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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三章(1 / 2)

 1

那是株巨大的洛帕杉,树龄肯定不下千年。笔直的树干壮阔雄伟,树梢几乎直入云端。在展开的枝干上,有无数鸟群停靠在上面休息。

那株巨木长在大海当中。

「噗哈!」

安格斯浮出海面,使劲喘了一口气。

「辛苦啦。」这么说的强尼,朝安格斯伸出了手。安格斯先将『书』放回船上,随后再拉着强尼的手爬上小舟。

「唔唔唔」

安格斯的嘴唇因海水咸得发麻。或许是因为从小在山地长大的关系,安格斯实在不适应海水。他上船后便立刻拿起大衣,包住自己**湿透的身体。

「状况怎样?」强尼问道。

「不会错。」书姬应道。「是第十一顺位的术文,『慈爱.a"」

对书姬来说,完全不需担心呼吸及水压的问题。就算跟安格斯一起潜入海中,书页也没有被水浸湿的迹象。

「开始回收吧。」书姬这么宣言道。

「我明白」话还没说完,安格斯便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对不起,请先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动作快点。」书姬话说完,便背向安格斯。「我也不想一直看你那种瘦弱的**。」

「听到了没?」

带着得意笑容的强尼,将衣服丢给安格斯。「你应该再多锻链一下啦。至少也该像我这样才对嘛。」

安格斯斜眼看着强尼炫耀般地展现上臂二头肌,不悦地反驳道:

「修缮师用不到那么多力气。」

听安格斯这么说,强尼更是骄傲地嗤之以鼻。安格斯没有多去理会,只是专心穿着衣服。

他们此刻所搭乘的,是向附近渔村纳瑞借来的渔船。这是艘仅是两人一书搭到上面,就宣告客满的小船,要是稍微不小心让重心移位,整艘船就可能因此翻覆。

「还没好吗?」书姬用不耐烦的语气这么问道。被书姬这一说,安格斯连忙把衬衫套过头上。

「好了,我回来了。」安格斯边说边把『书』翻至第十一页。「请!」

书姬一个颔首,接着转身面向那悠然耸立在海中的洛帕杉。

吾之失落吐息

吾之四散灵魂

重新归来归返悔恨之渊

再次重返吾身

世间万物

赐予汝等无私之爱

于母亲怀中安眠之儿女

汝等皆为吾之所爱

就在这个时候,海中冒出了七彩光芒。那光芒缓缓飘动,并逐渐浮出海面。

Affertion一一

七彩的字样飞出海面后,便优雅朝敞开的第十一页缓缓降落。

「这样就行了。」书姬话才说完,便听到一阵阵沉重的木材摩擦声。就在同时,大量乾枯的杉叶也自他们头顶落下。

强尼抬头仰望那株巨木,只见那耸立在此超过千年的杉树正缓缓倾斜。

「这玩意儿该不会要倒了吗?」

怎么可能?但就在强尼摊手耸肩表达这般想法的同时,安格斯已经连忙拾起在他脚边的船桨。

「有空发呆就快来帮忙划!」

巨木正逐渐乾枯。树叶彷佛工作告一段落般逐一凋落,树枝也扭曲低垂。粗大的树干支撑不住自身重量,应声从中央裂开。

安格斯甚至没空发出哀号,只顾使出全身力气将船划开。天空突然被阴影笼罩。洛帕杉宽广的枝叶完全遮蔽了他们头顶的空间。

沙、沙沙!

倒入海中的洛帕杉掀起了大浪,受到浪潮侵袭的小舟瞬间翻覆。

「噗!」

被抛出船外的安格斯浮出海面,便连忙四处张望。「书姬!你在哪里?」

「这里啦~~~」

强尼这么说道。只见他一手拿着『书』就站在翻覆的小舟旁。

「看来安格斯小弟很喜欢玩水呢~~~」

听强尼这一说,安格斯才察觉身边的海水其实只有腰部的深度。他根本可以轻松踩到水底。

「唉~~真是」

安格斯胡乱抓了抓自己被海水弄湿的头发掩饰尴尬。此刻吸饱海水黏贴在脸颊上的头巾,让安格斯感觉格外难受。

最后他们将小舟拖上岸,然后搬上马车的货台。接着只见强尼将手指抵在嘴边,吹响口哨。听到那个声响,在沙滩上玩耍的两头马便穿过沙地跑了过来,是一头带斑的白色公马,以及一头有亮丽毛色的棕色雌马。它们是一对负责拉动强尼马车的马儿,其中那头棕马鼻子呼呼喷着气,走到安格斯身后,下一瞬间

「好痛!好痛」

棕马朝安格斯脑袋上一口咬下,啃起了他的头发。看来它似乎把安格斯的白发误认为是一堆乾草。

「别这样!欧菲莉亚!你会吃坏肚子的!」

只见强尼拉扯缰绳,欧菲莉亚这才不甘愿地松开嘴。而获得解脱的安格斯则是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该死!要是我秃头怎么办!」

「别对欧菲莉亚说什么『该死』!多没礼貌呀!对吧?哈姆雷特。」

另一头白马就像是听得懂主人的话一样,用鼻子发出噗噜噜的声音。

「它根本就不像哈姆雷特里的欧菲莉亚。」安格斯嘴里嘀咕道。「不管怎么看,都比较像驯悍记里的泼妇凯瑟丽娜吧?」

「你说这种话会再被咬喔。」

「对不起、对不起。」安格斯不假思索地道歉。「我不敢再说了,请原谅我吧。」

「安格斯」

被摆在货台上的书姬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最近的举止跟那个傻瓜越来越像罗。」

搭着由哈姆雷特与欧菲莉亚所拉的马车,安格斯等人回到了纳瑞。

纳瑞是个位在朱克河河口附近的渔村。约百人的村民们在河口捕鱼,并以卖鱼维生。

在村子四周立有许多渔网,渔网上挂着剖开的鱼晒着阳光。忙碌工作的女孩察觉他们到来,便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她们彼此说起几句悄悄话,接着愉快地发出尖叫,看来似乎是强尼刚刚朝他们抛了一个媚眼。

