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
宏尽量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效果不彰。
起初他有点恐慌。不过,现在他很担心莲,因此,他必须设法让自己镇静点。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阿波罗醒了。
这次,它没有像先前那样睡眼惺忪,而是猛然吓一跳地清醒过来。
它有不好的预感,急忙奔出屋外。
莲!
薰代替惊慌失措的宏叫了莲一声。
不过,莲依旧毫无反应,只是不停地呓语着。她的视线游移不定,前后左右地看来看去。然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深埋在莲心底的感情,无法再安于她小小的身躯中。
她的感情即将决堤
妈妈、妈妈
莲的声音越来越大。
莲
玄和薰都不晓得莲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妈妈!
莲的两眼瞪着虚无的空气,看到了幻象。
记忆中的母亲,向现实中的莲伸出双手。
莲!宏抓住她迟疑地伸向空中的双手。
就在那个瞬间。
妈妈?
莲的脑海里响起一阵嘈杂的噪音,记忆开始倒叙。
母亲、手、指、牵着、温暖的感觉。
黄昏、暗红色、浮云朵朵、夕阳西斜。
车子、声音、吵杂的煞车声、声音。
母亲就死在莲的眼前。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宏不安地凝视着莲的睡脸。
这里是花小金井家。房问里只装点着玩偶和宏为了莲而买来的一些不太实用的物品。不知是否药效发挥了作用,莲安详地睡在床上。
他们联络上一位医生,据说是薰的老朋友,对方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那医生说没有做详细的检查,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可能是心因性的原因--压力过大,所引起的。
宏向公司请了个假。
不过,公司里并没有人觉得他讨厌或找麻烦。
那并非出于善意。
什么都不是。
因为,他有没有在公司大家都无所谓。
宏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这次更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了。
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他在公司不被认同。
身为一个父亲,也不被认可。
不对,我本来就不应该受到认可我这种父亲
宏把手放在熟睡在床上的女儿的额头上。
她是那么的小巧,小到宏那只不算太大的手简单地就能罩住她整张脸。
一碰触,她那光滑的秀发即因沾满汗水而湿湿地黏在额头上。
唉
连宏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吃惊。
竟然让女儿有这样的想法。
她一个人独自承担着,甚至要倒下去了。她有多么地不安?心里的负担有多么地沉重?自己无法替她分担,也什么都不能做。
阿波罗在莲的枕边,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从刚刚就片刻也不离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喂,阿波罗
宏叫了它一声。
阿波罗起先只是转动眼珠子,接着才抬头看了宏一眼。
它的动作看起来在生气的样子,宏不禁有些内疚。
其实这个时候的阿波罗和宏有相同的想法:对不起,明明有我跟着,竟然还让你发生这种事。不过,无法讲话的它,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宏对阿波罗说:
为什么我没能发现呢
不,在发现莲有异状之前,他只考虑到自己。
工作也是一样。
该怎么做莲才能接受自己?
该怎么做莲才会对自己微笑?
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太痛苦了。为了跳脱痛苦的深渊
这些事情他一直都很清楚。
可是,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早点说出真相就好了友里惠我
--真相。
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宏很害怕。
那是理所当然的。
对年纪尚幼的莲讲那种事,会怎么样呢?
或许她根本无法理解。
即使她能够理解,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身躯能否承受得了那个巨变?
一切都无法预测,宏在黑暗中犹豫不已。
然而,莲她
要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种事怎么做才好?到底怎么做才好?莲这么需要母亲可是可是
阿波罗喵地叫了一声。
阿波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她友里惠--死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宏像是崩溃般地跪在莲的床边。
他好像在对阿波罗说话,其实那是为了他自己的藉口。
我不晓得怎么办才好?莲不可能理解她母亲的死所以,我才没说。也说不出口。我以为不说比较好结果,事情却演变成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
宏拚命地忍住想大声嚎叫的冲动,霍然站了起来。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阿波罗,你帮我照顾一下莲好吗?我去拿条干净的毛巾
宏说着走出房间,蜷曲的背脊更加地驼了。
有人把手轻轻地放在阿波罗的额头上。
那只小手是莲的。
阿波罗吓了一跳。
她不是已经睡了吗?
阿波罗刚从宏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觉得很困惑。
莲的母亲竟然死了。
它以为莲的母亲还活着。
只因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和莲分开两地生活。
是这样吧?
小莲,是这么回事吧?
可是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吗?你想起母亲时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吗?
