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红日初升,风定云清。WenXue杭州城外,官道之上,驶来一辆马车,缓缓向北去。驾车的是个少年,洁面无须,浓眉润目,棱角分明,却似美玉雕成;发髻整齐,穿一件对领镶边灰白长衫,左手执缰,右手持鞭,意气甚定。真个“羞走邹忌,气死潘安”。
杭州本是商旅云集之地,虽是赶早,过往车马还是不少,但此处地势开阔,行来倒也顺畅。少年驾车技术显然不甚娴熟,却很专注。忽见远处火红的一团,不知何物,眨眼之间,竟已至八丈之内,却比那马儿还快!少年一拽缰绳定睛观瞧,来者竟是个人,而且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见了车头少年,竟高兴地跳了起来,挥手喊道:“小哑巴!”
少年一听,便已知来人是谁,心内也是一喜,嘴上却道:“再乱叫便不理你了!”
少女丝毫不生气,跑至近前,笑道:“不是哑巴干嘛要叫‘无言’?”
谢无言一时语塞,须知,他的名字乃是少林本慧大师所取,自“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之佛理中来,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正不知所言时,那少女却娇哼一声,走到车前,轻轻掀起车帘,柔声道:“逍遥伯伯。”
逍遥子倚在车内,双目闭着,似睡着一般,听得此语却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少女,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来,语气却依旧无力地道:“是凝香来了啊……”
少女见逍遥子醒来大喜,赶忙行礼道:“陆凝香见过逍遥伯伯。”却又见逍遥子有气无力,笑容僵住,低声问道:“伯伯这是怎么了?”
逍遥子轻轻摇头道:“没事的,好孩子,伯伯是太累了……”
陆凝香长出了一口气,道:“那伯伯就好好休息吧,凝香就不打扰您了,我找无言哥哥说话去。”
逍遥子微一点头,便又闭上了双目。陆凝香轻放下车帘,转身向谢无言道:“喂,小哑巴,伯伯到底怎么了,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呢?”
谢无言叉腰道:“刚才还是‘无言哥哥’,怎么这么快又成了‘小哑巴’?”
“哼!”陆凝香嗔道,“你就是小哑巴,小哑巴!小哑巴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无言也学着她的样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凝香急道:“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无言道:“哑巴如何说话?”
凝香见拗不过他,便扯着他的衣襟娇声道:“好嘛,无言哥哥,告诉我嘛!”
无言不再逗她,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会路上慢慢与你说。你且告诉我,你怎会来到这里的?”
凝香道:“还不是昨日我去静轩寻你不见,便跑去问爹爹,磨了好久,爹才告诉我你们去了杭州。今早我天不亮便溜了出来,边跑边问路,一连跑了两个时辰才到了这里,还好没有走错路。”说罢笑了一笑,似乎甚是得意。
无言本欲说她两句,一个女孩子独自溜出门去岂不危险,但听到后面却是一惊:“什么!扬州至此五百余里,两个时辰快马也未见得能到,你当真是一路跑来?”
凝香道:“你若不信,我便再跑回去给你看!”便真的要往回跑。
无言赶忙拉住,道:“妹子之言我岂会不信!伯父‘无影追风客’陆羽轻功天下第一,他的女儿轻功再高明也是理所应当啊。”
凝香听无言称赞他的父亲,又夸奖她,心内一甜,脸又一红,偏过头含羞笑了。陆凝香原本便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这一笑,便更显迷人,如琼花香绽,我见犹怜。
无言竟看得呆住了。
凝香见无言这样直盯着她看,头低得更甚了,半晌才道:“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的么……”
无言回过神来道:“啊……是……快上车吧。”说罢牵起凝香的手将她拉将上来,并排坐于车前,长策一振,辘辘而去。
方停车处,却有一个卖炭的小厮推车经过,听得只言片语,搔首道:“这年头,哑巴都会说话了?”
十里维扬,金风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