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
友月楞楞地重复阵所说的话。
「我的愿望是」
友月像在回想什么似地闭起双眼,接着在下一秒睁开双眼时,她的眼里隐藏着强烈的决心。
「阵先生请你替我争取咏唱咒文的时间。」
「哇哈哈,没错,那样就对了。交给我吧。」
我想向友月说些什么地张开口。
「友月」
但我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闭口不语。
「远见同学、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友月对着我微笑说道。她的眼中已不见方才的敌意。我出神地望着她第一次露出的真正的笑脸,同时也感到强烈的不安。
「友月同学妳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友月的盘算,因此出声询问,但她只回了我一个微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她开始静静地咏唱咒文。
「掠夺就是幸福。在满是令人晕眩的血红深处,其勇猛之姿因疼痛而颤抖。毁灭希望的悲伤之王!」
「虽然对启介不好意思,但我也要全力以赴了。如果犹豫不决的话,就保护不了启介了。」
爱莉莎说完后站至我面前。
「爱莉莎、等一下!」
「我不管了!我不惜打破戒律救回来的家伙,如果就在这种地方死掉的话,那真是太不值得了!」
爱莉莎态度强硬地对我喊道。
「妳到底在说什么啊?」
「嗯听不懂的话就算了。由于方舟内的时间与外界不同,所以我想和那时候应该没变多少吧。我想说的,只是这世界中就是有所谓的偶然。不这不是偶然吧大概是因为那只右手的关系。」
「爱莉莎难道妳?」
我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在漆黑的深海中,散发金色光芒,握住了我右手的少女。
但爱莉莎不再回应我,而是紧盯着在楼梯上俯视着我们的阵。在这时,友月仍持续吟唱着。
「颤抖吧、翻滚吧、莫忘彼日,煎熬于永劫之人」
爱莉莎举起手朝向阵,而非咏唱着咒文的友月,并高声唱出咒文。
「贯穿风刀!」
轰!
风飞快旋成东状,化为一支肉眼难以察觉的箭矢,朝着阵疾飞而去。阵以我们听不见的音量咏唱咒文,然后露出从容的笑容,施展迎击的魔术。
「黑夜屏帐!」
只见黑色半球体将阵笼罩起来,毫不费力地将射出的风矢吸进其中。
「永无止尽的叹息。泪水干枯。赤红色的愤怒,涌上心头」
友月宛若在祈祷般地朗诵咒文。爱莉莎在看见阵施展出防御咒文后,同时冲向友月。她刚才施展的魔术是为了牵制阵的动作。
但是被面具操控的众人,却阻挡在她面前。
「快滚开!」
爱莉莎虽然尽力撂倒他们,但和刚刚玄关时相比,面具集团的人数实在太多。爱莉莎眼看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于是后退一步唱起咒文。
「远扬之风!」
爱莉莎的身体被风包围,飘浮到半空中,随即冲向位于面具集团后方的友月。
「叹息消散后又有新的叹息。愤怒产生后又是新的愤怒。王者只是挥下了剑」
咒文即将接近尾声。爱莉莎弹开阻挡在前方的人潮,继续朝着友月逼近,但是就差那么一步,大量黑色的弹丸,将爱莉莎连同风壁撞了出去。
「呜」
爱莉莎猛烈地撞上墙壁之后,仍拚命地站起身子,但面具集团已经把她团团围住。
「哇哈哈哈哈、真可惜。」
阵得意地高声叫嚣。这时,友月的咒文已经快咏唱完毕了。
「给予的是安慰之所。带着吶喊、带着死亡、治愈你的心吧。」
但阵在听到最后一小节后,笑容尽失。
「喂、喂!妳这家伙!妳想做什么!」
「难道这是」
爱莉莎也错愕地看着友月。友月只是微笑地望着依旧动弹不得的我。她带着笑意的唇,吐出最后的语句。
「悲叹魔王!」
友月全身散发出红色光芒,但我完全感受不到热度,反而是如同冻结般的冰冷。
「友月?」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眼前的变化。
一道光芒笼罩着友月,然后开始具有形体。生命的质量自光中诞生,开始形成一个巨大的物体。
友月开始变成某种东西!
「远扬之风!」
爱莉莎咏唱咒文弹开面具群众后,飞奔至我身边。爱莉莎对着目瞪口呆的我,说出令人不敢置信的话。
「启介,快逃吧!」
「什么,为什么?」
「那是最高级,也就是第五节的召灵术是以自己为媒介,让高次元存在具体现形的魔术。她刚刚念的是『悲叹魔王』的真名啊!」
「虽、虽然我大概知道那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但我们还没救出友月啊。我们现在不能逃跑吧!」
「现在不是提这件事的时候了!那女孩呼唤的是『悲叹魔王』本尊。祂是个憎恨映照在眼里的所有事物,并且将见到的一切破坏殆尽的疯狂魔王。待在这里的话会被杀的。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爱莉莎解释的时候,红色光芒逐渐消失,出现在里头的,并不是友月的身影,而是一个体型庞大的巨怪。拥有龙的头颅的红色巨人
「来不及了是指什么意思?」
「我刚说了吧,那是以自身为媒介的召灵术,也就是把自己当成活生生的贡品啊。一旦召唤出来,在吞噬完所有媒介的精神体之前,袍是不会罢手的。若是这种状况维持一整天的话,祂甚至可能会毁灭整个世界。我们只能祈祷情况不会演变成那样,我想祂大概也只能维持个几分钟而已」
活生生的贡品?能毁灭整个世界?
我拒绝理解这些字眼。
友月,妳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这就是妳的愿望吗?
