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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一天】(2) Case of rebirth 密室法术实验(1 / 2)

 (2)Caseofrebirth

密室法术实验

1.

「哇啊」

在推开玄关厚重的木门进入研究所的一瞬间,凛凛子吐出感叹的叹息声。

白色玄关大厅相当宽广,自高处层层斜落下来的微光,迷蒙地荡漾在大厅的空间中。看来这座建筑的设计是采用立体式的采光法,特别强调出它的景深,使人有种置身在深邃空间中的感觉,彷佛像是位于透明度极高的水中一样。在右手边有一张大型水晶桌,以及一对隔桌相望的红色沙发。正前方是通道,除此以外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内部装潢非常简单朴素,反而能够令参观者感受到一种考究的品味。

不过

这里真的是「研究所」吗?

「好棒喔好像巴斯克维尔家(注:福尔摩斯系列作之一《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的故事舞台)一样耶。」凛凛子这样说。不,不是这样吧。

「不然就犬神家吧。」老师这样说道。不,虽然是有狗的关连但是那就差更多了。

就在我们法术师旅行团各随己意参观着大厅时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

一道乾哑的声音向我们打招呼。

往声音的来处一看,一位大约六十多岁的男性,站在我们刚定进来的玄关大门旁。他有着白发白胡,身高不高,但腰挺得直直地,穿着褶线折得整整齐齐的背心,外表干净清爽。个头不高的老绅士以缓慢的动作深深行了一礼,朝向轮椅上的赛门开口:

「您就是法术师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先生了吧?」

「是的,你是哪位?」

「抱歉尚未报上自己的名号。我在本魔学系附设研究所任所长一职,名叫千田川公平,负责在接下来的两天中接待各位。如果有什么要求,请不用客气尽管吩咐。」

老绅士千田川所长这样说罢,又再次深深行了一礼。看他的样子,与其说是所长,倒不如说更像忠实地管理宅邸的管家。说真的,这到底是谁因个人兴趣安排的啊?

「谢谢,那就麻烦你罗。不好意思,现在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带大家到自己的房间去吗?」

「遵命,这边请。」

我们在千田川所长的带路下,穿过大厅进入走廊,眼前马上出现一台电梯等在那里。

所长、赛门、朱诺、神室四人搭乘电梯,老师、凛凛子、还有我三个人则沿着旁边的环状楼梯(因为电梯人数已经满了)走上研究所二楼。在环状楼梯上走完一圈就恰好抵达二楼,我们在那里与搭电梯的人们会合。

「那么我就把钥匙交给各位了。」

说着所长开始分给一人一张卡片,我也收到一张。那是一张白色的塑胶卡片,上面印着黑线,大小跟电话卡差不多。

所长在拿卡片给我们时一并确认过我们的名字,同时在活页式登记簿上确实做记录后,继续说明下去:

「在各房间的门上有刷卡机,只要拿那张卡片去刷就可以开门了。因为房门是自动上锁式的,所以在离开房间时请千万不要忘记带卡片。房间从一号房开始依序分给赛门先生、朱诺小姐、神室先生、佐杏老师、三嘉村同学、天乃原同学」

这时候

「问一下。」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所长的说明:「晚餐从几点开始?」

那位发言者不用多说,就是我们的老师。

在我们全都目瞪口呆的状况下,老师没啥兴致般的玩弄着手中的卡片,同时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我从一大早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了,肚子很饿。」

从一大早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也是啦,因为老师一直睡到刚刚才醒嘛。

因为出其不意,所长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是,晚餐预定从晚上七点起在一楼的餐厅」

顺带一提,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五个小时。所长战战兢兢地挤出话来:

「如果您不介意,我去叫人准备些简单的食物好吗?」

「什么?可以准备那种东西吗?那就这么办吧。」

老师颐指气使地说道。即使如此,所长仍然极有礼貌地行了一礼:「遵命。」

赛门一副感到好笑的样子笑了几声,同时手架在扶手上顶着面颊说道:

「好,那么大家到了七点再到一楼的餐厅集he,用过餐之后就来做实验吧。在那之前大家就随意四处逛逛好了。」

2.

我一进入分配给我的单人房中,就先把行李往床上一丢。

果然在不习惯的情况下会觉得开车很累,回程让凛凛子开吧。如果老师能开车,那当然就轻松多了,但是很遗憾的是,老师并没有日本的驾照。

客房的构造非常简单朴素,入口旁边有一间浴室,通过短短的走廊以后就是房间,有一扇窗子。家俱有床、椅子、衣橱、床头柜大致上只凑齐了最低限度的必须用具而已。这里也是以白色为主色,有着排除一切多余之物的简素之美。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环顾室内。

我要找的东西就放在床铺另一头的床头柜上面。顺带一提,旁边还放着圣经耶这里是旅馆吗?

我滚倒在床上,伸长手臂拿起我的日标物。那是夹在A4尺寸透明档案夹中的研究所平面导览图。

因为这种机构的房间多半都会备有建筑物的平面导览图,我一向会事先一一做好确认怎么说呢,算是我的习惯吧。因为若是不能够多少掌握住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总会令我觉得不太安心。

一看之下,发现魔学系附设研究所的构造比我原本想像的更加单纯。

它的建筑物是两层楼的圆柱形要打比方的话,就像个巨大的茶叶罐。也就是说从上方鸟瞰下来,是一个完美的圆形。一楼有着我们进来时经过的玄关大厅,进入走廊往右边走可通到交谊厅,往左边定可通到餐厅。这三个地方被分成三等分的扇形空间环成一圈;二楼的环状空间则平均分成十二个房间(所以我的房间当然也就略呈扇形)。在一楼与二楼的圆心位置上都设置着电梯,旁边则环绕着我们走上来的楼梯,这个楼梯似乎也兼具逃生通道的功用。然后在平面图的圆形上方也就是图纸上北方位置、主建筑物后方的,就是凛凛子曾经提过、那附有三温暖的大澡堂。

(咦?那实验场地在哪里?)

我感到疑惑,又把平面导览图重看了一遍,也试着翻过来看,不过还是找不到有什么看漏的地方。在这张「魔学系附设法术演术实验研究设施平面导览图」上,只记载了上述的情报。怪了,该不会没有实验场地吧?虽然我也觉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却又不敢一口否定。因为这个地方实在不太像一座研究所,甚至到了就算没有实验场地也不奇怪的地步。

不,这怎么想都挺奇怪的吧?

