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一直在熬夜。
昨晚也沉溺在制作模型当中而弄到半夜三点才睡,原本以为铁定会迟到了;幸好靠着这一个月来勤奋上进而养成的习惯,让我尽管只有四小时的睡眠,仍分秒不差地准时起床。在四五秒之内换好衣服后,我抓起行李飞奔出房间,塞了一个代替早餐用的苹果到口袋当中,潇洒地出门上班!
就在这时我醒过来了。一看时间,早已过了中午。
「糟了」
明明计划好今天一定要七点起床、九点前去上班,傍晚回家之后最晚也要在十二点就寝,让生活作息变正常的;结果又成了「明天再继续加油」的状态。
要是持续这种生活,最后我可能会变成夜行性的人类。
「绝对不能变成那样」
我爬起身来,抬起沉重的眼皮,拖着懒散的身体前去上班,勉强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由于是这种时代,因此虽说是工作,却也清闲得很。但今天偏偏有各种要商量的事件接踵而来。「哎呀,仓库被妖精给占领了?咦?您则是在砍断的树木上发现了妖精的窝?田地里头埋的不是蔬菜而是妖精?那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呢?」我勤奋地工作着。
在我累得精疲力尽回家之后,一阵温暖的炖肉汤味道包围住我。
就在我正要享用第一口的时候,我清醒过来了。这时已经是两点了。
「咦咦?」
太悲惨了悲惨的回笼觉!
我可不想做出因赖床而第三次陷入梦乡的愚蠢行为,于是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重新确认时钟之后,果然时间早已过了下午两点。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夸张地睡过头。
屋子里感觉不到有人在家的动静。唯一同居的祖父,老早就到事务所去了吧。即使无事可做也会去上班,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啊啊啊,怎么会犯这种错呢,真是的。」
即使迟到也要去上班,看来被身为所长的祖父讽刺个一两句,会成为我今天第一项工作。叹气。
既然如此,那现在慌张也没用了,我决定悠哉地梳洗准备。
我一边茫然出神地梳理着找不到时间跟理由去剪短而一直留长的长~头发,一边将视线移向桌上。我无法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呵呵。」
桌上摆着迷你家具的模型。
用火柴盒制作的柜子、用剥开的胡桃壳制成的汤盘、用枯枝做成的桌椅、床铺上铺着迷你尺寸的床单跟枕头,还有剪裁柔软蓬松的吸墨纸制成的地毯;用安全别针加工打造出来的晒衣架、顶针(注:顶针(thimble)是指缝纫时用来保护指尖的钟型小用具。)则加上把手改造成锅子;处于就绪状态的瓦斯炉在这些家具当中更是我得意的杰作,它甚至能够实际点火来使用。
没错,我所制作的模型正是迷你家具。
开端是在大约一星期前,我想到了可以制作妖精专用的椅子,在他们来玩时拿出来接待。
我参考家中现有的物品,尽可能地试着重现出同样的造型;接着便开始想要张桌子,然后是想要杯子就这样**无止尽地失控了起来
「看起来就像我的房间原封不动地被缩小的样子」
在桌上摆着重现出我房间的立体模型。虽然只有两面,但也立着墙壁。倘若将四周都围住的话,会让我想更进一步地制作出整栋房子的模型,因此才决定采用这种将两面墙壁联系成直角的开放式构造。
「啊,对了,有个地方我忘记了。」
昨晚刚完成的最新作品。
我将装着那副知名名画蒙娜丽莎邮票的迷你画框,装饰在我房间里实际上也挂有肖像画的场所。
肖像画是祖母年轻时请人画的东西,怎么看都跟模型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即使是我也无法用迷你模型重现肖像画的图案。
现在就先忍着用这个来代替吧。
虽然这么说很像老王卖瓜,但无论哪个部分都制作得相当精致。原本我就擅长精细的作业,在以前就读的学舍举办宴会时,我可是在道具装饰方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例如这张迷你椅子。
它就跟我现在正坐着的椅子同样形状,要是能灵活运用远近法的话,甚至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两张同样大小的椅子并排着的一样。
就是那个,在远处摆着较大的椅子,眼前则摆放迷你模型的手法。
「啊,这边的手工有点粗糙」
我透过从窗户射入的阳光确认着细部,将美工用的精密小刀对准有问题的部分削了好一阵子。
「这样的话」
我将改良过的椅子摆好,感觉立体模型的完成度又更上一层楼了。
真想快点让妖精们使用这些家具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餐具破碎的声音。
「咦?」
是从厨房那里传来的。我前往厨房一看,只见立在餐具台上晾干的盘子,似乎有两盘掉落到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怎么会?」
窗户紧闭着,也没有风吹进来的迹象。只见一小块的红萝卜摇摇晃晃地穿越过眺望着流理台的我的眼前。
就我所知的范围内,红萝卜是不会自己移动的。
「等等,万一」
我可以猜测到「只有一个种族」是会做出这种好事。
「走在那边的妖精们,请问是要上哪去?」
红萝卜无视我的询问,只是一心一意地咚咚咚咚往前跑。
我伸出手,抓起了红萝卜。只见两人份的脚垂吊在红萝卜下方。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红萝卜啊?」
我将红萝卜的背面反转过来,跟紧抓在上头的生物对上视线。是两只褐色的老鼠。
「哇啊,出来了!」
由于我大吃一惊而从手中滑落掉下的红萝卜,被吸进了流理台的后面。偷偷摸摸地拉扯着红萝卜的声音似乎逃走到某处去了。
「被偷走了。」
我到达事务所是下午三点的事了。
「有句话说大人物都不会太早登场啊。」
对我说了这番跟我预料中一样台词的人,是我的祖父,他同时也是樟树之里调停事务所的所长。
「我原本是打算在中午以前出门的但是有老鼠跑了出来。」
「老鼠?」
「牠偷走了蔬菜。」
祖父暂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他像是接受了这说法似地抽动了一下眉头,将视线移回手边的文件上。
「又跑出来了吗?」
「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似乎是偶尔会偷跑进来的样子。」
「我原本还以为是妖精呢。」
「但他们又不会偷人类的食物。」
说的也是。
「先别提那些了,妳看看这个。」祖父这么说道,并举起手上拿的东西。
我本以为是文件,但似乎是信件的样子。我接过信并看了看内容。
『最近在镇上似乎冒出了众多奇妙的物品。感觉像是妖精们的恶作剧,请问是否会有危险?随信附上一件这边回收到的物品。』
「这可真稀奇,是投书呢。」
「信是今天早上放在玄关旁边的。随信附上的物品就是这个。」
祖父将长靴慎重地放在桌上。
「是人类用的尺寸呢。」
「妳穿看看。」
长靴被推向我这边来。
「会引发让人出乎意料的神奇现象的长靴。」
被要求穿上这种东西,我感到有些困惑。我将长靴拿在手上窥探着内部,并试着将靴子倒过来摇晃看看,但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从这个构造看来,似乎是不实际使用看看的话,就无法了解其中奥妙。在迷惘了一阵之后,我下定决心,试着将脚伸进长靴里面
「穿起来的感觉似乎很普通?」
「妳走几步看看。」
我穿着尺寸不合的长靴,在室内哒哒地绕着。
异常现象立刻就发生了。
「咦?」每当我踏在地板上,就开始有水声回荡着。我试着抬起一只脚,只见地板依然是干的,不见任何水滴。但是只要我跨出一步,就会听见啪答啪答的水声。
「靴子里什么时候进水了?」
我脱掉一边的靴子,发现只有长靴里面积了满满的水。
「像这样的东西,最近在镇上似乎四处可见。」
「这究竟是怎样的机关呀?」
虽然祖父一副「在太阳系里头这种事算是家常便饭」的表情而显得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我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至少是有将空气中的水分给收集起来的构造吧。」
「但这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长靴」
我真的不晓得那种机关究竟是安装在哪里。
我从四面八方仔细地研究着这神奇的长靴,这时祖父对我这么说道:
「妳去看看情况。」
「我吗?」
「虽然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害,但都有人投书过来了,这样正好。妳就当成研修,去镇上探查一下情况吧。」
「什么!」我在胸前重叠起双手,垂下了双眼,静悄悄地走近祖父的桌边。「你是叫我去跟非特定多数的人们交谈吗?」
「妳这样子不是每天都只有来回在事务所跟自家当中而已?妳也差不多该跟镇上的人们进行交流,试着立志成为能让大家依靠的调停官如何?」
「我并不擅长跟不认识的人交谈。」
「这种外勤是新人的工作。」
「我对于这种明明是志愿到企画部,但进公司之后却被送到营业部一般的跳跃式发展稍微感到困惑。」
「这不是个绝妙的安排吗?」
看来似乎还无法期待祖父对于我的创作性有任何贴心的理解。
「那么,我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发了。」
「嗯。」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我拨开了一看到人便用身体冲撞来表现亲爱之情的羊群,穿过了让人联想到绿色草地毯的放牧场之后,便来到像是将石板随性重叠起来一般的低矮石墙(看起来虽然如此,不过还是很牢靠的)前。石墙夹着道路延伸下去,只要顺着这条路走,大约走个五分钟,就会进入镇上的人口密集区。
看这个时间,无论哪户人家都差不多开始准备做晚餐了吧。四处可见从屋顶突出来的烟囱冒着白烟。这一带几乎所有人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像我们这样从事专门行业来获得代价的人,是罕见的少数派。
通货制度没落之后已历经了无数岁月。为了维持从事文化活动相关工作的人们生活,才会导入了配给券制度但对于不靠自身流半滴汗而获得食物这一点,我也不是不会感到那么一丝丝理亏。我原本就不擅长跟人交谈但工作就是工作。
我下定决心,迈向第一间房子的门口。
「请、请问有人在吗!」
这项访问陌生人所居住的陌生房子的苦工,是调查活动的第一件任务。
只见大门打开,看似严厉的妇人走了出来。
「在您正忙的时候打扰了。我是调停事务所派来的人。」
「事务所派来的人您真的是调停事务所的相关人士吗?」
「呃我是获得许可才前来访问的呀?」
「是哪边的许可?」
「是祖父的。」
「妳在说什么啊?妳感觉很可疑哟?」
「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搞什么呀?」
尽管如此,这也是我缠斗到最大极限的成果了。
我逃回路上之后观察门口的动静,只见那位妇人依然朝我摆出诧异的表情。那视线逼得我从现场移动到其它地方。离开好一段距离之后,我总算是松了口气。究竟是哪里出错了?那种视线,彷佛在说快来惩罚那名可疑人物似的!
