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地下了三楼,茗儿在一边轻声问道,“你刚才和那人打得什么谜啊,我怎么听得有些糊涂。”
宋铮哑然失笑,却没有回答。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宋铮才道,“章宗今日摆棋,不过是两个目的,一是想从棋风上观我之为人,二是以棋喻己,寻求解困办法。可棋果如人乎?端庄中庸之人,出手未必不狠毒,心戾狠绝之人,也未必不能走出堂堂正正的棋来。这一点他就失策了。至于将棋导入困局,再寻解脱之法,更是自欺欺人。他们眼下受困,群狼环伺,当出奇谋,寻良机,岂是一盘棋所能讲明白的?再说,他们虽然情境不妙,但定藏了点后手,远非像白大龙那样已至绝境。”
茗儿不满地道,“咱们这么尽心尽力帮他们,他们却不领情,连实话也不讲,真让人寒心。”
宋铮摆了摆手,低声道,“大金与大齐,本来就敌对,厉红娘曾告我,完颜玉生虽中正平和,但人会变的,一旦他御极大金,未必会谨守一辈子疆土。只不过其兄完颜玉都为人残暴好杀,若是掌权后,定会兵犯中原。我们所图的,不过是几年安稳的时间罢了。”
茗儿嘟囔道,“打就打呗,大齐又不怕他们!”
宋铮皱了皱眉头,“战衅一开,生灵涂炭,多少黎民百姓会罹难战火?你难道不知道?”也许感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宋铮缓了缓道,若完颜玉都南下,大金那些主和派,可能不会全力附逆,但绝不会拖后腿。大齐则不同,从黄元度的人出现在历城可以看出,他心怀叵测,是想借金兵之力,削弱逄桧的势力。有黄元度拖后腿,逄桧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黄元度竟如此可恶?他就不怕留下万世恶名?”
“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大金与大齐战力相当,这一仗最少要打个三年两载的。听说他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军力,等逄桧与大金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可能会出手,将大金的势力再撵到黄河以北。到时候,仅凭借光复之功,他也会登上顶峰,青史留名。逄桧则会失去权杖,或贬或死,全在黄元度一念之间了。”
“我怎么听着逄桧成了受气包?他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是也下了注吗?”宋铮向上指了指。
茗儿愰然明白,嗤嗤笑了两声,旋即又蹙眉道,“若此次危机一过,逄桧能和黄元度打起来吗?”
宋铮摇了摇头,“大打也许不会,但政斗定会加剧。唉,大金那边兄弟战,大齐这边将相斗,这天下有热闹可瞧了。”
“光说大齐和大金,那蜀国和西夏呢?前天晚上那些杀手,可都是西夏的人。”
“蜀国偏安西陲,被大齐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与西夏结盟。有西夏牵制,使大齐不能全力图川。这也是诸国中惟一正式结盟的。不过,西夏与大金,一为党项,一为女真,在彼此眼里都是异族,争斗之烈,并不下于大金与大齐。关中沃土,谁不垂涎?只不过有大齐的牵制,大金不敢以举国之力与西夏决战罢了。”
“你是说,现在诸国相互牵制,现在还不能打破平衡?”
宋铮点了点头,接着苦笑道,“完颜玉都掌权南下后,西夏和蜀国极有可能浑水摸鱼,同时进攻大齐,到时候大齐三面开战,若是上下一心,才能勉强应付。按说黄元度不会看不清这一点,为何竟然如此不智呢?难道政治内斗,比起外敌来更重要?”
这个问题茗儿自然回答不了。宋铮自己却是有点谱的,中国历史上,虽然有“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的古训,但从来不乏借外人之手,除内斗之敌的举动。远有伍子胥吴国借兵平楚,近有石敬瑭儿皇帝侍辽,历史评价固然各有不同,但实质上的东西还是一样的。
宋铮沉思了一会,又将目光投向北方。心中暗道,也许,目前齐、金、夏、蜀四国的博弈,在十几年后会成为笑话。在大金与西夏之北,一个武力无匹的帝国正在缓慢崛起。按原来的历史,在今后的百余年里,这个帝国会纵横欧亚,成为一个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庞大帝国。
………………
歇息了片刻,宋铮与茗儿下了楼,向武院行去。远远地,他看到了一队军士直奔客栈而来。为首者,赫然是胡强。宋铮微微一笑,厉红娘动作不慢啊,现在就从汤隆那里借来了军服。等一会,四化客栈定会鸡飞狗跳。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完颜玉生他们!
很快,宋铮与胡强等人碰面了。胡强向他眨了眨眼睛,嘴里却吆喝着,“都闪开,快闪开!”街上的人自己慌忙闪避。宋铮与茗儿则躲在一旁站着。胡强却没放过他们,一边走一边对着茗儿口花花道,“嘿,这个妞长得真水灵。”
宋铮有些好笑,不过,脸上还是一沉。胡强倒吓了一跳,在错身而过时囔嚷,“老子有公务!要不然……哼!”
还好,掩饰得不错。
宋铮自然不会再搭理他,领着茗儿武院行去。
谁知刚刚走了两步,路边便有人喊道,“这位小哥,有没有兴趣走个残局,赢了的话给你十文!”(下一章,晚上十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