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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西瓜与星星的种子(1 / 2)

 它很焦躁。

越是想冷静地思考,脑子里就越混乱,甚至还头昏眼花了起来。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都是我的错,那是我不好。那时,如果我有认真为她着想就好了。

可是,或许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它的心里似乎开始萌发出一股将它的身体紧紧绑住,让它变得无法动弹的念头。

即使如此--

它甩掉那个坏念头。

然后,它摆脱那个咒语的束缚,猛然从家里飞奔而出。

它在巷口、大马路的对面以及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

可是,却不见她的踪迹。

是跑了多远呢?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了呢?它无从得知,它可以确定的,只有体力已然用尽,取而代之的疲劳感渐渐地在身体里涌现。

然而找不到她这件事,让它的身心更加沉重。

最后,它终于停下脚步。

该怎么办才好?她到底到哪去了?

我果然哪都不能去。

我无法丢下她不管,找其他人帮忙吧?

可是,又有谁会倾听自己说的话呢?

又有谁能了解我的心意呢?

脑海里都快要浮现放弃这个字眼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影子掠过它的眼前。

----!

它凭着直觉,叫了那个白色影子一声。

请帮帮我。

结果,那个白色影子--一身纯白色装扮的少女注意到它了。

似乎是突然被出声叫住的缘故,让那个少女有些惊讶,但她还是问它:

你怎么了?

她的身旁,还有一只黑猫愣愣地瞪着它。

花小金井莲,总是仰望着天空。

但不知怎地,她望着天空就会叹气。

她小小的胸口揪得很紧,很难受。

其中夹杂着怀念、悲伤、憧憬和感叹等各种情感。

那里,蔚蓝的天空有朵朵白云飘浮着。

那里,漆黑的夜空,星星像镶嵌的宝石般闪烁不停。

不过,每次都一样。

都会让她的胸口变得很难受。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天空总是在那里这件事,总是让她的胸口闷得紧。

那里有什么吗?

早晨,从自己房间里敞开的窗户就能看得见的天空。莲在轻轻地、可爱地叹了一口气后,将视线放回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的榻榻米上铺着淡粉红色的地毯,纸拉窗上挂着淡桃色的窗帘。举目所及都是粉红色的陈设。这都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房间的一个角落,还堆放着小熊、狮子、大象、小狗、小猫、小猪、狐狸、兔子、青蛙和不明生物等多得快要塌下来的绒毛玩具。不过,那些都不能说是她想要的东西。

那全都是父亲下班回家时擅自买给她的。虽然房间的装饰也是如此,但由男人来看,女孩子的闺房就是这种感觉吧!

然而,莲还不太懂改变房间陈设这种事情。

总而言之,这都因为她还只是个上幼稚园的小孩子。而且她认为自己并没有特别需要那些玩偶。

这其中当然有她的理由。因为莲呢--

一只猫走近她的脚边。

阿波罗,谢谢你。

莲饲养的猫阿波罗嘴里衔过来的,就是莲的袜子。

她之所以不需要绒毛玩具的理由,就是因为她有阿波罗在身边。

莲坐在毛毯上,把袜子套在自己有点圆圆的小脚上。

双脚穿好袜子后,莲站了起来,然后把放在床上的那件鲜蓝色罩衫从头上套下去,最后再把黄色书包斜背在肩上。

她穿衣的这段时间里,阿波罗一直待在她身边。

莲和阿波罗总是腻在一起。

除了莲到幼稚园的时间之外,他们常常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在家的时候,她多半像现在一样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从不主动跟他人沟通,也不显露任何感情。

唯一的例外,只有阿波罗,她只有跟阿波罗在一起时,才会露出笑容。

虽然阿波罗因为少根筋而偶尔会出点差错,但它很聪明,是只常常为她着想的猫。

莲到幼稚园之前的准备工作,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只有一小部分是跟阿波罗一起)完成的。

虽然幼稚园的其他小朋友当中,没办法自己将所有的东西打理好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莲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她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一定要自立自强。

这是周围的环境所使然。

现在是夏季。温度跟是不是早晨无关,已经开始上升了,感觉上稍微动一下,脖子就会微微冒出汗珠。

好!我差不多该走了。

莲说完,阿波罗就喵地回了一声。

莲走出房间。虽然它也想跟在她后面走出房间但却因踩到掉在毛毯上的纸,不由自主地滑了一跤。然后,顺势撞进位于房间一角,那个堆得高高地、仿佛现在就要塌下来的玩偶堆里。

埋在玩偶堆中的阿波罗,让人难以分辨哪个是阿波罗,哪个是玩偶。

而且,这个冲击力还让它漂亮地套进操绳傀儡里。

天外飞来横祸,而无法掌握自己身处何种情况的阿波罗,慌张地在堆积如山的玩偶中乱窜。

真是的,阿波罗真拿你没办法。

莲把手伸进玩偶堆中。

小小的身躯使劲地把有些力不从心的阿波罗从玩偶堆中给拖救出来。

阿波罗小声喵了一下,像是在说谢谢。

莲上的幼稚园因为邻近小学,所以她都和附近的小学生一起上学。马上就是集he的时间了。

从莲的房间到玄关,一定得经过客厅,由于花小金井家是栋旧式的建筑,所以基本上无论想要去哪里,都得经过客厅。

莲和阿波罗一走进客厅,刚好遇到莲的父亲宏。他把公事包夹在腋下准备要到公司上班,而现在他正重新调整着领带。

宏对莲露出靠不住的笑容,说:莲,你要出门了吗?

不过,莲像是没看到似的,迳自走进客厅。

宏脸上依旧挂着靠不住的笑容,呆站在原地。滑到鼻头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可靠。

阿波罗代替莲喵了一声。

这声音让宏回过神来,然后说:啊!爸爸正好也要出门,我们就一起走吧?