毁灭整个世界,或者至少破坏这个让自己痛苦的城镇之后,自己也一同殉葬。没有人会希望这种事发生吧?
浑身冒着热气,如融化的金属般散发红色光芒的巨人抬起了头,阵一脸茫然地站在祂的前方。
「呜!」
喀!
巨人张开龙口般的血盆大口,迸射出红色光束。阵原本伫立的地方,瞬间被削去一大片,身影也消失在红光之中。光芒消失之后,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物体存在,只有天花板被直达云端的光束贯穿以后,遗留下来的圆筒型缺口。
「啊阵?」
爱莉莎见到眼前的景象,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则是对这个超现实的景象哑口无言。似乎因为魔术解除的缘故,那些受到操控的人们一个个倒在地上。
「!快点、启介!在这屋里,连『迅疾光辉』也没办法使用的!」
爱莉莎听见人们倒地声后回过神来,强行拉住我的手要离开这里。但我甩开了她的手。
「还不行。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你说这种话又能怎样!袍使出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单凭魔术根本无法与对方相抗衡啊!」
「就算如此,还是不行。而且我想到了一件事。」
我说完,看向我的右手。
魔王的巨大身影在红焰中摇曳,我朝着祂踏出步伐。
「等住手!不能用右手啊!如果你吞噬魔法的话,就再也无法恢复了!」
无法恢复。我不太明白这个意思,但我脑海里却浮现她刚说过的「无法再在一起」那句话。
但是,即便如此,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不能放弃。如果我就这么逃跑的话,友月便会死亡。
死亡?
或许友月只是不想再思考,不想再去了解什么了吧?
友月说她明白了。她说,因为她明白了「失去」的意义。
我想,她一定是放弃了。她知道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放下一切。
但是她没办法做到,也无法选择罢手。
所以只能将一切寄托在某种意念之上。
我想友月会选择毁灭之路,大概就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无法选择杀了我,无法选择放下一切的她,同样也无法选择抛弃力量,所以只能让一切完结。
就是这样。但这样我怎么可能会接受!
「若妳什么也选择不了,非得把命运交给那种怪物的话!那就让我来替妳选吧。」
友月她并不明白。友月她的确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她没有杀了我。
所以友月还没有失去我,我们的手还牵在一起。所以,我要让她明白,真的要绝望的话,等一切都消失了再绝望也不迟。等一切都成了空白之后再感到绝望吧!
巨人缓慢地转向我们这边。祂那赤红的、充斥着愤怒和叹息的目光,朝我投射过来。然后弛张开血盆大口,喉咙深处闪着红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往前伸出右手冲向了祂。
「消失吧!」
「启介!」
爱莉莎的呼喊越来越遥远。
巨人的下颚充斥着红色的光芒,不断地迸射而出。我伸手抓住。
手心传来炙热感与疼痛感。红色光芒亮得让我无法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右手不停地颤抖着。那股力量不断地压迫着我,让我无法完全吞噬祂。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被震飞,我紧闭双眼,死命踩着地面。大概超过了我的右手一次能吞噬的容量了吧,就像遭受圆木的攻击那时一样,也就是说,我的右手还没成长到能够否定这种不得了的巨人的境界。
原来能吞噬所有物体的右手,现在反而开始遭到红光的吞噬。
「不行了吗?」
红光伴随着绝望溢出。
拜托!
拜托、拜托、拜托!不是对神的请求、也不是向右手的请求、更不是向爱莉莎所说的向魔狼提出请求。
而是向只存在于记忆中,年幼少女的身影由衣提出请求。
拜托妳!我这次不想再放开手!我再也不想只说一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放弃了!哈哈,救不了妳的我,居然还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我真的非常自私吧?所以我拜托妳诅咒我吧!更加、更加、憎恨我吧!相对地
替我除掉这家伙吧!
砰咚!
快要达到极限的右手,突然猛烈地震了一下。右手感受到的压力忽然减轻,并且不断往前推进。
「怎、怎么回事?」
咕噜、咕噜、咕噜
右手彷佛要吞噬所有物体似的,贪婪地吞下光芒。不好像真的有吞咽的脉动。
砰咚
它又震了一下。
变化随即骤然降临。
「呜啊啊啊啊!」
右手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手臂冒出黑色体毛,并且无视于原本的骨骼和肌肉,啪啪帕地开始膨胀起来,不但变得异常巨大,连手臂的形状也改变了。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右手,传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什么?」
我完全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我的右手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那个嘴巴有着一口不亚于巨人的残暴利牙,宛如饥饿的野狼般的血盆大口,吞噬了红色光芒。它吞食的速度,超越了巨人迸射光束的速度,我把手或者该说是把血盆大口,伸向毫无抵抗力的红光,整个人冲上前去。
这就是爱莉莎所说的成长吗?或者是由衣听见了我的请求?但是、现在、就只有现在,我才不管右手会变成怎样,只要能往前推进就好了。
我穿越那片红色光芒,眼前是呲牙咧嘴的巨人。我扑上祂的胸口,奋力挥上化为血盆大口的右手。
喀!
狰狞的嘴巴猛然合起,露出紧紧咬合的利牙。仅仅只是这么一口,名为魔王的巨人,一半的身体宛若被刨开般地消失无踪。
呜哦哦哦哦
魔王这次发出叹息般的嘶吼。我着地之后,朝着剩下一半的身体挥出右手。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听见右手的咆哮声后,我才察觉自己不能再任凭我的右手肆无忌惮地吞噬。再这么吞噬下去的话,这只右手会将魔王连同友月一起吞下。我想阻止右手的行动,祂却停不下来,也无法让祂停下来。现在已经不是我在控制右手,而是右手在主导着我。
「可恶!」
但我还是扭转身躯,改变右手的方向,让血盆大口往地面而去。
喀!