我把透明资料夹放回原位,因为接下来到晚餐时间还有五小时,所以我思考着要怎么打发这段时间。本来是有考虑过要不要把带来的书拿出来看,不过又想到难得出一趟远门,还做这种事也太浪费了,所以重新考虑。基本上带书过来只是用来当成消磨时间的最后手段,而最后手段就是因为要留到最后别无选择时再使用,所以才会是最后手段。

(去大澡堂看看好了。)

反正我正因为不习惯开车造成的疲惫而想纾压,再加上凛凛子曾经那么热心地大力推荐,所以澡堂说不定会完善地远超出我的想像。比起去单调无聊的个人浴室洗澡,当然是去那边更好。

我从包包中拿出毛巾等用品,带着钥匙卡走出房间。

在我定楼梯来到一楼以后,正好看到千田川所长在玄关大厅那里,于是我向他请教是否可以使用大澡堂。

「当然没有问题,三温暖也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的真是太周全了。

我向他道谢,朝着建筑物北侧走去,顺着定廊一路来到更衣室入口。

不过有点奇怪,入口只有、个,并没有分成男性用与女性用的两个人口。

咦?这该不会定代表

「混浴?」

看来真是这么回事了。

我有些抗拒,不过在犹豫了大概两秒之后,终究还是进去了反正现在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别人进来吧?

我在并列着成排衣柜的吏衣室中脱下衣服,拿着毛巾,推开弹簧门走进大澡堂。

这时候我整个身体同时感受到白色的热气,与室外带着凉意的空气。

大澡堂是面对着森林的露天浴池。地上铺着整齐有序的石板,左右两边安装着附莲蓬头的水龙头。此外右手边还建了一栋小木屋,那应该就是三温暖了。

在石板地面的前方,是正冒着白色蒸气的圆形大浴池,再过去就是绿意盎然的森林了。整个大澡堂当然都有用围墙围起来,不过因为既没有大花板、又有比围墙更高的绿树密密环绕,所以几乎完全无损于它的开放感。

大澡堂的设备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完善。我一边感叹大学高层是在什么样的思维下,于这样的深山中建造如此完善的休闲设施,一边用莲蓬头冲洗过身体以后进入浴池。

在连肩头都浸入水中之后,我呼了一口气。水温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温,是恰到好处的温度。令人全身放松,原本累积的疲惫也逐渐溶于热水。

「呼好舒服」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我整个人沉浸在这份舒适的感受中,慵懒的睡意就这样缓缓从意识深处涌了上来。

虽然我心想再怎么样也不该睡在澡堂中,但同时却也有另一种声音诱惑着我反正还有许多时间,难得出一趟远门,稍微放纵一下也不要紧。本能的**实在是叫人很难抗拒。

我的思考就这样在自律与诱惑的夹缝间像天秤摇摆不定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体也开始恍惚地频频点头了。

视野逐渐被白雾般的蒸气覆盖。

就在这时,听到一阵「卡啦卡啦」打开门的声音。

「啊,阿周也来了啊。」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

是谁?

接着传来「噗通」一声,有人下水的声音,就在我附近。

「阿周、阿周听到没?不可以在澡堂睡觉啦。」

面颊上传来被轻戳的触感。嗯。

「凛凛、子?」

「嗯,早安。」她轻笑着说道。因为刚刚戳过我的关系吧,她依旧维持着举起食指的姿势,脸孔离我极近。

「早。」

嗯。

呃,咦?等一下。

「」

啥、啥啥啥!

我的意识像被泼了桶冷水般,从蒙胧的睡意中猛然回神。

原本泡在热水中的我连忙想要站起来(虽说这样做也不能怎样),但是在脚底一滑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整个人倒头栽进水中。

「哇啊!阿、阿周!要不要紧!?」

「咳咳呜啊,没事,我没事。」

不用多说,扶我站起来的凛凛子当然是光着身体,不,基本上是包着浴巾啦,不过被水泡湿的浴巾完全贴在她身上,根本难以遮掩住她的身体曲线。而为了避免被水弄湿,她也将头发向上束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让她看起来的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肌肤与浴巾的白色对比真是耀眼啊。

「怎么突然站起来啊,要小心点才行喔。」

「啊,是,对不起。」事实上也正如她所说的一样,所以我老老实实地道歉。在澡堂溺水这种事真的是当成笑话来说都很难笑:「呃,我说,凛凛子啊」

「嗯?什么事?」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嗯?是澡堂对吧?感觉不错呢。」她歪着纤细的脖子。热气使得她双眼水汪汪地,面颊嫣红:「那又怎么了吗?」

「不、嗯,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日本社会自古以来就有种重视所谓「裸裎相见以推心置腹」的倾向,不过我对这种事总有种抗拒感。不管是同性也好、异性也好,看人也好、被看也好,我都尽量敬而远之。的确,在要推心置腹说出真心话的时候,裸裎相见有可能会比较能够促使彼此圆滑交流应对,不过我认为这还是要看个人的状况。像我这样比较容易紧张的人,反而会使得状况变得比较尴尬吧.

我在一瞬间中甚至起了要离开的念头,不过这样毕竟对凛凛子太失礼了,所以我打消了这个主意反正看她一副没把这个状况放在心上的模样,我无可奈何就继续这样陪陪她吧。不过要是「和凛凛子一起入浴过」这类的消息传人手鞠坂耳中(哎,我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的啊),我肯定会被沉到东京湾海底吧,所以有必要再三叮咛她别把在这里的事说出去了。

「我说凛凛子啊」就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

「啊!喏、喏,阿周,看那个!三温暖、三温暖!」

「哇啊!等、等一下等一卜!」因为凛凛子「哗」一声突然站起来,所以我连忙转开眼睛。

「去看看吧,好不好?」她一只手按着浴巾,同时拉住我的手。她好像比平时更积极更开放了,是因为置身在非日常中的昂扬感造成的吗?