「接下来嘛」强尼刻意咳了一声,然后停下马车说道。「我去还船,你们就先回去吧。」

嘴上这么说,其实是打算跑去跟女孩搭讪吧?安格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确实想尽早回到小屋里,把身上湿透的衣服换掉。

「那就麻烦你了。」

安格斯说完便拿着『书』跳下驾驶台。安格斯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女孩们愉快谈论他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回头。

安格斯穿过有无数晒鱼网的广场,走进村内。在路上发现了一辆载满许多破烂的马车,车上坐着一名老人。安格斯随意朝货台上一看,随即惊讶地睁大眼睛。

「人头?」

在货台上有长满锈斑的短刀、写有美丽字样的瓷器碎片、没有弦的竖琴。而在那些破烂当中有一颗人头。那颗人头有着微卷的金发与雪花石膏般的肤色,白瓷般的耳朵上别有银色的耳环,面孔端整且优美。阔上的双眼上,那修长的睫毛也同样是金色。

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安格斯从未见过。

但是,那不属于白己的记忆却告诉安格斯:那是自动人偶的头;是为了吟唱歌颂乐园的歌曲而制作的自动人偶,其所拥有的部分零件。

「吓到了吗?」

老人张开那缺了牙齿的嘴,呵呵发出沙哑的笑声。

「小哥,你想要那个吗?」

见安格斯连忙摇头否认,老人又再次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些都是被打上岸的东西,从沉在海底的遗迹那边,会有许多东西漂到这附近的岸上。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这类亮晶晶的玩意儿,还可以换一点小钱呢。」

「有人会买这种东西吗?」

「小哥你或许不知道,但想要这类遗物的人可还不少喔。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就算只有脑袋应该也很值钱吧。」

「这世界上怪人还真不少啊。」安格斯这么说完,朝马车货台上拍了一下。「我会祝你能卖到好价钱的。」

「喔!多谢啦!」

安格斯迈开步伐与老人告别,一路走出村子来到河边。由于纳瑞村里没有旅店,因此他们借住了一间无人的渔夫小屋。那是间盖在河岸的简陋小屋,小屋到处都是海水味与鱼腥味,对不习惯那些味道的人来说,这实在不是个舒适的环境。

返回小屋的安格斯用河水洗过澡后,又清洗了头发。

「呼︴舒服多啦!」

安格斯换上干的衣服,将替换用的头带缠在头上绑紧,接着顺便清洗了那被海水弄湿的衣服,就在他将洗完的衣服晾好的时候,强尼也带了晚餐回到小屋。

「高兴吧!今晚也是鱼乾配海带汤喔~~~~」

「」

安格斯无声地干笑。这是他们抵达这座村子的第二天,每天无论早晚吃的都是鱼。尽管安格斯已经开始怀念起其他菜色,但自己毕竟是只花小钱借住一间房舍,还身处让村民帮忙准备餐点的立场,因此实在无法奢求。

强尼将晚餐摆在地上之后,便出声对安格斯招呼道:「喂、我们去庆祝工作告一段落吧。一起去喝一杯怎样?」

纳瑞没有酒馆。不过,这个男人靠着他那与生俱来的适应力,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座村子的*会所。昨晚他便在那里喝饱了酒,并且整晚都没有回来。虽然安格斯没有询问他当晚住在哪里,但从刚才那些女孩们的尖叫声来看,与安格斯的想像应该也相去不远。

「去那里还能吃到一些鱼以外的东西喔{﹤」

强尼坐在小屋里唯一的一张圆凳上,边说边前后晃着身子。「怎样?我们一起去吧~~」

「我免了。」只见坐在地上的安格斯默默将鱼乾放人口中,接着这么回答道。「我还有陛事想要做﹒你白己去就行了。」

「啊~~」

「我不去会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佐拉说『如果你把那个白头发的小弟带来,我就顺便亲你一下』。」

尽管掀了底,但强尼一点也没有愧疚的意思,继续笑着说道:

「所以说,我们一起去吧?安格斯小弟。」

「你你少擅作主张!」

见安格斯突然激动大叫,强尼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何必生气呀?那不也是你受女孩欢迎的证据吗?」

「才不是!她们只是觉得白发很稀奇而已。要是我傻傻地跑去,肯定也只是被当成取笑的对象罢了!」

「别年纪轻轻就这么会闹别扭嘛!应该更干脆地去享受人生才是。」

「不用你管!」安格斯说完嘴里还「嘘!嘘!」地挥了挥手,作势要强尼快点离开。「你要去什么地方胡来我管不着,但要是你下次再拿我寻开心,我就在你左眼底下画一颗痣,然后把你交给保安官!」

「啧!真不上道。」

强尼有些不甘愿地站起身,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一点都不像年轻人。」之类的失礼话语。安格斯将那样的强尼赶出小屋后,便一把将门关上。

「你为什么要拒绝?」

在置于房间中央的『书』上,书姬一脸不解。「一起去不就行了?还是说,你讨厌女人吗?」

「那种事怎样都不重要吧!」

安格斯边说边从行李中取出油灯点燃。接着他将在奥拉找到的日记摆在油灯旁。那正是书店店主所遗留的那本日记。

「你把那东西带出来了吗?」

面对书姬的提问,安格斯点头回应。这让书姬皱起了眉头,脸上带着几分不快。

「抢走死者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这不是书。这东西既不能卖钱,我也不打算卖掉它。日后有机会,我就会还回去。天使们的遗迹还另当别论,但我可还没无耻到去搜刮因术文而毁灭的城镇。」

