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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章 义之所在(1 / 1)

 吉青大灌一口烈酒,续道:“吴将军收了兵马之后,合营人数,足有两万。()”诸葛叙吃了一惊,道:“两万?”曲端军职与吴玠一般,所统兵马,不过五千之数,算上亲兵厢军,亦不过万人。转念想到适才所说,那些个执绔统制,便也释然。吉青点头道:“确是两万。不过老弱病残,确实不少。想来是不少流民、慵懒之人,借机混入,无非是图口饭吃。”说道此处,吉青亦是无奈。大宋一朝,自太祖之后,凡有流民、山匪之流,皆募入厢军。故而大宋兵马之盛,亘古未有。然则因其军中龙蛇混杂,兼且文人掌兵,失于训练,故而但凡打仗,大军往往便是一触即溃。空有诸多兵马,到了战时,却是一城一地,都难以坚守。

吉青又喝了两口,忽的面色一变,厉声道:“军中之粮,岂是那么好吃的。这等流民,上了战场,便是个死,怕是连带大军,百战无功。吉青却知,若是将此事告知吴将军,将军必是不置可否。律法当前,吴将军亦是无能为力。吉青便自己做主,精挑细选,裁了六千余人,只余一万五千精锐汉子。吴将军得知,只说一句,好。有将军一句话,我吉青便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顿了顿,又道:“军中巨细,事务繁杂,吉青愚钝,难以胜任。便求了我这救命的恩人,结拜成兄弟,随我入营,为我臂助。恰时弟妹产后,家有老母照看,二弟闲来无事,便也应了。谁知自此一别,居然天人一方。”说道此处,施全身形木木,双眼却忽的流下泪来。吉青长叹,恨恨说道:“二弟与我,苦练士卒,足有大半年时间。半年之前,金贼大举犯境,我等驻守金鸡岭,阻挡金贼。吴将军自领一队人马,往和尚原设伏。”施全忽然穴话道:“大哥还是维护那人。不过是被金贼打的怕了,听说大兵到来,便想着逃命。若非大哥力阻,怕是陕西一境,皆被金贼所有。”

诸葛叙目光异样,吉青尴尬,干咳一声,说道:“不管怎样,吴将军最终还是设伏和尚原。此翻大战,众人并力死战,大破金贼。听闻曲将军曾奔袭金贼粮道,不知是否确有其事?”诸葛叙点点头,道:“正是。不过袭扰一翻而已,倒也无甚大功劳。”其实诸葛叙不知,曲端一翻袭扰,居然斩杀了金国主将米哈赤,故而金国来势汹汹,却也败之神速,一败涂地。只是此事,被金国视为奇耻大辱,故而秘不发丧,只将米哈赤草草掩埋。除却其少数亲信将领,此事大金军中,却无人知晓。可怜一代勇将,尚未斩头露角,便无端身死。

吉青说道:“此战之后,吴将军便扎营和尚原。此次大战,将军部下,死伤过万,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吉青唏嘘不已,诸葛叙亦是感慨,战祸之甚,不在死伤凡几,而是兵灾连年,百姓流离,往往便是十室九空。即便击败强敌,土地荒芜多时,非耕种多年,无法恢复元气。吉青又愤愤道:“此后朝廷圣旨,嘉奖将军。将军自以为得志,又被那等的小人所惑,便也开始日日饮酒作乐。小人多次劝诫将军,以国事为重,谁知将军居功自傲,全然忘了袍泽之情。待得将军胞弟,便是吴麟那厮,入得营来,所为更甚。吴麟勾结那些无能统制,挤兑我二人,夺我兵权。说来也是,阖营之兵马,当分七营,如今归我一人统领,却也不该。非是小人不舍兵权,实是不甘呐。便是百战雄兵,由那等的废物统领,又有何用。我与吴麟,据理力争,奈何这厮仗着武艺高强,多次欺压我二人。没奈何,小人便将兵马分了出去,任其折腾,听天由命罢了。”吉青顿了半响,似是平复心中愤懑,又道:“此后两月,陆续招些兵马,以充营垒。我与二弟,终是难忿。不忍见这大好基业,毁于一旦。多次求见将军,将军却也模棱两可,只教我等好生练兵,日后大用。唉,我与二弟,心灰意冷之下,便起了出走的念头。”

吉青苦笑一声,说道:“这日无事,想到二弟随我从军,也有一年有余,未曾回家探视,便带了百十来人,前往华州。”想到这里,吉青忽的面色转寒,双目却似喷出火来,施全亦是拳头紧握,满脸恨意。吉青道:“我二人到了二弟老家,唤作戈翟的村子。远远便望见,村中浓烟滚滚,人喊马嘶,不时传出一声声惨叫。我等急切之下,急匆匆赶去。却见······却见······”吉青喘息两下,道:“却见吴麟那畜生,领着一队兵马,就在那村中,肆意烧杀。”诸葛叙腾得站起,一掌拍在身边大树之上,怒道:“畜生!畜生!妄为少林弟子。便是今日我与少林清理门户,如空大师,岂能怪我。”心中又悔又恨,这等的畜生,自己不明之下,却是白白放走。