「好、好啦,好啦好啦!」

我就这样被她拉着走出浴池,一路来到建立在大澡堂一角的那间三温暖室。

那是一间用桧木架起来的圆筒形小屋,不过正确说来应是八角柱形才对。直径大概七公尺、高度大概三公尺,相当地大。上头盖着圆锥形的屋顶,从正对着它的侧面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比例有些古怪的箭头符号。

「来,进去吧。」

凛凛子拉开有窗的木制后门,开开心心地进入小屋。我依然犹豫了一下,才跟着她进去。

一进门之后,里头的热浪便大张其口的袭向外面带着凉意的空气。脸、手、胸、腹、脚从全身冒出黏答答的汗。

整个室内已经充满了极热的高温,光是呼吸就感到肺变热了。往挂在墙上的温度计一看,室温是九十三度,难怪这么热。

位于圆形房间中央的,也是个圆筒形的三温暖炉那就是高温的源头。在不锈钢的炉上堆着马铃薯大小的石块,被烤得呈明亮的火红色。炉旁有着安全栅栏的扶手。室内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都铺着板子,还沿着墙壁设置了一圈木制的二层长椅。

「呜哇果然好热喔」凛凛子坐在长椅上,整理着吸饱了汗水而变重的浴巾。

「哎毕竟是三温暖嘛。」我说了理所当然的话,但我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动摇而已。温和的暖色系灯光在她的肢体上打出柔和的阴影,叫人完全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到哪里才好。因为如果是在浴池中也还算了,但是在这里可是不管愿不愿意,都会一览无疑。总之我是想到什么就先说什么:「呃把汗逼出来可以促使新陈代谢加快,维持身体清洁,这就是三温暖的目的。而且对身体与精神都有纡压作用,又可以让入浴者聊天,所以也具有社交场所的功能。哎,其实我对这种事也不是很了解啦,不过听说在三温暖的发祥地芬兰,当有外国政要前去访问时,一定会把洗三温暖排入行程。」

「喔,挺有趣的耶,不过说不定是个好主意,确实有种很想聊天的感觉。」凛凛子一脸好笑地说道:「不过阿周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真是博学多闻呢。」

「啊,嗯其实这些全都是从我父亲那里现学现卖来的。」

「父亲?」

「对,该说他天生爱旅行吗?总之虽然是自己亲人,但我觉得他挺无赖的,现在依然不分国内外随便乱跑。我以前也常常被抓去陪他,跟着跑过各式各样的地方喔。」

因此我在国小时,就已经有过「露宿」的经验了,那是相当辛苦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父亲之所以会经常带我出外旅行,八成足想让我体验非日常的生活吧。自从母亲在银行抢案中不幸中弹之后,五岁的wo日常生活变得一团混乱,所以父亲才会有让我暂时离开那种日常生活的想法吧。

「该不会连芬兰都去过了?」

「啊,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我记得那是一个叫纳坦利的小镇,是个非常棒的地方喔。」至于要说是哪里好,好就好在人不多。

「也有去洗三温暖吗?」

「嗯,有。」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嘛。

「好棒喔!」凛凛子的睑亮了起来:「好好唷、好好唷,真羡慕呢,我都没有去过外国耶。」

「不过以我的状况来说,是受到环境影响,并不是自己想去就去的不过也是啦,如果是那样的地方,再去看看说不定也不坏吧,自己存钱去好了。」

「对喔,我们已经是大学生了嘛,一个人也可以出国了。」凛凛子的眼中充满了光采。我才刚猜到她可能会说些什么,她的话就已经冲出口了:「我说阿周啊,找一天我们一起去芬兰吧。还有冰鱼、印南、理惠、千里也一起!」

「那是无所谓啦不过已经决定要去的是芬兰了?我是觉得未必要去国外,国内也有许多好地方呢,像我就很喜欢奈良和京都那种风貌。」

「嗯,可是、可是,人家想去洗道地的三温暖嘛。」

「你对三温暖挺执着的耶。在车中也提到过,为什么呢?」

「咦?啊呜,那是因为」凛凛子的脸更红了,轻声说道:「可以减肥。」

「可以减肥?」

她这样一说,我的视线就忍不住往她身上转去。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部分,我认为那已经是相当秾纤合度的身体了。

但是我无心的回应似乎令她误会了,凛凛子嗯嗯有声嗫嚅了一下:

「阿周现在在想,去洗三温暖也是没有意义的对吧?」说完就噘起嘴。

「咦?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没有那样想啦。」

「真的?」

「真的!」我看到她惯有的可人态度时,彷佛感到自己的紧张有些消散了:「好吧,那我就让凛凛子也来体验一下道地的三温暖吧。」

「咦?」

「等一下喔。」

我留下这句话给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的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三温暖室。在清洗的地方拿了木桶接了一些水,再回去三温暖,对依旧微歪着头的她说了声「看好喔」,然后把桶中的水倒向放在圆室中央的三温暖炉。当水泼到炉上热石的一瞬间,便爆出嗤嗤声响在我们眼前蒸发。

紧接着

「哇!」

由蒸气形成的放射状热浪扩散开来。

热浪抚遍了我们每一寸肌肤,逼出更多体内的汗水。但是那绝不是令人不快的感觉,反而令人感到非常舒畅。湿度也上升了,与不久前室内「热的本质」也不一样。现在的热并不是针*般的热,而是温柔地笼罩在身上的热。内壁的桧木在适度的湿气蒸薰下,生出独特浓郁的香气,呼吸也变得轻松不少。

「好厉害,光是泼上水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是的,这叫做烙流其实芬兰的三温暖室和日本的三温暖室在构造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三温暖的入浴方式。实际上能够正确入浴的国家似乎并不多喏,常有人说三温暖好像是个比赛耐力的地方对不对?不过那是错误的。正确的三温暖入浴方式,应该是像这样定期对炉子浇水调整湿度,使负离子增加才对。」

「原来是这样啊,嘿~既然如此,把水龙头做在三温暖室里面就好了嘛,这样一来就不必特地到外面去汲水了。」

「那也不行。因为三温暖必须维持在一定的湿度才行,所以不能在室内做水龙头。因为要是有水龙头,就会变成湿度太高了。」

「啊,原来如此。」凛凛子完全了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享受起这样交流的乐趣,她又发出下一个问题:「那~在那上面的洞呢?那是什么?」

她指的是位于与出口相反位置的墙壁高处,附有手动式遮盖的圆洞。大概拳头大小,转动绳栓就可以使它像照相机快门般开闭。顺带一提,现在是闭上的。

「那是换气口吧。」

「换气口?」

「嗯。在用完三温暖室以后,基于卫生及保养的理由,必须好好地换气使室内乾爽才行。以前的三温暖是全部采用圆木盖起来的木屋,所以木材与木材之间的空隙自然会具有换气口的功用,不必再额外设置。但是随着时代变迁,建筑工程越来越精细,木材之间的空隙也就逐渐消失,所以变得需要设置那样的换气口了。」

「喔~」凛凛子笑着说道:「那现在的三温暖室就是密室罗。」

「呃,也算是这样的吧?」

密室。

暴风雨山庄。

我马上在内心自嘲起这一瞬间的联想。

我在想些什么啊?这又不是老套的推理故事。自从抵达这个研究所以后,我的思考方向就变得好奇怪。是因为旅行让我思绪浮动吗?或者是飘浮在此地的异世界气息使我着了魔?

