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即使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依然让京也为此而对自己感到不屑。
四周景色已变得昏暗,一直愣在马路旁的京也摇摇晃晃地开始往前走。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要做什么事了。
陷在得不到答案的泥沼中的京也,频频看着手腕上的手表。
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走到午夜两点了。
风开始变冷。京也将下巴挂在空地铁丝网上,在苦恼的漩涡之中挣扎着。
对于不断从御笠身边逃走的行为,京也自己也感到可耻。
『如果你能来接我的话,我会很高兴』御笠的话浮现在京也脑中。
只要前往现场,就可以亲眼看见御笠临死前的模样。
为什么自己要说一些愚蠢的藉口,从她身边逃走呢?
或许,原因就在于不想看见御笠的眼神。
当她发现海藤出现在集he地点的时候,一定会惊讶地回头望向京也。
御笠会对京也投以求救的眼神。但是那宛如宝石般的双眼将会逐渐理解到海藤跟京也是串通好的,眼神将逐渐转为绝望
京也感觉到一股寒意袭身,背上仿佛生了冰柱一般。
自己明明连杀人魔艾克希特公爵之女都可以驯服,为什么会对一个平凡的少女感到如此畏惧呢?
或许是因为我
再一次望向手表,还差三分钟就两点了。京也突然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还是延期吧。」
实际说出口之后,采取行动的速度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地快。
反正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京也明知道,这只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京也正想对海藤打出停止执行命令的电子邮件时,手上的动作停止了。
京也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区区一封电子邮件,真的有办法叫海藤停手吗?看南云家的惨状就可以知道海藤对御笠所抱持的**有多么强烈。
看见御笠一个人独自站在四下无人之处,海藤真的会因京也的命令而中止行动吗?心中的不安,就好像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一样不断扩散。
京也尝试直接打电话给御笠,但是御笠的手机似乎没开机,完全打不通。
「难道已经」
可怕的想像闪过脑海。京也急忙甩开幻想,在黑暗中开始狂奔。
京也使尽全力地奔跑,完全没有余裕考虑体力的分配。
一边跑,一边后悔着为什么没有早点下定决心。
跑过全部商店都已拉下铁门的无人街道,穿越并排而立的白杨树。体力在转眼之间便已用罄。两脚疲软,呼吸急促,胸口苦闷,心脏似乎快要爆裂。
心中的黑暗深处,另一个自己在轻轻细语:你的行为真是毫无逻辑可言。
京也无视心中的声音,但心中的声音却继续说话:根本没有人喜欢你。你只是个满身伤痕、恶心、邪恶的怪物。
京也跑进了月森市中央的办公大楼街。这时候的办公大楼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家都回到位于市效的住家去了,形成一个小型的都心空洞化现象。
周围安静得宛如跑进了镜中世界似的,京也只听得见自己奔跑的脚步声。
人去楼空的建筑物都在俯视着自己,红绿灯们开始窃窃私语。
在心中的污泥里挣扎的另一个自己正在发出厉声大呼大喊,如同要用锁链绑住京也。
你好臭!你身上有腐烂液体的味道,你老爸喷在你身上的腐烂液体实在太臭了,臭味从你的嘴巴跟屁股里飘出来,你的生命之中不可能摆脱人们的不幸与死亡,绝对不可能!你一定会杀人!有一天你一定会杀了那个女的!就算现在不杀,有一天也会杀,你就是我,我太了解你了,太了解你了!
京也没命似的奔跑,犹如要甩掉紧跟在后的诅咒。不久之后,座落于市中央的巨大黑色树林出现在京也的眼前。
由于实在死了太多人,附近居民们心生恐惧,已经不再到这座树林里健行了。然而,现在御笠却在里面。
京也的体力已经透支,脸色变得惨白。奔跑的速度显得极为缓慢,视线开始模糊。快到了,京也告诉自己。
终于,京也看见了标示着月森入口的看板。
京也擦了擦汗,压抑着激烈的心跳,高声大喊。
「御笠!」
但是
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不见御笠的身影。
「海藤,是我!」
也不见应该躲在草丛里的海藤。
「天啊」
一切已经结束。计划毫无窒碍地被执行了。
京也软弱无力地跪倒在地。
麻雀齐鸣的早晨,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时间指向六点。
京也昏沉沉地回到了自己的家。这段期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这是最好的做法了,京也如此告诉自己。但是一想到御笠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京也的心便似乎要裂了开来。
她现在应该已经遭到肢解,变成一堆肉块了吧。虽然内心悲伤难耐,但一想到她被肢解的**,却又兴奋得无法自已。
取出钥匙开门,走进家中,京也来到自己的房间。原本打算拿起书包就这么到学校去,但还是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及电脑。
电脑还没完成开机作业,电视早已出现了画面。
新闻播报员正严肃地朝着镜头说话。右下角的字幕以煽情的潦草字体写着「又出现了第七名受害者!」等字。
看见这排字的瞬间,原本以为早已僵化的心脏再度开始激烈跳动。
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张开眼睛。
播报员似乎在模仿着京也,同样将眼睛闭上了片刻,接着慢慢地说出那个自己早已说过好几遍的受害者姓名。
「遭到杀害的海藤信树,最近才刚从补习班讲师的工作」
「什么?」
京也的思考在一瞬间完全停顿。电视的声音愈来愈遥远,最后终于完全消失。
震耳欲聋的寂静。
海藤信树?被杀了?他是受害者?计划失败?那御笠呢?她去哪了?
