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道什么歉啊?这是表示你有心帮我了吗?」
「那是另一回事。不过,如果只有这种方法的话如果要在街上到处闲晃,把那家伙引出来,这点小事倒是无妨。」
我抬头望着染成一片橘红的天空这么说。
「真的?你突然变得很干脆是因为你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了吗?」
爱莉莎开心得眉飞色舞,但也带着狐疑的眼神直盯着我。
「我只是想早点摆脱妳而己。只要妳一直附身在我身上,我也不必担心妳会被找到吧?」
「嗯,不仔细注意观察的话,连阵也察觉不出来的。好,为了答谢你,让你看看我秘藏的魔术吧。」
爱莉莎笑着说道,倒是我慌张了起来。
「喂、喂,妳做这种事的话,不会被敌人发现吗?」
「嗯要使用魔术的话,的确会让我精神体的存在密度增加,因为我必须要实体化到某个程度才能使用魔术,如果是在热闹的街上的话,只要一使出来,就又会有一堆面具人跑出来了。不过,在这里的话就没有关系了,因为这附近都没有人在啊。更何况,我使用的是比较弱的魔法,不会被敌人发现的。」
「可是」
「具是的,你又变得不干脆了。别再畏畏缩缩的了,仔细看着吧。我要透过口头吟唱来施展魔术了。你与阵对上的时候,或许就因为你知不知道魔术是怎么使用这件事而决定生死哦。」
她的意思是说,万一结果不如预期,失败了的话,我就被迫卷进战斗之中了?
「我可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话说回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应该会卯足了劲全力逃跑吧。」
「搞不好你逃不掉啊?任何事都要以防万一。注意啰,我要开始了。」
爱莉莎那透明的身体逐渐变得鲜明,同时她飘浮着的双脚也跟着缓缓降落地面。
「深蓝之海,流光之连,来自远方天空的星之龙,让我的愿望流转!」
轻柔的嗓音在山丘上清澈地回响着。
「平和运转的世界。柔风之音。交织而成的咏歌,响彻天际。」
她敞开双手,咏颂出如诗歌般的字句。
「野原之笛!」
****047
当她大声地朗诵最后一句时,拂过青草的风声停了下来,相反地,我开始听到澄澈的笛声。
「这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情况还是大出意料,让我吃了一惊。
非常温柔的曲子。而且莫名地让人怀念。
「这招呢,是以风声吹奏音乐的魔术。不过曲子也只有这么一首而已。我非常喜欢这首曲子,妈妈最先教我的魔术也是这个。虽然不知道曲名,但好像是爷爷喜欢的一首曲子。」
爱莉莎自己轻闭双眼,竖起耳朵,将心灵寄托在曲子之中,对着我娓娓道来。
「嗯是首好歌。」
「是吗?听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夸奖,感觉还真不赖呢。」
爱莉莎说出和我刚刚所想的一模一样的话,开心的笑了起来。之后,我们听了好一会儿的音乐。我抬头一看,原本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空,缓缓地转变成深蓝色。在夕阳的照射之下,爱莉莎的金发闪闪发亮。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她的模样看来有点眼熟,但我想是自己搞错了,于是我别开了目光。
我的右手突然出现奇怪的感觉,我明明没有紧握着拳头,掌心却渗出了汗水,右手微微发热。昨天它也曾经在瞬间痉挛,状况真的有点奇怪。话说回来,这只右手的能力又是什么呢?与爱莉莎的魔术有什么关连吗?难道这不是诅咒,而是魔术之一吗?