不,不对,其实我自己也有一点明白。

这是后遗症。

在距离现在才不过两个月前的四月时,我们所念的魔学系发生一件奇案。在那个我自己也牵涉其中的案子里,几经曲折辗转,基本上是以已破案的形式公诸社会。但是我却知道,其实那个案子并没有真正迎向终局。

那是件远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案子。

在那件案子中,我只能无力地被案情玩弄,而且在事后才被告知真正的攻防战,发生在远超越我想像的地方。

那个案子让我了解到世界实在太深不可测了,它容许荒谬绝伦的超凡者存在。而所谓的超凡者,则以常人终究无法估量的理由行动。

所以我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这样思考,我的思考被扭转到那个方向了。

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事,即使只是些小事。

我都会怀疑是不是那个凶手在背后穿针引线

还有,我在抵达这个研究所时感受到的意象,那到底是

「阿周,怎么了吗?」

「咦?啊,没有。」我回过神来,连忙搪塞过去:「呃没什么。」

「是不是不舒服?」

「我是不觉得啦!;怪了,会不会是泡澡泡太久热过头了?」我随口找了个理由。

「咦?不要紧吧?」

凛凛子一脸真心担忧着的表情。她站起来走到我旁边,可能是要确认我的脸色吧,直直往我这边凑过来。我当然慌乱了起来。

「啊,没有,我真的没事啦,嗯。」

「可是睑好红。」她一直盯着我的脸。

「不所以说不是那样。」我的视线偏到一旁以逃避她的注视。凛凛子,拜托你按好浴巾啦!「总、总而言之,我想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如果真的不舒服,我会乖乖出去的。」

「喔?那就好」凛凛子总算接受我的说辞挪开身子。

因为方才的动摇,我的体温上升不少。

就在我热得发昏的脑袋,考虑着要不要先出去吹吹风的时候

我感觉到外面的空气突然流了进来。

抬起头的我作声不得。

三温暖室的门打开了,法术师的妹妹朱诺就站在那里。

绑在脑后的金色秀发、白皙透明的肌肤、足以称之为艺术的**(虽然罗嗦,不过我要再说一次,当然是有包浴巾的)。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人先来了。

「朱诺小姐?」凛凛子唤着她的名字。

「呃啊,是。」她像是受到牵引般的回答。

微妙的空白。

门「啪嚏」一声关上了。

「啊!」

她看了看身后自动关上的门,又看了看我们然后她突然,像是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光着身子般的满脸通红。

「那、那个」她以流畅的日语说道:「我打扰到两位了吧?」

「哪有!」凛凛子连忙摇头:「完全没有这种事喔。」

「是、是这样的吗」

本来是故意这样问以便顺理成章地离开,可是得到这样的回答,却错失了离开的机会她表露出这般内心挣扎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地踌躇了一下。然而毕竟也不能够一直呆站在那里,所以她连忙找了个距离我们不远也不近的微妙位置坐下。

沉默。

相对无言。

室内飘散着一股古怪的紧张感,这样就真的是在比耐力了就在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候

「呃,朱诺小姐!」凛凛子突然对她开口。

「啊,是。」突然被叫名字的朱诺吓了一跳似的抬起头来:「有、有什么事吗?」

「你喜欢三温暖吗?」

「呃,嗯。」

「我也很喜欢三温暖唷,真巧呢。」

「是、是呀。」在凛凛子笑容的牵引下,朱诺的嘴角也露出腼腆的微笑:「因为可以排泄掉体内多余的废物,令人感到舒畅。」

「是啊是啊,很舒服的呢。」

因为朱诺的笑容像是真心的,凛凛子说话的态度也逐渐自然了起来。能够很快和不熟悉的人建立交情,真的是她的过人之处。我和她初识时,也是她主动来找我交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凛凛子这种个性的影响,朱诺身上紧张的锐角也逐渐剥落。

「你常常洗三温暖吗?」

「嗯在参加哥哥的法术实验前会来洗三温暖。」她轻声说道。

「实验前?为什么?」

「三温暖自古以来就具有魔学上的意义尤其是链金学上的意义哟。」

「有这回事?」

「嗯。三温暖内的石火控制著名为燃烧的恐怖力量,制造出叫做热的能量,把水转换成空气。就这样促进人体新陈代谢,也就是再生。像这样控制物质的变化与反应来产生某种效果简直就等于是链金系法术本身了对吧?」

「啊,对喔,真的耶。」

凛凛子一击掌,她那直率的反应使得朱诺也露出自然的微笑。

「所以我在参加哥哥的法术前,一定会先在三温暖净身。哥哥自己也常在实验前来洗三温暖,因为可以提升concentration。」

「恐声最逊?」

「是英文集中力的意思啦,凛凛子。」我****说道。

不过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三温暖具有那种魔学意义上的解释。既然如此,魔学系附设研究所会备有三温暖也许就不奇怪了。法术师在自古相传下来的法术性密室空间中,沐浴着热能与蒸气,将身心淬炼至极限,完成作为法术师的自我。这番光景光用想像就够壮绝至极了。

完成作为法术师的自我这绝对不是夸饰法。事实上,至少在法术师演术法术的那一瞬间,足要割舍掉使人之所以为人,但是在这时候却不必要的多余功能,完全把自己的身体构造转变成演术装置。

先前为了制作轮椅而演术法术的赛门也是如此。当他转变成集中精神时的表情时,仿佛中了强烈的暗示,身体唯一的功用就是用来演术。放弃做为一个人,甚至如同要成为神般毫不留情地改造自己的身体,那就是法术师的真实样貌。

魔学这门学问常被拿来与音乐类比。甚至有句名言说「魔学即音乐」,理由就在于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非常相似。

