手击毙虫子,年轻的姑娘通常是办不到的啊。」
「真的是让您看笑话了。」
祖父的语调平淡得让人感到诡异。这一定是他衷心如此认为的真心话吧?确实是因为孙女而感到羞耻的态度。
他应该不至于察觉到我正在做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我很擅长驱逐这种虫哟。倘若您在镇上有看见的话,请务必跟我联络。」
我将杀掉的海星虫藏在背后的手中,勉强打了个圆场。
「已经够了,妳快坐下吧!真是吵死人了!」祖父这么说道。
「是的。」
海星虫。
其真面目就是那些用我脑袋里所拿出来的低筋面粉做成的饼干。
在烤好刚出炉的时候,确实是普通的饼干。
但当我吃掉一次能够塞得下的份量,打算将剩下的份留着改天慢慢吃,正要把将饼干保存起来时那些饼干便在盘子上扭动了起来,然后一哄而散地逃走了。
换句话说,海星虫就是具备了智慧的饼干。
从这一天开始,我猎捕海星的活动便在日常生活的阴影处,不为人知地揭开了序幕。
虽然在饼干动起来的瞬间我就多少有点觉悟,但果然是野生化了。我也看过正在分裂的个体。总之直到我重新找回丧失的智慧为止,猎捕海星生活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一定会的。
虽然也有靠自己用功学习来恢复智力的手段啦
「她是个奇怪的孙女。」
「不会啦,这是所谓的世代差异啦。我家的孙子也是」
我在进行会话的两名老人旁边只是一直保持着微笑。然后看准两人视线移开的空档,将刚才杀掉的海星虫迅速地放进了嘴里。
某处发出了小小的卡嚓声响。
妖精笔记
妖精所制作的道具,无论是哪一种都隐藏着奇妙的效果。
不同的道具所拥有的效果也不一样。偶尔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得到道具时,如果要使用请慎重注意安全喔!
由于形状跟大小多半是被制作成人类用的尺寸,因此一般认为这些道具并非妖精为了自己使用才制作,而是赠送给人类的礼物。
不知为何,妖精道具无论多么慎重地保管储存,据说还是会发生弄丢的情况。非常不可思议!<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