你说母亲出远门了--
意志力比药石更有效,莲有些头晕目眩,但还是慢慢起身。
要不要紧?阿波罗叫了一声。
不过,语言不通。
他们平常都能心意相通,此时却无法沟通。
它不知道莲在想什么、在思考什么、有什么感受。
即使语言不通,我们明明可以知道彼此的心意的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阿波罗又叫了一声。
不过,那个喵叫声听在莲的耳里,只是一般的猫叫声。
她没有回应阿波罗的问题,自己一个人开始讲起话来。
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开始我就全都知道了。
怎么回事?
不过,她没有回答。
相反地,莲抱起阿波罗下了床。
干嘛?怎么了?
下一刻,阿波罗被莲接下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
她用绳子把阿波罗的项圈和桌子绑在一块。
小莲?
那是散步用的绳子。不过,她从来没有用过。
莲不可能把它绑在这里不让它活动。
可是,她现在却把它绑在桌子旁,然后离开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了?小莲!
莲没有听到阿波罗的声音。
她不管自己是否依旧步履蹒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不都一直在一起的吗?
我和小莲总是在一起的啊!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是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已经不要我了?
不要我了?这不是真的吧?
我我
即使这样,我
阿波罗决定自行咬断绳子
我要到小莲的身边!
可是,绳子很坚固,必须费一番功夫。
嗯、阿波罗突然灵机一动。然后,大概想到什么好主意,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
它想藉着滚动的反作用力,解开绳子。
可是--
啊!
阿波罗一滚动,绳子就缠在它身上。
勒住它的喉咙。
它无法呼吸,拚命地舞动手脚。
哎呀!
阿波罗乱跑乱跳。这时,绳子突然偶然地松开了。
于是,阿波罗挣脱缠绕在它身上的绳子。
啊,好险
不过,现在没时间多想。得追上去才行。
小莲!
阿波罗飞快地跑出家门。
莲不在家。
宏痴呆地伫立在走廊。
薰则在客厅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思考着什么。
没有人发现莲不见了。
我、我一定要找到莲。
小莲你到底在哪里?
不过,它越想冷静地思考,越是感到焦虑不安。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甚至觉得头晕目眩。
怎么办、怎么办?找不到莲。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小莲,你怎么了?
那时,如果它能更认真地为她着想就好了。
宏说他没能发现她的异状,我也一样。
没能发现
可是,现在找到小莲又能怎么样?
或许小莲现在并不需要我。
她用绳子把我绑起来,就是不要我跟来。
她不需要我
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待她的身边。
于是,阿波罗发足狂奔。
在路边、对面的大马路以及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不过,没有她的踪迹。
阿波罗跑着。
莲不在。找不到她。
自己跑了多远?
时间过了多久?
阿波罗无从得知。它可以确定的,只有体力已然用尽,取而代之的疲劳感渐渐地在身体里涌现。
然而找不到她这件事,让它的身心更加沉重。
最后,它终于停下脚步。
怎么办才好呢?
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果然哪里都不能去。
我无法丢下她不管。
找人帮忙吧!
对了,对了--有困难的时候,就向警察求助!
刚好那里有间派出所!
警察先生!
阿波罗满怀希望奔进派出所求救。
不过--
噢,这只猫要干嘛?
对不起!警察先生!小莲,小莲咦?
你有戴项圈哩!你不是野猫吧?我现在很忙,你去找你的饲主玩吧!
警察一把揪住阿波罗的颈子,把它轻轻地抱起来,带到派出所外面。
不、不是!我不是要玩!
阿波罗又跑进派出所。
警察先生!小莲呢,咦?
喂,我说不能玩!不要太过分。
然后,又抓起它的颈子,轻松地带到外面。
好,这个给你吃。
警察说着,给阿波罗一个蟹棒。
为、为什么,会从口袋掏蟹棒出来?
这不重要啦!
啊,可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这也不重要啦!
还是不行,没有人肯听我说。
没错,小莲也不懂我的意思
有人能够了解我说的话吗?
连小莲都不懂我的心意。
没有人听得懂我说的话。
没有人。
可是,有谁有谁
阿波罗的脑海里都快浮现放弃这个字眼了。
它设法甩开那个念头,抬头仰望着天空。
小莲常常望着天空。
不管是难过或快乐的时候,她都会望着天空。
阿波罗现在也同样地这么做。
就在这个时候。
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掠过它的眼前。
咦--!