人类有一种叫做「听觉范围」的东西。人类实际上只是把振动感觉成「声音」,它就是指人类可以感觉到的频率范围,可以说是代表人类体能极限的一个字眼。不过世界上偶尔(而且是以数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会诞生可以感觉到常人听觉范围以外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发出那个「声音」的人也就是远远突破人体极限的超凡者。

而这种人,就是法术师了。

然后他们所听到、发出的这个「声音」虽然无法被常人感觉到,却的确是一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振动」它会对这个世界本身发生作用,最后产生现象,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法术。而演术法术时的法术师,也就等于是舍弃人的身分,只是一个用来演奏自我音色的乐器。

「请问,关于这次的实验」我随口问道:「赛门先生究竟是要做什么样的实验呢?」

「这」朱诺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一丝阴霾。

我慌了起来:「啊,不,要是不方便就别说了。」

「不,并没有那回事」不过她的口气却带着迟疑:「抱歉,不过由我开口还是我想直接去问我哥哥会比较好。」

「喔」

我和凛凛子面面相觑。难不成这是在说她哥哥要做的实验,是非同小可到连宣之于口都会令人再三犹豫的吗?

只要试着解读历史也可以知道,老实说法术师这种存在多半都是些只顾私利私欲、任意妄为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凑巧造成使事态朝向好方向发展的结果,不过当然也会有完全相反的状况,引发莫大的灾难,有时候还会留下使几千万、几亿人陷入绝望事件的记录。要说的话,也许可以说是为了促使才华展现出来的潜在性冲动造成的吧法术师在心底或多或少都一定会有毁灭陆约黑暗存在。

「我」朱诺突然开口说道:「不知道父母的长相。」

「」因为这话太过唐突,我和凛凛子都搭不上话.

她没理会我们,继续说道:

「我父母在我懂事前就死于空难。虽然我在遗留下来的照片中见过他们的脸,却不会有他们就是我父母亲的实在感,所以没有父母的事并不会令我感到难过。我对他们过世的事也不可能有什么印象不过更重要的是,因为我有哥哥。」

只有两人相依为命活下来的兄妹。

「有哥哥在,才有我在。对我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除此之外我也不想再要什么了。但是,哥哥似乎并不是这样想。哥哥和我不同,他知道父母的长相,有着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回忆。就算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状况,但是对哥哥来说却是失去了重要事物的状况吧。」她以有些寂寞的表情说着:「所以哥哥想要取回那个。」

「取回?」凛凛子低语.

「是的,想要取回某些事物的愿望越是无可取代的东西,就越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片段的意象乱七八糟地交错飞过散弹枪血海倒卧在地上的母亲

我摇头甩去浮现在脑海中的意象。

「所以我希望」朱诺直直凝视着我们说道:「不管那会成为一场什么样的实验,都请不要责怪我哥哥」

「」

不管那会成为一场什么样的实验。

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赛门要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

不过

看着眼前宛如忍受着极大痛苦,诚挚地为兄长说话的朱诺,凛凛子和我怎么也不可能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3.

「史密斯克莱恩先生的妹妹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女士虽然比不上哥哥,但也发表了许多与魔学研究相关的论文。涉猎现存研究的基础,又拥有崭新的切入点,好像不管哪篇论文都在学术界得到高评价。可能是受到史密斯克莱恩先生的影响,她的论文内容也是以链金学领域为主,比较有名的有『典范转移起源理论』、『试论桶形压缩变数值』几篇吧。」

虽然冰鱼连具体的论文名称都说出来了,不过包含我在内的其他专题组学生,全都处于鸭子听雷的状态。

「嗳也就是说,哥哥是法术师兼天才魔学者,妹妹是不输给哥哥的出色魔学者,是那种可以加个超级字眼在前面的知识分子罗?」说出这番粗枝大叶解释法的人是理惠。

「就是这样。不过妹妹史密斯克莱恩女士与哥哥不同,似乎并没有积极参与大学机构或学术团体,并进行研究活动。大致上说来,妹妹平时的工作还是照料哥哥吧。」

「为啥呀?她自己写的论文也到得到承认了吧?既然如此就自个儿卯起来研究也好啊,太浪费了。」

「这种事你问我我问谁?」冰鱼皱起眉头。一点也没错。

「这个嘛,会不会就是所谓价值观上的差异呢?」说这话的人是手架在长桌上、托着面颊的千里。她俐落地把褐色头发拨到耳后同时说着:「我说,有种状况是这样的不是吗?即使在他人眼中觉得会有种『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啊?』的感觉,可是在当事人眼中,这种事却是非常重要的事。要是由本人来说,就会变成类似『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呢~』的状况罗。」

坐在她旁边的印南对她的这番说法连连点头。

确实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对待事物的价值观与尺度是由个人主观来决定的。要把照料兄长的事优先于魔学研究,也是当事人的自由更何况她还有遭遇空难,被兄长救回一命的特殊经历。这份心情的微妙之处,也许并不是他人可以置喙。

「价值观的差异啊?不过这句话从千里口中说出,听起来就像是另有含意嗳。」

「咦~什么啊,那是什么意思?」

「没啦,就像是男女的价值观会不同那样罗。比方说在解释分手的原因时,就会像这样出现各说各话、有落差之类的状况嗳,还是别说了,越讲越有现实味道。」

「理惠~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喔~你最近针对我的发言,有着满满的偏见唷。」

千里往理惠头上打了一下,理惠喊声痛,吐了吐舌头。

「我想一定是因为那位朱诺小姐太喜欢她哥哥了吧。」凛凛子用这应该是理所当然之事的态度嫣然笑道:「所以比起研究,她更想要随时陪伴在哥哥身边。」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在一起。

那是最优先的事,除此之外也别无所求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是明快易懂的理由。

然后在看到朱诺现在的态度后,我想那个猜测未必错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了令人呼吸困难的沉默之故,朱诺说了声「告辞」就离开了三温暖室,再过了一会儿之后,我和凛凛子也离开大澡堂。可能是因为毕竟洗三温暖洗太久的关系,我身上还是直发热,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

「阿周,还好吧?」在更衣室换好衣服的凛凛子,一面把发夹别到她已经用吹风机吹干的头发上,一面说道。

「嗯,应该还好。」

「骗人,明明就在硬撑。」我的话马上被她驳回,她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很敏感呢。