「那么,你为什么要拿走那种东西?」

「我想试着修好它。」

安格斯在日记旁铺开一张新纸,并准备好笔与图腾版。接着安格斯在避免视线焦点对上纸面的状态下,慎重地打开日记。

「这日记有些地方让我很在意。」

「嗯」

书姬探头窥看安格斯手边的景象。安格斯以慎重的手部动作,将那模糊不清的图腾码抄在另一张纸上。

花费了相当的时间之后,安格斯总算抄完了关键的那页日记。他将笔放到一旁,接着让视线对在图腾上。

下一刻,安格斯眼中浮现了那坐在窗边的少女幻影。那是一名正专注阅读书本的黑发年轻女孩;在其身后,则还隐约浮现着刀匠(福斯特)与公主(赛拉)的幻影。

「奥拉镇长的女儿,名字是赛拉福斯特。」

那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名字,就算说是巧合而同名也不奇怪。但安格斯还是立刻想到了留在巴尼斯顿的赛拉。专心读书的少女幻影,自然地与安格斯所知道的赛拉重叠在一块儿。

「在被焚毁的镇长大宅里所留下的骸骨说不定就是赛拉的父母。」

「安格斯。」书姬一脸百感交集的表情抬头望着安格斯。「我同情赛拉的遭遇,也不是不明白你想为她做点什么的心情。但是,那能成为寻找术文的线索吗?现在你可没有时间去多管其他的事喔。」

「嗯,我知道。」

安格斯阖上日记。看着那日记的封皮,安格斯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

「可是在这本日记里,还有其他让我在意的东西。」

然而那完全只是自己的推测。没有任何根据,这让安格斯犹豫着是否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究竟在意什么?」书姬有些不耐地催促安格斯。「别管那么多,说就是了。」

听书姬这一说,安格斯抬起头,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虽然这不过是别人的知识过去天使们为了产生更多的思考能源,而透过『钥之歌』进行思想统一的工作。」

「这件事你以前就说过了。」

「没错,但接下来要说的,是我自己的推论。」

只见安格斯表情严肃地前倾身子,压低声音说道:

「在奥拉水井中的术文那东西,或许是为了将镇民的嫉妒心为了将足以让人互相残杀的狂意收集起来,才被刻意摆在那里的。」

「那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多半是为了收集思考能源吧。」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重现天使们所做过的事,是吗?」

「是的。在这本日记里」说到这里,安格斯将手放在奥拉的日记上。「出现了一个在唱歌的较小身影。」

「难道不会是对图腾码产生的解读障碍吗?」

「也有可能。但如果这么想,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不是吗?」

安格斯的手就这么放在日记上,双眼望着书姬。

「有人刻意把术文留在奥拉,然后让镇民聆听『钥之歌a'结果就是奥拉镇民受到狂意驱使而全灭。」

说到这里,安格斯稍微喘息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由于镇民全数死亡,因此没有人打理的水井便被风沙掩埋。那个术文事先已被设计成只要井水干涸,就会自动隐蔽起来。只要那么做,就算万一有人想要夺取术文,也无法轻易找到术文的所在。因为要让水井重新充满水,非得重新将井底挖开才行。那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实际上血腥快枪也确实没能找到术文。」

「嗯」

「如此设计的某人,应该就是打算利用这种方式来保管术文,等到有机会再来将术文挖出,然后一再重复同样的行为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一定是在充分了解术文的作用及咒歌的可怕之处后,而决定这么做的。」

「有人刻意将术文放在那里这件事,我认为应该不会错。」

说到这里,书姬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要从术文中取出能源,非得用到『钥之歌』与『解放之歌a'感受敏锐的人,也可能可以透过术文听到『钥之歌』,但是,『解放之歌』却另当别论。在这个时代,我不认为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解放之歌』的唱法。」

「可是」

「你想太多了,安格斯。只要没有『解放之歌』就无法从术文中取出能源;就算真有某人这么做,那人收集无法取出的能源又能怎样?」

「」

「有某人受术文摆布,将术文带到奥拉。目的是在奥拉吟唱『钥之歌JI"让奥拉遭遇灾厄。这样想也是说得通的。」

书姬说的没错。但是,还有另一件事令安格斯在意。

就是赛拉。

置身在那样的惨剧之中,为什么只有她能够幸存下来?为什么她没有受到术文的影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

「如果有其他除书姬之外的人能够吟唱『解放之歌』呢?如果那个将术文带到奥拉的某人已经得到了『解放之歌』那又会怎样?」

被安格斯这么一间,书姬嘴角扬起笑意。

「要是带着害意唱那首歌,就算要毁灭世界,多半也是轻而易举吧。」

2

我做梦了。

那不是我第一次做的梦。我过去也曾做过同样的梦。可是等到我醒来,就什么也记不得。只有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的感觉留在心中。

从那样的梦里我醒来了。

我闻到消毒液的气味。这里似乎不是天国,看来我这次又没有死成。

「我不是要你训练自己能够立刻服药吗?真是的,就是你不听老人言,才会吃这种亏。」

出现在我眼前的拉米尔这么教训过我之后,便为我说明了现在的状况。

察觉异变的人,仍旧是加百列。他让我服下药,并立刻将我送到医院。几乎要陷入心肌梗塞的我,似乎已经昏睡了好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听说加百列一直都握着我的手,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

「那他现在在哪儿?」听我这么一间,拉米尔露出了思绪复杂的表情。

「他到议事堂去了。」

其实我原本也必须要出席的。拉米尔先说了这句话后接着说道:「能源问题更加严重了,听说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说到这里,拉米尔轻抚着我的头,脸上带着几分悲伤。