它直觉地叫了那个白影一声。
对、对不起!请你帮帮我!
什么?叫我吗?
一身纯白色打扮的少女转头看着阿波罗。
她听得懂我说的话!
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叫住,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样子。
你怎么了?
她说着,走近阿波罗。
旁边还有只黑猫一脸愣愣地望着它。
什么?这家伙要干嘛?黑猫说。
喂,丹尼尔。你不要那样说话。
那个少女不是人类,阿波罗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另一方面,这个人也的确存在。平常的话,这是不可能的吧!
总之,这个少女--
你知道吗?百百可是个死神喔?可不是能跟你聊天的存在喔?嗯,你好痛!百百,好痛!虽然我不清楚,不要用捏住皮肤两公分的方式捏我!也不要用那种微妙的方式掐我!
那只黑猫丹尼尔无论怎么看,年纪应该差不多和阿波罗一样大或者更小,讲话的口气却一副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白衣少女--百百,(以压倒性的技巧)制止黑猫再讲下去。
嗯,你怎么了?
百百直直地看着阿波罗,然后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看起来很稚气又很沉稳。
她温柔的眼眸和声音,很不可思议地让阿波罗焦躁的心情镇静下来。
阿波罗开始尽可能简单,却又尽可能明了地把才才发生的事叙说一遍。
--好,我明白了,我帮你找那个孩子。百百说。
感、感谢您!
阿波罗满怀感激地深深一鞠躬。
不过,黑猫却说:
百百,等、等一下!和人类扯上关系会咿咿哦哦咿咿哦哦哦
百百突然两手捏着丹尼尔的脸颊用力往左右两边扯。
她那么用力扯,不晓得要扯多长?扯那么长,想必超过极限了吧?那种挑战极限的程度,甚至可以考虑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呢!
丹尼尔又在主人压倒性的力量之下闭上嘴巴。
那么,我们走吧!
咦,要去哪里?
阿波罗话还没说完,它的身子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原来百百抱起阿波罗跃到空中。
这样比较容易找吧?
宏发现一件严重的事。
由于心情放松太久,差点忘记自己是出来拿干净毛巾这件事。幸好在走廊上猛然想起来。
阿波罗,抱歉。我回来有点晚了或许很晚吧呵呵。
宏手上拿着新毛巾,露出他一贯靠不住的笑容,走进房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啊啊咦?哎呀?不在?
事情严重了。
咦、咦、咦、咦、咦、莲----?
莲和阿波罗都不在。
最初他还以为莲去上厕所什么的,但没有莲会回来的迹象,不,完全感觉不到莲有在家的样子。
这该怎么办?爸!
笨蛋!好了,冷静一点!
薰对心神不宁、全身不住颤抖的宏大喝一声。
是,是的,这时候要冷静冷静冷静不下来啊!莲不见了!莲~~~
宏最后已经不知所云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焦躁不安。
薰抱着头,心想,这样不行啊!
他不禁认真地思考着--为什么女儿会选上这个男人?
虽然事到如今也不能如何,但他就是很想叹气。
可是,他们俩决定结婚时,也是经过自己同意的。
宏虽然靠不住,又紧张兮兮的,但他既诚实,又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更爱友里惠。这一点薰很清楚。
因此,大致上他认同宏。
他也认同宏身为庭园设计师的能力。虽然宏的公司似乎没有给他一展所长的空间和机会,但他现在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只要一扯到女儿跟老婆的事,他就完全是个没出息的男人,没用的父亲。
唉,关于孙女的事,他也并没有立场说话
振作点!
薰比刚才更大声斥责宏。
是,是的!
宏勉强让自己恢复平静。
听好,莲还很小。即使出门也不可能走很远。更何况以她现在的状况。
说、说的也是
我们分头去找吧!
好。
你觉得她会去什么地方?
呃想、想不出来对不起说起来很可悲,我们几乎没有一起出门过啊,爸呢?
我也想不出来总之我们去找吧。
好!
于是,两人一起出门分头找人。
阿波罗在天空飞翔。
正确地说,是少女死神--百百抱着它飞的。
他们从空中岛瞰地面,做地毯式的搜寻。
不过,阿波罗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从这么高的空中找人,用自己的视力,什么也看不到
猫的视力,以人类的标准来说不过零点三的程度。可说是个四眼田鸡。
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重要的关键所在,这一点很不幸地跟宏很像。
不过,阿波罗并没有发现这点。
那个
怎么了?找到了吗?百百问。
被少女直盯着它看,让它说不出口。
真是的,受不了其实啊!那里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明明是我专属的位子
丹尼尔张开像蝙蝠的翅膀,飞在百百的旁边。
那双金色的猫眼露出藏不住的嫉妒,半瞪着被抱在百百怀里的阿波罗那里。
所谓的那里,当然是指现在阿波罗所在的地方--百百的怀中。
不过,事出突然,请让我暂时待着。当然,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做!