但是,莲只回了一句:

不用了。

她的眼睛一次也没看向宏,就走出客厅了。

阿波罗回头望着僵在一旁的宏,也追在莲的后面离开了。

莲和阿波罗都出门了,只剩下宏一个人还僵在那里。

一个从容不迫的声音,从僵硬得化为铜像的宏身后响起。

唉,出来了出来了。畅快畅快--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这个家的大家长,莲的外祖父薰。

薰一手拿着报纸,一副像是刚从厕所(大号)里安全归来的样子。

他带着莫名轻松的表情,在客厅的矮桌旁坐了下来:

啊,宏。今天大了好长喔~咦,你在做什么?

你说这是什么话啊!宏永远不会这么吐嘈女儿,他依然像尊铜像站着。

因为女儿的一句话,实在太有效了。

莲甚至对父亲感到绝望。

靠不住的父亲。

他不但驼背、而且老是低着头、看起来就是一副没什么自信的样子。

明明只要再更有点紧张感就好了。

虽然莲心里这么想着,但她没把这件事情说出口,而且她也不想说。

那种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母亲就是因为那个人而

所以,母亲才会--

莲才没有--母亲。

某天,莲的母亲友里惠突然消失了。

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莲虽然还很小,她对母亲的记忆却很鲜明。

她很温柔,

很温暖,有股很香的气味。

也许就感觉上像是晒干的棉被。

她总是对莲露出微笑。

然而,她不在了、已经消失了。

那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以前,莲曾问过宏一次:妈妈去哪里了?

可是,宏没有回答,只露出那个至今依然没变的靠不住的笑容,然后为难似地搔着头。

从此以后,莲再也不问母亲的事了。

所以,花小金井家里就只剩下宏、莲、薰、阿波罗而已。

没有母亲这项事实,对年纪尚幼的莲来说,绝非小事。

宏和薰很努力地养育她。可是,莲还是需要母亲。

即使如此,宏还是完全无法体会她的心情,老是随自己喜欢似地一直买玩偶给她。

明明她想要的就不是这些。

所以,莲才会拒绝宏。这个时候,宏依然一如往常露出靠不住的笑容。

她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

因为不想看,所以才会别开视线。

她不想看。

因为,她快要抓狂了。

她不认为宏能了解她。反正也没有任何人了解她。

可是,算了幸好有阿波罗在。

幸好有阿波罗陪着她。

那么,阿波罗,我走了

莲在玄关对阿波罗微微一笑,就前往集体上学的集he地点。那是连父亲和外公都没见过的笑容。

阿波罗喵地叫了一声,目送她那小小的背影离去。

阿波罗目送莲走后,回到客厅。

结果,宏还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阿波罗走近宏的脚边,用前脚咚咚地拍了他几下。不过,还是没有反应。他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摆在莲的房间、跟自己很相似的玩偶一样。

阿波罗,你就别理他了。

坐在矮桌前的外公说。

唉。薰夸张地唤了口气,摇了摇头,打开报纸。

不过,阿波罗像是在告诉宏上班快迟到了似的,又开始拍起宏的脚。

于是,这次薰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波罗,你走开一点。

他无可奈何地站起来。然后,直接将手中的报纸紧紧地卷成细长的棒子。

--你是要发呆发到什么时候啊!

啪!

薰使尽全力地用那根纸棒狠狠往宏的头上打下去。

外公的举动让阿波罗吓了一跳。

不过,多亏了那一击,才让宏不得不回过神来。

这一击让他的眼镜歪得更夸张了,只见他的视线透过歪斜的镜眶,然后困惑地开口:哇!咦、咦?这里是哪里?

再次陷入发呆状态的宏,这次又再度被薰力道稍减的纸棒攻击。

好痛!爸,你干嘛啊?

你是笨蛋吗!赶快去上班!

薰的声音很激动,口水喷得满地。可是,仍旧自顾自地发着呆的宏却说:

什么,上班?

他看了一眼便宜的仿冒名牌手表。

哇啊,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啊?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想迟到吗?

迟到?赶一点的话还来得及喔!哈哈哈

宏一边说着,脸上一边露出靠不住的笑容。不过,从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他有想要快一点的样子。

爸,你时间不要紧吗?

大笨蛋!我不是说过今天是中午出门吗!好了,你快走吧!

啊,是吗?原来如此。那么,我走了。

这么说完,宏把眼镜重新戴好,终于往玄关走去。

女婿的生活步调和迷糊举动,让薰无力地垂下肩来。

真是的,那家伙不管过了多久还是没长进啊这时候,友里惠一定也会不以为意地笑着呢!对吧阿波罗?

虽然薰这么对阿波罗说,但实际上,阿波罗和莲的母亲友里惠并没有一起在这个家生活过。

因为阿波罗是在友里惠消失之后,才来花小金井家的。

阿波罗一出生就被人类遗弃了,之后,它成为流浪猫,拚命地在人类世界的角落里求生存。

然而有一天,它却发生意外。

它被一辆车子辗过,然后被撞飞了有数公尺,不,应该是十几公尺远吧?它重重地撞上地面,力量慢慢地从身体里面流失,让它只能蜷曲着身体。

它没有因此当场死亡,简直就是奇迹。

一个年轻人从车子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快断气的阿波罗,咕哝着真倒楣,恶心死了。然后,就这样回到车子里,把车子开走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那时,阿波罗并不恨那个年轻人,只是模糊的意识里感觉自己即将死去的命运,它还回想起了自己那连长相都记不得的母亲。

阿波罗也有母亲。

虽然它一点都记不得了。它说不定也有兄弟,说不定有大哥、二哥和可爱的弟妹。也许,还有一位漂亮的姊姊。

不过,它再也无法确定了。

况且,它自己就要死了。

以一只连名字也没有的流浪猫这个身份。渐渐地在这条路旁腐朽。

就只是这样而已。

这就是一只流浪猫的一切。

阿波罗是这样觉得的。

--不过,有人跑近阿波罗身边。

是个人类。

接着,他也不管自己的衣服会沾上阿波罗的鲜血,就把它抱起来。

他就是目击整个意外事故的人--宏。

宏为了帮助阿波罗,立刻跳上一辆计程车赶忙前往动物医院。

到医院之前,宏不断对阿波罗说:

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拜托,你要活下去啊!