我感到十分挫折。
虽然就连我自己也认为刚才是一次稍微不太自然的访问。
在访问这个行为当中,存在着不合常理的精神压力。在门打开的瞬间,脑中便会一片空白,开口说话这个行为也变得无法顺利控制。以我的情况而言,光是跟陌生人交谈这点都已经让我感到十分疲惫,因此更是双重的紧张。
「至少是我认识的对象就好了。」
从学舍毕业并回到故乡之后已经一个月了。至今我在镇上仍未拥有所谓的朋友。但倘若将范围扩大成认识的人,倒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对象。
配给券。对于衰退并不断减少的旧人类来说,这是支撑旧人类逐渐没落的文化活动的最终分配制度。以陆路跟海路连结起世界的商队,可说是名符其实的生命线。当然商队也会来到樟树之里。他们会带来在这块土地上无法入手的货品或药物,像是为了生存绝对必要的物品、极少数的嗜好品、远方友人捎来的信件诸如此类的东西。
在商队逗留的期间内,广场上每天都会举行特卖会。这是跟镇上收成期同样生气蓬勃的时期。商队提供从货舱卸下来的各种货物作为交换,透过配给券来收购镇上剩余的产品,然后再度回到贸易旅途上。
商队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时候,则是由接受委托的民家代为销售杂货跟食粮。可以称呼他们为商店吧。当然在商店也可以使用配给券。其实并非一定要用配给券喔?以物易物,或者以劳动付出相等的代价也是没问题的。这真是个充满漏洞的制度,对吧?这是因为在清心寡欲的旧人类当中,并不会发生太严重的争执。
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从左手边可以看到白色墙壁的两层楼式农舍。这里是代替仓库用的配给所。除此之外还有好几间受委托的民宅,但我较常利用的是这一间。虽然是保存药物跟食粮的建筑物,但入口却是门户大开。也没有人顾店,食粮日用品跟其它货物凌乱地排列着,甚至堆到了农舍小屋的外面。
没有半个人在。
屋檐下只是摆了张椅子,椅子上放着一个用来收纳配给券的小箱子。类似无人贩卖所的自助形式。我窥探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箱底放了几张配给券而已。真的是毫无防备呢。
「请问,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
我一出声呼唤,一位丰满的妇人便从庭院内部的其它建筑物当中露面向我打招呼。
「哎呀,妳是学者大师那里的人嘛。欢迎光临。今天也是来拿蛋的吗?早上的份已经不太新鲜了,所以妳尽管带走吧,对了对了,要不要来份鸡腿肉?刚才我正切好了晚餐要用的部分,可以分一点给妳哟?」
这位待人亲切的太太就是店长。大家都称呼她为「鸡蛋大婶」。她的丈夫从事农业,太太则是专门养鸡;因此博得了「鸡蛋大婶」这个名号。虽然在镇上自己养鸡的人也相当多,但没有养鸡的人们则是从这位太太这边分取鸡蛋。她无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为人又大方慷慨,因此广受大家的爱戴。
鸡蛋是做点心的基本。
每次为了补充材料而前来拜访时,总是承蒙她多次与我攀谈;非常感激不尽。由于本人不擅长说话而不太能配合她的话题多聊,对此我总是感到十分过意不去。但今天我一方面也是为了工作而来,因此我设法摆出较正式的职业笑容并开口说道:
「非常抱歉无理粗鲁在您百忙之中打扰您了,我是调停事务所一行派来的人。」
由于我的语言控制率还不到百分之八十,因此稍微有些奇怪的地方还请各位见谅。
「哎,妳是因为工作而来的吗?」
所幸对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
「是的,其实是」
我说明关于投书一事,并询问对方周遭是否有发生任何异常现象。
「啊,这么说来,我先生好像有提过这些呢。虽然我不太清楚,是不是有奇怪的东西四处冒出来的那件事是同一桩呢?」
「是的,就是那件事。您知道些什么消息吗?」
「因为不晓得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听说是打算集中起来保存在公民馆。」
喔喔,感觉似乎能一口气完成任务的样子。
「是公民馆没错吧。我明白了。非常恭谨感谢您的协助。」
「工作很辛苦吧。来,这给妳当跑腿费。」
太太给了我一罐装有金平糖的小瓶子。(注:一种表面呈凹凸状的球型糖果,状似五颜六色的星星。详细及****请见第一集59页)
「谢、谢谢您。」
这个年纪还在拿跑腿费
「对了,话说回来,我在那边弄了个小型菜园,目前正在种植红萝卜呢。妳会做点心对吧?下次做个红萝卜蛋糕如何?」
「啊,好的,没问题。」
「红萝卜很好栽培呢。三月播下去的种子都很顺利地长大,差不多快可以收成了哟。光是弄成炖汤或浓汤也太乏味了,可以的话请妳务必帮忙。」
「好的,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真令人期待呢!那就拜托妳啰~!」
在太太的目送之下,我前往公民馆。
太好了,这样一来应该就用不着挨家挨户的访问了。
实在不应该随便找个人问而碰钉子,首先应该从认识的人问起才是聪明的作法呢。
我在公民馆报出祖父的名字之后,工作立刻就结束了。
木箱几乎是反射性地递到我手上,里头收纳了许多看起来没什么奇怪之处的日用品。据说这些就是全部了。
「这些真的是不可思议的道具吗」
尽管我内心感到疑问,但仍抱着木箱回到了事务所;但祖父似乎刚好外出的样子。我于是一个人开始先记录回收起来的道具。首先从之前那双长靴下手。
「这到底是有什么用意呢?」
穿上之后内部会积水的长靴。长靴应该是雨天为了不让脚底弄湿才会穿的东西。讲明白点,这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一项产物吧?会制造出这种东西的只有妖精而已。
妖精即现任地球人类的行动,至今仍然充满谜团。
为了促进他们和人类之间的交流,我们调停官这项工作才会被制度化;但关于妖精们的谜团仍未有任何发现,事情毫无进展,两种族的关系倒是因此安定了下来
「然后人类就持续衰退着。」
我空虚地将长靴放进箱子里。
「不行。」
无论怎么调查,感觉都无法掌握住长靴的真面目。关于长靴这个项目暂且先空白。
我从木箱里头拿起其它道具。
「这是粉蜡笔?」
就如同外表所见一般。看起来是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四处可见的粉蜡笔。但是粉蜡笔是用来画图的东西,不使用看看的话便无法了解它真正的价值。我在文件的空栏上试着画了条线。接着只见画好的线缓缓地扭动起来并脱离白纸,弯曲着身体(?)从文件当中跳出来了。
「哇啊!」
它用让人联想蚯蚓或娱蚣的动作在桌上蠕动滚绕着,张开嘴(?)「嚇呀~」一声地进行威吓之后,又砰地跳落到地板上,顺势开始蛇行。只见它跳跃到敞开的窗户上,逃离到外面去了。这是从三楼进行的勇敢降落行动。
「这还真是意义不明的」
看来我只能将发生的事情照实记录下来而已。
接着我从木箱里拿出来的是一罐小瓶子。
瓶口是用软木塞拴着,里头则不留一点隙缝地装满了乳白色液体。
「牛奶瓶?」
要说是牛奶瓶却又太轻了。那重量轻得像是只有将瓶子内侧涂成白色而已。要确认物品的本质,只有打开盖子一途了吧。我做好了相当的觉悟,扭开了单手握着的软木塞。在发出啾砰的可爱声响之后,瓶子里开始冒出大片大片的白色烟雾。
烟雾的气势非常强烈,没过几秒,室内的视野就变成一片白色了。
「这样我什么都看不到耶!」
所谓的烟雾,一般应该是拥有会扩散的性质才对。但是妖精的烟雾却是保持着巨大的块状。烟雾用宛如「棉花糖」一般的浓度充满着整个室内,而且能够碰触得到。
「这道具究竟是?」
瓶子里什么也不剩。
有人在瓶底的部分用潦草的字迹写着「SPARE」。
「备用。」
备用的云?
我用手抓起蓬松的云,将云朵赶到窗外。云本身似乎拥有浮力,出到窗外之后,便轻飘飘地往空中上升了。原来如此,的确是备用的云。
「没有意义」
我现在发现到,这些全都是制作成人类尺寸的大小。换句话说,这些制造出来,都是要当人类用的道具,也就是妖精赠送给人类的礼物。
我一边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并在文件上面写下:
『备用的云。想要云的时候使用的道具』
这样的批注。我感觉自己开始抓到重点了。
我将木箱里头的东西哗啦一声地撒落在桌上。我的视线停留在一组徽章贴纸之上。那尺寸跟杯垫差不多大小,一组十二张。表面画着微笑标志。
我大概环视了一下事务所内部,寻找当中「看起来最不需要的东西」。
「应该是这个吧。」
图腾柱的摆饰。这似乎是相当古老的东西了,只见摆饰整体早已经泛黑,表面的雕刻也开始消磨不见这样物品就算说它只是根垂直站立着的棒子都不过分。
我将撕开背面的徽章贴纸贴在图腾柱上面。
『唔唔唔唔唔』
微笑标志发出了充满怨恨的呻吟声。
「说话了」
不过它似乎没有耳朵,对这边所说的话并没有反应。
『好痛啊啊啊啊啊』
它诉说着痛苦
『我不会忘记的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啊啊啊』
它似乎在回顾人生的样子。
『被砍断的怨恨被削开的怨恨~~~』
这个徽章贴纸莫非是?
