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弯月,刻在深黑夜色里。
点点碎星无尽,交相争光。依稀是故乡在天空的亿万个孩童们藏匿在云雾里,好奇地、不停地,亮眼窥伺着地上人间。湖面透彻晶莹似镜,把女孩那性感的**身姿,栩栩描绘在淡水波纹荡漾间。
她十分满意地发出微声娇喘,享受着这笼罩夜的静谧,涓流水的细腻,还有那吹拂风的沁凉快意。
东方龙栖原的夏夜,传说能在湖面看见「仙女」。
那也是龙地历史悠久的传说之一。仙女们有着超越尘俗理解的美貌,清心寡欲而离群索居;她们不喜欢和世故的凡人相处,只爱与富有灵性的动物为伴。有一部分地域的故事里,更相传仙女是龙的女儿,因此她们只在龙栖原出没。
「嘻,本姑娘不就是仙女来着!」茵芙倪爬上岸边,得意地自称。身前不远就是青年李麻页朵的坐姿背影。
「我洗好啰。」
他只是「嗯」了一声。
「转过来一下,麻页朵。」
他照做。
全*的女孩映入青年眼帘。
她全身光溜,还未着上一丝衣物,丰满的裸胸上仍到处是水痕,顺着她的傲人身材曲线漫步着、滑移着,然后滴落
「会着凉的。」李麻页朵平静地劝道。
他的反应令女孩失望。
「哼哼,你可别小看本仙女的超级魔场!」
茵芙倪号称自已的魔场可以御寒,也能耐热。麻页朵无从辨别她这番说法的是非。他选择相信她,但偶尔还是会忘记有这么一回事。
女孩毫不含羞、没有防备地走向青年身旁,拿起布巾就在青年眼前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她数度伸展躯体,每每展露出那完美动人的线条,而青年甚至没有瞧她一眼。茵芙倪早就知道麻页朵对自己的诱惑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她还是忍不住偶尔试探试探,期待会不会哪一天有什么意外的火花进出来。
截至目前为止,显然没有。
他真的不正常。
但女孩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是彼此彼此,也罢!
「你又在啃那玩意儿了?」她问。
蓝色的饼干。
「嗯。」麻页朵发出闷声回应,一边继续咀嚼着。
那是他自家乡带出来的特产干粮,据说可以保存数十年不腐坏。但那种异样的色调,不像是能吃的食物,所以茵芙倪完全不想尝试。
她开始用布巾处理**的头发。
「茵芙倪?我也觉得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生。」
「那你该不会也看过『那个』吧?」
「嗯!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在晚上常常会自己偷偷跑出去对不对?而且身上什么都没穿!她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想怎么样?」
孩子们群聚一块儿,谈论着那个女孩。
「谁哪一天去跟踪她看看吧?」
「我才不要!很可怕耶。」
「对呀,谁知道她在干嘛!感觉很可怕她不像是正常人。我不喜欢她。为什么院长都放任她乱来呀?」
「我也觉得她很乱来,很讨厌。」
女孩全都听见了。
当然,卧为他们是故意放大音量说给她听的。
在那间孤儿院的童年往事回忆,时常在她洗澡换衣时一一浮现于脑海尤其又是在像这样的野外时。
她一点也不喜欢回想起那些往事。
「怪物!」
「茵芙倪。」
「咦!」青年那声一如平常的叫唤,却吓到了女孩。她双肩缩了一下,手中的布巾掉落到地上水滩,立刻就整条湿掉了。麻页朵并没有看着她,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吓到了她。
他一边拭去嘴角饼干的蓝色残渣,一边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是他们设计来让我们上钩的陷阱呢?」
他指的是今天早上在那个边境村落,还有那座圆楼的事情。
茵芙倪先赶快捡起毛巾,然后才回答:
「妈妈和我说过,『身为魔法师,一但接近龙地这个国家,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进入龙地之后,更要毫不迟疑地主动怀疑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我印象深刻,所以遵循这个教诲。在中土那里,一些魔法师会聚集的酒馆里就有流言,说在龙地有许多外地魔法师失踪的事件」
她试图拧干布巾。
但布巾又掉到地上了。是女孩一时分心松开了手,因为她看见青年脸上那一道泪痕。
「麻页朵你哭了吗?」
他静静地点头。
为什么?
