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与跳崖无异，同样的风声呼啸，同样的无处着力——但是少了慌乱的扑腾，他挺直身子，像流线型导弹射下去。()
蛟头距离江面三十丈。梵云天一路疾坠，速度无与伦比，创造出了水下百尺处的高压，风逼得耳朵痛，胸腔像被人踩着，鼻腔淌血，完全窒息。
这样落了约三秒，终于望见江面了。
又过三秒，瞧见了公蛟盘起的腰和尾。
再过三秒，他瞧见那蛟腹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也望见了他，抬手欲喊，未及张口，梵云天已呼啸而过，像黑漆弩箭扎进水里，激起一阵大浪。
阿亚盘腿坐在雪白柔软的蛟腹上，举着小手，睁大眼睛，瞅着那圈水波茫然无措。怔一会儿，慢慢爬近水边，试探地呼唤：“梵……梵云天？”
那公蛟起初诚然惊怒，剑一入脑，立马休克，全身瘫痪，保持着那姿势，乖得像伸长舌头流口水的智障孩子。又兼蛟腹柔软强韧，好似蹦床，是以无事。此刻公蛟倒成了阿亚的席梦思床。
阿亚唤两声，未闻回音，慢慢软下来，按着左肩，望着天发怔。雨停了，风依旧吹，黑夜显出无情的一面，一眼望去，江如墨池，激起来的浪都是漆黑的。阿亚心头冰冷，哭的冲动都熄灭了。她的左肩汩汩渗血，色呈黑紫。
“……蛟毒。”她喃喃，痴望长空：“你若死了，倒无需废话，追着你去，两厢方便。你若活着，我怎么见你？阿亚对不起你呵……”
忽然水动，三尺外冒出个人头，正是梵云天，手忙脚乱划向阿亚。阿亚娇躯一颤，喜极而泣，捂住嘴吐不出字儿，热泪一个劲往下掉，雾蒙蒙的大眼睛凝视着他，深情专注，悲喜交织。
梵云天湿答答爬上来，扑上去揽住阿亚双肩，用力箍在怀里，摩着她秀发，低头喊：“你活着！天啊，苍天恩赐啊，我再不恨什么了！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谁要伤害你都要先杀死梵云天作代价。天啊，天啊，阿亚……我再不离开你了。真的，再也不，阿亚……”喊着喊着，哇哇地哭了。他嗅着她的气息，急促地倾诉：“你知道我刚才的焦迫吗，我恨我的决定，我居然教你替我涉险！再也不了，阿亚，我们丢掉刀剑，穿上粗衣裳悄悄去乡下，什么也不管了，只要活着，只要一起活着！你是我的幸福，阿亚，我们好好地过，我们不要刀剑了不要武功了，我们就是乡下的小老头小老太太，我们走，阿亚，我们走……”他越说越激动，越抱越紧。阿亚泪流满面，推他：“你弄痛我了。”
梵云天忙松开她，绞着手，上下瞧她：“嘿，阿亚，阿亚……”念着这名字一个劲儿笑。阿亚心里凄怆，低头卷衣角，不敢瞧他，拼命忍泪。梵云天只道她羞，又扶住她双肩：“咱们……”
阿亚蹙眉“哎哟”一声，挣开左肩，泪花痛得迸出来。梵云天忙问：“怎么了？伤到哪里没有？”
阿亚使劲摇头，咬唇呆呆地瞅着他，泪珠连成线：“我……太高兴了，你待我这样真……”
梵云天“咦”一声，从阿亚襟上捏起一粒沾血的灿灿的珠子，拿袖子揩光，顿时大放豪光，耀花人眼。他欢喜道：“这一定是宝贝！哪里来的？以前怎么不曾见？”
阿亚扭头饮泣：“不知道，你兜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