『我不行了』
「什么?」
微笑标志突然变黑,明明没有人碰触到它,但图腾柱却产生了龟裂。
「喔喔喔它死了」
毕竟原本就是个相当古早的东西,或许是衰老了吧。
「这样的话,这项道具的效果就是」
我归纳出一个结论,在文件上写下这样的批注。
『翻译徽章贴纸。十二张一组。代替不会说话的东西们说出心声』
我已经放弃解析,决定将发生之事照实记录下来就好。包括到目前为止的道具也是。
『晴天长靴。穿上就会积水。可穿着积水的靴子走路来享受啪答啪答的水声』
『可以画出活生生线条的粉蜡笔。画出的线条是有生命的』
我接连不断地替妖精的道具命名、确认其效果并进行记录。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
「喔喔,妳已经回来啦?」祖父回来了。
「欢迎回来。」
「嗯。这就是之前说的东西?」
祖父似乎有些感兴趣地眺望着在桌上宛如废弃物一般堆积成山的道具。
「目前这些似乎就是全部了。」
「这是什么啊?」
他拿起一个漆黑的罐头。
「那个打不开,所以我没办法确认它的功用。」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罐头」
「我试过各种方法,但连一个洞也打不开。目前是用途不明的道具。话说回来,黑洞是指什么呢?」
「妳说什么?」
祖父的声音有些僵硬了起来。
「标签上有写哟。虽然黑色卷标配上黑色文字并不好辨认,但仔细一看,『内容物:BLACKHOLE(内含一个)』上面是这么写的。打不开的话,不就没办法食用吗?」
「大概打不开吧,光凭地球上所存在的物理性方法,无论什么手段都打不开的。」
「是这样吗?」
「这可以给我吗?」
总觉得祖父的声音似乎有些雀跃。
「是无所谓啦。但是打不开的罐头不是没办法吃吗?」
「这不是食用的。是观赏用不,娱乐用应该说是为了知**而存在的吧。」
祖父眺望着罐头并陶醉地叹了口气。
「结果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妳不晓得什么是叫做黑洞的天体吗?所谓的宇宙科学,现在也成了兴趣一般的学问等于是变成了毫无用处的知识,这也难怪了。」
「在宇宙当中有黑洞什么的吗?」
「虽然那是正确答案简单说明的话,就是这里面装有星星的残骸。」
祖父用三根手指抬起罐头,并这么说道。
「星星的残骸再怎么说,那种东西都不可能放进罐头里的吧」
「我并不晓得里面是否真的放有那个东西,是在宇宙当中捕捉到的天然物体、或者是类似在烧瓶底部产生出来的合成物、又或者只是一种玩笑?说不定打从一开始里面就什么也没放。就取决于我们如何认知吧?只不过既然要说这东西是黑洞罐头,倘若罐头本身不具备遮蔽超重力的效果就奇怪了。倘若从爱好者的观点来探讨,这一点应该是无法造假的。实际上这个罐头被赋予着足以收纳黑洞的强度。倘若不是这样,以玩笑来说就不有趣了啊。」
「这样啊。」
「要藉由外部手段来破坏这么坚固的东西是办不到的吧。因此要确认里头的东西是不可能的。里面究竟放着什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放;虽然要打开才会晓得,却没有打开的方法。不不,应该说倘若打开了的话吧。毕竟地表上是会在一瞬间发生超重力场的。」祖父兴致高昂地说道。
「无法确认里头的东西冯?」
「没错。很有趣对吧?」
祖父在手心上把玩着罐头,一副满足的模样。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要是演变成大祸临头,请爷爷负起责任来喔。」
「好啊。倘若这个罐头打开,里面的东西是真货时,就由我负起全部的责任吧。」
他开始压低声音笑了起来。这是类似男人的浪漫之类的东西吗?总之这方面就交给祖父,我继续进行自己的工作吧。
一旦有要做的事,就会感觉时间经过得特别快。
直到日落,我都埋头在调查并记录妖精道具这项无益却愉快的工作当中。
即使到了隔天,这项工程仍然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毕竟道具堆了一座小山,我好不容易才调查完大约一半的份量。
要是没有该做的事,人类就会变得堕落。我被和煦的阳光照耀着而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黏附在内心深处的感情杂质剥落下来,烦恼跟不满都整个消失不见了一种近似睡意的舒适感包围住我,思考无止尽地停滞下去,人也佣懒起来了。
虽然我讨厌太过忙碌的生活,但具有建设性的工作也是不错的呢。
「我出去一下。」
祖父跟往常一样忽然地外出了。
在单独一人的事务所里,我默默地埋首于解析妖精道具的工作当中。
虽然无论哪个妖精道具都尽是一些毫无道理、意义不明又无法理解的东西,但刺激一直持续不断的话,自然也会跟着习惯;即使发生什么意外的状况,我也不太会感到惊讶了。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丝毫没有异常之处的量匙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
外观看来只是个小巧的量匙。由于是计算份量用的,所以底部呈现四角形,内侧则标示着刻度。握柄的部分刻印着322这个数字。数字代表的意义不明。试着甩了甩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找不到可疑的按钮或开关之类的东西,量匙本身也不会说话或发光或抖动或融化或合体或飞起来。
「真的只是普通的量匙?」
这是镇上的人们收集起来的道具。有可能是哪里弄错,导致普通的量匙被混进来了。只不过我换了个角度想。
量匙原本的用途就是用来做点心。
「我来试试看吧。」
饼干完成。
「平安无事~」
这样我也无可奈何,只好泡了壶红茶,跟饼干一起拿回自己房间。
接着是午茶时间。因为刚好也到了上午喝茶的时间嘛。
「结果还是不晓得它的用途。」
我一边轻轻地甩动量匙,一边品尝着红茶。加速的量匙飞离了我的指尖,一边转动个不停并弹跳到天花板附近。然后出乎意料的是,冲撞到天花板的量匙来势汹汹地反弹到我的头顶上。
量匙咚一声撞上我的头顶,于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向我袭来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怪了?」
相对地头部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战战兢兢地用指尖摸索着头顶量匙这可不是垂直地长在我头顶上吗(言语由于动摇而产生混乱)。
「为、什么?」
我摸索着像角一样耸立在我头上的量匙握柄,冲击稍后才涌现出来。
「刺在我头上!?」
在我的头上、头顶上!
在无论怎么汲取也不会枯竭的智慧之泉上!
我吓得脸色发白,口干舌燥,身体则颤抖起来。
虽然应该要保持现况去接受治疗会比较好吧?但我已经混乱到理性毫无用武之地,几乎是反射性地将量匙给拔了起来。量匙伴随着一阵湿滑的恶心感触收纳在我的手中。幸好丝毫不会感到痛苦。
但是大概无法避免出血,而且这搞不好是攸关性命的重伤于是我试着再度用指尖进行触诊,但却找不到伤口。
「怎么可能」
无论我怎么找,就连伤口本身也找不到。指尖上也没有血液,或是在童话世界当中绝对不能描写出来的粉红色思考用物质附着在上面。
我调查着量匙。照理说刺进我头部的那侧会沾着血才对。
但量匙上并没有血或脑浆,只见上面堆着一般份量的粉末。
「这、这个是?」我试着舔了一点点。「是低筋面粉呢。」
或许实际上是不同的东西,但就舌头感触来判断的话,就是这个答案了。
换言之这跟从长靴里涌现出来的水一样,是会产生出低筋面粉的量匙。
从人类的头部当中
我试着将量匙穴入自己的一只手上,但却穴不进去。我试着推向头部,量匙便轻而易举地
「cha进去了呀。」
我拉出量匙,只见上面盛了满满的低筋面粉。
「无止尽地冒出点心的材料」
虽然觉得有点害怕,但这毕竟是妖精制造的东西,照理说不会有危险才对。这量匙一定是将人类想相信的心情转换成点心原料的道具吧。毕竟材料也不是免费的。但是从今以后,只要我希望,要多少都没有问题
即使沉浸在感动当中,我的手也依然马不停蹄地继续从头部把低筋面粉给舀出来。
转眼间桌上便堆了一座低筋面粉的小山。
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视野瞬间转变成一片黑暗。
「唔」
我将手放在椅背上,深深地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幸好我的视力立刻就恢复了。似乎只是轻微的贫血。我先是坐回椅子上,并擦拭着额头在瞬间冒出来的汗水。在我冷静下来的同时,我感受到周围跟平常不太一样。
是哪里不对劲呢?并没有看到哪里产生了变化。墙壁跟桌椅,还有挂在墙上的画框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只不过放在桌上的东西模型跟饼干还有低筋面粉消失不见了而已。照理说直到刚刚都是放在那里才对的啊。
我揉了揉眼睛试着重新确认一遍,但消失的东西并没有冒出来。
没错,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倘若硬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大概是这个巨大化到跟人类身高一般大的巨大量匙吧。
跟身高一般大的汤匙
3、2、1、0!(读秒)
「哇、好大喔!!」
NO!SuperSize,NO!
量匙竟然会巨大化!