「对了!她可能」
宛如在溺水中想要抓住一根稻草的京也连上了〈bloodyutopia〉网站,开始阅读月森市连续分尸杀人案的后续讨论文章。
但是整个〈bloodyutopia〉网站已经完全陷入了骚动之中。原来第六名受害者坂东贵美子,正是绰号「模仿者」的会员。
「竟然有这种事」
京也还记得这个人。她就是最早响应京也的计划的四个人之中,负责夜间巡逻的那一个。但是京也曾经要求负责夜间巡逻的成员必须随身携带报警器,而且必须先储存好一封电子邮件,只要按一个按钮就可以将紧急状况告知全体成员。这么说来,她到底是怎么被杀的?
留言板上的发言多如牛毛,每个人都在哀悼着同伴的死,每一篇文章都充满了煽动的字眼。
启动收信软体后,京也更加混乱了。
因为收件夹中有两封海藤寄来的电子邮件。
第一封,没有主旨,送信时间为昨天晚上十一点。御笠杀害行动的三小时前。
内文:那两个人是你杀的吗?
第二封,没有主旨,送信时间为今天凌晨五点。
内文:真抱歉,我没有遵守跟你的约定。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就在明天下午五点半到以下地点来。
下面写的会面地点,竟然是京也相当熟悉的地方。
再看一次电视,京也察觉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第二封电子邮件送信的时候,海藤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封死人寄来的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还活着吗御笠?」
6
海藤焦躁不安地看着手表。
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距离京也指定的时间还有三小时。
一切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杀了南云御笠。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尽可能毫发无伤地抓住她。
身体呈现可怕的兴奋状态。希望在面对她的时候能够更沉着冷静。海藤突然希望能有一个暂时性的祈祷对象。
但是该向谁祈祷呢?海藤开始思考。他过去对神话曾经做过一点研究,但是没多久便心生厌烦而放弃了。
如果这是一场狩猎的话,那应该是向狩猎女神祈祷吧?如果没记错的话,*阿特蜜斯跟伊丝塔似乎都是。(译注:Artezhuans,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Ishtar,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掌管战争与**的女神。)
据说在日本某些地区,掌管狩猎的山神也是女性。
海藤记得当初还为此而感到相当惊讶,因为在他心中,狩猎是男性的行为。
此时吹起了一阵风,一张报纸被吹得贴上了海藤的小腿。虽然是一张沾满灰尘的肮脏报纸,但因为上面印着今天的日期,海藤皱着眉头拾起报纸,将上面的灰尘拍掉。
回想起来,自从电视坏掉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追踪过案子的后续报导了。
虽然自己是被神选上的人,但这张报纸上的内容一定也是将自己形容成残虐无道的杀人魔吧。光想像就令人怒气难平。
但是下一个瞬间,海藤叫了出来。
「这是什么?」
报纸上记载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可恶!可恶!难道是那家伙」
脑中陷入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海藤向过去曾经联络过一次的凡采尼的电子邮件信箱发出一封质问信。
但是,并非一送信就可以马上获得回应。
原本以为早已改掉的咬指甲恶习再度复发,但现在的海藤根本没空在意那些。他将报纸看了又看,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不管看几次,记载的内容也不会改变。海藤的焦躁到达顶点。
这时背后草丛有一道脚步声正在慢慢接近海藤,但他却没有察觉。如果是在冷静的状况下,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也不一定。
一刹那之间,海藤的嘴巴被人从后面捂住。
被偷袭了。
原本拿在右手上的信散落一地。
当海藤发现自己被袭击时,巨大的恐惧感流窜全身。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海藤只能不断挣扎。尝试挣脱。为了要看清楚偷袭者的脸,坐在长椅上的他将头往后仰。
黑色眼睛惊讶得张大。
正当海藤想要开口说话的瞬间,一把刀子cha进他的喉咙。海藤拼了命地挣扎。
「~~~~~!」
大动脉被切断后,海藤被放开了。地面向着眼前飞来,接着感觉到一阵冲击,过了片刻,海藤才理解到自己倒在前方的地板上了。
海藤在地上用力爬着,虽然已经满身是血,他依然用手不住拨动土砂,拼命想要逃离偷袭者。
难道我要死在这种地方了吗?