被阿波罗这样的眼神回视着,丹尼尔一边觉得不愉快一边露出我知道啦!的表情。
尽管它们是不一样的存在,但毕竟是同类。彼此可以沟通。
反正你也看不见吧?
是,是的。对不起。
对于丹尼尔的说词,阿波罗老实地点头称是。
是这样吗?百百问。
没错,在人间的家伙眼力不好。唉,我们侍魔才没有那种问题。特别是,我可是系出侍魔名门的阿拉拉--
那,你还能再稍微帮个忙吗?
丹尼尔话还没讲完,就被百百打断了。没能炫耀一下自己的门第,让它微微地僵住。
丹尼尔,拜托。
而且,百百还向丹尼尔挥了挥手。
咦啊,我吗?嗯真是的,真拿你没辙,唉,我们也算是同伴。只有这次喔。其实--
是是,丹尼很了不起。
哇!百百!你别那样叫我!还有,也不要那样说!
好啦,喂,快点快点。
丹尼尔一边嘟哝一句你真的知道吗~,一边飞近被百百抱在怀里的阿波罗。
喂,把手伸出来。
丹尼尔说着,把自己的两只前脚伸向阿波罗。
好、好的。
阿波罗也依样画葫芦。
然后,彼此身体紧挨着。
哇--
啪啪啪啪啪。
响起一阵声音,阿波罗的眼界大开。
藉着丹尼尔的力量,它的视野仿佛望远镜一样。
这样,你一定找得到!
阿波罗的眼睛烁烁有光。
同时,也觉得有点刺眼,视野有些晃动。
喂,你要要集中精神。否则连我都会觉得刺眼!
阿波罗和丹尼尔彼此的感觉好像互相联系一起,阿波罗所受到的影响甚至会出现在丹尼尔的身上、
对、对不起。
阿波罗照着丹尼尔所说的,集中精神。
为了感应到莲的存在,全神贯注在视觉上。
--不对。
--不是这里。
--在哪里呢?
--已经无法感觉到她了吗?
--她不需要我也没关系。
--我只是
--啊!
找到了!找到了!
阿波罗发现莲抱着膝盖坐着,小小的身躯显得更小了。
走吧!
百百说着,一下子降到地面上。
阿波罗找到莲了。
那里是公园。
这是座离花小金井家不远的市民公园,是个特别广大的地方。
在距离公园的中心稍远的外围处,莲坐在凳子上,低着头,蜷曲着身子。
小莲!
百百一降到地上,阿波罗就从她怀里跳下来,跑到莲的身边。
不过,莲纹风末动,看也没看它一眼。
好像变成石头似地。
阿波罗的声音和语言,在莲的耳里听起来只是一个猫叫声。
不过,现在的莲连那个猫叫声也听不到。
小莲我在你身边。
毫无反应。
--你果然不需要我了吗
阿波罗又这样想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找那个孩子?你明知她不需要你。
百百独特的声音传到阿波罗的耳里。
咦?啊是可是,无论她需不需要我,现在我只想待在她身边。我想让小莲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阿波罗露出微笑。
就像是被纯白少女的微笑传染似地。
我就不行吗?不过,我也有我能做的事。
我去叫小莲的爸爸和外公过来!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陪在小莲的身边!
阿波罗说完,也不等百百回答,就开始住家里跑。
丹尼尔望着它离去的背影,不禁叹气。
哎呀才说自己想待在她旁边,人就跑掉了真是的。
唉,这样不也是某种待在身边的意思吗?
是吗嗯,我有点懂了。
对吧?因为,你们很像。
什么?
阿波罗跟丹尼尔很像。
咦!等等!我们完全不像吧?我才没它那么冒失呢!
是吗?话说回来了,又没有人说你冒失啊?
唔
阿波罗跑了又跑。
这样子的它已经跑了多远呢?