这种东西应该说是铲子,不然就是铁块才对。
另外还有一个变化。
「数字改变了?」
31。
记得一开始应该有320左右才对。
这数字所代表的意思会是什么呢?倘若是表示量匙尺寸的数字,从320变成31这点就产生了矛盾。
「真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来先回事务所跟祖父商量一下会比较好。我背起量匙,打开门奔向外面的世界。
真是宽广。
只见一个过于宽广的世界正在眼前拓展开来。
脚下是木材,不时穿穴着巨大的洞孔。旁边耸立着一座白色小山,彷佛在欣赏雪山的景观一样。看起来也像是将粉末堆积起来的成品。
还有好几枚烤成焦黄色的木板重叠起来并被放置在其它方向上。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烘焙饼干一样。
原本应该是走廊的地方,现在则变成了铺着地板的宽广平原。
即使眺望远方天空,也有一层薄雾遮盖着,甚至无法看透对面有些什么东西。在宽广辽阔的空间中前进一阵子之后,没多久便到达了尽头。
悬崖。
大地从途中便像是被锯子给锯断一样地消失无踪了。我跪下来,趴在悬崖边缘窥探着底下的模样,于是看到了巨大的椅子正不动如山地坐镇在那里。
「呃。」
我用跑的回到了房间。飞奔到挂在房间里的那副画框也就是祖母的肖像画前面。
「这不是蒙娜丽莎小姐吗!」
那画框里装饰的并非祖母,而是蒙娜莉萨的邮票。
「这、这么说!?」
我抱头试着整理状况之后,结论只有一个。
「变小的不是其它东西,正是我本身对吧!!」
迷你家具的房间。堆积成山的低筋面粉。像木板一样的饼干。还有巨大的量匙。
这里是桌子上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
究竟为什么?怎么回事?直到刚才,我明明都还是人类尺寸的啊?
只有混乱的情绪不断膨胀起来。在我心情七上八下,就像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时候,现实的重量沉重地堆到了肩膀上,我当场蹲坐了下来。
「是这个量匙的缘故?」
我找不到其它的原因了。
「怎么办呢破坏掉这个是否就能恢复原状?」
相反地也有可能一旦破坏掉这量匙,就再也无法变回人类了;严禁轻率的判断。我脚步踉舱地回到迷你小屋(开放式展示构造),坐在一旦变成同样规模之后,会发现其实并非那样精致的椅子上。这是为了思考今后该如何行动。
「首先是找人商量。」
要是有困扰或不明白的事时,在调查之前得要先询问,就是这样!
但是就这个尺寸能够商量的对象,感觉似乎只有妖精而已。
「要是爷爷在的话」
要走到事务所那边找祖父商量看看吗?
不行,以这副身高要走到事务所去,那可是破天荒的漫长旅程。何况还有高低差,再说根本找不到方法从这张桌子上下去。光靠我自己的力量连一扇门也打不开。也不晓得是否能爬上楼梯的台阶?啊啊,变小真不方便
「要不要干脆就这样在这里生活呢?」
反正有巨大化的点心。暂时可以不用担心欠缺食粮吧。墙壁只有两面,天花板虽然是整个掏空,但遥远的上方有着「真正的屋顶」,所以也不用担心日晒雨淋。
「什么嘛,根本不愁生活。」
我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然后闭上双眼。安稳的心情包围住我。
「放弃吧。」
遇到束手无策的状况时,首先就是放弃。就是这样。身为智慧种族,惊慌失措可是很难看的。还是充满尊严地做好觉悟比较好吧?
我察觉到从玄关处传来祖父回来的气息。
「啊爷,爷!!爷~爷!救命啊!」
我生存本能全开地大叫着。
「爷啊~!爷爷啊!!你可爱的孙女大事不妙了!!」
沉甸甸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我的房间。
「妳在吗?」房门伴随着这声音打开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挥舞着双手,往上跳了好几次。
巨大的祖父他的视线突然准确地停留在我身上。
「喔喔,这是!」
「请救救我,事情演变成这种状况了!」
接近过来的祖父不知是否因为尺寸的关系,看起来比平常更可靠且睿智。
「其实是因为如此~!所以这般~!?」
我说明事情经过(拼命度MAX)。
「嗯嗯。」
「就、就是这个量匙!这个量匙把我变成这种手提式身体!变成这种便于携带的身体!」
祖父用爱护小动物般的眼神说道了:
「看来妳是误闯入这里的样子啊,妖精小姐。」
什么?
「那个,我不是妖精小姐,是你的孙女耶~?」
即使尺寸是变小了,但外表模样并非原本的样子吗?
祖父将脸凑近我,用客套的态度说道了:
「真抱歉啊。我孙女现在似乎出外不在的样子。」
唉呀?
「所以说,我就是那个孙女从那个孙女来的人?」
「哦,是这样啊。妳是来玩的吗?」
你说什么?
总觉得言语似乎没有顺利传达出去?
是因为声音太小,无法传递到耳朵那边去的关系吗?
「不是来玩,是事件啦~!」
我一边跳上跳下并这么控诉着。
「哈哈哈,玩乐也很辛苦吧。的确就跟妳说的一样也说不定。」
奇怪~?
总觉得绝对不是语言不通,而是单字极为零散地被对方认知的样子虽然能够交谈,却无法沟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看来我似乎还稍微有点混乱的样子,所以我试着冷静地将意识集中在自己所发出的言语上。
「妳今天是一个人吗?」
「呀~(是啊)」
我的声音有这么尖锐吗?
「看来那量匙是妳的宝物啊。」
没错,量匙。我将今天的关键证物举得高高的,强调它的存在。
「嗯?」
我慎重地挑选着要说出口的言语。
『请观看这项道具,所长。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量匙。它拥有将人缩小的能力,其运作原理至今仍处于谜团当中。万一这对人类而言是有危险的东西,必须藉由迅速的调查来及早预防灾害。这正是身为调停官应尽的义务。』
我原本是打算说这番台词的,但实际上说出口的是
「爷啊、爷啊,看看吗?」
怎么会这样~!?
我的台词被单纯化了?
难道说到目前为止所说的话,也比我认知上的台词还要更简单吗?
「这是量匙吗?这数字是什么意思啊?」
祖父将量匙拿在手上。
『注意。倘若用那根量匙去舀头部,身为人相当重要的东西似乎会被变换成粉末!』
虽然我试着这么说明,
「要挖吗?」
却已经进入妖精语世界,无法说明到任何一项重点。
「嗯,量匙一般是拿来挖东西的道具嘛。」
「挖啊~(翻译:千万不能拿来挖头啊!)」
这句话的排列组合应该相当简单吧!
「上面刻有数字啊。刻的是1275的样子?」
比我那时还要大上许多的数字虽然让人在意,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有好多!」
明明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但这副身体却是用脊椎神经在反应呢。
看来在单纯变小之后,用字遣词跟外表给人的印象也随之低落的样子。所以在祖父的眼中,我看起来只跟其它的妖精一模一样吧。
「来,这个还给妳。」
「可喜可贺~」
在谜题解开之前,我可不能失去这根量匙。我慎重地背起它并固定好。
「我孙女说不定是在事务所那边。我现在就过去将妳来访的事情转达给她知道吧。那边似乎也有饼干,抱歉留妳一个人在这,妳就尽管放松享受吧。」
祖父直到最后都是保持着一副客气的表情,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啊啊我唯一的救生索就这么离去了。
「爷啊~再~见~」
我明明内心感到悲伤无助,身体却欢乐地挥舞着双手
「姆姆~」
既然这样,看来真的只能去拜托货真价实的妖精他们了。
我要找出神出鬼没的妖精,向他们盘问关于量匙的事情,并问出恢复原状的方法。
我拉出几块饼干,并将餐垫纸撕开来代替包袱布包起饼干。
这就当成便当。
接着
照理说妖精即使从高处跳下去也不会死才对。就跟跳蚤等小型的昆虫类一样,因为身体轻盈,所以就算从比身高还要高出好几倍的高处掉落下来也不会有事。现在的我身体也相当轻盈我是这么认为,但是,但是。
「好高~」
从桌子边缘俯瞰的下界就宛如地狱的底部一般。
好高!好恐怖!好像死定了!
「啊,对了。」
椅子用椅子当作转运地点再跳下去的话,应该就比较安全了?
「嗯~还是好高~」
只是地狱变成了一半的高度而已。要跳下去是不可能的吧。
「还是要跳吗?」
咦?
在我做好觉悟之前,这悠哉的身体就擅自咚一声地进行高空弹跳了。
内心怎么会跟身体的意见不一啊啊啊啊啊!
「还活着~?」
我的身体毫发无伤地着陆在椅子上。
「我是妖精?(翻译:看来身体机能似乎也变得跟妖精一样了呢)」
接下来是从椅子跳到地板上。这次也是安全着陆。双脚也丝毫不会疼痛。
假设现在的我大约是十公分,到椅子座位的高度大约四十公分以人类的感觉来说,算是轻易地跳下了约六~七公尺左右的高度吗?
「啦啦~」
妖精们也一样,可以若无其事地从高处轻松地蹦蹦跳下来呢。
这表示如果不是太夸张的高度,可以不用那么在意也没关系吧。
「粉~好」
我细细品尝着这一丁点刚获得的勇气。我必须找到妖精才行。
对了,难得有这个机会我钻入了胡乱塞放到柜子最下层的其中一个藤编箱笼里头。整个人钻进打算等到某天再来整理而放置在里头的玩具类当中。
「有了~」
卡其色的五分裤以及附带一堆口袋的短袖衬衫。还顺利地将靴子也成套地挖掘出来。洋娃娃用的探险装备大致都凑齐了。
这是我小时候的东西,原本是打算改天拿去送给妖精,才会留下来没有丢弃。没想到会是自己用到这套服装
「再来是,安全帽,有的话就好了?」
遗憾的是并没有安全帽。
于是我决定拿一个穴在旁边盆栽上的蛋壳来戴在头上。
我背起量匙跟便当,准备OK。
今天的野外调查似乎会变成一场大冒险。
「JO~Y!(翻译:真令人期待!)」
不,这可是攸关生死问题拜托认真点进行吧。
我的身体大人,您明白吗?