他祈求着。

虽然那是非常微小的声音,却是一个真诚的请求。

阿波罗像是受到那个愿望引领般奇迹似地捡回一条命。

它被人类遗弃,几乎命丧人类之手。

却又被人类救回一命。

阿波罗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小女孩的双眼。

只是,那双眼眸暗淡无光,让人觉得既空虚又梦幻。

总觉得跟它自己很像。

小女孩伸出手,摸了摸阿波罗。

少女温柔地抚摸着它。

我们或许很像。

它已经没有意外时的记忆了,可是,腹部至今仍留有手术的疤痕。

在这之后,没有名字的猫咪就得到了阿波罗这个名字。

然后--它第一次有了家人。

第一次感到自己活着。

也许是它第一次感到有人需要自己。

它这样认为的。

圆圈里。

圆圈外。

那是满是补丁的圆圈。

那是脆弱、易碎的圆圈。

不过,每个人都需要它,想要拚命地守护着它。

那是脆弱、易碎的圆圈。

莲独自在教室的一个角落发呆,风景映在她的眼里。

幼稚园的小朋友们配合老师所弹的电子琴声,唱着歌。

他们的歌声五音不全却很纯真。

小朋友们都在教室的正中央围着老师和电子琴,只有莲一个人孤独地远离他们站着。

莲上的幼稚园一如它的外观般老旧,其中还有小朋友画上去云的刻痕。

像是要掩盖这些刻痕般,从墙上,甚至到一部分的窗子上,都贴满了园生绘制的画作。而且,每一张画都有老师特地加上去的评语。

也许以幼稚园的经营方针而言,他们是希望能够藉由这种方式向家长们展现如何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

虽然这项工作很辛苦,但幼稚园老师们并没有让小朋友看到那个部分。

就这样,老师今天也跟着小朋友一起唱歌,和她们最爱的孩子一起度过时光。

不过,尽管老师这么为孩子着想,莲还是不领情,只有她一个人不唱歌。

莲心里想着: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我就不想唱歌,为什么非得要唱呢?

莲觉得那些小朋友和老师唱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远方的风景似的。

总觉得这像从电视里看到的景象,一点儿也不真实。

这个近在眼前的景象,对莲来说感觉上并不是属于她这一边,而是在远方的那一边。

她的现实:永远就只有她跟阿波罗在一起的时间、空间,只有这些才是现实的这一边。

不过,以其他人的角度来看,这一切全都是被当成理所当然而存在的现实。莲不守规矩的行为,当然看起来就极不合理。

即使上幼稚园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不合群的莲还是让那些老师伤透脑筋。尽管如此,那些老师还是很有毅力地想打开她的心房。

然而,莲依旧紧闭自己的心扉,没有对任何人敞开。

有一个陪小朋友唱歌的老师(弹琴的是另一位)走到莲的身旁。

小莲,要跟大家一起常喔!年纪还很轻的女老师说。

不用了。

可是莲却把今早对父亲说过的台词,用同样的语气再说了一遍。

你看,很好玩喔?大家都在唱歌耶?

虽然那老师一脸为难,但还是设法想让莲加入其他的小朋友。

我不是说过不用了吗?

莲仍然一直拒绝着。

其实,她不想来这里。

虽然她想跟阿波罗在一起,但平常父亲和外公都出去上班而不在家。因此,她才不得不来幼稚园。

莲并不是特别讨厌跟其他小朋友在一起玩,也不是觉得唱歌是件让她不好意思的事。只是她在这个迫不得已才来的地方,找不到任何价值。

她找不到她待在这里的意义以及这个地方的任何意义。

不过,对那些不知道这一点的老师来说,自然就认为她是个麻烦的孩子。

--奇怪的孩子。没办法啊因为,她没有母亲。

因为她的家庭环境复杂呀。

那些老师只注意到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和事实。

她们认为莲的偏差行为全部跟她没有母亲这件事情有关。

莲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虽然那些老师原本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这种事,但她们无论如何就是会这么联想。

宏因为莲这样的反应被叫到幼稚园去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时候,他都会鞠躬道歉。

不停地鞠躬道歉。

他的举止已经倒了让幼稚园老师们哑口无言的程度。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对于这么说的老师们,宏也只是回答:对不起,都是我管教不力。

然后,又再次地鞠躬道歉。

不断地说抱歉、抱歉。

他会这样,是因为在公司当万年小职员的天性呢?又或者他原本个性就是这样?

不过,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善自己和莲之间的关系,宏衷心期盼对方能告诉他。

连儿童专家都没辙,自己这个门外汉又有何办法?

不,事实上,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既不可以说也不能去想的事情吧?

可是,宏实在不晓得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说到他能做的事,就只有低头道歉而己。

然而,莲讨厌父亲的那个动作。

一看到低头道歉的宏,她就觉得很可耻。

因为,靠不住的父亲,看起来又更加不可靠了。

在电话里被上司责骂了,就不断鞠躬道歉。

走在街上,肩膀不小心擦撞到别人,还是低头道歉。

没出息地、不断地深深鞠躬道歉。

宏并没有为莲做什么,也没有对她说什么。虽然他已经和幼稚园老师已经商谈了好几次,但莲还是依旧故我。

宏依旧没变。

只能露出靠不住的笑容。

喂,小莲--

对幼稚园老师的呼唤,莲再也没有反应。

她以空虚的眼眸呆呆地瞪着另一个方向,

啊,好想赶快回家。

阿波罗现在在做什么呢?

说到阿波罗,此时它的嘴巴正街着一个钱包,上面有咖啡色和金色符号的图案。它散步的时候,看到前方有一个粉擦得厚厚的欧巴桑正想要把拿出来的钱包放回皮包里,却一个没放好地掉到地上。

虽然它以对不起,你的钱包掉了喔的意思,如此喵地叫了一声,然而人类是不可能听得懂它的语言的。即使它能理解人类的语言也是一样的。

于是,它慌忙地把钱包叼起来,开始追着欧巴桑的背影跑了起来。

可是,欧巴桑虽然看到了阿波罗,却没注意到它嘴里衔着的钱包。只说了句这只猫是怎么了?突然跳出来,好挡路啊!就皱着眉头闪开阿波罗。

哎呀?虽然阿波罗侧着头想了一下,但它又再一次进行拦阻欧巴桑的攻击。

结果:

真讨厌,这只猫是在干嘛

欧巴桑才一开口,突然就注意到,阿波罗嘴里叼的东西正是自己的钱包。

哎呀,为什么?啊难不成是刚刚

欧巴桑总算发现自己弄丢了钱包。

她于是蹲了下来,从阿波罗嘴里拿起钱包。

该不会,你是要把我掉的钱包捡给我?啊!真是只聪明的小猫!