「我帮那个人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一直跟我说谢谢,最后还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觉得他很感激我。我答应要帮他们处理那个『黑双剑』的事情的时候,他们都在欢呼,我觉得他们很高兴有人替他们站出来,他们都在鼓励我,赞美我。」
他只是静静地哭,没有哭出声。
至少还没有。
「所以那全都是假的吗?」他问,看向女孩,那口气显得很脆弱,不是平常的他。
「整个村子的人,都只是在演戏而已吗?假装受了伤,假装谢谢我,假装赞美我,全都是假的」
「我不知道。」茵芙倪脱口而出。
她对自己的回应感到意外。她知道,她都知道,而她说她不知道。
「我母亲要我学会信任别人。」
青年看向远方夜空,或许是他故乡的那一个方向吧。
「我在故乡的母亲要我学会信任别人,她说这是很困难的。我说好,我会努力学会它。」
麻页朵猛然低下头,握拳,身子开始颤抖。
「我相信他们。我那么地相信他们,想要帮助他们,他们却、他们却」
他们用弓箭围剿自己和自己唯一的夥伴。
素昧平生的人们,集he起来设计、陷害、攻击自己,或许他过去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吧!女孩心想。她忆起他的说法:一个人自我锻链的长途流浪。流浪多久了呢?她问过,而他自己都回答不出来。或许真的始终是「一个人」吧,所以李,麻页朵既没有享受过人群的温暖,也不会触碰到人群的冷漠。
那些女孩视为理所当然的常理,在青年的生命经历里似乎还相当陌生。
他现在就像个孩子般地哭出声来了。
受伤的孩子。
麻页朵沮丧地低低垂下头,双手抓握着地上的水草,用力得几乎就要把它们给全都连根扯下。女孩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伸手试着拥抱他因为啜泣而不停打颤的头,也顾不着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擦干。
「你很难过吗?」
他在女孩的怀里,点了点头。
「也很愤怒吗?」
他又点了点头。
女孩的身体好香,是红色的香,他想。他时常能闻到女孩的香气,当前少了衣物的遮蔽,香气变得更浓烈了,她的体香让人入迷。茵芙倪让慢慢缓和了情绪的麻页朵继续靠在自己**的胸前,抬头望向群星。
「你会想家吗,麻页朵?」
「嗯。」
「我想也是。因为你总是提起你的母亲。」他人在故乡的母亲。
「茵芙倪不也一样吗?」
这女孩也时常把「妈妈」挂在嘴边。
「是呀。」她回覆。
「那你会不会想家呢?」
「我不知道耶。」女孩下巴靠到青年的头上。他那参杂几许灰白的头发,一度弄得女孩的鼻头发痒。
「为什么是不知道呢?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我没有家。」
她还没向他说过自己是孤儿的事情。她没有把那间孤儿院当作自己的家,尽管院长百般希望院里的孩子们这么做。她没有家。
「那个『妈妈』并不是我真正的妈妈。我没有亲生母亲。」
她边说,看向自己左手小指上的朴素戒指。是「妈妈」送给女孩的,而她自己手上也戴着另一个同款式的。
「没有母亲怎么会被生出来呢?」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说得也是。喔,麻页朵,你头上有个胎记耶。」她岔开话题。;见然是长在头皮上的胎记,被头发遮住了都看不清楚。」那胎记看似不规则,又好像有着某种特异形状,女孩用手拨着青年的头发,胡乱翻找了一番。
「我不知道自己头上有胎记。很大吗?」
「感觉不小喔。算了,看不清楚。不找了啦。」她拍了他的头一下。
「茵芙倪的母亲,现在一定也在某个地方吧。你会想她吗?」麻页朵还是延续了方才的话题。
「我不知道。」女孩又撒谎了。
她其实知道,她想。
麻页朵突然自己从茵芙倪怀里抽身,他已经没有继续哭泣了,虽然眼睛泛红,但除此之外看不出来他的面容有什么特别狼狈的地方。
「你看。」他指月亮。
女孩同青年一起仰望夜空的那一轮弯月。
「我母亲跟我说,想她的时候,就在晚上看月亮。」
「有什么帮助吗?」茵芙倪质疑。
「有,当然有。」麻页朵得意地笑着回答:「因为你所想念的那个人,也一定是看着同样的那一个月亮。」他原封不动地直接转述了母亲的话给女孩听。
「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在看呢?」
「总有一天会一起看的。因为月亮只有一个呀。或许不是今天,那么就明天继续看,不是明天的话,就后天继续看或许茵芙倪你现在正在看着的月亮,你的母亲昨天也在看虽然今天没有。又或许不是昨天,但她前天在看着」
女孩在心里想像那样的情境。
然后感到一阵温暖。没由来的窝心感。
「真奇妙。」她笑。
「有帮助,对吧!」
女孩点头。「距离好像是缩短了那么一点点。」明明是未知的距离,未知,却又为何可以感受到它缩短了呢?真奇妙。
她望了那一轮弯月好一阵子,才回过头。看向麻页朵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他的面目现在已如往常那般平静。
「你好多了吗?」
「嗯。」他用力点头。
「和茵芙倪你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就能够觉得很心安。」
他说话总是如此直率。
「麻页朵,你为什么要流浪?」茵芙倪问。同样都是流浪之人,女孩是因为自己没有家而流浪,但青年又是为何呢?她忘记她有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看到他的表情后大概知道是没有了。
他陷入一阵沉思。
「有一个约定。」他想了许久,才开口。口吻就仿佛那是多么古老、多么遥远而不可及的一件事。
「约定?」
「嗯。我和母亲约好了。我要变得更强,然后回去保护他们。」
女孩蹙眉思索着。很奇怪的约定,不是吗?