我从门缝当中出外到走廊上。这次是走在货真价实的铺着地板的走廊上前往出口;就在我前进的途中,不知为何我的双脚发出了啪答啪答的可爱声响。靴子上并没有什么机关,看来这似乎是自然而然地发出来的。妖精音效吗?
人类变小。
这种故事应该有好几则。在故事当中,由于身体规模变小导致观看世界的角度也会跟着变化这点似乎不太常被提出来深究,我记得是这样。
相异之处比我预料的还要多上更多。
首先远近感便决定性地变得异常了。
在近处的东西可以正常地用肉眼辨认,但想要眺望远方时,便无法跟身为人类时一样顺利。具体来说,拿天花板当例子好了。我一抬头仰望,在身为人类时可以正常看见的天花板很不可思议地变得模糊了起来。这似乎并非被物理上的雾给遮蔽住视线的样子。
变成妖精尺寸的**,辨识能力也受到局限,并没有涵盖整个视野领域这该说是无法完善处理视觉接受的讯息吗?用较粗鲁的比喻来说,就像是人类也无法用肉眼辨认出红外线一样。
同样地,人类看得见,但是妖精看不见的东西不单纯仅限于可视光线,还有无法理解或认知的领域跟概念吧。
这是我自己对于雾的假设。
雾盘绕在照理说是天花板的地方,只有光线从雾的缝隙间照射进来的那副模样让人联想到神圣的宗教画的背景。
「啊~」
在我走了一阵子之后,耸立在左右两旁的城壁(其实就是走廊的墙壁)突然消失无踪,通到了广大的空间里。虽然看起来的印象不太一样,但这里大概是有餐桌的房间吧。有好几根从大地刺向天空,彷佛树皮被剥掉一般光溜溜的柱子林立在里面。
那大概是桌脚跟椅子的脚。
既然如此,钻过桌椅脚之间前进的话,应该立刻就会到出口了。
光是离开家里就耗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出到外面之后会变成怎么样呢?不安的感觉朝我袭来。而且这不仅只是单纯地出远门,甚至还需要跟妖精相遇才行。虽然我也考虑过待在自己房间等候他们来访的这个办法,但他们有时会好几天都没来,因此我实在无法放心选择待命这个选项。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可以看到眼前出现了我家那扇让人联想到但丁诗中地狱之门的庄严大门。
「大喔(翻译:这门非常巨大)。」
如我所料,门扉上方被拉长到远近都扭曲变形,消失在那片象征无法辨认领域的迷雾当中。虽然光靠个人的力量应该无法打开大门,但在一旁有个小小的换气孔,那洞孔的尺寸虽小,但就连现在的我也能轻松通过。
「出发~」
我(的身体)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感觉,无意义地冲刺之后跳进了那个小洞。哇啊~
就妖精的本能而言,用扑向垒包的姿态,来前往未知的场所似乎是铁则的样子。
至于主宰思考的内部自我,此时此刻则是希望身体能够更加重视慎重性。所幸这次是平安无事地来到外面了。
「喔喔?」
外面。野外。平凡无奇的这个世界,感觉比往常还要耀眼个十倍以上。
光线实在是过于强烈了点。没想到室内跟野外的明亮度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从天而降的光芒,让人联想到化为瀑布向下流动的水流。虽是光线看起来却又像是描绘出松散的弧形,是因为妖精眼力的缘故吗?有机的曲线涵盖着生气蓬勃的存在感,衍生出好几重枝干,彷佛要将我包围似地降落下来。
被夸饰的并非只有阳光而已。
寒冷地裸露在外的地面,现在感觉就像是松软膨松的松饼一般。稀疏生长着的杂草,展现出嫩绿成长的年轻麦杆的跃动气息;不经意地滚落在一旁的石头,散发着天然石头壮阔的风格,浑然天成且稳如泰山。
用小小的眼睛所看见的世界,实在是非常奥妙且美丽的光景。
我突然被某种想要在大自然当中尽情奔跑、就这样融入自然,与它合为一体的错乱想法给支配了。
「嗯~这个等下次再说~」
不,不是什么下次再说,那是一辈子都不该去做的事。
追逐梦想的下场,无论何时都会撞上一条活生生血淋淋的死胡同。
啊啊,总觉得每次一遇上新的状况,妖精的本能就会逐渐侵蚀我的理性
「真想到视野良好的地方去啊~」
没错没错,我得先判断出妖精可能会在的场所。
「在那里,吃便当?」
不是啦!
我家附近有座丘陵。到那里应该可以一眼眺望到周遭的景象吧。
「GOGO~」
我将脚指头比向丘陵大概会在的方向。
要是能顺利到达的话就好了。
是的,我果然迷路了。
我准确无误顺利遇难。谢谢各位。平常总是承蒙关照了。
「在哪里~!?」
这也难怪内心跟身体都稍微有哪么一点慌张起来了。
虽然我走在平原上,但由于阳光被杂草形成的屋顶给遮蔽住,我似乎没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误闯入森林深处当中了。我现在正处于植物茂密生长着的丛林正中央。倘若是人类尺寸的话,这应该只算是一小撮的草丛罢了吧?
啊啊,我稍微可以了解妖精们会对人类另眼相看的理由了
但是现在的我并非人类阁下,而是妖精。
「要~怎么办呢~?」
我茫然地呆站在原地不动,于是从草丛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现身出来的是一只巨大鼠妇。
尺寸大概将近三十公分。
不过这是从现在身高不满十公分的我眼中看来的感觉,实际上应该只不过是个大约一点五公分的较大个体。
巨大昆虫出现。倘若是平常,这大概是会让我吓到跳起来的局面,现在的我似乎被妖精的粗神经给支配了,我丝毫不会感到害怕。
鼠妇并不在乎我的存在,牠用触角一边摸索着地面,一边慢慢地前进。
而且仔细一听的话,可以听见这只鼠妇嘴里正碎碎地叨念着些什么。
「食物。食物。食物。暗处。潮湿处。食物。食物。暗处」
竟然可以理解牠说的话,我真是大吃一惊。
这也是妖精身体拥有的神秘力量吗?
「食物。暗处。食物。暗处。」
鼠妇喜欢阴暗的场所呢。像是盆栽底下。
「喂喂~?」
「食物。」
「请问一下~?」
「暗处。」
根本无法进行对话。
牠只是淡淡地将**说出口,该说是欠缺人类般的情绪吗?总之丝毫感受不到话中的温度。很明显的鼠妇语并非用来沟通彼此间的意思。牠只是单纯地任由本能在鸣叫。说不定这副耳朵也只是从中抽取出有意义的词汇而已。
专注于用触角探测地形的鼠妇将脸钻进了湿润的土壤里,开始猛烈地用餐起来。牠不停蠕动并咀嚼开始腐烂且牵着丝的土壤。
看到牠如此专注的模样,我的身体变得蠢蠢欲动地想要进行妨凝。
但是那么残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虫子~」
我朝牠肚子踢了一脚,将牠给踹飞出去了。
不,这是身体擅自作主动了起来
可怜的鼠妇先生,整个卷缩成一团了。
「防御。防御。防御。防御」
牠似乎因为恐怖而陷入混乱状态,只见牠身体虚弱地颤抖着。
「对不起啦」
我慌忙地离开了现场。
我似乎不该未经思考就四处乱晃,现在我误闯入比刚才更加阴暗的场所了。
「肚子,好饿好饿。」
我暂时搁下迷惘的现状,审慎思考是否该吃便当了。
这里的土壤味道异常强烈,是个让人莫名地无法静下心来的场所。我总觉得不能在这里久留。啊啊,但我好想吃便当哟。我想现在立刻开动。我已经无法忍耐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带来当作便当的包裹早已经摊开来了。
一块饼干甚至比脸部还要巨大。这真是太划算了。倘若有这么充足的份量,应该半块就能充当一餐了。我张大口咬碎饼干,于是一阵松软的感触立刻在我嘴里膨胀开来。用挤花袋做出来的饼干,那稍微带点湿润的口感让我感到幸福不已。
视野突然染成了一片漆黑。
「不暗吗?」
我的头部被坚硬的东西给牢牢固定住,像是被盖上布袋似地眼前一片漆黑。袋子的深处传来一阵生腥又湿暖、彷佛地震般的气息这个,该不会是,鸟喙吧?
我似乎是因为用餐中而松懈了警戒,或者是妖精身体原本就不具备警戒能力呢?总之我被从背后飞舞下来的凶狠鸟类给咬在嘴里了。
我被咻一声地带到高空上。
鸟一边嘴里叼着饲料(我)并抬头仰望天空,牠嘎嘎地晃动鸟喙,试图将我吞咽下去。
「哔!?」
我不想变成鸟的大餐!
我拼死地挣脱鸟喙,飞也似地逃走了。
「我是人类,!我是人类啦!」
「饲料。饲料。饲料。饲料。」
啊啊,我听得懂鸟说的话!但就算听得懂我也一点都不高兴!
鸟一边叫着饲料~一边追了过来。
「饲料。我吃。饲料。我吃。」
虽然我拼命逃跑,但对方的脚程实在太快,我立刻被追上了。
「嗯哔~!?」
啊,当我这么想时已经太晚了,鸟喙一击刺向我的头部。
「啊~唔」
由于头部受到了致命伤,我的意识开始缓慢地停止动作。
啊啊,啊啊,这是多么悲惨的结局啊!