「嗯,老实说是不太好。」我投降了:「挺想先找个凉爽好地方再说。」

「那去交谊厅吧还可以走得动吗?要不要靠着我的肩膀定?」

因为她说的话像个男人似的,害我有些想笑:「没那么严重啦,我一个人就能走了。」

我们离开更衣室,穿过走廊,来到一楼的交谊厅。

交谊厅中已经有老师、赛门,还有朱诺在那里了。

老师与赛门各坐在隔着一张木桌相对的两张沙发上,看来正兴致勃勃地下着西洋棋。桌上放着棋盘,还有白烟袅袅的茶杯。

交谊厅的外墙上全都装着玻璃窗,往外看去是无边无际的褐色树干与绿色树叶交织而成的景象。婆娑的枝叶一刻也不停息地摇曳着,唯有透过隙缝间的阳光隐隐约约地落在地面上,就像可以听得到树木的呼吸声似的。

郁郁葱葱的森林、在其中兴致勃勃下棋的两位法术师、不时拿着茶壶往两人杯中注入红茶的朱诺。

不可思议的光景,就像是爱丽丝的茶会一样。

朱诺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以一副尴尬的模样转开视线。在旁边的赛门看到她的样子后「嗯?」地皱了皱眉头,接着注意到在入口处的我们。顺带一提,他的轮椅放在沙发旁边。

「嗨,周同学和凛凛子同学。怎么了?怎么站在那种地方?」

「没有,因为泡澡太久泡得头晕所以过来纳凉。」

「嗯,那可不好。来,过来这边坐着吧。朱诺,去厨房拿点凉的饮料过来啊,还是不要了,我马上做出来吧。」

赛门对旁边的朱诺下指示,叫她把热红茶倒入新杯子中,然后把手覆在白烟袅袅的茶杯上。

难道

我的预感正中红心。赛门的表情在一瞬间转变成属于法术师的无机质样貌,同时杯中的热气就这样从我们眼前消失,在红茶表面结出小小的冰块,杯子外侧也附着上密密麻麻的水滴。

他是使用链金系法术把红茶的热能释放到空气中了吧。原理很简单,就是强制转变「水」「冰」的分子结合状态。如此一来「热」就不得不离开「水」逃到外面,因为在「水」持有「热」的状态下是成不了「冰」的。

「好了,来,请用。」赛门解除集中状态。

「不好意思,那就谢谢您了。」

我到老师旁边说声「打扰」后坐下,喝着用法术做出来的冰茶不过茶一入口就充满了苦味,使我不禁呛到。

「那个,哥哥,虽然把热红茶弄凉了,但是不放糖浆还是会苦得很难入口」朱诺怯怯地说道。

「对、对喔,我真是的!」赛门端正的面容垮下来,抓着头发说道:「哎,对不起,周同学,是我不好。」

「不、不会。」我顺着气压住咳嗽:「至少冷下来的茶喝起来感觉很好。」

因为有补充到水分,感觉多少舒服了些。说不定我已经有点脱水的倾向了。

「等我一下,阿周,我去拿冷饮过来。」凛凛子离席走出交谊厅。

我朝着她的背影道了声谢,然后把视线转向法术师们正在桌上捉对厮杀的西洋棋盘上头。不过因为我的西洋棋功力仅止于了解规则的程度而已,所以看不出来现在是哪方有利。老师是黑棋,赛门是白棋。棋盘上是黑色的势力看起来多些。

老师从方才起就一语未发,视线也未曾离开过棋盘。全副精神都完全集中到游戏上了。不过我想应该不至于连我坐到她旁边的事都没发觉吧可是也很难说。

看到这情景,我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老师昨晚之所以要练习西洋棋,为的就是与这位赛门先生比赛吧。她真是个只要一扯上游戏,就不辞任何辛劳的人。

总而言之,老师是个极度热爱游戏的人。围棋、将棋、黑白棋是不必多说,扑克牌、花牌(注:日本的一种纸牌游戏)、骰子、字谜、数独、俄罗斯方块,甚至连麻将和大富翁桌上游戏、卡片游戏、解谜游戏、电视游乐器,总之只要是有游戏要素的东西,不论古今中外她都来者不拒。在游戏时的老师,真的会发挥出惊异的集中力。这也是因为老师是个有着非同凡响嗜好的人,她无视于世上的一切善恶感情,只用好恶感情也就是有趣或无聊来判别一切。

而这样的老师最擅长、也最喜爱的游戏,似乎就是西洋棋,不过从足以用西洋棋与老师交手的情况看来,赛门的实力似乎也不容轻怱。

「一直到席娜还待在奥兹的两个月前,我都常与她像这样下西洋棋。」赛门彷佛看穿了我的

想法般说道:「这次虽然是依普通规则比赛,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会自己制定原创的规则。比方说像日本的将棋一样,吃掉的棋子可以拿来当成自己的棋子用之类的。」

「喔。」

虽然这是很基本的事,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下,在西洋棋巾吃掉对手的棋子以后,不能够拿来当成自己的棋子使用。而可以这样做的将棋也因此在战略幅度上更加宽广,往往在到了最后阶段时会进入大混战的局面。至于西洋棋到了最后阶段时,则要比赛谁能够更加巧妙地利用棋盘上所剩不多的棋子,常会发展成类似解算术题目的状况。不过如果采用赛门所说的规则,应该就会完全巅覆掉这个理论厂吧。

「是的。再加上与将棋相比,西洋棋的各棋子移动范围更大,而棋盘却较小,所以在开头阶段就会形成大混战了。席娜似乎觉得那样很有趣,所以很中意这个规则。」

「原来如此。」很像会出现在老师身上的状况。

「不过我却是基于不同于席娜的另一个理由,喜欢上这个规则就是了。」赛门这样说:「譬如将棋可以靠棋子的方向来判断是敌方还是我方的棋子,所以吃掉棋子后换个方向来使用就可以了。不过西洋棋却是用颜色来判断的对吧?所以如果自己本来使用的是白色棋子,那么其中就会混入不久前还是敌人的黑色棋子。」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没错。」真的耶,那么如此一来难道不会在游戏时造成不便吗不过我转念一想,反正老师是有本事下暗棋的人,赛门的功力也足以与老师匹敌。所以他们即使不靠颜色判断,应该也能够记住哪个棋子是敌是友吧。

赛门说道:

「这个构图具有一种也许可以称作哲学的意涵,是我这种天生爱胡思乱想的人所喜爱的。打个比方,那个黑色棋子就等于是背叛我军、加入敌军,与本应是同伴的棋子们战斗。也许这有什么内情,然而它还是要与自己出身相同、同样颜色的棋子战斗、互相残杀如何?是不是会让人联想到,在所谓的争执之中,存在着的终究只是自以为是的正义呢?」