她说着,和方才紧锁双眉的样子完全不同,而是露出灿烂得有点过头的笑容抚摸着阿波罗的头。

阿波罗乖乖地让对方在它身上到处抚摸,一直摸到满意为止。

然后,阿波罗就目送那位像是已经摸够了,然后愉快地向它道声小猫,谢谢了的欧巴桑的背影离去。

紧接着,阿波罗的背后这次又响起-个声音。

--嗨,阿波罗。

阿波罗对笑嘻嘻离去的虎斑猫的背影说:

如果你觉得我帮得上忙,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阿波罗常在花小金井家的前院里,与临近的家猫进行会谈。

跟这只虎斑猫会谈的内容,是关于它饲主的事。

根据虎斑猫的说法,它的饲主最近变得很冷淡,有时都没有好好给它食物吃。

阿波罗以自己的角度思考,并对虎斑猫提出了带着真心诚意与饲主相处就好了呢?的建议。

或许你的饲主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照顾你。

所以,你只要默默地支持饲主就可以了。

不过,一开始虎斑猫无法理解阿波罗的话。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猫的个性本来就是惰性、喜欢生活得自由自在的。就算身为宠物也不会做对饲主摇尾乞怜、嘘寒问暖的事。

也难怪虎斑猫无法理解。

可是,阿波罗说事情不是这样看。

那不是讨饲主的欢心,也不是尊敬人类,而是让自己成为饲主的支柱。只要做件小事就行了。就算是只待在人类身边也行。

只要能让饲主的心里能有喘一口气的瞬间就够了。

阿波罗这样说。

不过,虽然对普通的猫来说,是相当的,或者可以说是十分昆款的课题,但对阿波罗来说,却再自然也不过了。

连人类的语言部听得懂的阿波罗,反而显得很独特。

普通的猫,特别是宠物猫,不可讳言总是有点享乐、自我主义。这也是它们和阿波罗的不同之处。

为了弥补这项差异,阿波罗拚命地解说。

以自己的遭遇、想法为例,说明虎斑猫和人类思维的不同之处,阿波罗娓娓道出自己的看法,并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思量该怎么做。

虽然虎斑猫最后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但它似乎有些领悟地说我就试着做做看吧。它走的时候神色愉悦,和来访时一脸严肃的表情完全下同。

不管是家猫,还是野猫,也不管是什么品种的猫咪,它们常常会跑到阿波罗这来请教它。虽然在这一代的猫咪里,阿波罗比据说已经活了二十年以上的长老级猫咪要来得年轻多了,而且也不属于任何一方,但不知何故大家都会来找它商量。

阿波罗虽然多多少少有些迷糊,但在先前某次跟只猫咪会谈的时候,它拚命表现出来的诚挚态度和建议,看样子似乎已然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而且,阿波罗自从遇到那次意外事故后,不知何故就听得懂人类的语言。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使得它年纪轻轻却博学多闻,名声自然而然就传了开来,成为这一带不可小觑的人物之一。

这位太太、花小金井家的阿波罗好像会做很多事呢!是附近的婆婆妈妈对阿波罗的主要评价。

不过,一如很多事这个抽像的表现,真正知道它是怎么个聪明法的人很少。

帮小孩子把被风吹到树上的帽子拿下来,或者帮老婆婆把她弄丢的护身符捡回来,虽然这些风评听起来有点像是编造的,但大致上都是事实。

阿波罗只是认为它这么做,为人类尽点心力,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太理所当然了,所以阿波罗本人并没有详加深思。

不过,阿波罗的这种行为逐渐地使它的日常生活起了变化。

而且,让它的日子为之天翻地覆。

宏下班回家时,被附近的一个太太叫住。

哎呀,花小金井家的先生。

啊你好。

那时,他刚好从尖峰时间的电车中解脱出来,好不容易才到站下车。

虽然是这么说,其实宏住的地方离公司并没有那么远,搭电车还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

尽管如此,每天挤爆满的电车、做枯燥的文件工作,再加上原本的体力不济,使他的脸上明显地显现出疲惫。

那个头发烫得太卷的太太,带着一只微微颤抖、好像很不听话的小型犬,完全没有考量到宏疲惫的脸色,拖着他问:

说起来,花小金井先生工作的公司,嗯是什么公司来着?

这位卷发太太虽说是附近的邻居,但也不是那么熟。

或者应该这么说,花小金井家会跟邻居来往的人,除了薰之外就别无他人了。

啊嗯是跟设计有关的公司大致上

哎呀,是吗?是设计公司啊?没错没错。是什么都无所谓啦!

无所谓宏被卷发太太的气势压迫之下,又露出了他最擅长的靠不住的微笑。

那么,您的公司是OOE吗?

是OA企划,

对对,是OH!YEAH企划。

不是OH!YEAH,而是OA不是那么有精神的名字。但宏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呵呵呵地抓了抓脸颊。

OH!YEAH先生,这次的,嗯,哎呀,听说您也参加了那项太空火箭飞弹计划了啊?

太空火箭飞弹?

宏霎时摸不着头绪,但随即便立刻猜到了。既不是火箭,也不是飞弹。

宏的公司现在正参与民间企业主导的国际太空站计划。在据说将来会成为太空旅行目的地的太空站里,他们主要负责它的空间设计和宣传等。

不过,那并不是宏所属的部门。首先,公司举办的那种大计划,他这个万年小职员是不可能被挑选为其中的一员的。

负责那项企划的人员,都是公司的超级菁英。

不过,卷发太太并不知道个中的道理,而且她也无所谓。

对她来说,重要的是:

哎呀,就是那个吧?那是贵公司做的吧?--那个。

那个?是哪个?