「我的故乡被战争波及。」
「战争?」
「在深土,南方和北方的战争。」诸侯之间的夺权纷乱。麻页朵仔细回想着母亲描述过的那些事情,然后再透过自己的嘴巴转述给茵芙倪听,却没想到原来女孩比自己更清楚那一段历史。
大概因为她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切入吧!
「是因为他们的王驾崩了,才会变得一片混乱吧。」茵芙倪指的是深土的王国立米托雷斯,在距今十五年前灭亡了。有一说导火线是他们的骑士王选拔会「选王会」发生了失控的可怕意外事件。
国王哈洛特弗士斐疑似因病发疯,无差别地滥杀了在场的重要地方诸侯与其亲人。原本就对王国诸多作风不满的深土地区南方诸侯们,便集结成联盟,派出了军队对王城进行夺权镇压。
王城的第一公主虽然也紧急应对,一方面罢黜了现任骑士王,也就是她的父亲;另一方面召起了立米托雷斯最精锐的骑士军队,企图守护王城的地位,但最终仍旧没有成功地力挽狂澜。据说连西域部分和北方王国存有世仇的民族,也趁乱攻入了那一座城,进行残酷的掠夺和屠杀。
十五年前的那一个夜晚,无数生灵涂炭。
北方人信仰中的精神领袖,神之dai理者的第一公主赛缇弥珥,弗士斐立米托雷斯则在纷乱里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她的父亲亦然。
失去王者的北方深土,过往那些被强压抑在台面下的权力斗争日渐浮上,结果造成北方许多贵族与诸侯的分裂,就连当初一举攻入王城的联盟后来也因内部不合而分崩离析。零星的地方战争不断发生,骑士失去依靠,转为佣兵,即便是昔日朋友也可能在战场上互相拔剑。
李麻页朵的家乡或许就是在那些小战事中遭到波及。
重点是他们那个时候向哪一个势力靠拢,女孩虽问了,但青年答不出来。
也或许只是偏僻的乡村,遭受佣兵集团掠夺。在那纷乱的北方,什么不幸都有可能发生。
「我妹妹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我没有能力保护她,我父亲也是」
「但我记得后来又有联盟产生了。好像叫作『南方阵线』?不对,这是十五年前那个联盟的名字。我不太记得了,但是现在北方有一个联盟势力存在就对了。你们的家乡如果选择依附他们,应该就能获得比较好的安全保障。」
「你说的是『深土新王联盟』吧?」
「啊!对,就是那个。」
「母亲和我提过。她说我们家乡是属于他们的土地,说这样很安全,所以我可以放心地出来外面闯荡。」
「那就没错了。」
部分诸侯体认到北方继续内斗下去,只会带来东方大国龙地趁隙介入,抓住这个机会坐大的危险,才有了新联盟诞生的契机。当然,他们也戒备着西域诸族。西方各民族势力虽然彼此多有不合,但都一样觊觎着北方山脉丰富的稀有矿产资源包括可以用来生产坚韧兵器的「麻页岩」所以暗地里乐见当地政局分裂不和,好让独立城市所培养的商团,有机会(非法地)扩大进行跨境军事资源的买卖。
这块大陆上到底有哪个角落能够拥抱长久的和平呢?就女孩所知,她完全想不到。硬要说的话,或许现在的龙地的确是处于全大陆国力最强盛的状态吧!据说边疆的那些外部民族也都十分服贴,按时朝贡。但女孩对龙地境内事务的了解不算多,也或许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茵芙倪重新再次把湿掉的布巾拧干,才发现自己身上也都差不多被风吹干了,便直接穿起衣裙。
她选择穿上那件已经有点破烂的上衣。
虽然还有其它可换衣物,但女孩一时不舍得丢弃。
「我和母亲约好了,等我变强了,就会回去。她说她要看到我变强的样子,说如果我随便回去,她就不认我。」
「嘻嘻,真是个强势的母亲呀。」
「茵芙倪你说过是为了寻找『妈妈』才来到龙地的。」
麻页朵原地躺了下去。
「是呀。」
她是那么说的没错,但其实
「等到你们重逢了,而我也变得够强悍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看看我的故乡吗?」他问,没等到女孩回答,又继续说:「但是或许我还要很久才能变得那么强悍呢!茵芙倪你那个时候还会在我身边吗?」
「当然。」她飞快地答道,一屁股坐入青年身旁的草堆中,顺便穿好鞋、袜。
「为什么呢?」
他好奇。
「因为你是我的魔剑。」
「倪儿,如果能找到与自己灵魂契合的人,你一定会觉得,自己可以仅仅只是为了对方而存在。那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是一种找到归宿的感觉,就像是回家一样,那么地理所当然,却又十分珍贵。或许现在对你选有点难吧!不过你一定会理解的,有t天会理解的」