宅邸的地面上,立刻出现如同陨石坑的大洞。看来,这个血盆大口真的是什么都吃。
巨人因脚边崩塌而失去平衡倒向一旁。
我从大坑洞里爬了出来,正面迎向身体被咬去大半、模样凄惨地倒在地上的魔王。右手似乎想快点吞噬掉祂,不停地疯狂挣扎着,我用左手压制着祂,同时紧盯着魔王的血红双眼。
「喂魔王,祢不想被吃掉的话,就赶紧从友月同学身上离开!」
我在心里如此诉说着。其实没有必要以语言沟通。我想这家伙既然以精神体的状态存在,只要是心里产生的意念,应该就能把意思传达给祂。
呜哦哦哦
魔王怒吼着。祂的存在感与我差异太大,我差点就震慑在祂散发的压迫感之下,但我绝对不能就此退缩。
我将涎着唾液,磨着利牙,等待食物的血盆大口伸到魔王面前。
「若祢不离开的话,我就用这只手慢慢地、慢慢地吃掉祢的身体,可是却不杀了祢。让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吃到祢越来越小,如果祢有胆就试试看啊。祢的力量对我毫无用处,因为这张嘴什么都能吃。所以所以祢快点离开她!」
我浑身打颤,冒着冷汗地压制那只想擅自动作的右手。其实我根本不可能像我所威胁的那般,做到那么精细的动作,一不小心,这张嘴巴有可能会直接一口吞下魔王,连友月也一起吞下。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魔王发出一阵格外响亮的怒吼。真的没办法吗?我咬着嘴唇这么想着。就在此时,魔王的身形急速消失。
「啊?」
我愣在原地,凝视着逐渐变成一团红光的魔王,对于消失在眼前的饵食,右手暴动得更厉害了,伹我不允许祂胡来。
红色光芒完全消散之后。我见到了少女的身影。
在光芒完全消散之后,右手也安份下来。友月未由彷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呆呆地伫立在那里,我对着她露出笑容说:
「欢迎回来。」
「远见、同学?」
友月怔忡地看着我,随即身体一阵摇晃,朝着我倒了过来,整个人昏厥过去。我轻柔地将她横放在地板上,转过身去,面对以严厉的眼神瞪视着我的爱莉莎
5
「你用了吧?右手。」
爱莉莎站在远处轻声低语。当她一进入我的视线范围内,原本变得安份的右手,又突然躁动起来发出低吼。我低头望着自己那令人惊悚的右手,开口询问爱莉莎。
「喂、这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该惊讶的时候我没有那么震惊,所以现在心里反而异常平静。
「魔狼、芬里尔以前呢,妈妈跟我说过,要我绝对不能离开方舟,也不能在外界施展魔术。我就问她了,如果我真的做了,会有什么后果?妈妈就害怕起来,颤抖着声音告诉我,这样爷爷会惩罚妳的她说破坏规定的坏孩子,会被魔狼吃掉」
「芬、里尔?」
那是个很耳熟的名字,我记得的确是北欧神话中的(注:在北欧神话中,芬里尔(Fenrir)是恐怖的巨狼,在「诸神的黄昏」前被北欧诸神囚禁,祂的最终宿伞就是吞噬「众神之父」奥丁。在「诸神的黄昏」中,芬里尔已能张口吞噬天地。)
「啊哈哈,不是的。因为那些己知的高次元存在,早就已经不存在了,那只是代表一种定义。现在我知道了那是魔术的名称。爷爷希望将魔术从这个几近疯狂的世界完全抹除,因此,为了在自己往生之后,世界能继续保持目前的状态,因此在我们家族里设下枷锁。说真的,我当时并不相信,因为我和阵一起跑到方舟外界的时候,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啊。所以我以为那只是单纯吓唬人的警告而已。」
「那这个是」
真的不是『诅咒』吗?也就是说,刚刚感觉到由衣回应了我其实也只是单纯的偶然?