它善用附近的地利,猛抄捷径,一下子就跑回家了。
可是,家里看不到半个人影。
阿波罗站在薰和宏平常待的客厅。
对了,他们两人一定是去找小莲了。
这样的话,就更难碰到他们了。
此时,阿波罗突然想起宏讲的话。
它亲耳听到宏说友里惠已经去世了。
宏一直说不出口,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不过,他也知道莲早晚会因那个残酷的事实而痛苦不堪。
这是多么地讽刺啊?
宏最初为了莲而没有说出事实,反而使莲苦恼,走入绝境。
阿波罗想起莲以前谈论关于宏的事。
因为父亲很没出息,所以母亲才不在。
莲是这么想的,她是这么深信着的。
--母亲是受够了父亲,才离家出走的。
所以听到莲这么说的阿波罗,才会被宏所说的真相给吓了一跳。
难不成小莲想起来了?
阿波罗怎么也无法填补莲内心深处的感情缺憾。
我们明明是那么要好。明明一直在一起。
就算只是待在你身边也不行吗?
我什么事都办不到
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人。
我现在有家人。
就在这个时候。
玄关传来声音--
--爸,你那边怎么样?
--不行还是找不到
他们两人回来了!
阿波罗往玄关跑去。
这样就没问题了!
不,没问题--才怪。
爸爸!外公!
是吗她是会跑哪去了
她应该不会走得太远
爸爸?外公?
果然,还是要报警
或许那样比较好
爸爸!外公!
啊!
糟了。
--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就连阿波罗自己也已经确认过好几次的事情,居然现在才注意到,真应该叫自己是阿呆罗啊!
怎、怎、怎么办!
啊--!
这样还不如拜托死神!
唉,我、我、我真是个猪头!
不对、不对、不对,我是个大白痴。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事已至此--
没办法可是,说不定再等一会儿,她就会回家
笨蛋!这么悠哉地等下去,万一演变成绑架的话
绑、绑、绑、绑架吗~~
振作点!事情还不一定是这样!
是、是的可是,莲那么可爱!她比一般幼稚园的孩子可爱多了。不,是可爱好几百倍!有人想绑架她也是家常便饭啊!啊啊啊!
吵死人了。
安静!薰给了精神有些错乱的宏一记铁拳,绑架怎么可能会是家常便饭!总之,现在喂,你干嘛?
正当薰想让宏冷静下来,却发现阿波罗正咬着他的裤管,拚命往前拉。
这边!小莲在这边!
然而,
阿波罗,别碍事!
阿波罗简单地就被甩开,滚在榻榻米上。
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要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所以,阿波罗,你干嘛
阿波罗又紧咬住薰的裤子。
这边!是这边啦!
到那边去!
但是,阿波罗被用力甩开。
这次则是被甩得在榻榻米上前滚翻。
眼、眼睛,我的眼睛。头昏眼花。
没办法了,爸爸!
怎么可能会是绑架阿波罗?
爸爸,是这样啊--不对!爸爸,是这边啊!
啊,阿波罗,莲啊,她不见了
是!我知道。
而且,我也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所以--
所以,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
阿波罗一被宏抱起来,就爽快地在榻榻米上来了个侧空翻。
唔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总之,报警吧薰说。
现场沉默了几秒。低头沉思的宏,没有抬起头,点了点头,说:
好。
嗯,我来打电话,总之,你要先冷静下来。
是。
宏听了薰的话,又点点头。
好
薰自己也有些不安,但他并没有显露在脸上,自言自语地走出房间。
宏默默地从另一个方向走出去。
头晕眼花的阿波罗,踩着不稳的步伐,追在宏的后面。
宏走进自己的房间。
阿波罗也从微开的门缝溜进房间里。
这时,宏的手握着像是白色大衣柜的门把,正要打开柜门。
柜子里摆着照片。
许许多多的照片。
那些都是--友里惠和家人的合照。
莲以为母亲离家出走了。
这对莲和她的家人来说,是某种理所当然的想法。
傍晚时分。路上的视野变得不佳,友里惠正牵着莲要过马路。
此时,正巧有一辆闯红灯的车子呼啸而来。
友里惠为了保护莲,立即放开原本紧紧牵着的手。
她就在莲的眼前被那辆急驶过来的卡车给撞飞了。
她当场死亡。
仅受到轻伤的莲,跑到被撞飞十公尺以外的友里惠的身边。
然而,却被友里惠惨不忍睹的模样--
莲受不了这个打击,下意识地封闭自己的记忆。
她将母亲死亡前后的记忆抹去了。
医生也说过,如果不这么做,一定会造成莲精神异常吧?