被他这样一说,我看着棋盘。士兵、骑士、城堡、主教、皇后、国王在黑与白的军势交错纵横的盘面上,在那个方寸间的世界中,一旦状况改变之后,那么不管是不是与自己同色,都会成为敌人。

也许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确实就是那样的东西。所谓的正义说起来好听,然而终究只是依据各自立场而存在的「真实」,只是一种主观的东西。但是,由它们之间的冲突引发的,则只是战争与纷争、争斗与争执的「事实」。

「喂,赛门。」一个提醒似的声音响起,是老师。她翻眼瞪住赛门:「少说废话,把精神集中在比赛上啦。」

「真是不好意思。」赛门看着我苦笑:

「哎,也是因为我老是在比赛中时想这种事的关系吧,和席娜对战时通常都是我输。不过看来至少这次胜利女神是对我微笑了。」

他用棋盘上的主教上前去吃了老师的皇后。

「哈别笑死人了,才这样就以为自己能赢啦?」

老师随即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士兵吃掉赛门的主教。不过赛门马上用骑士突破士兵冲入敌阵。

老师不悦地挑起一边的眉梢,用城堡固守住。

随着棋子一个接一个连锁性的消失,比赛也终于进入最后的阶段了棋盘上逐渐开始呈现出不容许走错任何一步的局面。

老师所下的一步棋使赛门托着下巴紧盯棋盘不放。

这一步会想很久吗?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对了,席娜。」

「干嘛?」

「我无意中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他真的是以随口说说的口气说出来的:「听说先前在四月时,你跟她见过面了?」

就这么一句话。

我倒抽了一口气。

老师表现得不动如山,甚至没有把脸从棋盘上抬起来。但是她的手顿了一顿。

「怎么了?轮到你下罗。」赛门悠然地说道,面露微笑。

「她?你说的到底是哪个她?」老师一面下棋一面说道:「干嘛拐弯抹角的,把确切的名字说出来啊,名字。」

「喂喂,像你这样脑袋灵光的人不应该会听不懂吧?说起她还会有谁,就是四月时在你的大学作案的凶手罗。」

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会知道?

那个案子的真正结局,应该是只有老师、凶手、我三个人知道而已

「哦?」赛门挑起一边的眉毛,用蔚蓝深邃的眼珠看着我。他已经完全从我的表情中看出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原来还有人也知道她的事啊?呵,不愧是席娜的学生。」

当我知道我搞砸了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老师轻啐一声。

「别怕,这是只有我个人知道的事。」赛门微笑着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告知奥兹。」

我反刍他的这番话,不禁感到一股寒意。奥兹不知道这件事,就代表他完全是靠自己弄到这个情报。不可能!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这代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法术师不知道的事情吗?

「怎么样,她还好吗?」赛门问道。

「哼!」老师只是从鼻中哼了一声,看来是不想回答的样子。

「她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

当然了,如果知道,老师就会气势汹汹地亲自出马去打雪耻之战了吧。在经过四月的那件事之后,老师好像已经完全把那个凶手当成自己的敌人了。

「你!」老师突然目露凶光:「这该不会就是你实验的目的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的目的是不是假装要实验把我找出来,然后像现在这样打听那家伙的下落!」

如果是,我可不会善罢甘休!老师眼中的凶光表达了这个意思。赛门在棋盘上的主教被老师的骑士挤开,倒在一旁。

「没那回事。你别误会,这只是在闲话家常罢了。」赛门冷静沉着的态度始终没有出现裂痕:「只是如果能够与她见面,我也想见见她而已。」

「见了又怎样?想把她拖回奥兹吗?」

「不。」赛门摇头:「不过不知道评议会的高层人物是怎么想的就是了。我个人完全没有那种打算,甚至是相反的她的卓越之处有着无与伦比的价值。真正的价值与周围的环境无关,会永远存续,就算埋没于污泥尘埃之中也绝对不会失去光采。那是孤高而无与伦比,而她就是这般的化身不过很遗憾的是,现今的奥兹却并非如此。他们误解,以为抓稳了无与伦比的价值,就可以一并提升自己的价值,所以那样愚昧的组织并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赛门继续说道:

「就这点而言,你也一样。你的价值和她一样是无与伦比,席娜。你渐渐脱离奥兹的行为,对你来说是有益的。我保证。」

「既然你这样说,那你为什么还待在奥兹?难道这代表你自己本身的价值并不是无与伦比的吗?所谓的谦信是吗?」

老师要说的应该是谦虚,谦信是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

「这就又是两回事了。」赛门答道:「我的状况是还不到离开奥兹的时候。他们所创造的网路与关系网,在十年内肯定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追上的吧?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要用到它们他们的确没有无与伦比的价值,但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啊。」

「利用价值啊?」老师的嘴角有些愉悦地挑起:「原来如此。」

「我啊」赛门一面移动棋子一面说道:「是对据说在她手中的『瓦瑞安帖之棺』有兴趣。」

「啥?你说『瓦瑞安帖之棺』?」老师讶异地说道。瓦瑞安帖之棺?

「对,你也知道吧?五一三年,相传海尼斯链金学协会,在把蛇与土拨鼠制作合成生物奇美拉时,使用的『安达鲁西亚之炉』。八二五年,特兰西瓦尼亚王立魔学院制作链化人造人胚胎时使用的『贾内之壶』。再来是一一四三年,链金系法术师奇特在波西米亚宫廷进行复活死人实验时使用的『卡娜莉之床』等等中世纪魔学全盛期的链金学者摩迦瓦瑞安帖注意到这些散见于古代文献中的记载有着相似之处,于是建立一个假设假设这些魔器都是同一个存在,通称为『瓦瑞安帖之棺』。它的真面目被认为是能够自在操作、合成存在于宇宙中的一百多种元素,制造出万物的终极元素合成魔器在证明其存在的相关议题上,全世界的法术师、魔学者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最后终于发展成知名的中世纪三大论争之一『贤者之石存在论』。」

专门用来演术法术的工具,也就是法术器材简称「魔器」。魔器种类众多,像是杖、剑、镜、宝石、水晶球、卡片、黑骷髅等等都是。就像音乐也要随演奏内容改变乐器一样,在魔学中,施行法术时所需要的魔器也会视演术内容而改变。