「没错那是魔术哦,而且和刚刚那女孩施展的召灵术性质相近。是以启介自身为媒介,然后恐怕借着『反制魔术』而渐渐成长。妈妈说过,我们绝对逃不出魔狼的手掌心,祂总有一天一定会追过来。我想,这大概就像磁铁的正负两极会互相吸引一样,施展魔术的人,自然而然地会引来『反制魔术』。所以启介,你将会被迫卷进我们的jiu纷当中,其实这也不算偶然,而是你那只右手导致的必然。」
「什那友月同学她也是?」
「大概、是吧。消灭物体的力量,不过只是附加的功能而已,对芬里尔而言,最具意义的食物就只有魔术。藉由粮食的取得,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成长,然后反噬宿主,完全具形化最后会变成一只不辨是非,把所有拥有魔术通路的人全部吞噬的野兽。现在启介你正处于快到达极限的状态。看吧,那只右手很想吃了我吧?一定是因为我使用魔术维持精神体状态,所以才勾起了祂的食欲。」
我凝视着静静地诉说的爱莉莎。
「那我会变成妳、变成爱莉莎的敌人吗?」
无法再待在一起这句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但爱莉莎听了后却摇了摇头。
「怎么会我从不认为启介会是我的敌人。我不会抵抗的,因为启介身体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错。而且,启介身边重要的人被夺走!我也必须负起部份责任。」
「咦」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那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的意外虽然方舟内时间与外界不同,但我知道那次的意外。之前一听到你说,我立刻就回想起来了。那个意外其实是客轮撞上方舟也就是守护我们的移动之岛,它的结界所导致的意外。平时有任何物体接近时,我们都会自动回避,但那次因为客轮突然急速转弯,所以来不及应变。因此船被撞得七零八落有好多好多人沉入海底。虽然妈妈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还是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就使用魔术冲到结界之外。」
我对她突然间的自白感到茫然。但脑海里突然浮现昨晚的情景,爱莉莎在治疗我的身体时,笼罩她的那道金色光芒。那道光芒非常像当时那个救了我的少女身上散发的光芒。而且,爱莉莎方才还对我说了什么「我不惜打破戒律救回来」之类的话。
爱莉莎微笑着,难过地微笑着。或许,当我之前告诉她这件事时,她私底下也是这副表情也说不定,为了不让我看见自己难过的神色,她才会抱住了我
「没错当时救了启介的人是我。当我看见一个往下沉没的男孩子,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那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外界人类。但一定就是因为这样。那不是什么诅咒,一定是因为启介透过我接触了魔术,因此被芬里尔选上了。所以真的全都是我的错。阵从我冲出外界时造成的破洞漂进方舟,他之所以能把魔术带出方舟之外,都要怪我制造机会给他。因为我做了这些事,所以我必须负起责任。如果你那只右手想吃了我,我也觉得无所谓。」
爱莉莎说出这番惊人之语以后,我慌张地说:
「等、等一下!我没有」
「让启介失去亲人、背负人命这些事,全都是我的责任。所以你恨我就好了,把身上所有重担都给我,让自己轻松一点,这样对你会比较好哦。」
说真的,一连串的真相接踵而来,让我的脑袋一时无法负荷。但她说的不对。
「妳们并没有刻意冲撞上客轮吧?那么,充其量也只是一场意外罢了,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如果爱莉莎没救我的话,我早就死了,这样子我怎么可能会恨妳呢。」
「啊哈哈,你真是个执拗的家伙。虽然你那么想的话,让我觉得轻松许多。可是,不论启介你怎么想,那个东西都会吃了我。芬里尔已经具形化到那种程度,现在已经无法压制下去了,虽然祂现在吃了魔王的大部份身体,稍稍获得了满足,不过,祂很快又会暴走了。」
「我一定会制住祂的,所以妳快点逃吧虽然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我很开心,下次妳找个更老实的家伙附身吧。」
我说完之后对爱莉莎露出微笑。
但她一动也不动。
「喂、喂我叫妳快走啊!我绝对不要让妳被这家伙给吃掉啊!」
即便如此,爱莉莎还是摇了摇头。她似乎心意已决,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缓缓地走向我。不知是对她的动作有所反应,还是感受到猎物接近的气味,右手的魔狼剧烈地震颤起来。
「妳、妳别开玩笑了!妳那是自我满足吧!啊!真是够了、所以我才会讨厌妳啊!」
「是吗?我还挺喜欢启介的。不过,如果你讨厌我的话,那不就刚好,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爱莉莎露出平日的笑脸,一派轻松地说,我不禁对她怒吼起来:
「妳正经一点!如果我真讨厌妳的话,不可能会这样说吧!」
爱莉莎听完后开心地瞇起眼睛。
「谢谢,不过这可不是没有意义的事哦。我不只是要让祂吃掉,也想让启介得到解脱。嗯、虽然你的右手会消失不见,但你就想着总比死掉来得好就可以了。」
「啊?等一下、妳、妳打算做什么?」
她迅速地朝我高举起手。这时我终于了解爱莉莎要做什么,而且有了怎样的觉悟。
爱莉莎打算切断我的右手。她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这么做的话,确实能避免我被那只叫芬里尔的魔狼吞噬。
但是右手被切除之后,祂就不再受到抑制,反而会直接冲向爱莉莎吞噬掉她吧。
「喂、喂!妳住手!」
「不要动,好好压住那家伙。如果我射歪了的话你可是会死哦?」
爱莉莎的态度非常认真,我完全无法阻止她。正当她张口咏唱咒文的时候
「漆黑、弹丸!」
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随着声音的出现,黑色弹丸同时迸射而出,射进了我与爱莉莎之间的地面。
「什么?」
我们同时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在被削去大半的长梯左侧,出现了一个应该已经消失在这世上的男子,他蹲在残存下来的一小块楼梯上,朝我们这边伸出右手。
「阵?」
爱莉莎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可恶眼睛看不太清楚。不过算了,无所谓。喂你们别擅自随便出手,我可是要活捉那位小女孩哦?」