我很有兴趣喔!

什么有兴趣?

卷发太太似乎把自己的心意大致说了出来,但宏实在听不懂。

不过,她一直自说自话,大概对反应迟钝的宏有点下满,终于切入正题。

我打算让我的艾莎呢,去参加那项比赛。

艾莎?

谁啊?

那个大佛脸的卷发太太,并没有发现不发一语的宏的笑容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把在脚边到处闹来闹去的小型犬抱起来,

于是,宏才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作为推进太空站的计划的一环,宏的公司正展开一个太空宠物企划环球宠物比赛,通称环宠赛的宣传活动。

那是一种宣传活动,公开征求与人类共同在新型的太空站生活的动物观察员,不过,这并非普通的活动。

它有个调查宠物在严苛的宇宙空间有何抚慰效果的重大理由。

宠物在人类生活中,依旧是不可或缺的,在外太空当然也不例外。

总之,这项环宠赛似乎获得极佳的评价。能够上外太空这件事(即使只有宠物)不但让参赛者从全国各地蜂涌而至,而且海外的竞争者也不少。

这并不只是一项普通的比赛,第一次能与人类一起在外太空生活的宠物,可能是咱们家宠物的那种附加价值更大。

嗯,既然是贵公司举办的,可以帮我想想办法吗?

宏多多少少也听得出来,这时的想想办法与其说是让我的宠物被选上,还不如说是你办得到吧,我们不是街坊吗的意思。

不过,宏不可能有那种权力。不管重复多少次,要说宏这个万年小职员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不用把应征资料寄过去,只需要他直接送到该企划部门的这么点程度的事。

由此可见,宏在公司的地位低微得连他自己也讶异不已。

啊,这个给你。

大佛太太说着,也不去理会在她怀里拚命挣扎的劣犬,从她刚购物的塑胶袋中拿出包蕃薯羊羹,硬住宏的身上塞过去。

如果-包蓄薯羊羹就可以上外太空,那这个国家的蕃薯羊羹肯定会异常大卖。

也就是说,蕃薯羊羹买不到上外太空的机会。

不过,大佛太太似乎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就拜托你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宏的笑容都僵掉了。

那个心情愉悦的太太离去之际又说:

对了对了,阿波罗也可以参加看看,它不是很聪明吗?

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言以对。

看了一眼对方塞给他的羊羹。

啊得去一趟超市

他决定将那大佛的事抛诸脑后,先去购物。

花小金井宏大致上算是个设计师。大致上。

不过,说到宏在公司的工作,他只是个做些杂志小广告的设计的助理或替补人员等,既没有正式的业务,重要的工作也绝对不会落在他头上。

虽然宏在大学里念的是美术学系,主修庭园设计--特别是日式的风格,但他现在这个工作并没有学以致用,甚至不是待在相关的设计部门。

不过,做这份工作虽非他的本意,但他觉得现在的工作也有它值得一做的地方。

无论是书店的店头广告或果菜店的传单等制作,大家都对宏的工作很满意,并且很感谢他。他觉得自己有办得到的事。他只是尽力做好现在能做到的事而已。

宏入赘到花小金井家。那也就代表着他要继承园艺师薰的公司。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那个目的而进大学念设计,反过来说他也不是为了当园艺师才决定和友里惠结婚。因为他是念大学的时候,在打工的地方认识友里惠的,而且结婚与友里惠的娘家并无关系。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她而已。

不过,友里惠是长女,而且还是独生女。虽然她曾对宏说过:你没有必要入赘,也不需要继承家父的事业,但宏认为那对他并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就入赘了。

不过,友里惠的父亲薰却斩钉截铁地跟宏说:

我不想让你继承我的事业。

薰似乎不太喜欢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得继承家业这样的想法。

虽然卖力是薰的第一考量,但他真正的心意是尊重宏想做的事。

或许宏现在的工作的确并不是他想做的事,但前几天在一个果菜店老板的介绍之下,他接了一个替城里的一个老房子设计庭园的案子,由于那不是公司正式委托给他的工作,所以没有收取任何酬劳。

那时,宏-提到自己念设计,对方便自然而然问他要不要做做看。

不过,他很开心。能够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是件很开心的事。而庭园的施工作业当然是由薰负责。

这样或许能报答薰些许的恩情。

报答岳父让自己现在还住在这个妻子已经不在的家里。

宏心中雀跃下已。

那里那样做好了,这里就这么办好了--脑子里浮现出各式各样的点子。

咚。

响起一个钝重的声响,原来边走边思考的宏,狠狠地撞到绑在电线杆的招牌。

他把歪掉的眼镜重新戴好,定睛一瞧,招牌都被他撞歪了。

宏慌忙想把歪掉的招牌弄正。

不过,如果他能更注意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那块招牌是非法绑在电线杆上,就算不管它也没关系。

做事不得要领的他,也很不走运。

--你等等。

有一个人就在宏的背后叫了一声。

是,是

宏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那里。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想不透为什么那个警察要叫住自己。不过,从那个刚走到附近的警察的角度来看--是发现一个举止可疑的男子正把不能公开张贴的招牌梆在电线杆上。

你跟我到派出所一下。

咦?

宏被警察释放时,天已经大黑。虽然手机的来电显示有好几通是从家里(当然是薰吧?)打来的,但周围的气氛让他没办法接听。因为,他被警察当作可疑人物了。

宏垂头丧气地走在暗夜的路上,脑海里模糊地浮现女儿的睑庞。

可爱的女儿恐怕不会饿着肚子等待父亲回家吧?

宏心想着自己为何如此诸事不顺呢?

他费了一番唇舌才化解警察的误会,但最令他伤脑筋的--还是莲。

自从莲的母亲不在后,她就不再对自己敞开心房。

唯一的安慰,就只有莲跟阿波罗在一起的时候,会对它展露笑颜。

虽然宏真的很希望女儿也能那样对自己露出笑容,但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请他过去商谈的幼园老师还问他说该怎么办呢,自己才想请对方教教他呢!