但我现在不敢贸然发问,也不了解它发热的原因,直接把汗抹在裤子上,我将意识集中在那澄澈透明的笛声上。
过了约五分钟,笛声开始慢慢地回复成原来的风声。
「刚刚那是向名为『流星之龙』的高次元存在借取力量后使出的魔术。爷爷透过『通道』连结到的高次元存在不只有这一个,还有『探求愚者』与『悲叹魔王』这两大支柱。再将祂们的力量联合起来,就可以作出『世界之道塔布』来隔离两个世界。感觉上就是祂们会在世界和世界之间创造出一块大岩石,将出入口堵住的样子吧。」
「哈哈,虽然听起来很蠢,但是妳那比喻真是浅显易懂。由三个神明创造出大石头换句话说,爱莉莎妳们的魔术有三种啰?」
「对啊。除了我爷爷以外,基本上,都是只用其中一种与自己精神波长较容易吻合的系统。」
也就是说,爱莉莎至今所使出的魔术,都是向那个名为『流星之龙』的存在借取力量才得以使出的吧。刚刚的现象,正是祂存在的证明。不过如果
「喂,那个高次元存在所居住的界还是什么的地方呃是那个世界吗?天国死后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有没有天国我不知道,但是,据说灵魂会徘徊在两界相连接的世界里。我们死后,灵魂应该在我刚刚说的形成界里徘徊,那里说不定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世界呢。」
「是吗」
如果那个世界存在的话,那里一定有
「不过真的好吗?妳施展魔术给我看,如果我学会了的话,妳不是会很困扰吗?」
「啊哈哈、没问题的。那不是光看就能模仿得起来的。刚才我所念的咒文是『姿态语言』,等同于定义魔术的通关密语。对于我们的魔术而言,重要的是高次元存在和连系『通道』的方法。如果想在数量无限的精神波长之中,漫无目的的找出已经定位好的三位高次元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是需要特殊方法的。」
「那个方法是?」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笨蛋。」
爱莉莎讶异地丢下这句话后,又回到原来透明的状态,飘浮到半空中。
「那么,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剩下的我们边走边说。」
「难道妳打算现在就去找那个叫阵的家伙啊?太阳都已经下山了耶?」
「怎么?难道你们这边规定太阳下山之后,就不能在外面行走了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街上闲晃到太晚的话,也算是违反规定,会被叫去辅导的。」
「真是的,你们的生活真的很无趣耶!你们明明就活在这么辽阔的世界里真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了啦。那就找到启介你说的那种不要太晚的时间为止,这样总可以了吧!」
「是是,还真感谢妳特地让步。」
我语带讽刺地回应,而爱莉莎当然没有听懂,反而还说道:「嗯,你突然又变得很干脆了。」
4
「对了,那个叫阵的是怎样的人?我多了解他一点的话,找到他的机率也会相对提高吧。」
夜晚的街头,笼罩在街灯与霓虹灯所交织的诡谲光线中。街道洋溢着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喧闹气氛,我带着爱莉莎悠哉地走在其中。疾驰而过的车灯,使得街上的光影更是变幻万千。
「说得也是,嗯首先,最大的特征,就是他长得非常高大吧。」
「非常是指多高啊?」
「启介的头只到他的胸口吧。」
「那几乎就有二百公分高了吧。」
我现在是一百六十几公分,如果他那么高大的话,不管身在何处,应该都很引人注目。
「还有一头及肩的黑发和蓝色眼珠。」
「蓝色、眼珠?」
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一说到蓝眼睛,就会让我想起在海难意外时,那个抢走我船板碎片的男子。然而爱莉莎误以为我是感到困惑,又接着补充:
「阵是混血儿。有一半是这个国家的血统,本名是阵-海道-洛姆威尔。是个最差劲的大骗子。」
「嗯妳被骗了吗?」
「没错。因为那家伙流落到方舟前,就已经是个魔术师(注:此处指的不是变魔术的人,而是有能力施展魔术(魔法、法术)的人。)了」
爱莉莎痛苦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嗯什么意思?魔术师不是除了你们以外已经没」
「没错,所有残留在外界的魔术,都已经变得非常微弱,几乎没有任何效果。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相信那股力量,想追求那股力量。阵也是其中之一。」
「那为什么,要让那么危险的家伙?」
「因为那家伙隐藏得很好啊。他在方舟里表现出一副大好人的样子。等到我们发现被他背叛时,他就使出不知何时从我们身上偷走的魔术,高声尖笑之后离开方舟。现在想来或许那家伙会流落到方舟也不是偶然!」
她以严峻的表情低语着,脸上流露着莫名的痛苦。背叛也就是她应该曾经信任过他。她的内心一定受创很深
「那么找到他之后妳要怎么做?」
「走近到适当的距离,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动手收拾他。虽然对方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过我无声咏唱的速度一定比他快,马上就能决定胜负。他发动『魔女狩猎面具』需要一段时间,没办法挡下我的第一波攻击。」
我以为她一定会怒气冲冲地回答我,不过她话里却不带丝毫情感,只有一种像是在确认顺序的冷酷。
「是、是吗,看来很有胜算呢。啊话说回来,那个无声咏唱是指什么?」