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血不断从他身上滴落下来。浑身被血染红的他,完全看不到肌肤的颜色,他现在根本就是行尸走肉的尸体。只是那具尸体还能移动,还会说话罢了。
「是吗刚刚那个也是分身吧。让自己的影子遭到两次破坏之后,你居然还活着你真的舍弃了当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爱莉莎明明是出言讽刺,但是她的声音却带着哀伤。她再也无法从容以对,阵身上散发的不寻常气息,让她的身体变得僵直。而我也一样,总觉得他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应该说,我是这样确信着。我凝神注视着阵,从刚刚开始,右手的脉动就砰咚砰咚地不断加快。
「啊?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爬上比任何人都还要高的顶峰啊。那就是我的愿望,所以我寻求各种力量,也朝着魔术寻找可能性。但就算我变得再怎么强、就算变成力量最强大的伟大强者,一旦我开始衰老,总有一天会堕落成弱者。变成被掠夺的那一方,我无法忍受这种事在我身上发生!所以我要继续掠夺,为此而生的手段,就在自己的眼前,我没有理由犹豫。但是看来已经无法再维持人类的型态了,肉身根本毫无用处了。」
阵低头望着浑身是血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
他某些部份!好像,像我还有像友月。或许以前这家伙也是个遭到排挤、遭到掠夺的人。
「真是的真让人火大。我居然必须以这种不完全的状态转移。这样根本就不够、再这样下去,根本无法预期未来会变成怎样。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我是绝对确定的,我要宰了你们!」
那双疯狂的蓝眼睛,眼神变得浑浊起来,张开的嘴巴发出无法抑制的狂笑声。
「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的!芬里尔已经在这里出现了,所以你和我都到此为止了。你别不知好歹了,快点放弃吧,芬里尔这家伙甚至连『悲叹魔王』都能轻易地吞下肚。祂不是你能应付的对手!」
爱莉莎朝不断大笑着的阵大喊。阵停下狂笑,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哼芬里尔吗?我可不知道有那种玩意,不过,透过妳刚才说过的话,所以我了解了。妳说枷锁?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妳们真没想象力,我得知妳们的魔术理论之后,一直觉得缺少了什么。妳说是反制魔术?那我问妳,那是向什么借取力量得来的魔术?」
「向什么?」
爱莉莎怔怔地低喃。
「祂吸收魔术之后,让魔术成为自身的力量。最有可能办到的,就只有以魔术作为能量而形成的物体,而且,类似于三根支柱的高次元存在。这么一来,答案只有一个!」
阵沾满了血的苍白面容上,挤出了一抹笑容。
「就是障壁。」
「什么」
听到这句话后,爱莉莎似乎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障壁大概是由三根支柱的高次元存在主力所制造出来的第四支柱。就是从这世上夺走魔术的物体。我记得,妳们应该是把制造出障壁的魔术叫作『天牢』吧?那大概是真名吧。我曾经觉得很奇怪,如果只是在形成界之间形成障壁的话,应该会产生很多麻烦。形成界就是那个世界,若关起了那扇门,丧失了肉身的灵魂,会充斥在这个世界上。但现在却不是这样,我一开始以为一定有漏洞存在,原来理由很简单,那就是障壁吞噬了精神体、吞噬了灵魂啊。在一旁观察这玩意的性质之后,我就立刻明白了,这真是杰作啊!妳难道不想笑吗?在这个世界上,别说是神或恶魔了,连天堂与地狱都不存在啊!」
连天堂与地狱也不存在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那么老爸和老妈呢由衣呢?
「那、那又怎么样!就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头来什么也不会改变啊!」
爱莉莎压抑内心的动摇,态度坚决地大喊。
「哇哈哈,的确是没有抵抗的方法。那玩意真是杰作、等于是这个世界的守门犬!即使现在杀了祂,祂又会立刻出现在别的家伙身上吧。即便想逃,在同调的高次元存在力量流向障壁的影响之下,自己也会下意识地接近这只守门犬吧。只凭我们所施展的魔术,只要障壁也就是天牢不遭到破坏,我们就永远束手无策。」
「你想说什么?」
爱莉莎无法理解似地低声呢喃。
「那家伙的绝对性的反制不,应该说吸收作用的运作,是针对我们所使用的三位系统魔术。由于吞噬的属性,让祂似乎什么都能吃得下去,其实,对于吸收作用无法运作的物体,祂就什么也不是,充其量只是一张大嘴巴罢了!」
阵说完之后,挥舞手臂贯穿自己的胸膛。
「咦?」
他出乎意外的举动,让我们愣在原地。
自杀?
不,不可能的。那家伙不会做那种蠢事,他刚才还嚷嚷着要杀了我们。那个家伙会这么做,肯定是要对我们发动致命攻击。
咚沙!
那个全身沾血的魔术师倒卧在地,即使他身在远处,我们仍能清楚听见血滴落的声音。血从他的躯体下方扩散开来,红色的血滴,滴答滴答地滴落到楼下,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应该这么说,我们其实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滴答!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那滴落下来的血,看上去像是褚黑色。
滴答!
不,那不是错觉。逐渐滴落的血,己不再呈现红色,而是如同黏稠煤油般的黑色。
变化急遽降临。在黑色溶进红色的那一瞬间,阵滴落一地的血渍,全被染成了黑色。接下来,黑色血液竟然不受地心引力影响,开始在空中聚集成点。黑色血液从阵体内下断快速地喷出,眨眼之间,他的躯体越缩越小,彷佛成了一具干尸。
「这、这是什么啊?」
爱莉莎看得呆若木鸡,不由得喃喃问道。可是,连爱莉莎都不清楚了,我更不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咕、咕咕」
声音在四周响起。那声音我认得,是那男人的声音,是那个刚才在我面前贯穿自己胸膛的家伙。
我紧盯着那家伙倒卧的地方。但是,那里只剩下辨别不出身份的干瘪物体,是那家伙身体的空壳。
「不是在那里,我已经不在那种地方了。我人在这里!」
黑血不断汇集,变成一颗形状不规则的球体,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你、难道变成了」
爱莉莎的脸浮现出理解的神色。
黑球开始扭曲,变换形状之后,阵的剪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漆黑的身体上,只有眼睛是蓝色的。
「高次元、存在。」