宏已经束手无策了。

这样子的自己已经失去了为人父的资格吧。

明知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什么都好。

他想跟莲讲讲话。

因为最近彼此也越来越少交谈了。

他也不知道莲的反应。

即使只讲个一两句也好,难道就不能让她多讲讲话吗?

有任何机会都行。

有什么啊,对了--

宏想起方才那个太太所说的话。

对了可是不,还是说说看吧!也许行不通不过也行吧?

宏加快脚步,抱在手中的塑胶袋随之晃动。

晚餐后,宏把全家人集he到客厅,向莲、薰和阿波罗提了一个建议。

--就是这样,你们觉得如何?

宏很在意莲的反应,一直盯着她瞧。

可是,莲和平常一样面无夫情,好像一开始就没在听宏讲话,不,应该说一开始就当宏没在场似地,这已经可说完美的无视了。

这个尚未上小学的女儿、自己最钟爱的女儿,竟然已经精通这种高难度的技巧,让宏惊讶不已。

宏不禁有些气馁。尽管如此,他还是强打起已然燃烧殆尽的精神,再度进行提议,

所谓的提议,是说要不要让阿波罗参加那个太空站企划的公开招募呢?

这对宏来说,并不是计划,什么都下是,只要能和莲沟通讲话,什么都好。他是以这种心情来提议的。

虽然对阿波罗感到很抱歉,但是为了制造与女儿的共通话题也只能这么做了。虽然这个行为并不可取。

这好像很有趣嘛!

薰不知是否察觉到宏的想法,似乎也赞成宏的提议。

于是,宏乘胜追击似地说:因为,那个啊!我觉得阿波罗特别聪明。它不但听得懂我说的话,又很乖,上厕所也会到固定的场所解决,对了,而且它也不会乱吠。

胡乱地把阿波罗称赞一番。

不过,薰听到他这一番话不禁想质问他:阿波罗本来的个性就很乖,上厕所到固定的场所解决,只要养成习惯,哪个地方的猫不都办得到吗?而且,它又不是狗,当然不会乱吠想如此吐嘈的念头在心里蠢蠢欲动,虽然让薰又想把今早的报纸卷成圆筒状,但还是使劲地吞了回去。

宏完全没发现这件事,依旧不停地进行着吐嘈之处多到爆的演说。

不过,他最关心的莲依旧毫无反应。她只是随意伸着脚,把阿波罗放在膝上。

可是,她这次和刚刚完全视若无睹的样子不同,总算是有在听他讲话。

宏不禁咽了口唾沫。

由于她低着头,无法看出她的表情。

宏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回答。

不过,等了又等就是没有反应。

为了让莲有反应,宏使出他已经有如米粒大小的气力、硬挤出最后一丝丝的力气死命地说这个企划有多棒啦!、即使只是参加,肯定也很有趣、说不定真能上外太空呢等等,总之,阿波罗什么都好。

连坐在一旁的薰,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话的宏。

因此,能够让莲小声咕哝着可以上外太空吗,一定就只有阿波罗办得到吧?

莲没有应声,还是行不通吗?正当宏快要放弃时。

--我知道了。莲低声地说,把头抬起来,但不是面对宏,然后这么说可以让阿波罗参加喔!

真、真的?莲,真的可以吗?

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次。

嗯。莲慢慢地点了个头,阿波罗很聪明,我想它一定可以上外太空。

没错,的确是这样!哇,太棒了!好,那么我明天就去拿份报名表!莲,加油!

他好开心。

虽然,基本上要加油的人是阿波罗。

他太高兴了。

即使是一如往常那个靠不住的笑容里,也洋溢着喜悦。

这样就有机会和莲沟通了,虽然可能只有一点点,一定会比加加林和阿姆斯特朗踏出更伟大的一步。

宏越想越高兴。

不过,宏无法看穿莲真正的心意。

那是连莲自己也不清楚的事。

那时莲的心思并不是在想阿波罗,只是单纯地对外太空有一种憧憬。

阿波罗这时只是约略知道即将有事发生,以为自己大概要参加什么好玩的比赛。

它对全国性的大赛完全没兴致,反而嘀咕着--

我到底要做什么呢?

啊,可是我是只没用的猫,反正做什么都不行吧--

自己是只流浪猫,但没有血统保证书,而且腹部还有车祸后所遗留下来的疤痕。

不过,阿波罗很厉害,顺利通过该企划的初试。

应试者总共约有两万只。第一次及格的宠物约有五百只。

虽然是极旺的中奖率,但初试只是文件审查而已。

对于这个结果,宏不禁说道:

把阿波罗相莲一起合照的相片寄过去,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啊!

他的口吻与其是在称赞阿波罗,还不如说是在赞美自己的女儿可爱。

实际上,阿波罗也是这么认为。

不过--

阿波罗竟然第二次的考试也通过了。

第二试,是实际的技能侧试。

主要是考宠物的个性与聪明才智。

宠物有多听饲主的话?

在饲主发号施令之前,能否一直待在原地不动?

能够战胜食物等东西的诱惑吗?

通过第二试的宠物有五十只,其中大部都是狗。能够及格的猫,包含阿波罗在内,只有两只。

狗对饲主很忠心,训练它们要杂技也没那么难。相较之下,猫似乎对饲主没那么忠心,要训练它们耍杂技一般来说也很困难。

不过,阿波罗丝毫不受食物的诱惑,谨遵莲的指示,在连狗儿也很难保持镇静的噪音等侧试中,坦处之泰然不为所动。

宏虽然已经知道阿波罗是只聪明的猫,但这是被它的表现给吓了-跳。

很难想像那只考试过关斩将的猫,和家里那只追球追到狠狠地撞到家中柱子、上薰的当喝下被掉包的水(其实是烧酒)而醉得一塌糊涂的猫是同一只。

不过,另一方面,莲和宏彼此的沟通并不深、对于莲的冷淡态度,宏只能露出靠不住的苦笑。

对了,那个大佛太太的艾莎,在第一次审杳就惨遭淘汰了。

她还酸溜溜地说:这果然是贵公司举办的比赛呢!阿波罗真是幸运啊!