「正如字面上所说的,无声咏唱指的是默唱咒语的技术。我们透过精神传达咒语,所以也能以心灵沟通,而且比起用嘴说还要快上许多。然而越是不能集中精神,就越是无法顺利默唱咒语,因此需要相当程度的修练。即使是我,也无法以无声咏唱使出四节以上的长咒语。魔术经验值还很浅的阵也没办法做到。啊!不过,最后那句作为启动证言的定义魔术名称,因为具有具体化的功能,所以非念出声音不可。」
虽然我有一半以上听不仅,伹对于充满自信,流畅地说明着的爱莉莎,我却感到莫名的钦佩。
「哦,那爱莉莎很强啰?」
「当然,我可是连母亲也认同的一流魔术师呢。」
「一流」
我心想既然如此,那妳现在还真是落魄啊不过我没有说出口。
由于两人是漫无目标的行走,看见红绿灯后就停下脚步。令我意外的是,在夜晚的街头,很适合与爱莉莎交谈。街上呼啸而去的车声,盖过了我们的低声交谈,适度的昏暗,也正好隐藏住我不太自然的唇齿张合。
「喂」
正当我想告诉爱莉莎这件事时,却发现眼前发生了奇怪的事
在对面马路上,有一个老婆婆彷佛没有注意到红灯,从站着等待绿灯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不知她附近的人是不是吓呆了,居然没有人挡下她。
「喂、喂」
想象到待会可能会发生的情景,我不禁大叫出声。虽然我不确定从自己这边是否来得及赶到老婆婆身边,可是似乎为时已晚。老婆婆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就快陷入车流之中的险境。
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就在我不想目赌悲剧发生的瞬间,想要背过身去的时候,爱莉莎搭在我肩上的手,突然传来了重量。
「什么?」
我惊讶地回过头,发现之前还像空气一样的爱莉莎,正打算要实体化。
「喂、喂!妳想使出魔术吗?妳那么做的话,会被敌人发现的吧?」
「没错。」
爱莉莎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又继续强调着说。
「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完蛋了吧?别管那个老婆婆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她与我们非亲非故的,而且我们根本帮不上忙啊!」
「或许对启介来说是那样子没错,但是我是有能力救她的。就是因为救得了,又很想救,所以才会出手的!」
「可、可是!」
那样做的话,那个老婆婆或许可以得救,但在那之后,我们会陷入最糟的险境啊。这种事
「吵死了、闭嘴!」
她的言语之中毫无疑惑,眼神坚定不移。见到她这个样子,我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法改变什么。爱莉莎正逐渐实体化,如果我硬要捂住她的嘴巴,或许还来得及阻止。因为周围的人们,脸上还没有出现面具。然而,明知自己生命可能会遭受威胁,我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爱莉莎将手伸至前方朝向老婆婆。现在老婆婆完全置身于车阵之中,有辆宅急便公司的卡车,朝她疾驶而去。
我突然觉得事有蹊跷,再次环顾四周的人。
现场没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因为数秒之后即将到来的冲击别开目光。
彷佛大家都看不见似的、就好像老婆婆不在那里似的。就在此时,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爱莉莎,住手!事情有点怪!」
但是我的警告迟了一步。
爱莉莎的声音,划破街头的喧闹,尖锐地响起。然后,她身体的存在感,在一瞬间增强了起来。
「旋阻烈风!」
那大概是无声咏唱。随着最后一声的大喝,在老婆婆的周围,倏地刮起一阵肉眼可见,时速似乎有六十公里左右的强烈旋风,硬是将卡车拦了下来。与其说卡车是急速撞上风壁,倒不如说被减缓速度而煞了车。开在卡车后方的汽车,连忙踩下紧急煞车,好不容易才免于追撞。
完全没察觉周遭发生的事,继续悠然走在斑马线上的老婆婆,一碰上爱莉莎所使出的风壁时,竟宛若被吹散一般地消失无踪。
「唉呀是幻觉啊。而且还是只和我波长吻合的幻影,所以与我合为一体的启介应该也看得见吧。」
爱莉莎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她已经完全恢复成实体,此时,四周的人都停下动作,凝神注视着她。我还记得很清楚,这就是面具集团要出现的预兆。这时,右手传来一股麻痹感。
「喂,快逃!」
如果面具集团以这种状态进行包围的话,我们就无处可逃了。我随即抓起爱莉莎现在与常人无异的温暖的手奋力奔跑,从人群里穿了出去。
「所以我就叫妳别多管闲事了!刚刚那个是陷阱吧?」
「好像是呢。啊哈哈,我向你道歉,不好意思哦。」
道歉又不能了事。只是看见她毫无悔意的笑容后,我霎时也失去了发怒的气力。
「唉那接下来怎么办?如果像之前一样先逃走,然后妳再变成幽灵状态的话,他们就找不到妳了吧?」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经过刚才那件事,说不定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会将启介认成了我。那么,不管逃到哪里,他们都紧追在后。不过啊,早点离开这里确实比较好,因为一定会有下一波的攻击。即使是对方刻意设下陷阱,也不会马上就」
「小姐,妳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嘛。」
有一道声音令人无法置信从地下传了出来。
正当我错愕不已,打算低头一看究竟时,脚踝突然被人抓住了。
「呜哇!」
我差点向前扑倒,低头一看,漆黑的地面上,居然长出了手!