爱莉莎从齿缝挤出了这个词汇。
「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什么嘛,很简单嘛!我已经不需要那种躯壳了」
全身漆黑的阵,说到这里突然噤声不语,视线移向我们。接着,他无声地轻挥右手。
「启介!」
爱莉莎竭力地向我呼喊,但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咻的一声,犹如黑色利刃般的物体,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啊」
刚刚差点就没命了,那一击若击中我的身体,我铁定要命丧黄泉。领悟到这一点之后,我身上直冒冷汗。之前会自动对魔术产生反应的右手,如今却对阵没有反应,反而继续对着爱莉莎低吼。
他刻意没打中的吗?不那家伙没有特定瞄准谁,看他的表情就能明白,这家伙只是单纯地想尝试自己的力量而已。
「太棒了这就是、魔法吗?我本身的力量哇哈哈哈哈哈、我已经不是魔术师了!也不是人类!而是魔法使是高次元存在。终于、终于让我达成目标了!接下来,只要回去方舟破坏『天牢』就好了这么一来,我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爬到相连世界的最顶端之后,我就成了真正的神了!」
阵彷佛忘了我们的存在,放声狂笑了起来,爱莉莎看着他对我说:
「启介拜托你,你快逃吧。带着这女孩一起逃吧。」
她指向倒在我脚边的友月。
「爱莉莎?」
「那家伙已经不是人类了,是等级与刚才的魔王相差无几的怪物。况且,正如那家伙所说的,即使你手上有芬里尔,多半也讨不了便宜。就算具有优势,如果继续让祂成长下去的话,启介你也会被反噬的。所以你在这里已经没有用处了,由我负责拖延时间,总之,你们快逃吧。切断你手臂这件事不必由我来,别人也可以代劳。」
爱莉莎故作镇静地说道。但是爱莉莎说的不对,应该说她完全讲反了。
「不对,要带着友月逃跑的人,是爱莉莎妳才对。」
「咦?」
「无论爱莉莎怎么做,都绝对赢不了那家伙。我说的没错吧?」
「」
爱莉莎哑口无言,看来果然被我说中了。那家伙没有咏唱咒文便可发动攻击,光从这点来看,身为魔术师的爱莉莎,绝对毫无胜算可言。
「所以让我来吧,爱莉莎,妳快逃走好吗?而且,只要有妳在,这只右手就不肯专心对付那个男人。」
「别、别说蠢话了!启介不也跟我一样,拿他没办法吗?」
「不一样,我至少还有一丁点获胜的机会。」
「才不可能呢!别说了!你快逃!我有责任要」
「少啰嗦!」
我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
「我刚刚也想对妳说听清楚了,爱莉莎对我一点责任也没有。这只右手,或许的确是因为以前被妳碰触到才变成这样的,但多亏妳这么做,我才能获救了。从这件事来看,我们彼此互不相欠吧?还有,那个意外事故,妳根本就没有任何责任,是我还一直替妳添麻烦啊!」
「怎、怎么会」
「况且,我的手这么危险,也不能抱起友月,她好歹也算个魔术师吧。我可不敢保证右手会乖乖不动。所以,拜托妳了!」
「」
「没问题的,我会负责拖延时间,让妳们顺利逃离这里。而且我也不能一直逃避那家伙。」
我瞪视着稳稳地飘浮在长梯中央的黑色男子,朝着他踏出了一步。在听过爱莉莎先前说过的话之后,我已经能确定那家伙是谁
「我知道了。」
身后传来微弱的回答声,我露出了笑容。
「我先说好,妳别再回来啰?手上的祂如果暴走的话,连妳也会遭殃那么、快走吧!」
我们开始奔跑起来。
爱莉莎抱起友月冲向外面,我笔直地朝着那家伙冲过去。这次大概是我与爱莉莎的永别,一定无法再见到她了吧。
「嗯?」
阵看着我们的举动,发出不悦的声音。
「阵!」
我往前狂奔,第一次喊出那家伙的名字。
「啊?你想发动奇袭吗?我说过了吧,你那只手臂是杀不了我的。」
那家伙说完之后,挥舞起漆黑的手臂,他果然不必咏唱咒文,便可直接使出浊流般的黑色冲击波。但这次我知道该怎么应付,我朝着冲击波伸出了狼之手。
啪!
魔狼张开下颚,往黑色冲击波咬了下去。但祂没像刚才一样,将魔法吞噬殆尽,只是吞下撕裂送到嘴里的东西而己,也没有出现当时咽下魔术的脉动。
虽然黑色冲击波因此产生巨大的缺口,但是魔法本身却没有消失,直接朝我袭击而来。我拚命跃向冲击波的缺口,好不容易逃过攻击,却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倒在地。
「可、可恶!」
我急忙起身,抬起头望着阵,那家伙正从容不迫地俯视着我。
「喂!小鬼,对了,听说你是那条船的幸存者?我听见你们刚刚的对话,即使那是一种必然,却还是让人有点吃惊啊。」
「嗯、没错。我认得你。」
我怒瞪那双蓝色眼睛答道。
「哦,我可不记得你不过毕竟在同一艘船上嘛,照过面这种事也是常有的。不如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吧?」
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愉悦地问我。
「什么事?」
「把那艘船弄沉的人!是我,那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所谓的劫船。我把船员当成了人质,胁迫船长改变航向,刻意让船撞上方舟。」
「什」
我大脑的思考顿时中断。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嗯?你反应还真慢,听清楚了吗?我要说的是,夺走你一切的人,就是大爷我。」
「怎么会为什么」
「哈哈哈你那个表情真不错!至于理由的话,那还用说嘛,就是为了撞上方舟啊。即使外界的魔术变弱了,如果进行大型仪式的话,也能推算出方舟的大致位置。你很意外吗?唉呀,这可是魔术秘密结社与宗教家千年以来的执念。原本就没有方法可以破坏方舟的结界,不过他们依然不断尝试,可是,即使试图让方舟被卷入世界大战,对结界进行炮击,还是完全没效果,简直可以称之为绝对屏障。我潜入组织之后,虽然知道了这个事实,当然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时阵睁大了蓝色眼睛,露出发狂似的神情。
「因为那里头有力量啊。和外界那种只剩空壳的魔术截然不同,是货真价实的力量。所以只能放手一搏啰!我才不怕死,无论如何,也比得不到力量而逐渐衰老要来得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牺牲船上的所有乘客吗?」
我紧咬牙根,从齿缝挤出这些字句。
「没错,根据计算,那是个人所能释放出的最大质量攻击。我详细地调查船的航线,并且确实执行。即便如此,结界依然不为所动,但了多亏那个女人冲到外界来,我才能趁机从结界的裂缝侵入方舟。当时真是好险,但最终我赢了这场赌注,而且获得了真正的力量!」
「别开玩笑了!」
我用力蹬向地面再度朝那男人直冲而去。就因为这样的混帐,大家都
什么话都不必多说了。就像当时为了不再被夺走,拚命地挥舞我的四肢一样,我要否定这个家伙!