我的人生就在此时此地宣告终结了。
人类衰退之后
FIN
解说(编辑部)
有史以来,试图接触万物深奥的探求者们,逐渐将世界的全貌一点一滴地给剖析出来。这应该是相当伟大的行为,但我们不知为何,却对于这件事实却是漠不关心,这果真是无可奈何的现象吗?
我们生活在复杂的现代社会之中,不得不将大部分思考能力耗费在每日的生活上,对于这样的我们而言,除了一部分业余爱好家之外,所谓的学术性回顾,或许的确不具备任何价值吧?
但希望各位读者能想一想。我们身为独一无二的智慧生命体,支配着超过五亿平方公里广大无边的地表、随心所欲地操纵着地表上所有资源跟土壤,不是早已脱离饥饿,生命也不会受到恐怖野兽的威胁吗?只具备着弱小**的我们,之所以能够站上食物链顶点的原因,不正来自于知性,以及企图将未知转变成已知的探求心吗?想到这件事时,若是我们拨出一点时间,为这位愚昧且不成熟的探求者的悲哀末路感到可笑,或者思索这一切行为,应该不会是毫无意义的尝试吧?
本书正是为了那种拥有求知欲且不失玩心的勤勉读者而执笔写下的故事
喂,慢点慢点这个不亲切的解说给我等一下!
「奇怪~?」
照理说应该碎裂开来的头并不会痛。还没有变成FIN。看来我还活着。
「难缠。难缠。难缠难缠。」
被贯穿的只有代替安全帽戴着的蛋壳。嘴喙无法从蛋壳中ba出来的鸟,在原地用力地晃动着脖子,慌张失措地暴动着。
求生的大好良机!
我用扑垒动作逃进附近的草丛里头。我拨开草丛往深处前进。
被狩猎本能支配着的鸟真是可怕。不,不只是鸟,这表示从现在开始我必须留意所有肉食性生物了吧。
没有弱肉强食技能的我该如何是好?
「甩开了?甩开了?」
鸟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样子。
我摸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走到开放的场所时得多注意才行。
但是依照目前没有地图也不认得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的现况,是否能期望崭新的发展呢就在我这么想时,便看到了村落。
「投机主义?(翻译:这真是天赐良机)」
村子是在枯树被挖空的洞穴内部。简陋的稻草屋顶小屋宛如互相扶持般地并排着。
这里的话鸟便进不来,即使有外敌来袭,枯树做的城墙似乎也能抵挡得住。
有村落。有防御外敌的准备。换言之,表示有智慧生命体居住在这里吧。然后说到目前在地球上除了旧人类以外的智慧种族就是?
「妖精大人~!妖精大人救救我~!!」
我趴在其中一户民家门上,用双手和单脚激动地敲着跟立板无异的大门。过了一阵子之后,门静静地打开了。有着毛茸茸栗子色毛皮的小型生物从小屋当中现身出来。
「什么事?」
「呃?」跟我知道的妖精不一样。「您是哪位?」
「那是来拜访别人家的人会问的事吗?」
小屋的居民是隶属于啮齿目仓鼠科仓鼠亚科的小型哺乳类换言之就是仓鼠,牠全身散发出宛如『妳大概不太会看场合说话吧?』这种阴险的沟通规则煽动者的气息。
我被招呼进入小屋里面,接受牲畜的款待。
「请用。这是冰水。」
「多谢~」
在平坦的石头桌上放着盛有水滴的小小嫩叶。这似乎是他们的餐具。
「这是今早最新鲜的朝露,很好喝喔。」
「盛情款待吗?」
我连同树叶一起舔了舔上面的水滴,那是滴让舌头感到舒畅清爽的冰水。似乎只要一滴就足以充当一个杯子的份量了。
「我们是名为加卡利亚仓鼠(DJungarianHamster)的种族。」
「哦~」
对面一屁股坐在石头椅子上的仓鼠先生,利落地取得平衡并用宛如人类一般的坐法坐着。他身穿略微朴素的背心,看起来充满知性。
「这么说可能是老王卖瓜啦,但我们可是这个地球上独一无二的智慧文明。」
「你们那么认为呀~」
毕竟要如何自称是个人的自由。
「至于妳讲话难道只能用那种语气吗?」
「嘿喔?」
「就外表看来,虽然不如我们,但妳智商似乎挺高的样子怎么会连话都没法好好讲呢?」
「嗯,要正经的话」只要我努力集中意识,拼命地抑制住本能「也不是办不到啦。」
「具有知性的说话方式才适合我们哟。」
「这样啊」
虽然这会让我感到非常疲惫
接着,我想问的事可是堆得跟山一样高。该从那边下手呢?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对方先开口提问了。
「那个。我想问一下妳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说我吗?我是一个人类。」
「人类?」
「我是旧人类哟。就是那个有名的、曾经是地球支配者的种族。」
仓鼠用手掩着嘴角,压抑住咯咯的窃笑声。每当他要喷笑出来时,腮帮子便鼓鼓地膨胀起来。
「您真是爱说笑。地球的支配者可是我们仓鼠哟。」
看来这个人似乎不晓得何谓广大的世界。
「我的名字是野目田。这个名字里头含有『就某种意义而言很聪明』的意思哟。」
「能够互相沟通这点让我大吃一惊呢。」
「因为我们是具有智慧的种族嘛。」
「虽然你说具有智慧,但是」
我环顾小屋的内部。几乎看不到能称之为家具的家具。只是用未经加工的木块围起来的墙壁相当单薄,屋顶则是简陋的稻草屋顶。可以说是唯一的一项家具,也不过是将附近的石头堆积起来的成品。连一个柜子也没有,日用品就只是那样立在墙角。储备着树木果实的罐子也是非常原始的成品唉,那应该算是土器吧。
「照这样看来,您生活的水平令人敬佩?」
「您还真会挑选词句呢」
「不,不敢当!」
实际上要从这个稻草屋顶住家进化到地球最高的智慧文明水平,至少得耗费万年以上的时间吧但这我可说不出口。
「话说回来,您是一个人在这独居吗?」
「不,因为我们正处于构筑文明的过程,所以是有同伴的。他们现在刚好外出工作。」
「原来如此那除了这个村落之外有其它国家吗?」
「国家是什么呀?」
国、国家这种概念并不存在吗?
「请别在意。换言之,是扎根在这里的文明对吧。」
「不,其实也并非那么回事。」野目田先生原本就有点垮垮的肩膀垂得更低了。「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原本是住在更南边的。在更早以前我们是住在更南的南边。随着情势变迁动荡,才会被追赶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
「那又是为什么呢?」
「是啊,妳问得好。」
野目田先生用单手揉了揉脸颊附近之后,缓缓地开口说道了:
「其实我们长久以来一直跟恐怖的鼬鼠们持续着战争。」
「战争?」
「是的,我们跟他们是宿命的敌人。我们一族的历史,就是血流成河、血洗大地的抗战史啊。」
「我懂了,你们一直被他们给吃掉?」
「不是那样的。我们可是毅然决然地挺身对抗他们的侵略。没错,我们勇猛地竖立起尾巴对抗。」
「你说对抗,但对手是你们的天敌吧?」
「他们是很难缠的对手。但是体格差距可以用文明的力量来弥补。」
「虽然你说可以用文明」
我环顾室内,推敲着他所谓文明的程度。
「我知道妳想说什么。妳心里在想这里看起来很寒酸对吧?」
「不,怎么说呢,就跟您所说的一样」
「其实我们仓鼠一族的智慧颇高,文明即使达到更高水平也不奇怪。」
毕竟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智慧生命体嘛野目田先生彷佛很自豪似地鼓起了脸颊。
「但在现实中是这种局面的话我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吧。」
我看到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有一把石器斧头。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凋弊不堪的缘故。长久以来的战争让我们失去土地、失去食粮、失去同伴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我们现在应该能够形成更大的村落。」
「您这边人口大约有多少呢?」
「在没多久之前曾经有十五只但是现在」
「现在?」
野目田先生用圆滚滚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六只。」
「极少数。」
这几乎算是濒临绝种的野生动物(RedList)了嘛。
这样啊,仓鼠现在已经演变成这种情况了
「那副表情妳瞧不起我们对吧?」
「不,没那回事」
我只是感到悲哀而已。
「好吧。虽然这是机密,不过我就特别让妳见识一下。」
他砰地一声从石头跳下来,招手邀请着我。
「看什么?」
野目田先生毫无意义地鼓起腮帮子之后,一脸骄傲地说道了:
「看我们的超级科技。」
在村落的内部有间特别大的小屋,我被带领到那小屋去。
「这里放着那超科学技术的结晶。来,请进吧!」
我跟在他后面进到屋里,只见在以稻草屋顶来说算是相当宽广的房间中央,摆放着「那个装置」。
「这、这个是!」
「没错。就是这个。这是集he仓鼠的睿智所生产出来的热发光装置!」
装置被透明流线型外壳给覆盖着。漆黑的细长物质慎重地从两旁挂在其内部中空处,可以得知它是担任装置中枢的重要部分。电线从底部朝外面伸出,延伸到小屋的内部。
「唔哇~」
这真是惊人的电灯泡。
「这是在夜晚也能自行发出宛如太阳般光芒的惊人科技哟~」
「我知道。」
「咦,妳说什么?」
「不,没啥米(没什么)。」这冲击的事实让我慢慢地再度变回妖精模式。「啊。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如果是在我能回答的范围内,请尽管问吧。」
野目田先生一边得意地抖动着胡须,一边这么说道。
「这是从哪里拿来的东西呢?」
「请问,妳有在听我说话吗?这是我们从零开始发明出来的东西」
「换言之,你们是靠自己的力量发明了电灯泡?」
「电灯泡?」
「这个是靠着电力发光对吧?用电力发光的球体,所以叫电灯泡。」
「这点子不错呢。听妳这么一说,热发光装置这个名称,一般社会大众的确很难耳濡目染,就采用妳的点子吧。」
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发明出电灯泡这点确实很了不起。
「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小看仓鼠先生们了。」
「妳能明白就好。」
不知是否感到害臊,野目田先生追着自己的屁股绕圈跑。
「不过,真亏你们能制造出电灯泡呢明明只是个啮齿类。」
「刚、刚才的语气好像带着歧视的感觉!?」
「啊啊,真对不起。我弄错了,我是要说您真是明白事理的啮齿类先生呢。」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唉呀~也没妳说的那么厉害啦。」
野目田先生的表情沉了下来。
「可是土他接着这么说道:「发明这个装置的是我们一族当中最聪明睿智的仓鼠。但是」
「但、但是?」
「他被猫头鹰当成美味大餐吃掉,就这样死了。」
「他被当成美味大餐吃掉了啊」
电灯泡已经完全成为失落的科技了。
「这把剑是他的遗物。」
野目田先生泪眼汪汪地从背后拿出来的东西是一根生锈的钉子。他似乎随时携带在身上的样子。