友里惠的死,对宏和薰他们大人的打击当然也很大。宏每次一想到年幼的莲亲眼目睹母亲惨死在自己的眼前,就觉得万分无奈。
当他知道莲不记得那件意外事故,不记得那个瞬间所发生的事时,就更无法对小莲说出友里惠已经遭遇不幸的事实,而最重要的原因,是莲的精神尚不稳定,年幼的她,还无法理解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宏对莲这么说了:
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对了,就像到星星那么遥远的地方。
当莲的精神大致安定时,宏遇上一件意外事故。
不过,并不是宏出了意外,而是他目击了一辆车子撞到一只猫后逃逸无踪。
那时,宏坐立难安了起来。
于是他忘我地抱起那只猫,跳上计程车。
自己的妻子已经死于交通事故。
而眼前又有一条生命即将消逝。
宏祈祷着:
请你,请你一定要活着。
上天大概听到了他的请求,让那只猫保住了一条命,原本是只流浪猫的它,就被花小金井家收养了。
他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作阿波罗,为了精神尚未完全康复的小女儿,大家迎接它,将它当作新的家庭成员看待。
阿波罗的出现,使莲的心灵迅速康复,甚至立刻就能过起普通的生活。
从那时起,莲回到了没了母亲的那个家,之后却不知何时改写了自己的记忆。
--母亲离家出走了。
为了说服自己接受母亲消失的情况,她需要一个理由。所以,她把这件事归咎在宏身上。
归咎在宏那张靠不住的笑容上。
因为父亲靠不住,所以母亲才离家出走。就是这么回事。
对此,宏也觉得这样就好了。
如果莲这么深信着,身体就会好起来、能过普通的生活,他也无所谓。
不过,他错了,大错特错。莲只是把一切事情放在心里,独自承受着而已。
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
宏只是依赖她的坚强而已。
只是一切顺其自然而已。
该怎么办才好呢
宏突然听到背后有一个猫叫声。
阿波罗
他一转头,就看到阿波罗。
阿波罗走近宏身边。
我真是个没用的父亲啊
宏说着蹲下来,抱起阿波罗。
喵--阿波罗叫了一声。
没有那回事,爸爸救了我一命。
还让我遇到小莲。
你只是不知该如何跟小莲相处而已。
然而,阿波罗的心声还是理所当然地无法传达给宏。
现在薰正要打电话报警。
警察一定会帮我们找到莲。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现在,该去迎接莲回家,不就是家人,不,不就是宏的工作吗?
我认为应该是这样。
爸爸,请替莲想想。
请您更加用心地为她着想,
小莲就在那里。
她就在那个--
咦?宏不由得盯着被他抱起来的阿波罗,刚刚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是宏觉得阿波罗好像说了什么,不过,不可能有这种事。
--?
可是,他和阿波罗相视时,就可以感觉到阿波罗的想法在流入他的脑中。
阿、阿波罗你?
然后,他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某个关键字跟景象。
为他的记忆涂上一层鲜明的色彩。
是、是吗是这样吗?
宏对阿波罗说。
这次他只听到一声喵,但他立刻说声好!就奔出房间。
阿波罗也跟在他俊面出门。
当他们经过客厅的时候,薰正巧打完电话回来。
喂,喂。宏,你要去哪?
我好像知道莲在哪里了--!
--铃。
莲记起她的母亲了。
有一天,莲和友单惠两人坐在走廊上吃西瓜。
吃着又圆又大又多汁的西瓜。
是莲最喜欢吃的水果。
--这是秘密,不要跟爸爸和外公说喔!
友里惠一边微笑地说着,一边把一块切成三角形的西瓜递给莲。
然俊,她们两人吐着西瓜子。
把西瓜子吐得很远很远。
小莲吐子吐得很开心。
一直到友里惠死亡的那一天。
莲的脑海里经常会听到-个很温和、很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对了,就像到星星那么遥远的地方。
即使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靠不住,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啊,是吗?
这个声音是爸爸啊!
父亲的声音一直围绕着我。
其实我一直都听得到。
因为莲想念天空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无意识地响起这个声音。
所以,她对星星和宇宙有着很大的希望与思念。
所以,她才想让阿波罗上外太空吧?