「虽说是要谈论什么新的解决方案,有很多问题必须讨论,但全都是些让人讨厌的话题。我已经来日无多,所以还不算什么,但对像你跟加百列这里还有许多未来的年轻人来说,可能得渡过一个艰困的时代了。」

3

「起来!」

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

「叫你起来听到没有!快给我起来!」

安格斯清醒了。

他看见强尼双手搭在自己肩上,使劲地前后摇晃。

「好痛、好痛!很痛啊!」安格斯大声抱怨,同时将强尼的手给拨开。「你也太粗鲁了吧!要叫人起床,好歹也轻一点行不行!」

「什么嘛。人家可是担心你才把你叫起来的耶。」

强尼抱怨道。「你刚刚可是一直在呻吟呢。你梦到被讨厌流氓追着跑吗?」

梦?

被这么一说,安格斯才感觉白己似乎做了一个令自己感到怀念的梦。但究竟梦到什么,安格斯已经想不起来了,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心里还留着一份十分悲伤、难过的感觉。

「还是说,你做了自己被保安官抓到的梦?还是应该已经分手的女人跑来找你的梦?」

「我又不是你。」

安格斯说完坐起身子,发现窗外已经是一片明亮。自己似乎有些睡过头了。

「早餐,要吃吗?」

强尼接着咧嘴露出笑容。

「不过跟往常一样,是鱼乾配海带汤就是啦。」

「当然要吃。」

安格斯用呻吟般的语气这么说道后,又小声地补充:

「我感觉自己都快长出鳞片了。」

吃完早餐,补充完食物与饮水之后,他们离开了纳瑞村。安格斯一行人沿着河岸南下,朝摩尔湖前进。他们预计在位于湖畔的维多稍做休息后,再朝位于山岳地带的渥莱雷湖前进。传闻中位在渥莱雷湖湖畔旁的一座遗迹,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此刻他们能够听见蛙鸣声。河畔到处都长满了褐色的杂草。而哈姆雷特与欧菲莉亚就在这样的路上拉着马车前进。强尼在驾驶台上握着缰绳,安格斯则坐在货台上。尽管这次旅程与徒步相比来得又快又轻松,但在各个城镇所花费的餐费及住宿费都得由安格斯负担。这样的状况,安格斯实在不知是否应该高兴。

「你看来很困呢。」

从放在货台的『书』上,传来了书姬的声音。

安格斯打了一个呵欠之后,苦笑地说道:

「我昨天晚上似乎没有睡好的样子。」

「怎么啦~~~~?安格斯,你很困吗?」

强尼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中途cha进来说道:

「那我们来换班吧。只要握着缰绳,立刻就会有精神喔。」这么说完,强尼有些刻意地打了一个呵欠。

「昨天晚上人家可都没让我睡呢。我现在已经困到不行啦」

「这跟你之前说的话有矛盾喔。」安格斯边这么说,边拿着『书』站起身,移动到驾驶台上。「不过,我也不放心让睡呆的你负责缰绳,就换班吧。」

「谢啦!」

强尼把缰绳丢给安格斯之后,便移动到后方的货台上。为了空出能躺下的地方,强尼将行李确列一旁,把卷超的毛毯一把从行李中拉出来。

「哇啊!」

后方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哀叫声。安格斯连忙转头察看,只见强尼僵着身子,瞪着货台的地板。

「怎么啦?」书姬问道。

「怎么了吗?」安格斯也问道。

只见强尼将苍白的脸转向安格斯,嘴巴一张一合地没发出声音。他的左手捧着毛毯,右手则指着地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由于坐在驾驶台上看不清楚,因此安格斯便从驾驶台上稍微站起了身子。

「啊!」

这次轮到安格斯目瞪口呆。

那掉落在货台地板上的东西是颗人头。那是安格斯昨天在纳瑞看过的、那个自动人偶的头。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才想问为什么咧!」

一听安格斯那样一说,强尼便激动地连番说道:「你这个杀人犯!这家伙是什么人?是你干的吗?要藏也该挑地方吧!还是说你想嫁祸到我身上!」

「不是啦。」安格斯拉扯缰绳,让马匹停下脚步,接着便走回货台上。「这东西不是人。是天使们制作的自动人偶头。」

话才说完,安格斯便捡起那颗脑袋。尽管应该已经过了有千年以上的时间,但那美丽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伤痕。

「说谎!世上那会有那么逼真的人偶!扯谎也该编个像样点的谎话吧!」

看强尼这样大声吼叫,安格斯将那颗脑袋伸到强尼眼前。

「哇啊!」

强尼越是后退,安格斯就越是把脑袋往强尼身上靠,并低声说道:

「你看仔细点,这颗头是不是没有汗毛跟毛孔?」

接着安格斯又将脑袋的断面转向强尼。断面并没有骨头及肌肉,取而代之的是塞满断面的银线。「看!这是人造的东西啦。」

「唔我知道啦。我都说知道了,快把那玩意儿拿开!」

安格斯把脑袋拿开之后,强尼便一脸作呕的表情交互看了看安格斯与人偶头。

「所以呢?你为什么把那东西当宝贝似地放在行李里面?」

「不是我放的。」安格斯板起面孔回道。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自己也想知道啊。」

「可是」强尼指着那颗头。「你看起来像知道这东西吧?」

「我只是昨晚在村里看过一眼罢了。这东西就在一堆破烂里面一一捡破烂的老人跟我说那是他在海岸捡到的。」

安格斯望着那人偶的脸,一睑不解。

「可是,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呢?」

「我哪知道啊!既然不是我也不是你摆的,那应该就是那个老头摆的吧?他大概是觉得恶心,所以才想脱手吧?」

「可是,那老人说过要拿这东西去卖啊。他还说这东西很值钱。」安格斯回想老人当时的表情,皱着眉头说道。「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想把这东西送人的样子。」