泪水与鼻水不断涌出。
突然间,海藤听见了一阵雄浑的呼唤声。眼前出现了刺眼的光芒,有一对男女在光芒之中俯视着自己。海藤的直觉在诉说着,那就是当初将上天的启示传达给自己的男神及女神。
终于能够上天国了。明明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海藤却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为什么,带着温柔微笑的男神及女神,长相竟然跟自己最初杀死的父母亲一模一样。现在那两个人应该早已在床底下的收纳盒内腐烂殆尽了才对。
海藤使尽最后的力气,伸出颤抖的右手。
「让我上天国!」
最后他听见的,却是偷袭者从后面挥出最后一击的破风之声。
连续杀人魔艾克希特公爵之女海藤信树,就这么轻易地被送下了杀人戏码的舞台。
7
有一种夏天要结束了的感觉。
再过两、三个礼拜,梧桐树的叶子就会开始凋落了吧。
夕阳射入教室内,将所有一切都染成了红色。从窗户飘进来的风,带着一丝丝的寒意。间歇性的风让窗帘大大地朝内侧鼓起,轻抚京也的脸颊。
教室内只有京也一个人。
现在这个时间,没有参加社团的人全都回家了,有参加社团的人正忙着各自的社团活动。
换句话说,虽然学校内还有不少人,但教室却成了一个无人的空间。
第二封电子邮件内指定的会面地点,就是京也现在所处的这间月森高中二年级教室。
时钟走到约定时刻的下午五点半,门静静地被拉开,有人走了进来。
「真准时。」
京也回头说道。
「好久不见了。」
对方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虽然我很不想跟你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你不吃惊?」
对手压抑着疑惑的心情向京也问道。
「是的,我都知道了。你可真会给人添麻烦,我被你耍得团团转。」
「喔,原来你知道了。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模仿海藤的手法杀人,想要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海藤身上。我知道你已经杀了很多人,我也知道你是〈bloodyutopia〉的会员。我没说错吧,新谷惠?」
从运动场上传来棒球被打出去的清脆声响。
少女的细柔短发在微风中摇曳。
数天前被认为跟明美一起失踪的少女新谷惠,把手肘撑在讲桌上,以充满自信的笑容看着京也。无袖衬衫上的黑色领结妖艳地摇摆着。
「新谷,首先我想请教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的回答将会影响我接下来所采取的行动。」
「尽管问。」
「御笠还活着吗?」
「放心,我还没杀了她。不过若是明美的话,当天就死在我手上了。我在清洗沾上血迹的衣服时被家人看见,所以这几天都没有回家。根据新闻报导,明美的尸体似乎还没被找到呢。」
「原来如此,荻原果然已经死了。现在警方正在搜山,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找到了吧。这么一来死者增加为八人,其中有四人是你杀的。」
「好厉害,摩弥学长怎么会连我杀了几个人都知道?」
「我知道的不止是人数而已,新谷。你第一个杀的是柳濑勘吉,接下来是坂东贵美子、荻原明美,最后是海藤信树,总共四个人。」
「马上又会再多一个了。」
「你说的是谁呢?我完全想像不出来。」
看着装傻的京也,惠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说不定在外人看来,两个人的态度就像一对情侣。
「你可以选择拿御笠来当人质,将我凌虐致死。你不这么做吗?」
「我才不会那么做呢。不过如果摩弥学长大声呼救的话,我就会杀了她。」
太天真了,京也心想。或者该说是她太小看摩弥京也了呢?