「嘎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懊悔吧!被掠夺的那一方,最适合模样难看地哀嚎,这让我更看不起你们!」
这次阵水平地挥动手臂,只见数十柄黑刃横向地朝我劈来。我已经无处可躲。
在这瞬间,我用右手掘起前方的地面,然后滚入挖出的坑洞里,在千钧一发之际,黑刃在我头顶呼啸而过。我赶在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前跃出坑洞,好不容易踩上了长梯。
我与那家伙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点点了。
「哈哈杀了你之后,接下来就是了结小姐的性命了。不过,无论使用什么力量,都无法打开方舟的结界,一定要从内侧打开才行。所以我在挟持她当人质,要挟里头的人打开结界之前,我还不会杀她,等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我就会送她去和你作伴。啊啊!我忘了,死了之后根本没有地方能去嘛。真是可惜,你们死后不久,天国与地狱就会立刻回到这世上来了!」
阵的神色非常愉悦,他纵向射出黑刃。我跃向一旁避开,更拉近了与他之间距离。
手就快能碰到他了,于是我伸出了手。
但这时我看见了,那个全身漆黑的混蛋,脸部凶恶而扭曲。冰冷的蓝色瞳孔,彷佛宣告着「本大爷要掠夺了」。
那家伙移动双臂,我的本能告诉我,接下来将是他的最后一击,但是我却不可能挡得下来。
唰!
出乎意料的,眼前出现的是和刚才一样的纵向黑刃,不过这次仅有一柄朝我劈来,我反射性地侧身一跳,才发现还有一柄黑刃紧随在后。
因为身体跃往半空中而无法闪躲,我一时之间想不出其它办法,于是伸出右手挟住黑刃正中央。
可是,果然还是无法完全消灭黑刃,残余的碎片划破我的身体,全身都感受到让人痛不欲生的剧痛。
「永别了,小鬼。你也尽力了,不过」
我听见了那家伙的声音,那是宣告死亡的最后通牒。死亡气息出现在左方,是黑刃。即使伸出右手抵挡也来不及了,之前也遇过类似的情况,但这次我的右手却对非祂食物的魔术毫无反应。
「已经GAMEOVER了。」
可恶这家伙!我绝对不能输给这家伙啊!难道我这次又要被夺走生存的机会,沉到阴暗的海底里了吗
阵说过,现在这个世界,既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灵魂全被障壁吞噬了。那么,就算我死了,也不能向由衣道歉。
对不起
我想只剩现在有机会道歉了吧,于是在心中对着右手低喃。按照阵方才说的,右手上的嘴巴,或许与障壁是性质相同的存在。若真是如此,即便只有一丁点机会,或许由衣有可能存在于这里。
我在彷佛在被延长的时间里思考着这些。就在此时,眼角瞥见一道亮光。是那道将我带离阴暗海底的眩目光芒。
没错,就是那道在冰冷的黑色大海里拯救了我的金色光芒。
磅的一声,光弹冲撞黑刃。但那种程度的冲撞,无法撼动由魔法生出的利刃。
但我的右手不同。饥饿的右手,凭借祂自己的意志,以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向着光弹炸裂之处吞噬光弹。结果黑刃也跟着被祂咬碎,我的身体虽然被碎片划开,但是还不算是致命伤。
那个黑色魔法使,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眼前。
对了一切还言之过早。我也抓住了她的手。那么一定要保护大家不被这家伙所害,我绝对不能松手。
我高高举起右手。
一定要一击决胜负,机会就在这一瞬间。
我知道的。这又是一个要背负起人命的行为。但是
啊啊、没关系妳就尽情地苛责我吧,直到我死亡为止!因为妳很痛苦,因为妳一直很痛苦吧,所以、所以由衣,如果妳在这里的话,再借我一次力量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朝着右手吶喊,凝聚力量,接受祂一直遭到压抑的饥饿意识。
砰咚!
随着一阵脉动,右手膨胀了两倍以上。
『咕啊啊啊!』
魔狼高声咆哮。祂张开了血盆大口,大得下颚彷佛快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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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那家伙发出惊愕。然后!
喀叽
利牙咬合时互相碰撞的声音,尖锐地,悠长地回响在大厅中。
现在那家伙的声音和蓝眼睛,都被我锁进右手里。
我缓缓地回过头。
爱莉莎站在宅邸的大门前,尴尬地苦笑着。
「真是的,我不是叫妳快逃吗?」
「我让她逃走了啊。而且确实地把那女孩放在安全的地方呢。」
问题不在这里我正想这么说时,右手震了一下。
「!」
我蹲下身子。果然已经超越极限了,我得告诉爱莉莎叫她快逃。
「啊」
手臂又吱吱嘎嘎地响,我说不出话来。好痛,就是很痛。右手的野狼宛若痉挛似地颤抖着。
「启介!」
爱莉莎正想朝我冲过来时!