「总而言之!」

强尼说完双手用力一拍。

「那么恶心的东西,不要摆在货台上!你快给我负责处理掉!」

强尼的态度简直像是说这脑袋会在这里,都是安格斯的错。安格斯不禁斜眼瞪着强尼。

「我明白了。」安格斯这么说完,便跳下货台。「我拿去丢掉。」

安格斯就这么一路走道河边。就在安格斯右手抓住那颗人偶脑袋,正打算使劲一挥,将脑袋丢进河里的时候

安格斯的右掌感受到一阵刺痛。

刹那间安格斯的眼前一片黑暗。

『请带我走。』

那样的声音,直接回荡在安格斯的脑中。

『请带我走。』

那声音十分柔和、甜美。要是用这样的声音唱摇篮曲,不只是小孩,就连大人恐怕也都会立刻入睡吧。

『我的身体在卡内雷克莱碧斯,请带我到那里去。』

卡内雷克莱碧斯索利亚迪斯大陆的中心地,距离这里并不算远,但那里是持续维持独特文化的原住民圣地。他们讨厌与外界接触,也讨厌外人,要是擅自闯入他们的地盘,就算被杀都不奇怪。

『请带我走。』

那声音不停地说道。

『拜托。』

『请带我走。』

『拜托。』

漆黑的视野逐渐恢复色彩。就在同时,那阵声音也变微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在呼唤安格斯。

「安格斯!喂!安格斯!」

是书姬的声音。强尼此时也正拍打着安格斯的脸颊。安格斯呻吟着坐起身子。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倒在地上。

「刚刚那是什么?」

安格斯在这么自问的同时也转头查看右手。那感觉到刺痛的手掌中央,留有一个像是被虫螫伤的痕迹。看样子似乎是自动人偶的精神传达物质进入了自己体内。

想到这里,安格斯产生疑问。

精神传达物质是什么?

尽管那是个自己一点都不熟悉的词句,但从有传达两字来看,或许是用来传递什么的东西吧。应该就是因为那个东西进入体内,所以自己才会感受到自动人偶的意识,并出现像听到自动人偶声音的症状。

「竟然能够睁着眼睛昏迷,你还真有一套。」强尼边嘀咕,边一脸担心地查看安格斯的脸色。「这是诅咒。人头的诅咒。就是因为你想把他丢掉,所以遭报应了。」

「嗯或许算是类似的东西吧。」

「啊?你真被诅咒啦?」

安格斯没去理睬连忙退后的强尼,伸手将人偶脑袋捡了起来。接着安格斯脱掉外套,将脑袋包住。安格斯就这样用手臂挟着脑袋,回dao货台上。

「我虽然不是很懂,但看来时间似乎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浪费掉了。」

强尼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便回到驾驶台上。他抓起缰绳一挥,催促此时正啃着河边杂草的两头马开始劳动。

「动作不快一点,今天可能到不了湖畔喔。」

然而强尼的预言没有出错,当天他们没能抵达摩尔湖畔,因此只得在河岸过上一夜。他们抓河岸边取之不尽的青蛙来当晚餐,剥去青蛙的皮、除去内脏、将青蛙刺在灌木的小枝上用火烘烤。白色的蛙肉虽然模样欠佳,但与鸡肉相似的味道却超乎预期地美味。由于这一阵子总是吃鱼的关系,也使安格斯等人更感觉蛙肉的香甜。

吃完晚餐,照料好马匹之后,两人便躺在营火旁边。虽然安格斯平常总是能立刻入睡,但今晚却与平日不同。

每当安格斯的意识快要沉入梦乡的时候,那声音就会在他脑中响起。

『请带我走。』

『我的身体在卡内雷克莱碧斯。』

『拜托。』

『请带我走。』

这实在不是能够入睡的状况。尽管安格斯紧闭眼睛决意想要睡着,但那声音甚至一路跟到梦中。

「我想保护你,我想待在你身边,我想成为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你的存在。」

自动人偶这么说道,人偶用那锥心刺骨般的悲伤语调如此告白。

「在这世界上,有无论抱着多大期望,都有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当我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感受,你明白吗?」

自动人偶的蓝色双眼直瞪着他。

「我的感受是,我想要毁掉一切。」

4

险些被夜天使杀害的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就算告诉别人,肯定也没人会信。当然,加百列是另当别论,但为他着想,我不认为该这么做。

乌列尔确实讨厌我。但这种蛮横手段,实在不符她慎重的个性。说不定是我在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状况下,掌握了某个她不愿被人发现的事实。

出院之后,我前去拜访萨基尔。但她的态度却莫名冷淡。看来她似乎以为我之所以发作,是因为她那时所说的那些话。尽管我反覆强调并不是因为她的关系,但她却只愿意和我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她甚至劝我放弃潜入思考原野。

「潜入思考原野想要生还,必须要对想活下去这件事抱有强烈意志。可是你在内心某处期望着自己的死。那样的你如果进入思考原野,是无法回来的。」

我无从辩驳,因为她说得没错。

「你认为自己想知道的事,与我认为自己想知道的事是相同的。如果我知道了什么,我会主动跟你联络。」

所以不要再过来这里了。她是这个意思。

加百列担心我的身子,要我无论如何都要静养。因为会对心脏产生负担,因此沉浸于精神网路的行为也要禁止。

「算我求你,请你别勉强自己。」

被他眼眶带泪地这么一说,我也只能答应。结果我每天都闲到发慌。这是名符其实的无事可做。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人意外的人物对我提出邀约。

