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赌档的后门转了出来,却是另一条幽静的小径。
此处按距离来算,与外面繁华的市街应当只有一墙之隔,却丝毫听不见外面的半分喧嚣。
园中花团锦簇,虽然此时已是晚上,却尤可以看出繁华似锦来。
转过一个路弯,有数座小楼掩映在浓郁的枝叶之间,带路的容老板却未曾在楼前停步,反是拐进了旁边一条小路,包大仁讶道:“这边不是慕容小姐的居所么?”
容老板对他们笑道:“这是其余三位阿姐住的。”
他小路的尽头处止步,指着前方,说道:“慕容姑娘,住在那里。”
一条溪流,不知自何处被引往此间,溪流中竟还有游鱼聚散,夹在两丛绿树红花间,一座两层的草舍,立在溪流尽处,更增逸趣。
最难得的是,此处不管是绿树、花草还是假山、溪流,都没有半分修剪造就的痕迹,却又搭配得恰到好处。
此处本是闹市之中的一个小院落,然而身处斯境,居然令人顿时生起身在高山之巅,面对着广泛天地自然的感觉。
赵匡胤一声轻笑:“纳须弥于芥子,于闹市中藏自然,如此心思,恐怕便是出自慕容姑娘的手笔吧。”
草舍中传来叮叮咚咚几声琴音,清雅高拔,哪怕丝毫不懂音律之人,也能从中听出欢喜问候之意。
容老板一声长笑:“恭喜宋兄,慕容姑娘已同意宋兄登堂入室,连我都有好几年未曾踏足过她的草庐哩。”
包大仁讶道:“容兄不是飘香坊的二老板吗?难道飘香坊里还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那位容老板故做神秘地凑到包大仁耳边说道:“大概慕容小姐是怕在下再象上次那样,一见之后常借职务之便,一直不愿离开啊。”
赵匡胤失笑了起来,这个容老板绝对是一个第一流的生意人,经他口中如此说来,更添慕容凝雪的三分神秘。
包大仁皱眉道:“这样说来,慕容小姐岂不是许久未曾见过生人了。”
容老板苦笑道:“这也难说,慕容小姐对于奇人异士一向很有兴趣,近四个月来,慕容小姐一直没见过客人,但今晚不知为什么,已有一名贵客先行合乎慕容小姐的标准,现下应当已经在容小姐的草庐里品茗论诗了。”
赵匡胤看展昭微微黯然,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不悦的感觉。
他向包大仁与展昭使个眼色,也不再理会那容老板,举步便欲前行。
“请止步。”两边路面上,忽然出现几十名女僮,年纪不过十余岁大小,却各自手执寒光闪闪的长剑,对着赵匡胤三人。
其中一名似是为首的女僮上前拱手一礼,却是面无表情:“小姐只邀请宋爷一人,其他两名客人请到前厅歇息。”
赵匡胤愕然回首,容老板苦笑着说道:“这是慕容姑娘的规矩,如无特殊的才能能令慕容姑娘另眼相看,连容某也是无法随便踏足草庐的。”
他望向展昭与包大仁,用商量的口气说道:“要不容某安排,且请展大人与包大人到前面上官姑娘处先行歇息?”
上官飞絮也是飘香坊四大当红阿姑之一,寻常要见,亦属不易,姓容的如此安排,也是考虑到了展昭与包大仁的身份特殊,才故此做出的折衷之法。
展昭与包大仁互望一眼,齐齐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赵匡胤。
赵匡胤却是面无表情,忽然向容老板问了一句:“看这些小姑娘站立的方位,这似乎是一个颇为厉害的剑阵?”
容老板击掌叹笑道:“宋兄真是高人高见,这些剑僮所列的乃是飘缈峰灵鹭宫护城之剑‘九天九地璇玑周天剑阵’,这些妮子虽然习练之日尚浅,但……”
赵匡胤冷峻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冷的笑,看得那位阅人无数的容老板也不由得心胆一寒,停住了口。
耳边却听得赵匡胤说道:“这样说来,特殊之才还不容易?展大人,我们就比比谁折下的剑多。”
…… ……
当慕容凝雪的草庐被赵匡胤一脚踹开的时候,饶是慕容凝雪久在风尘,阅尽浮生百态,气质修养俱增佳妙,却也不由得面色微变。
自飘香坊开业六年来,凡有幸踏足慕容凝雪草庐的人,有哪一个不是必恭必敬,竭尽全力想表现出自己的风雅,生恐被这位不染尘俗的慕容小姐出自己身上的一丝不斯文来。
但赵匡胤却不会做如是想。
身为帝王,从来只有他为天下人制订规矩,却不会有一丝要遵守别人为他所制订的规矩的念头。
不管慕容凝雪再会造势,再多酝酿几分神秘感,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他治下的一个小女人。
是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打进来。
有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往往是解决事情最有效的办法。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有些愣住了。
不只是他,甚至并肩而入的展昭与包大仁。
恐怕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第一眼看见慕容凝雪的时候,都会不由得要窒息上一时半刻。
那是一张几近于完美无暇的脸。
她此时倚坐在美人榻上,娇慵的模样非但分毫无损于她如天外仙子般的出尘气息,反而更给她平添了一副属于凡尘的娇艳之气。
尤其是两只乌黑的眼睛中不时闪现出的智慧与深邃的光芒,更让人觉得这位丽质天成的女子,绝不是一个徒具美丽外表的虚壳。
哪怕是那位街市偶遇的宁雪霏,也要比她少上一分雍容华贵。
慕容凝雪也是一时不知当如何反应。
她望着眼前这个双手撒处,叮叮当当落下一地剑尖的中年人,心里忽然涌起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刺激感。
这位白衣文士的面容平淡无奇,但他那双眸子,却让人一打眼就难以移开。
充满了一往无惧的毅然决然与潇洒自如的不覊野性,尤其那他那双眼睛肆无忌惮在自己身上逡巡上来,几乎丝毫不加掩饰一个男人对女性最原始的兴趣。
她古井不波的心境居然有了些微微羞怒,站起身来,蹙眉道:“这位先生如此踏足凝雪的草庐,委实也太过别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