『嘎、嘎噜噜!』
芬里尔痛苦地呻吟着,接着下一秒,我感觉到右腕好像有什么要爆发出来了。
「呜!」
虽然我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能迅速地挥起右手。
下一瞬间,魔狼的大口像是再也无法抑止地张开,光之急流从中窜出,撞碎了屋顶的天花板
世界开始被染成一片雪白。当我察觉到,那不仅是因为白光,也是由于我开始失去意识的关系时,我已无力地任凭神智变成一片空白。
无法抵抗。
宛如画布上的图画变得斑驳,色彩逐渐褪去被白色侵蚀,所有的颜色都遭到了吞噬。
但只有一个点。就只有一个黑色的小点,没被白色覆盖而残留在画布上。
我正想逃离那彷佛要消除一切的纯白时,我的意识却被那一个黑点所吸引。然后黑点微微地扩张因为我正走近它。
我像是被牵引般地靠近它,它看来显得更大,然后我发现了。
那不是点,而是一个球。那是一颗里头包含了无数的微小的光芒很大、非常大的一颗球。
就像是世界。
在那个宽广得足以压制白色圆形宇宙之中,我将那快要消失般的心寄托其中
虽然看来有一点深蓝,但黑色彷佛快占据了一切。这是个深邃,不断向下延伸的无底之海。海里有一道微弱的七彩光芒。
我不知何时已置身在星空的中心,不管看向何处都是一片夜色的华盖。
在漆黑的世界之中,我只看得见星星。
连我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只是静静地流动着。
朝向某处的天边。
然后我突然注意到周围有许多流星,与我朝同一个方向飘流而去。好几颗光芒轻飘飘地摇晃着往前移动。
啊啊、我一定也是其中一颗流星吧。我没来由地了解了这件事。
我看见光芒逐渐增强,朝着一个特定的点流去。流星群像一条河流、像一条道路一般流泄着。
我把注意力放在未知的前方。
咦?
我感觉不太对劲。为什么呢?明明那里也只是与别处一样的夜空。只有漆黑的夜空在等着我啊。
啊
!
在我前方的星星抵达那里之后消失了。光芒不见了。
一股恶寒袭上心头。
没错,那里没有遍布整片天空的星星,只剩一片虚无,宛若一个漆黑的洞穴,星星彷佛全被吞噬般不存在于那里。而且那里应该要有路的应该一直延续下去的。
与我一同流向前方的星光们,彷佛被吞噬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
我不要!
我想反抗那股流动,但却无法远离那个洞口。
「哥哥」
近在身边的耳语让我吓了一跳。
我把心朝向那边,眼前有道光芒,是一颗发出蓝光的星星。它很靠近又非常刺眼,瞬间我被那道光芒吸了进去。
下一秒,世界的影像就变了。
星空被一层灰色的墙壁覆盖,黑色洞穴也变成一扇嵌在壁上的大门。那扇门以獠牙装饰在门上,看来妖惑不样。门内黑板满溢,彷佛是肉食兽的口腔似的。
然后我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立着,而在我身旁发光的那颗星星也变成了小女孩的态姿。
不知为何,我和那个小女孩手牵着手,她刚刚好像有叫了我什么她是谁呢?感觉好像曾经见过她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
「喂,这里是哪里啊?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我为了不吓到她,温柔地询问着。
「这里是尽头了哦,因为这里是障壁。我只是一直在等待着。」
少女摇晃着她的马尾抬起头来这么回答。
「等什么?」
「等你松开我的手。」
少女以眼神示意我们牵在一起的手。
「啊、啊啊,抱歉。」
我道歉着想放开手。
「嗯?咦?为什么!」
我感到困惑。手指动不了。像是在拒绝我的意志一般!右手无法松开。
「不行哦,如果你不松开手的话你就回不去啰?」
「那、那个,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不然我们先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说完望向耸立在身边的大门。我不想待在这附近,只想早点远离这个地方。
「不可能的。因为、你看。」
少女摇了摇头,让我看向没有和我牵着的另一只手。
「咦?」
在看见她另一手放在门的内侧浸在黑闇中之后,我吓了一跳。我试着稍微用力地想拉出她的手,但她的手却像是被黑闇给缠住般一动也不动。
「你明白了吧?我动不了的。所以快放开手吧。」
「还是,算了。」
「咦?」
我对着怔仲的少女一笑。
「因为如果我放开了手,妳就会变成孤单一人吧?」
「真是的,你用不着在意那种事啦!」
少女生气地鼓起脸颊。我第一次看见她作出符合自己年龄的举止,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在妳能动以前,我会一直待在这里。而且好像也分不开呢。」
「~~~~!」
呜哇啊啊啊!
少女突然放声大哭,我不禁慌张起来。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我惊慌失措地,只好试着抚摸她的头安慰她。
「笨蛋!笨蛋!」
少女用力地甩着手,我的手却放不开。
「你会、待在这里哦?又要一直」
少女啜泣起来,以颤抖的声音低声地说。
「没关系啊。」
我毫不迟疑地说出口。干脆的语气让自己也颇感吃惊。
「」
少女垂下了头,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只是用力地握紧我和她牵在一起的手。不、这是她现在第一次回握我的手。
然后我呼唤着她,嘴巴极其自然地动了起来。
「由衣」
少女将脸埋在我的腹部哭泣着。
啊啊、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但恢复的记忆又迅速开始模糊。
那哭泣声一直持续着,然后一点一点的远离。
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再也听不见。<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