那名将我招待到家里的人,是一名奇特的男性,那人是拉吉尔,是十大天使之一,拥有一头华丽的金色卷发。在我被召至议事堂的时候,就是他说出一些像是悲剧王子等等莫名其妙的话。

但是,人不可貌相。他拉吉尔是十分著名的书本创造者。我在药草园的时候,也看过几次他造的书。

书能带给人共通的感动,是大贤人为了促进思想统一化而想出的东西。在那之后,经过了多年演变,记录在书里的内容也组建复杂化,现在书本所重现的内容不仅止于视觉与听觉,甚至还有书本连知觉、触觉都能重现。

书的创造者是将自己脑中所描绘的场景投射到感应纸上。那样做,会让思绪变成色彩鲜艳的纹样烙印在纸上。要将其启动,必须要用到自我催眠的咒文。吟唱咒文,使自己陷入催眠状态后再开启书本。这样烙印在纸上的纹样就会透过视觉刺激脑部,对感觉进行再构筑。而书就是将创造者所投射的感觉,使读者也能拟似体验的记录装置。

绝大多数的创造者最多只能写入主角的动作及台词。但是,拉吉尔却与众不同。他能将音效、音乐、穿着豪华服饰的大群演员与其动作,甚至连他们所置身的剧场及背景道具,都能钜细靡遗的投射到书中。

他所创造的书获得爆炸性的支持。原本在经过无数次复制之后,不仅是第十三圣域,甚至连其他圣域都大为风行。

「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就有灵感。那灵感就是要创造一篇悲剧王子的故事。」拉吉尔带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兴奋地解释。「那是一出悲剧王子为打倒暗杀父王的叔叔,所交织出的复仇传奇。」

姑且不论故事内容,但在这本书中登场的主角,其样貌竞与我酷似。他带我拜访了许多地方,同时也顺便藉此为新书宣传。不是透过精神网路,而是与实际的**同行走访圣域,足我未曾有的经验。

豪华的歌剧院。第十三圣域中最大的剧场。仅限座天使阶级以上才能进入的高级俱乐部。虽然只要是酒,无论多么高级的名酒都不合我的胃口,但我却格外喜欢香烟。将白烟吐出,身体就感觉轻松不少,那与在空中遨翔的感觉有些相似。我很清楚吸烟对心脏不好。要是有人问我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我多半会说「对」吧。

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抱着一个疑问。

为何我要生到这个世上?

我对这座圣域也有相同的疑问。尽管有阶级存在,但那也不过是被分配到的能量较少而已。就算身处下层阶级,也不会因次被迫进行不当的过重劳动。这里没有犯罪,也不会有人受寒冷、饥饿所苦。这里简直就可说是真正的乐园。

但是乐园的居民所付出的代价,就是思考得受到检阅,并且被强制吟唱统一思想的歌曲。这里的人不被允许拥有自由意志。这里是看似乐园的牢狱。这是个巨大的棺材。刻印不该是为了维持这种世界而来到世上的。

刻印究竟是为何而生?我究竟是为何而生?我想知道真相。5抵达维多,是又过了三天之后的事。这是阔别许久的城镇。安格斯等人为了采购物资,全部前往当地的杂货店。

「老板,太贵了啦。不能再算便宜点吗?」

虽然小镘的是安格斯,但交涉是强尼在负责。他能言善道的程度,已经可算是不折不扣的诈骗高手了。

「这些罐头如果要算三相五百基尼,那至少也该奉送干燥玉米才对吧?」

听着强尼与对方喋喋不休的交涉,安格斯感觉身体逐渐难受起来。这三天来,安格斯都因为那个声音而难以成眠。平常根本不会在意的肉味,今天感觉格外刺鼻。

「强尼抱歉。」

安格斯对为交涉越来越亢奋的强尼这么说道。

「我有些不舒服。我到外面一下」

「嗯!知道了!」强尼豪爽地应声之后,又连忙伸手拉住安格斯的肩膀。「喂。你脸都绿了耶!你还好吧?」

「嗯,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安格斯话还没说完便先蹲到了地上。

「不行好像要吐了。」

安格斯最后在强尼的搀扶下回到旅店。并且就这么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但他却没有睡着的感觉,下一瞬间,他又被那阵声音唤醒。

「!」

一从床上惊醒,安格斯便看见书姬在枕边的『书』上,一脸担心地望着他。

「醒了吗?」书姬问道。

这代表自己刚才是睡着了吗?但就睡过一觉来说,安格斯却感觉自己身体十分疲累,脑袋也像铅块般沉重。但是,窗外确实已经是一片黑夜。太阳早已下山乡时了。

「喔!安格斯。你干得好!」

强尼愉快地拍了拍安格斯的肩膀。

「什么意思?」

「杂货店的老板很同情你。所以说三相罐头加一袋干燥玉米,只要八百基尼就好。除此之外,他还送了这个要给你吃呢。」

强尼拿到安格斯面前的纸袋里,装了一大包炸过的香肠。

「这都是你的功劳,尽量吃吧。」

安格斯闻到肉与油的气味。尽管那是甜美的香气,但对睡眠不足的胃袋来说却十分难受。一阵胃液彷佛要从空胃袋里逆流而出的感觉,让安格斯捣住了嘴。

「抱歉我现在不想吃。」

「怎么了?你很没精神耶,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事」

「一点都不像没事。」书姬抬头瞪着安格斯。「看你最近似乎都没睡好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这让安格斯一下子无法问答。其实他并没有非隐瞒不可的理由,但如果说出实话,书姬一定会说要去卡内雷克莱碧斯吧。安格斯不希望那样,这让他感觉自己受人摆布。