「新谷,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杀死了真正的连续杀人魔海藤。从那一瞬间起,你就成了真正的艾克希特公爵之女,就算你不当也不行了。死者手边的笔记型电脑跟我写的信都被你拿去看过了吧?第二封电子邮件就是你用他的手机寄出的吧?」
「是啊,那时候我吓了好大一跳呢。杀了之后我才察觉,那个海藤曾经在校门口盘问过我跟明美好几次。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刑警,但仔细查看才知道是个假货。他的身边掉着摩弥学长写的信,笔记型电脑里面又有一大堆残酷的影片,看了这些之后我才弄懂一切。」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么回事。」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模仿犯呢?我明明掩饰得很完美」
惠还没说完,京也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bloodyutopia〉的会员。有一天,你获得了目前轰动整个社会的分尸案受害者都是『被肢解成七块后丢弃在相同位置』的地下情报,于是你打算模仿这个杀人手法,将杀死的人肢解成七块,藉此把自己犯下的罪行都推给那个凶手。警方向来喜欢隐瞒重要情报,如果嫌犯口中说出只有真正的凶手才知道的情报,不可藉此作为判断凶手的依据。连续两具尸体都是被分解为七块的话,警方一看之下就会认定是同一凶手所为。
但是,并非只要将尸体分解成七块,一切就能天衣无缝的。
海藤基本上只对年轻女性下手。听到四十岁的男人被杀的报导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样的判断依据会不会稍嫌薄弱了一点?」
京也缓缓摇头说道:
「不止如此。海藤在杀人的时候似乎都有着一贯的信念。虽然只是些从妄想中产生的荒谬观点,但像他这种人原则上会遵守自己所订下的规则。他杀了人之后把尸体绑在风力发电塔的柱子上、丢进喷水池中、塞进神坛里、放进祠堂中,你不觉得这似乎是某种宗教仪式吗?但其他的尸体却被随意丢弃在月森树林中、或是焚化炉里。我不认为这会是同一个凶手的所作所为。而且海藤最后寄给我的电子邮件中是这么写的:『那两个人是你杀的吗?』想必海藤对于自己所犯下的杀人案的后续发展并不特别关心,他可能在某种因缘巧合下看到了报导,发现自己明明只杀了四个人,却被说成了六个人。他一惊之下,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我,所以才写电子邮件问我,那两个人是不是我杀的。」
惠笑个不停,微微点头。
「真亏摩弥学长能说得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一样。杀死海藤之后我就明白了,幕后的黑手其实是你呢。」
「你看过我写给海藤的信了吧真令人汗颜。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只有命令他杀死御笠而已,其他的案子都跟我没关系。」
「少骗人了。」
「听起来很像谎言,但却是事实。对了,既然你看了我写给海藤的信,知道我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你似乎也知道我跟〈bloodyutopia〉有所关联?」
「我知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理由吗?」
少女听了之后,撩了一下头发,开心地笑了。
「交换侦探心得吗?好吧,其实很简单。」
少女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摩弥学长,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联系,但是你在学校的时候,不是一直在看手机吗?你知道吗?连发烟火分配给大家的手机,款式与颜色完全相同,所以我一看见你的手机,就知道你跟我是同伴。至于我的话,我自己的手机跟连发烟火分配的手机,我是分开来使用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在暗中操控着的杀人魔。」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只是刚好款式相同而已?」
「那种款式的手机是很久以前的机型了,但学长你的手机看起来一点也不旧,简直跟新的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
京也从容不迫地拍了拍手。太了不起了。
「好厉害,这么一点小细节,竟然可以有如此犀利的见解。我可不是在吹捧,请接受我诚心的称赞。」
「学长,你明明失败了却还如此开心?」
「我喜欢在失败中学习成长,失败能让我变得更加完善。」
惠露出苦笑,看来她完全摸不透京也在想什么,虽然嘴角被逗出了笑容,美丽的柳叶眉却是皱起来的。京也继续说道:
「回到原本的话题吧。既然你也是〈bloodyutopia〉的成员之一,那就不难想像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法杀死坂东贵美子。你在私底下偷偷跟坂东贵美子,也就是『模仿者』联络过了,对吧?」
「没错。虽然凡采尼大人禁止我们在现实中见面,但我还是偷偷跟她取得联络,在咖啡厅聊了一会儿话呢。」
凡采尼「大人」?京也突然发现自己跟眼前看着远方的少女似乎有着某种认知上的差距。
她虽然知道京也也是〈bloodyutopia〉的成员之一,但似乎没发现京也就是凡采尼。