「喂喂,不会吧?你说它在那家伙手中?那种连是否真的存在都没有被证明过的魔器?有什么根据?」

「有。时间是一九九九年,也就是仅仅几年前的事而已。」赛门抬眼望向老师:「地点是非洲肯亚。两位美丽国的自由记者为了拍摄栖息在热带草原的野生动物前去该地。那两人找上在当地建立村落的某部落当向导,部落的酋长也答应了他们,交代一个年轻人担任那个职务,于是两名记者与一个部落的年轻人一起前去热带草原。摄影工作本身进行得很顺利,却致使两名记者掉以轻心。」

「掉以轻心?他们干了什么吗?」

「他们不听部落的年轻向导阻止,强行拍摄才刚生产完的狮子。」

「喂喂。」老师一脸受不了的出声:「他们白痴啊?」

「嗯,这真的只能说他们是蠢得无可救药了,因为接近才刚生产完的肉食猛兽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嘛。果然不出所料,记者两人组被猛兽撕咬身亡。」

「当然的罗。」

「只是呢,在这个状况下的问题是死亡的顺序。」赛门说道:「我会这样说,是因为在记者死去前,年轻向导已经先死了。」

「什么?喂,难不成」

「对。年轻人为了保护两位记者,一个人挺身而出。」

「净是些白痴。」老师哼了一声。

「确实如此。不过理所当然了解野生规则的原住民年轻人,为什么会采取挺身而出的愚昧行为呢?是为了拯救人命?当然这也许是部分的原因,不过我认为更重要的,应该是他要完成被交托到自己身上的使命。当记者的向导是部落族长交给他的工作,那恐怕是种绝对性的命令。相较于自己的性命,他要优先保护部落的骄傲。」

赛门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生存方式,老师也没说什么,是因为故事还没结束的关系吧。

「两名记者与年轻人的遗体被部落回收,部落中的人为年轻人之死而悲叹。这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女人,出现在部落中。」

「女人?」

「是啊。这个女人向部落中的人询问事情经过,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居然开口说要让年轻人复活,还命令众人把年轻人的遗体放到她自己准备的『箱子』中。当然没人相信她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照她的命令去做了。年轻人的遗体被放进『箱子』中然后在第三天晚上,某个人打开『箱子』的盖子,复活的年轻人就从里面出来了。部落中的人当然惊喜交加,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这回女人说要复活攻击年轻人一行的狮子。」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狮子也遭到保护记者们的年轻人反击,伤到了腹部。因为那个伤的关系,它在攻击过三人之后也咽气了。女人甚至连那头狮子都复活,放它回草原但是最后并没有再复活记者,就这样直接消失了身影。」

「你的意思是,出现在那个故事中的『女人』就是那家伙?」

「根据向部落中的人打听来的女人长相,与她外表的特征一致。所以当时奥兹的搜索网,才会以非洲为中心向外搜查。」

「那么换句话说,那个『箱子』就是『瓦瑞安帖之棺』罗?」

「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的话,不过我认为这已经充分具有讨论的价值了。最重要的是,你难道不觉得在只复活年轻人与猛兽,却不复活两名记者的部分,可以隐约看出她特有的行动方针

确实如此,我在心中暗暗点头。

两位记者之死,以及年轻人与狮子之死的确同样都是死,但是也可以依不同观点,把这两者的状况分开看待。纯粹基于兴趣上的疏忽所招致的报应,以及名为骄傲的人类理性,对上野生动物生存本能的冲突所导致的结果。

与是人是动物无关,对前者见死不救只救后者这种行动的确可以说是很符合那个凶手的的作风。

「你怎么想,席娜?」

对于赛门的这个问题,老师的回答很单纯明快:

「哼,无聊。」非常冷淡的口气:「这种罗嗦而已的事算什么根据。」

老师要说的应该是说说而已的事吧嗯?这个以前好像也吐槽过了

「会吗?基本上这可是来自奥兹保安委员会第三室是现今实质上的搜索队了的情报喔。他们自豪的搜索网在迅速确实方面,也是世界首屈一指。以她的实力来说,这十几年来甚至没有人能够掌握住她的可靠行踪,所以这个故事确实不是可以照单全收的情报,不过这也不能表示它只是个说说而已的故事」

「不对,不是那个啦。我才懒得理那个『女人』怎么样我想说的是,谁能肯定那个『箱子』真的就是『瓦瑞安帖之棺』。」老师一面说一面吃掉对手的棋子:「没想到你会相信那种东西的存在呐。」

「那么你的意思是『瓦瑞安帖之棺』并不存在罗?」

「我会说它存在才叫人讶异吧,至少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还不足以让我相信。细节部分太过于含糊,怎么看都像是捏造的。把尸体放进『箱子』里过三天就复活?真白烂,又不是泡面人。」

「这样说也没错。不过你一直很想要的那把『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剑』它在过去也曾经因为机关部分的超次元史瓦兹旭尔得问题始终是个解不开的诡论,而被怀疑是否真实存在,不过后来确认了其存在。说不定『瓦瑞安帖之棺』也是相同的状况。」

「那是两回事。魔剑的存在有被它的制造者帕拉塞尔苏斯写在手记中,还有几张临摹的设计图、工房的制造记录、助手的证言它有着这类确切的根据。至于『瓦瑞安帖之棺』只不过是在文献上找到几个类似描述建立起来的理论上假设,这已经不是魔学者,而是文学者的工作了。还有啊,说到机关部分的史瓦兹旭尔得问题,也已经被麦斯威尔解开了。只要现代链金学的水准能追上全盛期,应该就有可能制造魔剑了。」

「你说反了吧,之所以能够解开史瓦兹旭尔得问题,是因为在帕拉塞尔苏斯的工房遗迹挖出魔剑本体,再经由奥兹研究之后才解开的吧?」

「不是这样吧,本体的研究终究只是为解法提供了证明而已。解开问题本身是在那之前就在法国」

老师与赛门的讨论越来越白热化。不过最重要的内容我却完全有听没有懂在这段时间中,棋盘上的棋子也逐渐消失。看来分出胜负的瞬间接近了。

「哼,算了,反正不管那玩意存在或不存在都与我无关。」老师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香烟与打火机,把香烟叼在嘴里点着后吐出一口烟:「不过赛门,看在我们是西洋棋棋友的情面上,我怎么也要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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