「小姐,妳还是一样乐于助人呢。我才刚设下好几个『幻惑道化』,妳就上钩了。」
那声音,无疑就是从长出手的地方传出来的。
「贯穿风刀!」
爱莉莎突然对着那只手施展魔术。手慌忙地缩回地底,那片已无异物的地面,居然像是被一把隐形锥于戳了个大洞。
「哈哈,这样随意地使用魔术好吗?」
相同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也就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传过来。那家伙宛若从大楼缝隙之间的闇黑诞生般,现出了身影。
修长的身形加上乌黑的头发,眼珠颜色由于戴着墨镜所以看不到,这家伙一定就是爱莉莎口中的阵了。
我瞥视四周,发现白色面具已出现在街上人群的脸上,他们躲在暗处窥伺我们。不过,他们不像之前那样,一窝蜂地全攻上来,反而缓缓地向后抽退,拉出一段距离之后,围成了大圆圈,把我们和阵团团包围起来。
「就由我亲自来解决你们吧,如果是这些家伙的话」
「狂刀旋风!」
阵扬起嘴角说话时,爱莉莎又大喝一声。随着一阵锐利的风声响起,眼前的男子被笔直地切成两半。
但男子并未就此倒下,躯体被切开的部分,流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一种黑色物质,而且被切开的躯体,迅即连接起来,再度合而为一。
「在别人讲话时这么做,未免也太失礼了吧。妳应该也知道,我不会毫无准备就来应战吧?」
面对那个毫发无伤继续说话的男子,我双脚不禁颤抖起来。这个怪物是怎么回事?
「你那是什么魔术啊?那不是幻影吧我能确实感受到你的波长,但那也不是本体。」
爱莉莎喘着气低声咕哝,果然,她因为施展了魔术而疲惫不堪。
「啊?这是秘密,是我的绝招呢。小姐,妳如果不懂『探求愚者』之术的话,是不会晓得的。而且」
我感受到阵的视线移向了我。不知那是否就是所谓的杀气,他现在那股快要压垮我的魄力,让我的双脚想要擅自逃跑。相对于发寒的背脊,我的右手出现一股炽热感,它又莫名地开始发热了。
「妳居然藏身在一个有趣的东西里。这样啊那就是连系魔术的要诀吗?小姐,妳真是想出了绝佳的点子呢。」
那男子放声大笑,在太阳眼镜的遮掩之下,我看不见他真正的表情。
「启介、抓紧我!」
爱莉莎无视于阵所说的话,高声叫了起来。我了解她的意思之后,连忙紧抱住她的腰部。爱莉莎全神贯注,静默半晌之后,再度吟唱起来:
「远扬之风!」
但是我看见了,即使旋风正要将我们卷往上空,阵脸上游刀有余的笑容依然没有褪去。紧接着,我的身体好像被人从下方拉扯似的,飞快地向上方窜起,但却在还不到二楼高度的地方,不知突然撞上了什么,急速往下坠落。
「呜哇啊啊!」
咚!