可是,自己却把阿波罗,那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阿波罗,绑在那种地方,自己明明从来没有用绳子把它栓起来过。
我做得太过分了。
我居然会想要自己一个人待着,还觉得一个人很好。
可是,一个人是如此地寂寞。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居然会如此难受。
莲觉得胸口像要裂开似地很害怕,都快哭出来了。
此时,她突然听到一个既像大人又像小孩子的,不可思议的声音,说:
--没关系,你不是一个人,你看
那个声音很像是从耳朵深处响起的。
莲慢慢地抬起深埋在膝中的脸庞。
--莲在公园里。
虽然宏的心中不是很确定,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莲就在那里。
那座公园是小莲和友里惠最后一起去的地方。
她们两人离开那座公园踏上归途时,友里惠遇到了交通事故。
莲果然还是想起来了。
想起她母亲的不幸事故。
年幼的莲,她那小小的身心,到底承受了多大的重担呢?
宏无法推测。
现在,他只想尽快赶到莲的身边。
并不是因为他能做什么。
也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或许他根本没有那种资格。
可是--他是她的父亲、
宏跑着。他平常几乎是不跑的。要说有的话,也只有在上班快要迟到的时候。
他这样拚命、使劲地跑着,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或许是在他小学五年级的运动会上吧?他不擅长运动,那时是半赌气地拚命跑,或许从那以后,他就没有认真地尽力跑过。
即使穿着皮鞋很难跑、自己多么地不善言词、心里有多苦、眼镜有多歪、衣衫有多不整,他也一直跑着。
快跑、快跑。
快跑--
宏一跑进公园,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阿波罗就突然跑到他前面。
啊、啊、啊、阿阿波罗?
宏叫着,阿波罗回应地转头叫了一声,又开始往前跑起来。
阿波罗,你知道地点吗?
这次宏追在阿波罗的后面。
阿波罗直接往那个地方跑去。
--莲!
然后,他发现她在那里。
她缩着小小的身子,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
莲!宏又叫了一声,快步走到莲的身边。途中他的脚不听使唤,鞋子都快掉了,人也差点跌倒,总之,狼狈不堪。
即使自己的样子很狼狈,我也可以办得到。
我可以温柔地紧紧抱着她。
我可以用力地,却又温柔地紧紧抱着她。
太好了莲真的太好了
宏先前不安的感觉大得像要把身体给撑破似的,现在却一下子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冲动驱策着他。
莲,对不起。
然后,宏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对于自己即将说出的话,瞬间感到有些窒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友里惠,也就是你妈妈,已经出车祸去世了。
莲的身子颤动了以下,眼睛睁得很大。
莲,对不起。
宏又道了一次歉。
对莲来说,隐瞒母亲的死讯,就像在碰触一个肿块。
为了保护她的这个谎言,曾几何时变成了事实,而原本的事实竟成了谎言,最后还是伤害了她。
在演变到如此地步之前,应该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的。
莲,对不起。我没有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发现你心中的痛苦,今后我一定会陪你一起烦恼,一起思考,虽然你还小,还不能做些什么,但--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宏连呼吸也忘了,一口气把话全部讲出来。
他并没有刻意选词,只是拚命地想传达自己的意思。
莲空洞的眼睛看着宏说完话不停喘气的样子。
如果感情可以融化人心,希望它也能融化莲的心。
妈妈,已经不会回来了吗?
莲的小嘴颤抖般地微微动了一下。
她的眼睛像在寻找什么,依赖地看着宏。
年幼的莲一直没有发现。
失去了母亲,连带地也让她失去了亲情和幸福。
领悟到这件事的宏,注意到自己也和莲一样丧失了某种东西。
在失去更多之前,他绝对不能再失去眼前的莲。
妈妈保护了莲,因为你是她最疼爱、最重要的人。嗯,爸爸现在仍然很爱这样的妈妈,而且也很爱妈妈所疼爱的莲喔!
爸爸
今后,我们就一起去找吧!一起去找各种不同的事物,也把你的幸福都找回来。因为,爸爸拥有太多了。因为,莲给爸爸许多幸福,多到双手都抱不住,满出来了。所以,今后我希望莲也能拥有许多幸福。
失落在某处的东西,已经失去的东西。
请你不要说找不到。
因为它绝对找得到。
因为,我会和你一起把它找出来。
爸爸会努力的。
最后,宏这样说。
他曾经灰心、曾经迷惘,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希望自己今后不会再重蹈覆辙。
未来不可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努力去做。
虽然还不知道,但那时莲睑上显露出来的表情,让他强烈地有这样的感觉。
莲的表情并不是像平常那样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表情变得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女孩。
此刻,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正仔细地凝视着宏。
莲伸出双手抱住宏。为了不再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
她毫不压抑地将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
爸爸
莲放声大哭。
那恐怕也是她情感的一部分吧!