「我想她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同伴所杀吧。面对这种出其不意的攻击,警报器跟事先打好的电子邮件也都派不上用场。」
「就是这么回事。」
「能够将你在〈bloodyutopia〉上的代号告诉我吗?」
「艺术家。」
惠凛然说道。
「我还记得这个名字。原来如此,对你来说杀人是项艺术吗?」
京也心中大部分的疑惑都解开了。因为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在凡采尼的号召下,她是夜间巡逻组的成员之一。将御笠的家附近有可疑人物的情报以电子邮件告知京也的人就是她。
担心御笠的京也从御笠家的窗户侵入。而隔天,惠便表示她看见了京也侵入御笠家。这样一来就变得相当合理,因为她就是对京也发出电子邮件的艺术家本人。
「这样你满意了吗?」
「虽然还有好几个疑点想问清楚,但我也已经沉不住气了。你从刚刚就把一只手别在背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能让我见识一下吗?」
于是惠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大型的开山刀。光是刀刃就有三十五公分。跟武士短刀一样气势十足。
「好棒的刀子,应该吸了不少人的血,看起来闪闪发亮呢。」
京也一边说,一边也以左手迅速甩动心爱的,让刀锋露出。
惠面对京也摆出临阵架式,眼睛一眯,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似乎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杀死京也。
京也则是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握着刀子以半身摆出西洋击剑的姿势。明明是生死交关的紧要时刻,京也的嘴角却高高翘起。
这时惠似乎发现了什么,脸上又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
「摩弥学长,你不是右撇子吗?为什么用左手拿刀子?」
「我受了一点伤,不过别担心,这不至于影响我的能力。」
惠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要打击京也的信心,但却被京也轻描淡写地一口带过,不禁令她颇感惋惜。「是吗?」她淡淡地说道。
微风从两人中间穿过。
「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一件事。为什么你要一直杀人?」
「真无聊的问题。摩弥学长,你听过『为艺术而艺术』这句话吗?」
「艺术是为了艺术本身而存在,不应该受教育、启蒙等其他思想所左右。是这个意思没错吧?好像是*哥提耶及班卫所提介的思想吧。原来如此,的确很像一个艺术家该说的话。艺术不需要理由,对吧?我为自己的愚蠢问题道歉。既然如此,我就用『以暴易暴』这句话来回敬你。既然麻烦找上门来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译注:哥提耶,ThphileGautier,十九世纪的法国诗人、小说家与艺术评论家。班卫,ThodoredeBanville,十九世纪的法国诗人。)
京也显得更加认真。
教室中两股密度浓厚的杀意正在互相激荡,俨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似乎所有声音都被掩兽住了,只听得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这时,京也的身子宛如要倒下去了似的微微一晃,接着往右手边踏步而出。惠见状也开始往反向移动。
两个人简直像在跳舞一样,在一排排的桌子之间开始绕起四方形的圈子。两个人都一边移动,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攻击的距离。
在如此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之中,京也却依然面无表情地向着惠说话:
「到目前为止杀了四个毫无抵抗的人,或许让你陷入了无比的优越感之中,但你接下来将要体验的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你还太过天真,天真到足以致命。这是个好机会,我就帮你上两堂课吧。首先第一点,战斗的基本原则是先下手为强。如果你真的想要尝到胜利的果实,应该在一打开教室的瞬间便毫不留情地朝我杀过来。」
少女以沉默来回应。
「位居生物金字塔顶点的人类,唯一的敌人只有人类而已。新谷,人类是一种势必互相残杀的生物来,我们开始吧。临界之人与越界之人的生死之战!」
忽然间,耳中听见宛如爆炸一般气势磅礴的豪壮音乐。
楼下的管乐社开始练习了。
呼应着音乐声,惠动了。
她沉着腰,向着京也冲来,同时将手上的刀子以闪电般的速度猛地一挥。
京也往后一退,避开了这一刀,但惠却继续进逼,跳到桌上以下击的方式挥出刀子。
以攻击取代防御的策略。
京也继续向后退,但却撞到了桌子,差点便往前摔倒。
桌子虽然乍看之下是等间隔排列,但其实大部分教室内的桌子都没有排得很整齐。边看着前方边往后退的京也受到桌子的阻碍,没有完全避开惠的攻击,制服的肩口被划出浅浅的一道口子。
京也踹翻桌子,开出一条道路,然后跌跌撞撞地转身奔到窗户旁边,接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惠毫不放松地突进。这时,一阵大风从窗口贯入,窗帘飘起,挡在两人之间。
她会退后吧?