「嗯,因为你是我的魔剑。」她重复。说给自己听。
「是爸爸和妈妈不要我的吗?」
「这个地方的每一个孩子,没有一个人是被他们的父母丢弃的。一个也没有喔!」
「那么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为什么不是住在家里呢?」
家在哪里?
「大家都只是暂时栖居在这里而已。虽然被人们称作是『孤儿院』,其实你们才是最不孤独的一群孩子呢!因为外人忌妒你们,才故意取了那种邪恶的名字。想一想,晚上有好多人挤在一起睡,又温暖、又不会怕黑,对吧!」
小女孩露出半信半疑的脸孔。
她本来就不怕黑。
「等到你长大了,就可以到外面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归宿了。你一定可以找得到的。嗯,因为你是特别的。」
「特别的?」
「嗯。你是独一无二的,倪儿。你是最特别的。」
她也在青年身旁躺下。
「抱着我睡。我会冷。」她滚到麻页朵身边,低语要求道。
「我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了!所以你充当一下我的外衣吧?」她将上衣撩起来,在麻页朵面前强调破洞。
「我妹妹小时候也喜欢这样要求我呢!」麻页朵看着天空,缅怀地说。然后他侧过身来,让女孩的头钻进他的怀里。
「她特别喜欢在睡不着的时候撒娇。」他说话时吐息的温存像另一股夜风暖和的夜风轻轻吹拂在自己头顶上,带来的竟是一种心安的感觉,让女孩觉得好舒服。茵芙倪于是又往怀里头缩了一些。
「我才不是在撒娇。」
她想了想,才决定反驳。那声音闷在麻页朵肚前衣物内。
「我知道。茵芙倪只是单纯觉得冷而已。像你这么强悍的女孩子,大概是不需要撒娇的吧?喔等等,可是你的魔场不是」
「安静。」
她伸手打了他一下。
「该睡觉了。」她命令道。
李麻页朵没再出声。他真听话。
你的魔场不是可以御寒吗?他原本想要这样问。然而任凭女孩的魔场再怎么优秀,那些回忆都好冰冷。
那些视线,都好冰冷。
还有「他」的那句话。
七年前的那一晚,那一句话
¢
小女孩刚满九岁。
那天生的鲜红色眼瞳,相当罕见而美艳。
在一个普通的深夜里,她又再次来到那座呼唤着自己的森林。就在孤儿院附近不远处的小森林。
在每个像这样静谧、无雨的夜,茵芙倪都觉得这座森林在柔声叫唤着自己。
在夜深人静时,悄悄一个人进入森林里漫步的习惯,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发现森林里那间奇妙的迷你小木屋,则不过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女孩雀跃极了,因为以前她必须在孤儿院里就先脱光衣物,现在她可以来到森林里再这么做。
女孩一如往常地,先褪去下半身的鞋、袜、裤,然后再褪去上半身的内外衣。她一边哼着轻快的歌院长教大夥哼的歌一边把自己的衣物整齐地堆放在小木屋里,然后开始享受与这座森林的接触。
这是她的「最适摄魔行为」。
九岁的女孩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拥有魔法师体质,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棒而已。是摄取魔素的感觉,那些粒子在自己身体里特化后、流动的感觉。
「嗯啊」她发出娇喘,并且感受到森林,感受到全世界跟着共鸣,随着自己的呼吸起舞。那就仿佛自己才是一切,一切都是自己
她想赶快把这种心情分享给那个喜欢的男孩:赛孚司。他比自己大了几岁,也是一出生就没有父母的孩子。
茵芙倪喜欢他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男孩够聪明。
其他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很蠢。
或者是有点蠢。
女孩很聪明,所以喜欢偶尔能看透自己的赛羊司。表示他够聪明。
聪明如她,当然知道那个男孩也被自己所吸引。
他们相约了在明天早晨日出时,在「老圣堂」见面。是女孩主动约的,说有个东西要送给男孩。那是几年前某个东方来的旅人送给女孩的成对磁石,制作得非常精致。她没见过磁石,很喜欢这对会互相牵引,但又能随时翻个脸就不认人、变得互相排斥的小石予。
