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不周眯着眼,脸上的笑意似有还无,看得宋铮心里有些发毛。不过,这厮脸皮可不是一般得厚,虽然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也能做到几分“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他当即笑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当年卧龙先生躬耕于南阳,尚能定计三分天下。在下虽然不敢与古人比肩,但了解一点天下大事,又有何稀奇的。老先生年高德邵,声闻天下,能达于先生耳中的人物,都是响当当的,在下一个区区山野小子,自然难入先生法眼了。”
韦不周愣了半晌,这才苦笑道,“小兄弟深藏不露,也算是一个奇人了。罢了,我们一老一小,能有缘在此畅谈,也算是因缘际会了,是老夫太过执著了。来,小兄弟,喝酒。”
老头也是一个放得开的人物,转而与宋铮举杯畅饮,纵谈风月,端得是潇洒风流。宋铮自然配合,就在这行船上与韦不周饮酒畅谈。
历阳距离江宁不远,行船一天即可到达。奈何韦不周谈兴甚佳,每遇江边船埠,便令船停靠,上去游历一番。宋铮有意借其身份作掩护,也不着急,陪着韦不周游览各地,甚至还去了一趟霸王自刎的乌江边。
直到十一月初二这天,韦不周的船才抵达江宁城北的一处私人船埠处。宋铮跟随韦不周一齐上岸。此时的宋铮已经换作书生装束,一身素色青衣,脚蹬皂靴,头扎青巾,腰束白绢带,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端得是一个俊美少年郎。看得韦不周连连点头。
宋铮等人上岸的船埠,是韦、侯等几个宣城旺族兴建的一个小船埠,专供一些生意上的往来。由于是自家的地方,韦不周的管家很容易就找来车马,招呼主人和宋铮上车。
“小兄弟,不知你在江宁城可有住处,是否需要老朽帮忙?”韦不周笑问道。
“在下欲到江宁文院附近寻一住处,不知老先生可有好主意?”
“江宁文院?”韦不周哈哈一笑,“我现在虽然不在那里住了,不过,对那里却极为熟悉。那里还有一处小院子,长年无人居住。小兄弟若不嫌弃,我可安排你到那里住一段时间。”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宋铮自然心中大喜。这厮秘密甚多,如果长住在家中肯定不方便。有了这么一处宅子,离父母近,又能自己忙活自己的事,是再好不过了。
韦不周不以为意,吩咐了一声,宋铮与其共乘一车,由管家亲自驾车,赶往江宁城内。
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了雨花台南的江宁文院边。在一处园子外,韦不周与宋铮下了车。
站在一所园子门口,韦不周神情有些落寞。宋铮知道他的心思,想必这处地方,就是韦不周担任文院总教习之时的居所。重回故地,韦不周自然有些感慨。
管家拴好马,提醒道,“老爷,我们进去吧!”
韦不周恍然醒悟,有些尴尬地笑道,“小兄弟,走吧。”
管家打开院子门,三人进了院子内。江南建筑,自然与中原地区不同,花草树木繁多,曲径通幽,显得格外精致。园子也的确不大,半亩左右的样子,只有一幛北屋,是住人的。东南角有两间棚子,想必是养马的地方。由此也可见,韦不周并非一个多么贪图享受之人,不过是讲究一些生活的格调。
此时,园子里落叶满径,径边也有一些枯黄的杂草。想必是前来打扫的下人偷懒,并不那么勤快。幸好,北屋内还算清洁,并没有太多灰尘,稍稍清扫一下,便能住人。
宋铮对此地颇为喜欢,查看一番后,当即拱手道,“老先生,不知此地可愿出售否?”宋铮本意是想付些租金的,但又恐韦不周不应,所以干脆要把此地买下来,这样的话,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找到韦不周头上。宋铮对韦不周还是颇具好感的。
韦不周沉吟了起来,那名管家却皱着眉头道,“这是老爷的旧地,每年都会前来小住几日,怎么能卖给你?”
宋铮笑道,“在下非常喜欢此地,故请老先生割爱。”他的眼睛却灼灼地望着韦不周。
韦不周哑然一笑,“区区一处宅子,有何不可,即便赠于小兄弟又何妨,不过,还望小兄弟应允,每年春暖花开之日,让老朽能在此小住几日。”
宋铮心下有些感动。韦不周分明是舍不得这里的,现在却将其让出来,足见其诚意。当即,宋铮拱了拱手,“赠与之说,小子绝不敢当,就请老先生开个价吧,在下绝不还价。”
那名管家轻轻哼了一声,“公子好大的口气,你看我们家老爷是缺钱的人吗?”
宋铮忙道,“小子惶恐,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夺人所爱,心有愧疚尔。”
韦不周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再客套就没有意思了,就按当初买这栋宅子时的原价吧!”
管家惊道,“主人,当时那人把宅子给你,是半买半送的,咱只不过付了一百两银子而已。”
“吾意已决!”韦不周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