但是京也猜错了。窗帘在瞬间被斩开,明晃晃的刀子画着银色的弧线从窗帘后面朝着京也的脖子攻来。
京也的反应迟了片刻,却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过脑袋,以毫厘之差闪了开去。一股肾上腺素的苦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因窗帘的关系而失去了距离感的惠以大幅度的动作挥空之后,京也趁这个机会再次拉开距离。
「摩弥学长,你为什么不反击?」
「为什么不反击?原因很简单:因为太有趣了,我不希望这场战斗太早结束。」
「少说大话!」
少女更用力地握紧了刀子。或许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她显得相当愤怒。
「好吧。虽然有点可惜,但我也要攻击了」
惠已经先动了。跟之前的攻击一样,沉下了腰往前冲。随着次数的累积,随着步幅的加大,攻击的威力也会愈来愈具有致命性。
但是惠的突进动作却在京也的一击之下被中断。京也第一次举起小刀往前刺,刀尖几乎碰到了惠的鼻子。
「啊!」
恶梦一般的刀尖瞬间缩回,立刻又朝着惠的脚下摇摆不定地刺出攻其不备的第二击。连续的高速刺击让惠第一次慌了手脚,急忙退后。
京也一边摆着架式,一边以冰冷的声音说道:
「第二课,小刀的用途不外乎切、剥、刺、削、割、刻。我的的胜负关键在于是否能迅速刺出并收回。你的开山刀似乎以类似剑的斩击为主,由于收刀慢,只要被我的小刀近身,你就输了。」
惠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京也第一次展开快攻。
惠急忙挥动开山刀,希望能在小刀近身前化解京也的攻势。
但是下一个瞬间,惠的双脚离地,向后方飞了出去。
她撞翻了两、三张桌子,发出巨大声响。
惠迅速起身,但或许是肺部受到了冲击,她弯着腰,身体呈现「〈」字形,不住地咳嗽。
原来是京也用脚将惠踹了出去。惠听了刚刚京也那番话之后,眼光一直注意着京也的小刀,结果完全落入京也的陷阱之中。
「最后一课,战斗是诡道,充满了欺骗与诓骗。只要不忘记这一点,你就能赢得了我。」
他一边说,一边走近低着头咳嗽的惠。
京也自认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敌、自负或是大意。
但是下一个瞬间,京也的左手背上已经穿了一个洞。
一把像暗器一样的细长飞刀穴在京也的手背上。
「!」
京也咬紧嘴唇,硬是将快要喊出来的呻吟声压抑下来。惊讶更大于疼痛。一落在地上,马上就被惠踢了出去。在木头地板上越滑越远。
往前定睛一看,惠的脸上充满了夸耀胜利的表情。裙子底下,大腿根部位置绑了一条收纳飞刀用的带子。京也这才发现惠的裙摆比平常还要长一点,原来是为了掩盖住飞刀。
真是功亏一匮,只因棋差一着,最后的结果是全盘皆输,京也反而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危机之中。
「战斗是诡道对吧?这一点我也赞成。」
惠的眼中闪耀着胜利者的嗜虐光芒。从紧实有致的大腿上以妖娆的动作抽出第二把飞刀。这次京也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动作。
京也以眼角余光望向教室后方的出口。
距离大约三公尺,全力奔跑的话应该不用花到一秒钟。
为了投掷飞刀,惠以垒球投手的姿势将手伸向了下后方。没有时间让京也慢慢思考了。
京也在一瞬间像弹簧一样飞奔而出。
短短三分尺的距离,如今却长得可怕,眼前的矩形框框看起来好遥远。
等到京也恢复冷静的时候,他已经跄跄踉踉地奔出了教室。
耳后传来某种东西刺在门上的声音,但京也依然全力狂奔,根本没有转头确认的余裕。
正当京也抓着楼梯扶手打算冲下楼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老师刚巧从楼梯下方转角平台走上来。
可以向老师求救!脑中这么想的京也,话才刚出口又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惠曾经明白说过,京也如果向第三者求救,御笠就会没命。
那又怎么样?