她将石予藏在圣堂的大火炉只属于她的秘密基地里。院长禁止孩子们在老圣堂活动,但是受到溺爱的茵芙倪获得了特许。事实上叛逆的她从来不理会任何院长所定的规范。
茵芙倪知道院长十分宠爱自己,所以总是善加利用许多特殊待遇,也因此时常惹来一些孩子们、尤其是女孩们的忌妒。
她不在乎。
向赛孚司表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她以后要在晚上带他一起来这座森林,分享自己当下的这种愉悦感受。
茵芙倪一边期待着明早的到来,一边继绩在黑咸一片的森林里漫步。
她看得见,更感觉得到,所以不可能迷路。
愉快的女孩又哼起歌来。
孤儿院里,男孩赛孚司突然撑开眼皮。
他一直害怕自己熟睡,最后却搞得精神疲惫,终于还是误入了梦乡,因此他庆幸自己即时清醒过来。他望向窗外月影,确认时刻,然后溜出床被,故作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接着走出了男生们共睡的大房间。
赛孚司知道,在自己步出门外的同时,有好几双眼睛都随即亮了起来。
「听说茵芙倪那家伙偷偷约你呀?」他那八卦情报收集高手的好友法斯格努,果然也没有错过这次的事件。今天中午聚餐的时候,赛孚司就被死党们群起围剿,要他供出两个人约会的时间与地点。
赛孚司不得已才说了出口。
但他说的是个谎言。
根据男孩的谎言,两个人密会的时刻已经到来。
「我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情不可啊。」他一面在内心自嘲着,一面突然加快步伐但保持蹑手蹑脚的轻巧躲藏到孤儿院外墙边一角,转而窥伺着大门处的任何动静。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捕捉到一群预料中会出现的好家伙,法斯格努那个怕黑的胆小鬼竟然还带头领队!
赛孚司为了让这群好动的朋友们扑个空,才刻意在深夜假装起床赴约。看着那些家伙兴致勃勃地压低音量彼此交谈、嘻闹,赛孚司就忍不住想像着他们到达老圣堂,结果发现竟然扑个空时,到底会作何感想。
「其实我也挺幼稚的嘛。」他心想。
眼看死党们渐渐远去,赛孚司才从墙角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兴奋地重新躺好,等着验收成果。
调整好舒服的睡姿,他满足地闭上了双眼的不久之后,赛孚司就听见了来自窗外的雨声
下雨了。
茵芙倪猛然睁开双眼。
不,应该说她的视觉突然回归现实。是一滴大水滴打落在茵芙倪额前,那冰冷触感轻易敲碎她的美好世界。
雨滴之后,是雷声作响。「不会吧?」她蹙眉抱怨。
天气骤变了。她原本还想干脆在森林里待到日出,然后直接前往老圣堂赴会的。可惜天不从人愿,女孩赶紧起步,首先得要赶回小木屋。过去不是没有遇到天气骤变的经验,而她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尤其雷声让女孩无法专注放空自己。
这雨势转眼之间变强。
她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雨水拍打的森林是陌生的森林。尤其是这阵雷雨竞仿佛让森林全变了样。菌芙倪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事实就是,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地方的熟悉感全都被雨水泡咸了幻影。眼前变成真正的一片漆黑了。
看不见了!
女孩内心开始感到慌乱。
她找不到小木屋,顾不得去找回自己的衣物。今天走得特别深入,却没想到遇上该死的大雷雨!「讨厌!」她吼着,仓皇迷失在林路之间。「大混蛋!」这座森林,简直像是突然翻脸般地遗弃了自己。
「呼、呼、呼、呼!」
她随意抓了个方向就再次奔跑起来,也不顾多少次的跌倒。
她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受伤。「那只是因为倪儿你特别强壮的关系。」院长总是这么说。
茵芙倪妄想用双手就能拨开面前的黑暗,而胡乱挥打着手臂:她的步伐越跨越大,只希望快点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
「呼、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