猛烈的撞击。
由于缠绕着我们的风还没完全消散,所以身体没有受到重伤,不过还是用力地跌坐在地面上。
「呜」
我发出了呻吟,勉强撑起了身子,但仍无法马上站直。爱莉莎掉落在我身上,所以没什么大碍,她已经站直了身子,气势凌人地瞪视着阵。
「结界!难道是『闇暗鸟笼』?你是什么时候!」
「哇哈哈,那是由现在在这附近的我的本体吟唱的。现象系的魔术,效果可以达到视觉所及的范围。只要是天空中看得到的空间,都能成为我的助力。」
「别胡说八道了!你到底同时启动了几种魔术?你使出『魔女狩猎面具』时,我就已经很吃惊了,你的状态果然有点怪。再怎么说,你也不可能拥有精神体才对」
「嗯?我的确是很吃力,不过这种程度我还撑得住。之前制住妳肉身的时候,因为过程太顺利了,所以当时有点大意,不过这次我可是作了万全的准备。昨天一整晚在这里设置道化师,可真是累坏我了。」
紧咬牙根的爱莉莎,看上去十分疲惫,刚才已完全实体化的身躯,现在又微微变得透明。
「喂、喂!爱莉莎」
我出声叫道,爱莉莎轻声地回应「我没事」。接着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又说:
「放心吧,万一发生最糟的结果,也就是我败下阵了,启介你也不会被杀的。我想,阵大概会对你为何没被『魔女狩猎面具』控制,感到非常好奇。而且,他的目的是活捉我,现在这种情势,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状态。只要你不出手反抗的话,或许还能活下来。」
「我没有」
我心里确实也有性命难保的不安,但我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
「阵!你说过我逃不了吧?那么就只要打倒你就好了!」
爱莉莎不再看向我,对着阵毫无畏惧地说着。
「哇哈哈,没错。妳尽管放马过来吧!」
阵露出狰狞笑容说完之后,一反刚才的粗鲁口吻,庄严肃穆地朗颂起咒文。
「**超越一切。众人寻求天之支柱,遥指高空的纤细手臂。愚好的贤者啊!」
阵举起手臂,目标当然是爱莉莎。爱莉莎像是呼应似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但她并没有咏唱咒文。
「将石头投向异端的愚民们。闇之碎石。蹂躏跪下的败者吧!」
爱莉莎不知是否有什么对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漆黑弹丸!」
阵尖声地朗颂出启动语言后,身旁出现了十颗左右的小黑球。可以看出那不是一般物体,因为它闪烁着黑色光芒。在瞬间的停滞以后,一齐朝我们这边迸射而来。正当那些球要贯穿我和爱莉莎两人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凛然的叱喝,将对方的攻势阻挡下来。
「反弹光壁!」
一道薄薄的光膜在我们眼前展开,袭击而来的弹丸撞上之后,又弹回原来的方向。反弹回去的黑球,贯穿了阵的全身,但从他的伤口流泄而出的只有黑闇,不论是身体或者是衣物,全都随即恢复原貌。
「真是的,你以为用二节程度的低阶魔术,就能解决我了吗?那种程度的咒语,你看,用无声咏唱就够了吧?」
爱莉莎语带挑衅地说,但阵并未因此敛起笑容。
「那我还真是失礼了。对我来说,这样已经竭尽所能了呢。不过啊,妳光是为了防御,看起来好像就已经很疲惫了?」
正如他所说的,爱莉莎的身体开始明显地透明化。结果,这个叫做阵的男子,真的使用爱莉莎提过的战术。他现在的目的,多半是要消耗爱莉莎的力量,恐怕直到爱莉莎的体力耗尽,无法再度使出魔法之前,他都不会让爱莉莎有机可乘。
「那么,我就继续啰。」
阵开始咏唱起咒文。从他念的字句听来,似乎又是和刚刚相同的魔术。
「喂、喂!爱莉莎,攻击对那家伙无效,是因为那不是他的本体吧?」
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这个念头,于是马上向爱莉莎询问。
「没错,不过距离本体非常的近。因为那不是替身,也不是幻影。」
「那么,本体的确就在那家伙的附近吧?魔术也是出现在那家伙的周围。」