「唔哇,没有枪械什么的呢还没制造出来吧。」
这就难怪会被吃了,被当成大餐大口大口地吃掉。
「枪械?」
「没什么请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野目田先生重新面向电灯泡,将手轻轻地放在灯泡表面上。
「我们不会放弃的。因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智慧文明。我有预感只要让这种科学技术更加进步,即使身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当中,也能够更安全地生活下去。」
「在那之前请小心不要绝种了哟。」
「我们当中已经没有母仓鼠了。」
「没救了。」
灭亡确定。
我当真为他们感到悲哀了。
「先别提这些了,妳想不想看看这个电灯泡仿佛太阳一般闪闪发光的样子?」
「啊啊,你要点亮这个灯泡是吗?」
「没错。」野目田先生从小屋内部将连接着灯泡的大型外部装置给拉了过来。「只、只要使用这个装置就会闪闪发光喔。」
「喔喔。我看过类似的装置。」
要形容的话,那就像是悬挂在空中、彷佛水车一般的机关。
是的,没错也就是仓鼠用的滚轮。用来解决仓鼠运动不足的道具。
「我懂了,换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你们藉由进入滚轮里面并转动它的方式,来提供电力给灯泡对吧?」
「妳真是厉害呢!明明不是仓鼠,竟然懂得这么多。就跟妳说的一样。这是我们一族代代相传最棒的智慧游戏,名叫『悠久的旅途』。」
「那名字会让人感受到某种跟知性完全相反的东西耶。」
尤其给人一种无论到何时都不断重复同样行动的印象。
大概是被基因培养出来的记忆还牢牢地依附在他们身上吧。
「就像这样子使用!」
野目田先生无视于我的困惑,自行跳进了滚轮当中,开始转动起双脚。
喔喔,滚轮转动起来了
仓鼠的脚程相当地快,只见车子以惊人的气势转动着。
「啊,亮了!」
没多久电灯泡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这个灯泡能够正常运作这点,老实说让我有些吃惊。
「呼咪!?」
野目田先生突然跌倒了。
由于滚轮已经被灌入相当程度的运动能量,当然不会因「内容物」跌倒便停止下来。
野目田先生因为离心力而紧贴在滚轮内部,结果形成了转来转去的垂直摆动。
「啊呜~~」
那副爱玩小宠物的模样,真的是再惹人怜爱不过了。
没多久野目田先生的身体被咚一声地给抛了出来,砰咚地掉落在地板上。
「妳尽管笑我吧。」
横躺在地上的野目田先生这么说道。
「不,您刚才那模样十分可爱呢。」
「感谢妳的体贴」
「事情就是这样,请多关照身为现今最热门且是智慧生命体的我们仓鼠一族。」
「那倒是无妨啦。」
我们再度回到一开始那间小屋,享用第二滴露水。
「那么,能够跟我们对话成立的妳,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是属于人类这个种族。」
「人类妳刚才也是这么说呢。我没听过这个种族。」
「人类是种大型且用两只脚走路的生物您没见过吗?」
「我们是不会接近大型生物的。即使对方没有敌意,但仍然很有多同伴是被他们无意间踩死的。更何况」他用双手按摩着鼻头,说道:「妳算是小型生物吧?」
「嗯~」
我该怎么做才能清楚地说明我现在所处的状况?
啊啊,对了。首先得确认清楚一件事才行。
「对了,我想到了。人类的话题就先搁在一旁,请问您知道妖精的所在之处吗?」
「妖精?我没听说过这种生物。」
「完全没听过?一次也没有?那是尺寸跟您们差不多大,外表跟我相似的生物」
野目田先生双手抱胸,一边左右晃动着并思考了起来。
「嗯~我没有印象。」
不晓得妖精?
既然住在森林里面,照理说多少都会共享到生活圈才对呀
「追根究底来说~」他将斗大宛如珠子一般的瞳仁望向我。「能够跟我们仓鼠进行会话的种族,目前只有鼬鼠跟一部分鸟类而已哟。」
「您说什么?」
「我们跟狼或鱼是无法沟通的。跟大型动物原本就没有接触,所以也不晓得能否沟通。至于同样尺寸的种族,算是第一次碰到妳这样的喔。」
「跟昆虫什么的也无法沟通吗?」
「那是不可能的。那些家伙就算开口说话也只会吐露本能而已!啊,妳要吃向日葵的种子吗?我这边有好吃的货喔。」
「唔唔唔~」我陷入沉思。
妖精们竟然没有跟这么有趣的种族接触过,这怎么可能呢?
「啊,但是我的同伴中说不定有知道妖精的人。等他们回来之后,可以问问看」
这时大门打开,四只仓鼠跌跌撞撞闯进屋里。
「大家怎么了吗!」野目田先生这么说道。
在四只当中体型稍微大上一圈的仓鼠,用跟他体格不符的虚弱声音叫道:
「无本他被吃掉了!」
他们举办了一场葬礼。
在六只贵重的同伴当中,名为无本的先生过世了。死因是被当成食物。据说外出采集食粮的无本先生遭受到天敌鼬鼠的袭击,被当成美味大餐给吃掉了。弱肉强食的世界真的是难以生存呢。
刚好在场的我也自然而然地帮忙准备葬礼的仪式。
大伙一起挖洞,然后将几个往生者喜欢的东西跟遗物埋进洞里。我用量匙代替铲子(这个尺寸正好)来参加挖洞行动。
据说原本应该将遗体也放入洞里,但遗憾地这次只是简略的形式。
仓鼠们似乎没有建造墓碑的概念,埋上土壤之后,那里看起来只是个单纯的地面。
「这么一来就剩下五只仓鼠了。灭亡的倒数计时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着。」
一只仓鼠低声道出了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
参加葬礼的五只仓鼠全都惊吓地颤抖着全身,头上盘绕着灰暗沉重的雨云。
最先从这片愁云惨雾中重新站起来的,是野目田先生。
「算了,一直啰哩啰唆地谈论着被吃掉的人也不是办法。不要再烦恼这个了。」
野目田先生放弃的速度之快真是异于常人。
「刚才我就有点在意了,这边这位这个从未见过的生物是什么啊?」
其它仓鼠指着我这么说道。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她似乎叫做人类。语言可以互通喔。」
「大家好。」
现场「喔喔」地喧腾了起来,四只仓鼠先生一起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请问~?」
「似乎不是坏人呢。」
「凭味道可以知道吗?」
「是啊。」
是这样啊,动物这种生物
「那,接着就放松一下吧。」
四只仓鼠静不下来地开始用四只脚在室内晃来晃去。
这样的举动,彷佛知性从他们身上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我看向野目田先生寻求着说明,但他也专心地洗着脸。
「野目田先生,能够请您介绍大家给我认识吗?」
「叽哩叽哩叽哩。」
他清洗着脸。无视我的呼唤。
「喂喂~?」
我摇晃他的身体,于是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在我得到回答之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什么事?」
「您刚才是不是差点放手抛弃知性了?」
「本来就会这样啊。」
仓鼠种族的知性行为,似乎并非二十四小时维持同样的态度,而是经常会输给本能的样子。
「终究只是啮齿类吗」
真是低等的文化、低等的社会呢我这么沉浸在优越感当中的时间也只有一瞬间。
「我的妖精模式也是类似的状况呢。」
照现在的状况,倘若去嘲笑对方智慧,也只是原封不动地回到自己身上来而已。真是丢脸。
「要吃向日葵的种子吗?」
野目田先生轻轻地拍了拍消沉的我的背后。
就这样,我决定停留在仓鼠村。
我跟他们吃同样的食物,在同一时间就寝。这是野外调查当中最基本的基本。
在仓鼠族群当中发现文化用锐利的切入点跟柔软的想象力来知性地剖析这个有趣的主题透过野外调查所能获得的东西绝对不在少数。
活生生的资料。现场的声音。崭新的创意。生命的安全。食衣住的保障。往人类的回归。
试图探究真实的各种思绪交错缠绕着,包括私心私利。
最初的几天立刻就过去了感觉是这样。
之所以会说得这么暧昧不明,是因为我掌握不太住天数经过的感觉。
毕竟所谓的森林内部,是难以区别日夜的环境。即使是白天也大多阴暗不已,相反地即使在夜晚,有时也会因月光而显得明亮。
因此我将就入睡和起床的循环视为一天。
我以这个仓鼠村为起点,接连好几天持续寻找妖精的行踪。身上挂着三颗树木果实当作便当。
我在身上装备着一根钉子当作保护自己的武器。
这是从已故的无本先生的遗物中借来的。是根没有生锈的全新钉子,品质据说也相当不错(虽然有点触霉头)。
即使无法对付猫或狐狸等大型肉食野兽,倘若是娱蚣或蛇之类的动物好像还是没用?大概是没用吧,我应该会逃跑算了,就当作是给自己一个心安。
仓鼠一族并不晓得关于妖精的事。
这么一来,我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出妖精。因此我才会像这样亲自在森林的底部四处爬来爬去。
仓鼠村的援助是有代价的。
就是倘若在某处发现母仓鼠时,要将对方带回来。他们的村子目前全村都是男性,能否发现母仓鼠这件事攸关他们种族的生死问题。
以条件而言算是相当好的待遇吧。
可能的话我其实还想借用一些人手,但实在是无法开口要求这么多。
因为村子目前正忙着进行改造成堡垒的工程。
枯树的洞穴作为天然的城墙发挥了其作用。由于入口狭小,侵入者被限制为顶多十公分大小的生物,因此光靠他们也能充分应付。
但是失去一只同伴的打击让他们更加警戒,现在正急速进行着改良堡垒的工程。
一阵彷佛被投石打到的冲击划过我安全帽的头顶。但那并非石头,而是从高处被打落下来的大粒水滴。
「唉呀是雨?」
是这块土地上常见的骤雨。
虽然我戴着新到手的蛋壳,但它并没有坚硬到能代替伞。
倘若这场雨下太久,土地有时会崩塌化成泥流,因此即使是小雨也必须严加戒备。就凭这副身高,即使是一点点积水,有时也会成为危险的水域。
我一个箭步冲进突出的树根底下,在那里躲雨。
哗啦哗啦哗啦。
一旦变小之后,对雨的印象也会有很大的变化。
宛如拳头一般大的雨滴。雨滴答滴答地落下并碎裂开来。
雨声是让人联想到土石流的轰隆声响,雨势敲击着地面的震动更是形成了微弱的地震,撼动甚至传到我的膝盖。
拥有敏锐感应器的小鸟跟虫子们,应该处于难以活动的状态当中吧。
总觉得在整个森林当中的无数微小生命,应该就跟现在的我一样,趁着一时的休战期间养精蓄锐。
但是也有即使在雨中依然照常活动的生物们。
「啊,是青蛙先生。」
在激烈动荡着的水花对面,坐着一只青葱色的漂亮青蛙。由于雨声盖过了耳朵,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
青蛙先生用虽然斗大却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他的大小比我大上一圈,体长大概是十一~十二公分左右吧。
我将手放到背后,从卷起草做成的刀鞘当中慢慢地拔出钉子。
虽然我想他应该不至于掠食同等尺寸的生物
我跟他互相对望了一阵子。青蛙忽然地离开了。
「唉呀?」
是因为雨势让视野变得模糊的缘故吗?