今后,或许会有像遭逢大雨般看不清脚下的情形。
或许有时会灰心、迷惘。不过,他会毫不气馁、毫不迟疑地去接受她,了解她。
就像雨后出现的彩虹一样。
祈求着光明。
我会接受它。
接受这一切。
宏如此发誓。
阿波罗心想,太好了。
但它同时又觉得有些寂寞。
这样一来,小莲就真的不需要我了。
小莲和爸爸已经和好。
所以再也不需要我了。
因为,我只是填补小莲失去母亲的替代品。
--没那回事。
咦?
阿波罗站在离莲和宏稍远的地方凝视着他们,那个少女百百不知何时就站在阿波罗的旁边。
才没那回事,去吧--
百百这么说完。
哇?
阿波罗的身体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瞬间,就飞到莲和宏所在的长凳子那边。
一个转身,降落在莲旁边的凳子上。
阿波罗!
莲发现阿波罗,突然紧紧地抱住它。
小莲抱紧了我。
啊,原来如此。
我并不是想被需要。
嗯,而是我需要小莲。
需要爸爸和外公这样的家人。
然后,太空站之旅的决赛开始了。
哎呀
那是--
哎呀~比赛好像会中途取消喔~
宏说着,还是露出跟以前一样靠不住的笑容。
怎么回事?莲问。
该怎么说呢?该说是因为大人的缘故吗
大人的缘故?
莲当然无法理解那个大人的缘故。
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所以,宏离成为一个伟大父亲的道路还很远。
对了,那个大人的原因详情如下:
太空站的计划受到全国,不,全世界的瞩目。不过,由于太受瞩目,其他各个环节也受到许多人的注意。
结果--连内幕都被揭发出来。
也就是说,那项太空站计划有许多不同的企业牵扯在内,并已知其中一部分的人还涉及违法的金钱交易。这些人接二连二地被逮捕,比起太空站等表面的事情,社会大众的眼睛转而注意其中的内幕,最后竟演变成一个世纪大丑闻。
而且,宏的公司里也有许多人卷入这项丑闻。
不知是祸是福,公司被迫大刀阔斧地改革,公司的会长、社长和董事都一一丢了职务,而那些被称为菁英份子,将来应该是担任公司要职的企划人员,全都遭到开除,再不然就是从第一线调到鸟不生蛋的部门。连宏这个万年小职员所属的部门也有更动。宏居然被调到他原本希望从事的设计部门。虽然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但最后总算有个圆满的结局。
不过,宏跟上司讲电话,还是一副频频点头,露出靠不住笑容的老样子。
但是,莲就算看到父亲那个样子,也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生气了。
虽然她希望父亲能够更可靠一点,但父亲真的很认真替她着想,为她设想很多。
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然后,那项太空站计划也因那件丑闻而触礁,当然无法再继续举行选拔赛等事宜。
阿波罗如今仍在花小金井家。
它偶尔会接受附近动物的请教。另一方面,它在家里发挥它的冒失本性,成为这个家庭的欢乐来源。
所以,我要待在小莲的身边。
待在她和家人的身边。
与他们尽情地欢笑。
所谓被需要,也代表着自己需要对方。所以阿波罗一定很需要小莲吧!
白色的死神说着,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嗯,说的也是呢!
一旁的黑猫灵活地交叉前脚。
咦,丹尼尔?
嗯,干干嘛?
今天你怎么不说哇,你又跟人类扯上关系了?
我才不会哇哇大叫。而且跟我们有瓜葛的,不是人类,而是我的同类,就是这么回事。
黑猫大概是想说服自己,嗯嗯地频频点头。
是吗是吗?丹尼也长大了耶~百百用夸张的语气钦佩地说。
我不是说不要叫我丹尼吗?
好乖好乖,嗯,过来吧!
过去那里?
咦?刚刚我抱着那只猫的时候,你好像有点吃醋的样子。所以,我就如你所愿,紧紧抱你一下吧
不、不、不用了!你在讲什么!
不要吗?你真的不要吗?
不要!
呵,刚刚你是不是犹豫了一下?
远远地,远远地。
那天,飞得远远的西瓜子。
飞到很远的地方。
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总有一天它会变成小星星
散发出小小的光芒。<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