「没错」
这时爱莉莎闭上嘴巴,施展光壁把再次袭来的黑色弹丸尽数弹开。而她的身体又变得透明了点。
「喂、喂!妳没问题吧?」
「我没事。倒是你想说什么?」
「妳不能使出一口气将那家伙轰爆的魔术吗?这么做的话,或许可以顺利击中他」
但我说到这里时却被打断。
「不行啦,这样会牵连到周围的人。而且要使出那种大型招式的话,我还有更可行的方法。」
「那妳为什么不使出来啊!」
「因为那是必须用口头咏唱才使得出来的高阶咒文啊。阵为了不让我使出强大的魔术,他刻意连续使用咏唱时间短的二节魔术,不断地进行攻击。我原本打算向他挑衅,诱使他使出大型招式,这样我也能趁机攻击,可是他似乎没那么容易上当。你看,他又来了。」
爱莉莎结束对话,不断挡下弹丸攻击的她,体力显然快要到达极限。我一边看着身形越来越透明的她,一边忖度着。此时右手更加炽热,甚至出现了疼痛感。
右手的灼热,让我想出了一个方法。
按照对方弹丸的大小来看,或许真的能做得到,只是没有确切的把握罢了。
我转念又想,反正知道自己一定会死,还是放弃那个方法算了。
但是,此时脑中响起了爱莉莎那时说的话。
『就是因为救得了,又很想救,所以才会出手的!』
她当时语气坚定,而且毫不迟疑。在那一瞬间,我不由得对这家伙产生了敬意。我羡慕她,即便被人背叛了,还能毫无怨尤地露出那样的笑靥。虽然她让我被卷入危机让我火大,可是我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样。
然后现在我想做的事、我能做的事并不是舍弃什么来保护自己,而是什么都不舍弃,好好地活下去。那是当时我在凶猛海浪中没能做到的事。
这是一种因失去才能获得的愚蠢想法。或许由衣也不会因此而原谅我。
但是
「爱莉莎,施展那个吧。」
我平静地说出口。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说过那会来不及的吧!」
「如果有一次能够闪躲过那个弹丸的话那样还是来不及吗?」
「我那是四节咒文,如果硬来的话,应该勉强来得及。但是那样!」
「再这样下去绝对会输吧!如果听我的建议,应该还有获胜的可能!没时间了,妳快点咏唱吧!还有,听清楚了,待会我出声的时候,妳就立刻蹲下!听懂了吧!」
或许我脸上的表情很骇人吧,爱莉莎像是受到震慑似的点了点头。
「具是的!我不管了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要有所表现哦!」
爱莉莎态度骤转高声喊道,然后她开始第四次的咏唱,与阵面对着面朗颂起来。
阵虽然露出狐疑的神情,但仍不甚在意地继续咏唱。而爱莉莎的咒文彷若歌声般响起。
「深蓝之海,流光之连,来自远方天空的星之龙,让我的愿望流转!」
我观察着阵的样子,一边等待时机。阵的魔术还没完成。
「忘却了迟疑、彷徨与停止,不断徘徊于永劫之人」
爱莉莎的咒文念到这里的时候,阵已经咏唱完毕,他露出嘲讽的笑容,身体四周出现黑色弹丸。那个弹丸绝对不算大只有硬币大小。当我将它握紧的时候,它就只是必须从这世上消失的脆弱现实。
我感受到爱莉莎的身体因紧张而僵硬,或许是在犹豫是否要从现在开始转为防御的无声咏唱吧。
「不要停!快蹲下来!」
听见我出声大喊之后,爱莉莎随即压低了身子,我飞身窜到她的前方。爱莉莎应该是很信任我,所以听我的话蹲了下去。我将她的身体完全地隐藏在我身后,紧紧地盯着前方伸出单手。伸出那只绝对无法掌握住任何物品的右手。
阵制造出来的十来颗黑球,命中率并不算高。
由于肉眼还追得上黑球的速度,所以可以把黑球想象成棒球选手投出的球。
即使爱莉莎没有防御的话,顶多也会被三、四发击中而已。阵可能是假定敌人会闪躲,所以将攻击范围扩大了吧。而且,我还注意到一件事,黑球只会从浮现之处笔直地射过来。如此一来,要是像现在这样压低身子,减少作为目标的面积的话,大概也只有会被其中一个击中而已。虽然如此,那种黑球一定拥有足以致命的威力。从黑球在光壁上反弹之后遗留下来的凹洞,便可以明白这一点。
但是,不管它拥有多大的威力,只要我能够以右手握住它的话,就会变成什么也没握住。所有放在我手心中的物体,都无法逃过被否定的命运,变成不复存在!