即使如此,宏也只能苦笑以对。

莲上幼稚园的时候,阿波罗就到附近散步。

通过第二次考试后的不久,夏日的烈焰把柏油路晒得滚烫,阿波罗很聪明地一路走在温度没那么热的阴凉处。

花小金井家在莲、宏和薰所出入的玄关下面,有个阿波罗专门使用的小出入口。是薰替阿波罗做的。

托这个门的福,让阿波罗可以自由地出入这个家。

噢,阿波罗。

你好。

阿波罗经过有许多猫咪聚集的公园旁时,恰巧碰到以前跑来向它请教的虎斑猫。

上次谢谢啰!

不用客气。后来怎么样了?

阿波罗问,虎斑猫微笑着说:

噢,我考虑了一下你说的话。用自己的方式。也就是说,我稍微抑制了一下自己的**,然后一直待在饲主的身边,饲主就紧紧地抱着我。不,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我觉得很开心。那时候起,饲主也会按时给我食物吃了。

是吗?那太好了。

阿波罗高兴地频频点头,好像虎斑猫的事就是它自己的事一样。

待在人类的身边。

只是这样,就很幸福。

阿波罗很清楚这一点。

对了,最近人类好像在谈论你的事。你发生了什么事吗?只要我帮得上忙,不用客气,尽管说。虎斑猫说。

阿波罗啊了一声,立即明白。

人类是在讲比赛的事。

它不久就要接受第三次考试了。

啊,没关系。并不是坏事。总之,是有关名誉的事。

是吗?原来如此。那就好了,如果你有任何烦恼,随时都可以找我聊天。我们是交心的朋友喔!虎斑猫说着,把尾巴翘得老高。

阿波罗一边目送虎斑猫离去时,一边想起比赛的事,不禁叹了口气。

阿波罗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只聪明、善解人意的猫。

不过,这次的事让它很烦躁。

随着比赛的进行,它开始烦恼起来。

莲和她的家人对它很重要。

虽然这次的比赛让莲一家人团结在一起,但他们的心还是没有交集。

阿波罗决定一直待在莲的身边。

救了自己一命的家人。

与自己很相像的小女孩。

阿波罗很喜爱宏、薰和莲,可是,莲的心跟它还是有些距离。

它想看到莲笑口常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家人彼此都能笑容以对,因此,如果莲希望的话,即使现在必须马上动身上外太空旅行,它也会立刻照办。

可是,其实我想待在小莲的身边。

阿波罗认为守护她,就是守护这个家。

自己不是那个关键人物也不要紧,希望这个家的每一个人的心灵早晚有一天都能紧紧地维系在一起。

所以,在此之前,它要待在莲的身边。

不过,阿波罗的这个想法正在动摇。

万一自己通过所有的考试,甚至可以上外太空旅行的话,莲就会孤独一个人了。

莲只对自己一个人敞开心扉。

对她的家人还没

不能让莲孤单一个人。

可是决定让自己参加这项比赛的,是莲本人。

小莲希望我到外太空去吗?

阿波罗觉得很不安。

这个想法正在动摇它的思绪。

莲那颗小脑袋,有很严重的烦恼。

母亲不在,她消失了。

可是,没有人谈起这件事。

父亲整天无所事事地傻笑过日子。

光是看到他透过电话对谁低头道歉的身影,就觉得越来越丢脸。

莲不禁叹了口气。为什么母亲会消失了呢?

莲心想,她一定是受够了那个靠不住、没出息的父亲才出走的吧?

我懂,我很清楚。

所以,父亲才什么都没说不对。不是不说,而是说不出口。

父亲是入赘的。可是,母亲走了,外公居然还允许他待在花小金井家。

莲无法理解,也无法谅解这种家人的一切作为。

妈妈

她待在自己的房间,眺望窗外的天空。

当她思念母亲时,不知何故就想到天空。

白天的蝉鸣声消失了,夕阳西下,满天星斗。

哎,阿波罗。妈妈会不会就在那些星星之间的某个地方呢?

阿波罗和莲一样也望着天空。

是啊!因为星星有这么多啊!

她一定在其中的某个地方。

阿波罗喵了一声。

深夜,莲睡在床上,发出小小的鼾声。

阿波罗就睡在放在莲的床边的垫子上,那是莲为它准备的。它听到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就醒了过来。

阿波罗离开自己的睡床,虽然想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但因睡得有些迷糊,不小心跌了一跤。

这一跤,就让它一路滚着,撞到莲常替阿波罗画像用的小桌子才停下来。

那个撞击的力道使得放在桌上的蜡笔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掉。

啊!

为了不再弄出任何声响,阿波罗把自己的身体和四只脚甚至连尾巴等能派上用场的部位全使了出来,拚命地挡住那些不断落下的蜡笔。

由于它的身体姿势很不自然,平常没使用到的肌肉发出了哀嚎,而且它的左后脚为了取得平衡还夸张地弯向不可能的方向。

唔?

阿波罗差点尖叫出来,但它赶忙把声音给咽回去。

以人类来比喻,就像急出一身冷汗的样子,阿波罗回头看了莲一眼。

不过,她还是睡得很熟。好像没被刚刚的骚动吵醒的样子。

阿波罗不禁松了口气。

它此次能在太空旅行的重要选拔赛中,从成千上万的宠物之中脱颖而出,这家人一定最难以置信的吧?

它平常总是冒冒失失的。

不幸的是,这一点跟宏很像。

阿波罗此次静悄悄地走出房间。

客厅的灯光洒出来。

它往里面偷瞄了一眼,发现是宏和薰。

他们两人正小声讲着话。

阿波罗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还是告诉莲真相比较好。

薰一反常态用很认真的声音说。

是不过莲还太小

从阿波罗的为之虽然可以看见薰的表情,但只能看到宏的背影。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宏蜷曲的背影看起来比平常更驼了。

真相是?