思及当日惨状,便是吉青这等汉子,亦是虎目含泪,泣道:“我与二弟,立时便要与那吴麟拼命。奈何我兄弟二人本事平庸,最后被那厮所擒。万幸我等及时赶到,救下凤儿这苦命孩儿。弟妹却是被贼所辱,自刎而去。吴麟却不杀我二人,只是日日折辱不断,为了凤儿,我兄弟二人却也只能忍辱负重,还望着能见到将军,求将军做主。待得将到大营,吴麟怕丑事外泄,便起了杀机。没奈何,我兄弟只得觑个时机,逃了出来。若非先生搭救,我二人冤屈,谁又知晓!”施全忽得放声大哭,吼道:“我施全,对天发誓,此生不杀吴麟,誓不为人。”吉青往散关方向拜了一拜,说道:“十余年前,吉青杀人逃命,被仇家逼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幸得将军收容,留此残躯,苟活十余年。吉青为将军,南征北战,尽效死力,未曾退缩,亦报得将军大恩。今日之后,青与将军,恩断义绝。我与二弟,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杀得吴麟,报此大仇。”施全猛的跪下,不住向诸葛叙磕头,哭道:“先生大恩,天可怜见,教小人遇见先生,保得我家凤儿性命。施全此生,碌碌无为,没甚本事,纵然万死,怕也难奈何吴麟分毫。施全恳求先生,收下凤儿为徒。先生本事,便是教了凤儿一成,我施家亦是报仇有望。先生成全!”吉青也跪下道:“先生成全。吉青与二弟,愿随先生身边。只要报得血海深仇,先生便是要了我兄弟二人性命,我也甘愿。”

诸葛叙仰天长叹,心乱如麻。一边是戍边大将,却是为非作歹,比之金贼,犹有更甚。一边是抗金功臣,却被逼的妻死逃亡,走投无路。忠义二字,果真难全?吉施二人犹自苦苦哀求,诸葛叙虎躯微颤,心道:“天子失德,天子失德啊。将将不将,兵卒离心,国家将倾,不过旦夕。吴玠啊吴玠,亏我诸葛叙自来便敬重于你,你却好大喜功,任人唯亲,如此不知悔改,你那和尚大营,凭那些蛇鼠之辈,便能守得住大宋半壁江山不成。”诸葛叙将二人扶起,却听身后曲湘说道:“夫君,你便应了他们便是。凤儿小小婴儿,若是无家可归,你教我又怎忍心?”诸葛叙回转身去,只见曲湘已从车中走出,怀抱凤儿,面色悲戚,一双美目,犹自梨花带雨。显是听闻了吉青所言,心中悲痛,不能自已。辰儿乖巧,跑到母亲身边,拉拉凤儿小手,说道:“爹爹,辰儿喜欢这个妹妹,让她跟我们走吧。”凤儿已是熟睡,被辰儿一牵手,似是惊了一般,小眼未睁,便已哇哇大哭。吉施二人见状,又是齐齐跪下,苦苦哀求。

诸葛叙叹道:“罢了,罢了。仇可不可报,听天由命罢。此翻前去秦州,便教凤儿与辰儿一起,聆听师兄教诲便是。”吉施二人大喜,又磕个头,说道:“谢先生成全。”诸葛叙扶起二人,说道:“我师门之内,却是从无女子。诸葛叙愚钝,收徒之事,不敢自专。今日我且收了凤儿做义女,见过师兄,自有分教。二位将军,可有异议?”二人皆摇头道:“先生有此恩德,那是凤儿福分,我兄弟二人,铭感五内。”又道:“先生也莫要再称我二人将军,从今日起,我兄弟二人只作得先生亲随,不再是军中之人。先生直呼我兄弟名字即可。”诸葛叙道:“二位心意已决,叙不敢阻拦。既如此,到得秦州之后,二位便一并留下。一则凤儿尚小,湘儿虽是她义母,却也离不得父亲。再则我那顽劣的孩子,还需人去多多督促。湘儿身体孱弱,此事便要多多劳烦二位。”二人齐道:“小公子之事,承蒙先生信任,我等敢不尽心竭力?我等敬夫人,便如敬先生一般,先生放心。”曲湘哄住凤儿,笑道:“凤儿也是我的闺女,以后就以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

忽的一阵风吹过,只听嘎吱声响,接着轰隆一声。吉施二人循声望去,只见身后一棵怀抱粗的大树,赫然倒地。断口之处,却是清晰一个掌印。二人相顾骇然,此等功力,怕不是天人之能?转而大喜:“凤儿有名师教导,报仇便是有望了。纵然那吴麟出身少林,难不成还能比得上诸葛先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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