这件事是绝对的,三年以来没有任何例外。因为我是遭到诅咒的人。
如果失败的话,一切就结东了。即使我自愿去当肉垫,也挡不下攻击吧,黑球在贯穿我的身体之后,一定会再度射向爱莉莎。
冷静一想,就会发现这主意还真是愚蠢。我就好像一个外行人,突发奇想地,准备徒手去接职业棒球选手投出来的球。但不知为何,我并没有特别害怕。虽然牙齿发颤,膝盖也在颤抖,但是我却完全没有逃走的念头。
为什么呢?
或许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赌上性命帮助某人的机会。等待着一个机会,好让我否定在漆黑大海之中松开了妹妹的手的自己。
由衣
我在心中默念着妹妹的名字,盯视着速度极快的十来颗黑球,试图抓住朝我正面扑来的那一颗。我把所有精神集中在那颗弹丸上。
咚!
无声无息的弹丸,在视觉上产生猛烈冲击,紧接着膨胀变大。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用右手覆盖黑色死亡,并且紧握!
喀!
右手遭受几乎麻痹的冲击,手臂往后弹开。
我虽然心里想着「失败了吗?」,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已经被黑球贯穿了才对,刚才应该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了球,只有在接触的时候,稍稍受到了冲击。
不过成功了!
在我安心下来的瞬间,视线范围内又出现另一颗黑球。它袭来的轨道与刚刚那颗相同,只相差了几秒的时间,紧跟在之前的黑球后方,所以我没有看见。一开始就在我预想之外的第二个死亡。这真是最糟的意外。
来不、及了。
那颗弹丸来到我的眼前,然而右手却被远远弹开。假如原本就是两颗黑球的连续攻击,我也无法防御得住。
结束了。
我失去了知觉,思考变得迟缓。
可恶!
要是我失败了,也无法像当时的爱莉莎一样挤出笑容来。
对不起。我在心中道起了歉,不知是向自己,还是向爱莉莎。
然后,我盯视眼前朝自己袭击而来的黑球,准备接受死亡!
咻!
我听见空气撕裂的声音!然后,那颗代表死亡的黑球,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什?」
我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东西。
那是我自己右手的手背。
并不是我驱使它的。在刚才那个时点,即使有意驱使它,时间上也不可能来得及。
但是在现实当中,眼前的右手紧握着黑色弹丸。它以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擅自动了起来,并且吞噬黑球。
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我回过神来,对着藏身在我背后的爱莉莎喊道:
「快继续咏唱!」
爱莉莎回过神来,起身继续咏唱咒语。同样目瞪口呆的阵,见到这样的情形,也连忙朗诵起咒文。
「轮回之命。不断来回、前往的方向,是群星的尽头」
爱莉莎的身躯瞬间摇晃了一下。看来真的是到达极限了吧。
「因开始而存在的终结。不得拒绝、不得反抗,接受吧!」
她的咒文似乎还没念完,但阵已经快要完成下一波的攻击魔术。我没有把握再次做出相同的事。不过爱莉莎轻轻地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表示咏唱已经结束了,我赶紧从爱莉莎身前离开。
她伸出双手,朗诵出最后的宇句。
「终极闪电!」
眩目的金色光芒,从爱莉莎双手之间迸射出来,接着形成一把巨大箭矢,从手中飞窜而出。阵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完成魔术,但是他射出的所有黑色弹丸,全部遭到那道光芒的吞噬。
金色光芒并未贯穿阵的身体,彷佛是被他吸进体内般后消失了。我以为魔术失败,可是过了数秒,阵漆黑的身躯,到处受到金色光芒的侵蚀。
「混、混帐」
阵瞪视着我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见他的脸部痛苦地扭曲着,脚步踉舱,太阳眼镜从鼻梁上滑落,露出蓝色的眼睛,他那充满杀气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
****058
「什么?」
与那个时候相同的恐怖与绝望,同时向我袭来,让我颤悚得无法动弹。
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但是他眼神里的光芒,与当时在漆黑的大海中差点杀了我的那双蓝眼睛,未免也太过相似了。
那个家伙,明明就不在那些获救的人当中,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呜,啊」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正当阵正要踏出步伐,走向我们的瞬间,他全身绽放炫目的亮光,接着发出令人睁不开眼的强烈光芒之后,砰地一声散成碎片。
光彩夺目的碎片残骸像雪片般在空中飞舞。
「阵」
爱莉莎面露痛苦地呢喃着,她应该是用尽所有力量了吧,身体已经透明到摸不着的程度。
「结束了吗?」
从蓝眼睛的束缚中释放的我,一脸呆滞地问着。
「嗯算吧。彻底消灭了但这也不算是打败了他。感觉上,刚刚的魔术,应该是一种让自身影子实体化的魔术。那种魔术与本人的连系非常强烈,所以,因为影子的关系,他本身应该也受到重创了吧。」
爱莉莎说到这边,身子晃了一下,随即跌坐在地上。我虽然想扶住爱莉莎,却碰触不到她。
咚沙!