离去的青蛙好像是用两只脚站着走路的?
「不会吧?」
已经看不见青蛙的身影了。
倘若也能跟他们进行对话,就能询问妖精所在之处虽然我想过要追上去,但怕到最后只是白费功夫,结果双脚还是没有动起来。
而且现在的我拥有的是妖精眼。
我是用妖精的角度在观察事物,还有跟仓鼠或鼠妇对话的。
我无法用肉眼辨识出笔直的柱子,越接近天边的部分在我眼中看起来就会越扭曲。
宛如镜片一般的双眼。彷佛将世界在视觉上重新解释过一般
我抬头仰望,只见包围住我的树木们在遥远的高处像麦芽糖似地扭曲,彷佛要形成中间开了个大洞的中空圆形一般交织结合着。
我想起了非常不可思议的凯尔特(注:印欧语系的欧洲原住民族。凯尔特族将其民族特色在艺术文化方面发挥得淋漓尽致,另外如著名歌手恩雅(Enya)也是凯尔特人。)绳结图样。也像是几何学上的图形。
照理说我身为人类时的观察角度应该才是正确的。
但果真是那么一回事吗?
倘若现在的观看角度才是正确的呢?
倘若世界的真实面貌其实是这副模样的话?
「啊啊」
我叹了口气。
我开始觉得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其实妖精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现在的我是因为某些缘故而记忆错乱的一只仓鼠不不,结局应该不至于这么夸张才对。
「雨。」
在正背后传出来的声音,让我吓得跳起了二十公分之高。
「是谁?」
我的盘问空虚地被雨雾给吸了进去。
我保持警戒地观察着周围情况,我听见了有个彷佛在喃喃低语的声音再度说了声「雨」。
「等等,你到底是谁?」
找不到声音的主人。根本没看到半个影子。
我摒住气息环视着周围,没多久便从附近接连响起了无数说着「雨」的微小声音。
在零散而参差不齐的时间点中,同样的单字被各自的语言播放出来了。
就仿佛雨滴不会同时落下一般,低喃着「雨」的声音也绝对不会一致。
「雨。」
「雨」
「雨。」
「雨」
「雨」
「雨」
「这该不会是植物的声音?」
我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声音当中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关系。
那平淡又充满无机质、酷似被雨淋湿的草叶发出淅哩声响的感觉,让人联想到大自然的生态。沐浴着雨滴的草木一同流泄出欢喜的声音。又或者是妖精的耳朵将森林吸收雨水的单纯声响解释成这种感觉呢?无论答案是哪边,这都是一次奇特的体验。
不说话的植物也会对着小小的耳朵滔滔不绝。仿佛在告诉我观察世界的角度不是所有生物都一样的。
我感觉自己稍微触及到万物的秘密了。
我已经厌倦了。关于寻找妖精一事。
还有那些用小小的双眼和耳朵所体验到的什么万物神秘之类的超自然现象。
一旦生命安全受到保障,人类就会瞬间自甘堕落起来,我现在已经成为这个教训活生生的实例,现在正热中于用锯齿石(可代替锉刀)修剪指甲形状的工程。
「向日葵的种子。」
我朝半空中点菜。
「已经没了哟。」
「之前有很多吧?」
我一边吹着指甲并试着再度提出要求,但野目田先生说出了非常惊人的事实。
「现在闹饥荒了。从今天开始一天只能吃一粒来生活。」
我首次将视线移向他。
「您说什么?」
「因为人类小姐一直不停地吃,所以食物已经没了。」
「可是这里明明是文明社会啊?」
「我们有几个固定收集树木果实的地点,原本是按顺序轮流在采收的;但是其中有几个已经被鼬鼠他们给抢走了。」
「战争竟然影响了这种地方」
「照这样下去,又得考虑要迁移到某个地方去了」
「这是个大事件呢。」
之所以要加速将村子改造成堡垒,看来是因为真的面临非常迫切的状况。
洞穴用大石头封闭住出入口,且在大石头内侧架起缠绕着荆棘的枯枝栅栏,村落完全处于围城封锁的状态之中,气氛着实是非常严肃。
由于我从未见过鼬鼠,所以还不太能体会到危机感。
「假如有充足的食粮,就能够一直守在窝里面了。」
「充足的食粮。」
我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有没有哪个地方会有很多食物散落在四处的啊?」
「你们没去过人类的村落吧?」
「人类的村落?」
「看来是没有。」
我请他将村里的居民聚集起来。全村一共有五只仓鼠。
在我说明计划之后,仓鼠先生们互相看了看彼此。
野目田先生往前踏出一步,彷佛在说「我有问题」似地举起了单手。
「换言之,在那个名叫『田地』的土地上,有很多食物是吗?」
「正是那样。」
其它仓鼠先生也走到前面。基本上我分辨不出他们之间的差别,说不定这位才是野目田先生;但请别在意这些细节了。
「有哪些食物?」
我回忆着在遥远的过去曾和鸡蛋大婶交谈过的对话。
「我记得有红萝卜。」
「以死前所吃的东西来说,算是上等的大餐呢。」「闭嘴啦。」「大伙一起努力避免那种局面吧。」「既然是那么棒的土地,干脆把窝迁移过去如何?」
仓鼠先生们围成圆形互相交换着意见。
「关于这几点意见,您有什么看法吗?人类小姐。」野目田先生这么问。
「那是块已开发的土地,而且有很多巨人要定居下来或许有点困难吧。」
「妳说巨人吗?」
「大概有多大?」
「有您的十倍以上大哟。」
仓鼠先生们突然仓皇失措了起来。
「有、有那么大吗?不会危险吗?」
「他们很温和,不会像鼬鼠那样袭击我们的。只不过在收集蔬菜时被抓到的话,或许会有点麻烦;因此必须慎重行动。」
就这样我们决定前往人类村落远征。所谓打铁趁热。比以前更熟悉路的我和仓鼠们一起同行,负责前往村落的向导工作。这成了花上一天一夜的长途旅程。
「越过那座丘陵之后,应该就会看见田地了!」
虽说印象是大相径庭,但我感觉得到自己正走在熟悉的土地上。
在我们终于到达丘陵的山顶时,可以环顾到下方广大的田地。
「就是那个吗~真是奇怪的土地呢。」
毕竟野目田先生从未见过田地,会有这样的感想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闻到了食物的气味。」「也没看到什么巨人呢。」「真是奇怪的土地」
他们似乎无法掩饰对于初次见到的人类村落所感到的困惑。
我必须好好地带领他们前进才行。
但是,从现在开始要采取的行动是标准的窃盗行为。
「大婶很对不起。但这也是为了生存下去。」
我们并非企图偷走全部的东西,只是要拿走一丁点而已。
大婶那么亲切,一定会原谅我的等我变回人类之后,我一定会做好吃的点心带去给大婶的。只有现在,只有现在
「请原谅我也是不得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