京也再次下定决心,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声带却好像被割掉了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一句求救的话也说不出来。
「可恶!我真是!」
京也将心中涌起的挫败感强压下来,爬上楼梯来到三楼。接着在背后脚步声的追赶下,沿着教职员室旁边的楼梯爬上屋顶。
跨过禁止进入的拒马,推开铁门,意外的强风吹动京也的头发。
他慌张地环视左右,宽广的屋顶空间别说没有藏身之处,甚至连一个遮蔽物都没有。
京也决定先躲到水塔后面,虽然心里很清楚这只能拖延极短暂的时间。
但是这时惠已来到门旁了。她看到京也马上投出飞刀。飞刀正确地往京也胸**来,京也向右打滚避开。
惠抽出第二把飞刀,慢慢靠近京也。京也只能努力跟她拉开距离,让自己有办法闪得过射来的飞刀。他将背部靠在铁丝网上,慢慢进行横向移动。
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们正发出开朗笑声,从校舍下方传上来。
铁丝网上破损待补的部位还是老样子。
京也在心中思考,是否要冒着断几根肋骨的风险,往下跳到柔软的地面上,但是他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校舍周围铺了一圈碎石子,如果没有助跑的话,他连花坛都跳不到。
如果掉到花坛以外的地方期待惠能够慈悲心大发的生存机率还比较高。
京也的额头上沾满了汗水,感觉非常不舒服。紧绷的空气随时有可能一触即发。
终于走到了背后铁丝网的尽头,另一面的铁丝网以直角角度从自己的身旁延伸出去。京也知道,自己被逼到角落了。
惠的表情灿烂得似乎要哼起歌来,脚步非常轻快。
「太难看了吧,摩弥学长。」
「新谷」
「求饶的话就免了吧。」
听到这句话,京也脸上突然浮现了充满自信的笑容。就连拥有压倒性优势,有自信在转瞬之间杀死京也的惠也不禁感觉到凉意。
「求饶?别开玩笑了,你不可能杀死我的。」
听到京也这么说,一开始惠愣了一下,接着露出苦笑。
「你想干什么?难道想对我施展催眠术?」
「新谷,你喜欢〈bloodyutopia〉吗?」
京也突然改变了话题。惠皱了一下眉头,但或许是对将死之人最后的怜悯,她并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那个网站感觉很舒服啊,可以毫无顾忌地吐露自己的**,跟同好聊天也很快乐。何况凡采尼大人又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好几次听我诉苦」
「是啊,我对『艺术家』确实特别关怀,以前陪你聊了好几次。我记得你在五岁的时候就有将玩偶肢解的癖好了。」
「咦?」
惠的脸色变得苍白。
「即使被双亲劝导了无数次,你还是喜欢将玩偶拆开、抽出里面的棉花。后来玩偶也无法满足你,你在七岁的时候将对你忠心耿耿的宠物威尔斯柯基犬带到浴室肢解了。」
「不会吧咦可是」
「从那之后,你总是将误闯入家里的野狗野猫抓起来杀死,有时把尸体埋进土里,有时把尸体放进肥料里,有时把肉烧一烧后伪装成厨余垃圾拿出去丢。我有说错吗?艺术家?」
她颤抖着双唇说道:
「不会吧你就是凡采尼大人?」
京也点了点头,惠似乎过于感动而呆住了,手上飞刀跌落在地上。
「新谷不,惠」
京也从容不迫地展开双手,宛如在迎接着惠。他向惠说道:
「我是爱着你的。」
惠一边颤抖,一边往后退。京也的说话方式已经不再使用敬语了。
「你骗人!摩弥学长我以前跟你告白的时候你不是拒绝了」
「那是因为以前的我还不够了解你,但是现在不同了。」
京也一边说,一边向着惠走近了一步。
「可是!」
惠摇了摇头。
「惠,你曾经冷静思考过现在社会的状况吗?人们聚集在一起,形成村子、形成城镇、形成都市。这中间会产生供给与需求,同时也会产生**的提供与满足,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但是却只有**被当成了罪恶,不断受到压抑与束缚。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要活在世界上就会被当成罪恶。在社会大众的眼中,我们跟那些把杀人当作是在打电动游戏的败类没什么不同。所以,我们临界之人及我们的同类们应该要团结起来!正因为无法将心中的不正常**说出口,所以我们才会走上犯罪这一条路。只有拥有不正常**的人,才能够理解拥有不正常**的人的本质。我们可以互相诉说烦恼,吐露真话,只要小心别陷入集团的思想偏移状况,我们可以成为更高次元的人。事实上,常跟我谈话的那段期间,你的状态比现在安定多了。你还有机会回头的,惠!」
「凡采尼大人」
惠的脸变得火热,她不再排拒京也向她靠近。
京也紧紧抱住了惠,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接着,惠的身体震了一下。
京也将嘴唇凑向她的耳边,宛如要讲悄悄话一样,压低着声音说道:
「新谷你真的是个傻蛋。」
京也跟惠也拉开了距离。惠看着一个点,全身像筋攀一样不停颤抖。
惠的目光射向自己的腹部。
上面穴了一把自己的飞刀。