某种物体倒地的声响,让我吓得回过头去。只见在远处将我们团团包围的面具集团当中,有一个人倒落在地面上。
「什?」
咚沙咚沙咚沙咚沙
接在那人之后,其它人也随着一个个倒下。
一定是因为施术者本人受到重伤,因此『魔女狩猎面具』之术无法继续维持吧。阵的魔术被强制解除后,就得付出相当的代价。他无法再对我使用同样的魔术所以暂时能安心了」
爱莉莎以沙哑的声音说明。
「只不过因为魔术是中途被破解,恐怕没办法把那些人的记忆全补回去启介,在骚动产生前,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哦。我还要再、睡一下啊,对了,你的右手」
虽然爱莉莎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无法抵抗身体想要休息的疲倦感,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最后消失无踪。
我独自一人,站在满是失去意识昏倒在街头的人海中,低头看向那只连刚刚那股炽热的魔术也否定掉的右手。
我守护了爱莉莎。成功地帮助她了。但是,真的是我救了她吗?我甚至觉得,我只是被擅自行动的右手保护而已。
「是由衣、吗?」
我对着右手发问后突然感到愚蠢地摇了摇头。
依然残留着的恐惧,对右手的毛骨悚然,以及一丝的成就感。让我使力地握紧右手。像是要将这些意念全收拢在掌心里似的。
*
这个地方,位于街上林立的大楼与大楼之间,你绝对无法从外侧行出,那里竟然存在着黑暗的空间,在这个脸一丝阳光都透不进去的空间之中,在一条极为狭窄的、连小路也称不上的细缝当中,有个男人倒卧在地。那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瘫倒在地面上发出呻吟。仔细一瞧,他身上的黑色大衣,似乎沾满了什么原来是从男子体内流出,并且濡湿了大衣的鲜血。
「混帐东西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男人以嘶哑的声音,痛苦地低语着。他脸色苍白,紧闭的大眼流下鲜血。
「要是能达到目的的话,身体变成怎样都无妨可是,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
男人的语气越来越愤怒,用词也越来越粗暴。
「不只是坏了我好事,还从我身上夺走东西。居然从不断得手、不断掠夺的我身上夺走了。她追着我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的结果,那个死小鬼」
睁开的右眼,流露出憎恨的目光。
「我要全部夺回来全部。本来,我只想抓住你们而已,所以才会手下留情,你们居然就得意忘形了。虽然在我的愿望实现之前,还不能杀了她但除了性命以外的东西,我全部要夺过来!好好地羞辱你们一番让你们痛不欲生!不过人手棋子不够。」
男子虽然愤怒不已,却仍能静下心来分析。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挡下他的魔术,让他气愤不已的少年身影。他心想,既然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就还不能放下戒心。
「这个城镇里有粮食吗?」
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集中精神寻找什么似的,然后又突然睁开眼睛。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数量还不少啊我亲手撒下的种子,总算散播开来了这样正好。而且,应该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家伙」
他喃喃地说到这里以后,再度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依然惨白、呼吸也相当急促。
如果就这样置之不理的话,看起来似乎会有生命危险,但根本没有人会经过这种地方,而且,那男人似乎也没有要向别人求救的打算。
「远见同学,
你喜欢友月同学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