不过,阿波罗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

于是,静静地离开那里。

事实的真相--

看不到的事实。

见不到的答案。

不知道的事实。

不了解的答案。

小女孩发出小小的鼾声。

莲早晨一觉醒来,模糊地觉得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影像。

她聚精会神地想看清楚那个影像。

好痛

头一阵剧痛。

周围的景致扭曲变形,宛如地动山摇。

那是她想起来的--记忆。

老实说,莲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强烈的思念,让她的头脑一片混乱。

她做了个梦。

梦到母亲。

母亲不发一语,只是微笑着的梦。

不过,她的脸看起来是模糊不清的。

母亲明明微笑地在站在那里,但就是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无论手伸得多长也够不到她,无论怎么走近她,彼此的距离依旧遥不可及。

莲凝视着脑海里的云雾。

不过,中途却突然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后来,头痛慢慢消退了,莲于是起身下床。

她头痛还没完全消失,然而疼痛消退的同时,脑中的那个影像也变得更加模糊了。

偶然瞥了脚下一眼,发现阿波罗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她怕吵醒阿波罗,正想要悄悄地从房间走出去。

莲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差点失去平衡。

她立即靠着桌边,没注意倒放的铅笔盒因其反作用力,里面的东西纷纷洒落地面。

那些声音把阿波罗吵醒了。

阿波罗,抱歉,你继续睡没关系。莲说。

不过,阿波罗还是从床上起来,想走到莲那里去。

但它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走路摇摇晃晃的,很危险。

最后,它的脚一时不听使唤,摔了一跤。

哇,阿波罗。

莲急忙跑到阿波罗身边。

抬起还有些疼的头,观察阿波罗的情况。

阿波罗睡眼惺忪,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自己怎么了。

你看,所以我才叫你不用起来呀?

莲说着,把阿波罗抱起来放回它的床铺。

于是,阿波罗又睡着了。

莲温柔地用指尖轻抚阿波罗的头,阿波罗的喉咙随之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只有在这一刻,只有和阿波罗在一起的时候,莲才变得温柔。

不过,那个时刻也不长。

--莲,你醒了吗?

隔着一扇门,走廊传来宏的声音。

莲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瞪着那个不可靠的声音。

早餐已经做好了不、不快点吃,会冷掉喔

宏只说了这几句话,就离开了。

莲的心中五味杂陈。

各种感情在她的内心交战着。

讨厌父亲、思念母亲、想要温柔、想变得温柔。

不过,年幼的莲无法好好地整理这些情感,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年纪太小了。

其他同年龄的孩子都是用肢体语言把自己难以处理的感情表达出来,相反地莲却无意识地将它深埋心底,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不会跟别人撒娇,也不会依赖别人。

--不,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莲没有母亲可以撒娇,更无法跟父亲、外公撒娇,她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于是,莲就不晓得该如何撒娇了。

莲还很小。

年纪虽小,也是有感情的。

和其他人一样,她会想念、感觉、烦恼和思考。

不过,她把所有的感情全部埋藏心里。不知不觉地连自己心中怀了颗定时炸弹都没发现。

一个她那小小的身躯无法承受的感情。

不久--感情决堤。

因为那个人,母亲才--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下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下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不在了。

痛楚又加深了。

因此,负面的情感也增多了。

为什么?母亲会--

仿佛看得见又看不见?

理应看得见才对啊?

记忆之中。

有一个模糊的光景。

一个低吟的声音。

头痛得天旋地转。

天旋地转、天旋地转、天旋地转

吃早餐的时候,宏和薰知道莲即使默不作声,也是绷着一张脸。莲一如往常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容。

就像感觉麻痹一样,每次都是这个样子。

幼小的身躯,拚命地逞强。

他们两人虽然知道这一点,却无法做什么,只好顺其自然,期待时间能够解决一切。

不过,那天,只有一天,就改变了一切。

宏还没受够教训,早上一如往常地对上学前的莲说一起走吧。

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简短地说声不用了。

莲在玄关穿好鞋子,转过身来不发一言地瞪着宏。

她的视线让他动弹不得。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丝的温暖。冷淡得像个洋娃娃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啊莲你、你怎么了?

宏受不了她的目光,不禁问了问。不过,莲没有回答,只是瞪着他。

莲,那个

宏刚开口,莲就微微动了一下嘴唇。

咦?什么?

宏听不到,所以问道。

不过,她只动了动嘴唇,听不到声音。不久,莲转身面向玄关,走出家门。

莲?

她的样子很奇怪。

莲!

宏大声叫着往外跑。

他发现莲走在离玄关十几公尺前的马路上。

有两个小学生互相嬉戏地追过她小小的背影。

那条马路一大早车子的流量就不少。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集体上学的集he地点。那两个小学生即使到了集he地点,依旧互相嬉闹着。

然后,其中一个小男孩开玩笑地推了另一个人背上的书包一下。那个孩子被这么一推,因而整个人冲到车道上。

危险!

宏大叫一声,同时响起一阵尖锐的紧急煞车声。

吱吱吱吱吱----------!

冲到车道上的那个小男孩差点被迎面而来的车子辗过,幸好那辆车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煞住了。

那小男孩无力地瘫坐在及时停止的车子前。不过,他好像毫发末伤,立即爬起来,自己从车道上跑到路旁。

呼。宏还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止了。看到这一幕的宏,也不禁替小男孩捏了一把冷汗。

宏才刚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某种危机。

应该走在前面的莲不见踪影。

莲?

池瞥见莲蹲在马路的一个角落。

莲、莲、莲!

宏频频叫着她的名字,慌忙地跑过去。

可是,莲捂着耳朵,口中不断地呓语着:

不要、不要、不要,妈妈,妈妈--

宏吃了一惊。

难道

他摇着失神忘我的莲的小小身躯。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薰的声音:

怎么了?

原来薰听到一阵紧急踩煞车的声音,跑出来察看发生了什么事。

莲她--莲她--!

薰被宏这么一叫,看了莲一眼,发现孙女毫无生气,不停地呓语着。

怎么回事!

刚才的煞车声会不会--让她想起那时发生的事?爸,到底该怎么办,该、该怎么办?

冷静点,宏!总之,我们先回去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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