「是那颗脑袋的关系吗?」

听书姬这一说,安格斯的脑袋自然拾了起来。

看他这般反应,书姬一脸严肃地颔首说道:

「我就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样子不对劲,就是从想丢掉人偶脑袋却昏过去之后开始的。我哪可能会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呢?」

书姬说到这里,便从『书』的边缘探出身子。

「我们之问是不能有任何秘密的,你忘了吗?」

「嗯的确是那样。」

安格斯死了心,便决定全盘拖出。

他说了自己在纳瑞村看见人头的事。知道那是自动人偶脑袋的事。想要丢掉脑袋时感到疼痛的事。因为那个叫做精神传达物质的玩意儿,使自己会听见人偶声音的事。只要想睡就会听见那个声音,搞到自己最近都睡不好的事安格斯将这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但话虽这么说毕竞进人我体内的精神传达物质相当微量,我想效果应该不会太久才对。」

「这很难说喔。」书姬抱着胳臂说道。「毕竟那是天使所做的东西。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你一辈子都会听见那个声音喔。」

「不会吧」

「有问题就得趁早解决。我们改变计划,朝卡内雷克莱碧斯前进吧。」

「你在开玩笑吗?」强尼发出反对的声音。「那里的原住民可不是一群会热情欢迎外来客的人喔。」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

「那么,可以听听我的意见吗?」

「不行。」

「你独裁呀!」

「没错。」书姬挺着胸膛说道。「你们不能有意见!」

强尼悄声向安格斯说道:

「她该不会一直都这样?」

「嗯,通常都是」安格斯叹了口气。「但是,我已经习惯了。」

「而且」书姬说道。「你们或许不会明白,但没有身体这种事,可是相当难受的。」此时那颗脑袋海报在安格斯的外套内,与行李一起堆放在房间的地板上,书姬接着对那颗脑袋说道:

「脑袋啊,你的感受我可是很能体会的。明天我们就会朝卡内雷克莱碧斯出发,去帮你找身体了。」

脑袋当然没有回应,然而书姬仍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但是,要是让安格斯病倒,我就少了能带我走的仆人,那可是很不方便的。所以麻烦你暂时先别出声。明白吗?」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书姬转头对安格斯露出笑容。

「嗯。看来对方明白了。」

「呃、你怎么知道!」

但令安格斯惊讶的是

从这时开始,他就真的没再听到那些声音了。

他们离开维多之后,便朝卡内雷克莱碧斯出发。

卡内雷克莱碧斯指的是位在夫罗陵山脚下的高原地带,北至涅里尔隘口南至梅迪姆湖的地域。在此有一群被称为原住民的人,自古以来都一直维持着古老的生活方式。

据说他们十分封闭、排外。当开拓者在梅迪姆湖南侧建设村庄的时候,就与他们不断产生冲突。而在多次冲突之后,双方决定谈判,划出一条界限。双方最后承诺直到伊欧迪恩山再次喷火,让一切沉入混沌之前,都互不踏入对方的土地。正因为这样,除非有什么十分特殊的状况,原住民以外的人都不会踏入卡内雷克莱碧斯。

翻过带有万年雪的涅里尔隘口,安格斯等人便进入了卡内雷克莱碧斯。在那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完全未经开垦的自然美景。绿意盎然的白桦森林、缓缓穿越草原的水牛群。附近没有任何道路,一旦入夜,除了星光与月光外,没有任何照明。

这是一片辽阔的土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用与原住民接触,就能先找到人偶身体离开这里而事情就在安格斯内心隐隐浮现这般期待的时候发生了。

「呀啊啊啊!」

安格斯听见跑去白桦树林抓兔子当晚餐的强尼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原本正堆起柴火煮汤的安格斯立刻将『书』抓在手上,朝惨叫传来的方向跑去。

可是安格斯还没跑几步,就一头撞上了一面黑色墙壁。那是一名有着黑色肌肤、身材魁梧的原住民战士。看见他手中的巨大战斧,书姬低声喊道:

「要打吗?」

安格斯将『书』阖上取代回应。安格斯左手拿着『书』,将双手举到肩膀的高度。

一我不是坏人。我为擅自闾进卡内雷克莱碧斯这件事道歉。我们只是来找东西的,只要东西找到,我们会立刻离开。」虽然多少有些方言上的差异,但听说原住民也是说相同的语言,因此应该不会无法去沟通才对。但在安格斯才这么想的刹那,那名战士便一把将安格斯推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太粗暴了吧」

安格斯才打算重新站起身子,却立刻僵在原地。因为他看见战士正将斧头高举过顶,要是被那种东西当头劈下,肯定是头骨凹陷,当场毙命。

「等一下!」

安格斯拼命大喊,但那男人却根本不打算听安格斯解释,只见战斧带着破空声朝安格斯脑袋挥落。

「唔哇啊啊啊!」

「慢着!」

听到这个声音,安格斯战战兢兢地睁开紧闭的双眼。战斧在只差一步就能将安格斯脑袋劈碎的位置停下。安格斯全身都喷出了冷汗。只见他将『书』捧在胸口,连滚带爬地从战斧下逃开。

但安格斯还来不及喘气,又看见有另一个男人拦在自己面前。那人比先前那名壮汉更加魁梧,有一头绑成辫子的黑色长发,和让人联想到猛禽的黄褐色双眼。安格斯光是被那男人的目光对上,便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男人将手朝自己伸来。男子用与他那双大手极不相称的纤细动作,播弄起安格斯的那头白发。

「好痛!」

男人突然将安格斯的数根头发扯下。他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过那些头发之后,便再次望向安格斯。

「这是真发吧?」

安格斯不明白对方确认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只能附和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是预言提到的男人吗?」