原来是京也将手背上那把飞刀拔出后偷偷藏着,然后以极近距离穴入惠身上。
惠望着京也,两眼充满着不相信的神情。京也则既没有高呼痛快,也没有夸耀胜利,只是用悲伤的表情看着惠。
「我说过了,新谷战斗是诡道。很可惜,只差一步你就可以杀死我了看来最后还是我赢了。」
「全部都是演出来的吗?」
惠痛苦地呻吟。
「是的。」
「好可怕的人连人的感情也是你用来逆转局势的手段之一吗?」
京也堂堂正正地接受着她的指责,完全不打算为自己找藉口。
「原来我输了」
她挣扎着站起,解开自己制服的领结,粗鲁地抽掉。接着又扯掉衬衫的钮扣,露出下面健康而纤细的**与白色的胸罩。
「摩弥学长,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虽然我不像御笠那么可爱,但我希望学长能将我彻底弄坏之后再杀死,就像你想对御笠做的那样。」
京也理解了她想说的话,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是站在正常与异常的境界线上的临界之人。渴望成为残忍杀人的禁忌野兽,却又不敢完全抛弃人性的胆小鬼。我还没有打算要跨越界线。好了,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我现在帮你叫救护车。别担心,主要内脏并没有受损,这种程度的伤没有性命之忧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自首,将所有的罪状都说出来。」
「不行!」
惠高声大叫。接着,她痛苦地低下头,以细微的声音又说了一次:「不行。」
她压着腹部,从铁丝网的破洞中走了出去。屋顶边缘只有短短的一截,再过去就是无处可站的高空了。惠抓着铁丝网,两脚不停发抖。
「新谷你想自杀吗?快住手!」
「学长不希望我死吗可是不行。」
惠转过了头来,京也看见她的脸,吓了一跳。
她正哭得伤心,泪水不断泉涌而出。
「因为我已经杀了四个人了!警察也不是笨蛋,他们已经渐渐开始怀疑我了。如果我自首的话,会造成什么结果?连续两个礼拜,新闻媒体会不分日夜地大肆炒作这件事情。到时候,受害最深的人会是谁?
摩弥学长,我的家人都是些好人。每当我闹起脾气的时候,爸爸、妈妈跟妹妹都会温柔地笑着安抚我,直到我舒坦为止。我不忍心见到我的家人遭受电视新闻的报导指责、被附近邻居当成垃圾人渣、收到一些写满了脏话的信、所有个人**全部都被挖出来。
所以我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在被捕之前自杀。警察没办法追到地狱来,这样子,我的家人就不会有事了。」
惠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哀痛的脸上用力挤出笑容。
「摩弥学长求求你不要阻止我」
令人心碎的笑容。不管有没有成功杀死京也,或许这名少女早已决定,等到做完这件事之后,就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把钥匙给我吧。海藤的笔记型电脑、我写的信、从坂东贵美子身上抢来的手机等东西,应该都在你家里吧?包含你杀人的一切证据,我会负起责任全部处理掉。就让我来当第三代的艾克希特公爵之女吧。」
惠从胸前口袋取出钥匙掷出。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摩弥学长。」「御笠在哪里?」
「在保健室里睡着。」
「原来如此,那里的确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死角。那么,惠」
再见。
说完之后,京也便转身走向楼梯入口。
「摩弥学长!」
背后传来呼唤声。而且是惠平常那种开朗的声音。京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什么事?」
「我从很久以前就决定辞世的遗言要讲什么了。」
「我洗耳恭听。」
「我的死,将让这个世界丧失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惠故意以装模作样的口吻说道。
「借用暴君*尼禄的辞世遗言吗?你真的一直到最后,都是一位艺术家」(译注:NeroClaudiusCaesarAugustusGermanicus,罗马第五任皇帝,暴君的代名词。)
「摩弥学长,你能再说一次我爱你吗?就算是谎话也没有关系!」
惠恳求着说道。
「对不起,新谷。我对你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
「哈哈。」
她带着些许寂寞地笑了两声。
一阵风轻拂而过。
接下来的这句话,或许才是她真正的辞世遗言。她的声音听起来自由自在,似乎终于从无尽的束缚中获得解放。
「啊啊,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一个这么过分的人呢?」
京也不禁回头。
但是她的身影已经从屋顶上消失了。
片刻之后,响起了生命碎裂的声音。
又过了片刻,运动场上响起了尖叫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