战士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看来对他来说,这似乎也出乎他意料之外。

「跟我们走。」

男子将手上长枪的枪尖指向安格斯。

「我要带你们去见酋长。」

刚过满月不久的卡莉塔丝高挂在夜空之中。沐浴在月光之下,安格斯与强尼不停地在及膝的草丛中行走。尽管饥饿与疲惫让两人好几次险些昏迷,但别说是休息,他们甚至连停下脚步都不被允许。

原住民的战士们围绕在两人身边。他们身上穿着麻裤与用摩尔鹿皮制成的鹿皮鞋,上半身则只挂着箭筒,没穿其他衣物。那被晒得漆黑的皮肤,更突显了他们那身强壮的肌肉。

他们虽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却没有像传闻中所说的野蛮粗暴。虽然强尼身上的转轮枪还是遭到对方没收,但却没有人打算从安格斯手中将『书』夺走。

安格斯就这样将『书』捧在胸口,步履蹒珊地走着安格斯每走步都会感受到睡魔侵袭。尽管连自己等等能否活命都不知道,但安格斯还是不时会担心留在森林里的马车与行李。这样说起来,奥拉的日记也还放在马车上呢。人偶的脑袋也一样。可是,这里是原住民的土地。应该不用担心会有山贼吧。哈姆雷特和欧菲莉亚平常就是野放状态,也懂得自己去找食物和饮水,就算不操多余的心,肯定也不会有事

「喂!安格斯!」

「嗯?」

听到强尼对自己出声,安格斯拾起了头。看来自己似乎是走在路上时睡着了。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可以看到村庄了。」

只见强尼用下巴朝右前方指了一下。

那里可以看到低矮的灌木上缠绕着蔓状植物,上面还绽放着蓝白色的花朵。在那灌木之后,在紫色晨雾中所浮现的是

「遗遗迹?」

那是将崩塌的遗迹外墙切成方形,当做砖块再利用所建成的建筑。白色的墙壁与石头堆积成的三角屋顶。那正是原住民们与崩塌遗迹融厶口而成的房舍。

虽然建筑的样式十分奇特,但在其中居住的原住民们,其生活方式与西部乡村并没有太大差异。他们可以看到村里的小孩正在路边帮山羊挤奶,已经从三角屋顶的烟囱升起烹煮食物的轻烟。烹煮玉米的甜美香气乘风飘来。

「肚子好饿啊。」

强尼嘀咕道。他似乎在被抓的时候挨了打,右眼附近有块明显的瘀青。

「不知他们会不会请我们吃一顿。」

听强尼这一说,安格斯不禁失笑。能有这等胆量,或许强尼其实有成为伟人的天分也说不定。

一行人朝村庄中央定去。或许是因为没有看过原住民以外的人种,孩子们全都满脸好奇地聚了过来;大人们也停下了早上的工作,转头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安格斯便看见前方有座石头平台。平台位在碗状的洼地内,洼地周围还切出了看似座位的阶梯:而巨大的圆形石块,就位在洼地最底部。

走下阶梯的安格斯与强尼被安排坐在最前列的位置上,战士们将他们团团包围在中央,更外面还围绕着许多的原住民。

随后围观群众让开了一条路,一名原住民从其中潇洒现身。那人的个头并不算高。虽然比安格斯要梢高一点,但看来还比不上强尼。匀衬的身材搭配着纤细的腰杆。从那用鹿皮制成的裙子下,可以看见肌肉分明的大腿与结实的脚掌。只见那名将黑发绑成辫子的原住民女性轻巧地跳上石头平台,坐到了在平台上的石椅椅上。

从那女性的容貌来看,大约是三十几岁,但是她全身所散发的威严,却像是五、六十岁的长者才拥有的。只见她用那仿佛老鹰般的锐利视线望着安格斯。

「我叫长尾,是这欧鲁库斯族的酋长。」

「我叫」安格斯正打算报上姓名,却被长尾举起右手制止。

「你叫安格斯肯尼斯。如果不是,我就立刻杀了你。」

听对方这么一说,安格斯在感到不安之前,更感到讶异。安格斯从座位上微站起身子,朝她问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看来你暂时保住一命了,小子。」

长尾嘴角一扬,用挑衅般的语气说道。

「你是预言所提到的男人。当然,我并不打算对云雀的预言有所质疑。但是,像你这样瘦弱的小子,我无法放心将我族歌姬的性命交在你手里。」

长尾边说边用短枪的枪柄末端在地上敲了两下。下一刻,只见她手腕一翻,用枪尖指着安格斯。

「就让我来试试你有多少本事吧。」

安格斯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糟糕的是,这种不祥的预感,至今从来没有出错。

「上来!」长尾命令道。「还是你想在那里被杀死?」

安格斯朝四周望了一眼。自己左右都是枪尖,背后则有铁斧。看来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别跟她打,安格斯。」强尼小声说道。「不管怎么看,你都不是她的对手。趁早道歉开溜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战士用战斧的斧柄朝强尼的脑袋上顶了一下。那似乎是要他不要多嘴的意思。

「看来似乎没那么容易呢。」

安格斯抬头望着站在石头平台上的长尾。「而且她究竟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也很令我在意。」

安格斯先将『书』放在石头平台上,然后爬上平台。接着他捡起始终阖上的『书』,再次面向长尾。

「我为擅自进入你们土地道歉。可是,我也有我的理由我就是为了想解释清楚,才没有抱怨地来到这里的。」

「你有什么理由,我不在乎。」

长尾站起身子,将腰问的短刀连鞘取下,接着便将那短刀扔给安格斯。

「我在乎的只有你的本事。把武器拿起来,小子。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吧!」「我不是来这里打架的!」

「我说过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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