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第四个人。
相良宗介在哪里?
他用死神般的声音向对手细语道。
我再问一遍。相良宗介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作为对他沉默的回应,男子说:
你的勇气令人尊敬。
背后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小刀刺进了肾脏。敌人毫不留情地用刀尖在他体内搅动。由于与意志无关的外伤的刺激,他连正经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小刀被抽了出来。
紧接着左胸又被刺了两刀,最后喉头被一横线地切开,他就那样倒在了岩滩上。没有只刺一刀就完事,而是连刺数个要害确实地将其杀死。非常模范的用小刀杀人的方法。
情况不对劲。
宗介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听见了警备队的什么人在通道上慌慌张张地跑过去的声音。
略微能听见的无线电对话。因为法语顶多是一手拿着辞典才能读写的程度,所以还听不懂对话的内容。
可以称之为变化的变化只有这点程度而已,但是他却的的确确地感觉到了除此以外的某样东西。
迄今为止,这个场所还未曾有过的那种气息。
杀气。
血的味道乘着海风,从某处飘来。虽然距离应该非常遥远,但却没有逃过他敏锐的嗅觉。
有什么人死了。
被杀死了。
如此的确信,和听见外面传来的枪声,几乎是在同时。
小口径来福弹和冲锋枪的枪声。恐怕是M4或者MP5吧。除了明显援护的时候之外,几乎没有使用三点连射和全自动射击。只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必要的射击,这是职业人士之间战斗的节奏。
刚一醒过来,马上就这样。
宗介抬起头。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脑袋里昏沉沉的,指尖也微微震颤。
但是,不站起来不行。
外面的骚动和自己无关想要这样想而再次睡下的诱惑席卷而来,但是他咬紧牙关把那股冲动抛到了一旁。
手按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简直像在举起数百公斤的沙袋一般的沉重。
他忍痛起身,转过身体,将穴在身上的管子和导线揪掉。
肌肉的力量已经衰退到了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地步。若雷蒙所言非虚的话,自己已经睡了一个半月了。而且
可恶
看到自己的手腕,宗介不禁咒骂道。如此地纤细瘦弱,甚至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别人的身体。这简直就是小女孩的手腕。不开玩笑地说,和泰蕾莎泰斯塔罗沙或者常盘恭子掰腕子说不定都会一败涂地。
外面的枪声断断续续地继续着,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这边接近过来。
(武器呢?)
没有。
这里有的顶多是点滴用的针。
(可逃的地方呢?)
没有。
房间的门是锁上的。雷蒙离开房间的时候,确实听见了锁头转动的声音。能不能打破还不一定的玻璃窗,也是非常小,而且在很高的位置上。
说起来,自己能不能站起来走路都还没把握。
走廊中传来枪声和惨叫声。
不是很远。不。是非常近。敌人早晚虽然还不清楚是不是以自己为目标,但是那些敌人会踏进这里似乎是不会错了。
宗介一个咋舌,眼光扫视着室内仅有的物品。
但是这里有的,仅仅是几件医疗器具和点滴架,医用气罐还有矿泉水的瓶子。而且自己也不可能还留有正常奔跑的体力,更何况是战胜训练过的敌人。完全无计可施。
敌人冲进这个房间的话,自己恐怕会以束手无策地被射杀而告终吧。
没有反击的方法。
不
只是凭着微弱的直觉,宗介动了。
拼了命地咬紧牙关,把脚从床上放下来。这要是站不起来的话就完蛋了。但是,宗介的双脚总算是成功地支撑住了身体的重量。
摇摇晃晃地走到心电图机的旁边,将手伸向放在它旁边的医用氧气罐。想把连在罐子上的管子揪下来做不到,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能将罐子上的阀门开到最大,把吸入器一侧的面罩在墙上敲打了好几次直到弄坏。
阀门坏掉了,气体泄漏的声音响了起来。
只是弄坏一个吸入器就消耗了相当的体力。宗介边张口抬肩地喘着粗气,边抓起放在粗糙的桌子上的塑料瓶意想不到地沉重将里面的矿泉水撒在床上的被单上。
将剩下的十分之一左右的水从头顶浇下,拉过濡湿的被单,裹住疲劳的身体。
就这样而已了吗。
接下来就是赌了。
他再次横卧在床上,右手攥着到刚才为止还扎在自己身上的点滴针,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外面是枪声。室内则只有气体从罐子中漏出来的声音在回响。虽然全身上下到处都痛,但是他却将其统统无视。这种事情从以前起就不知干过多少次了。
又是枪声。
这次就在旁边。
在不到数秒之内,房间的门被踢破,穿着纯黑色战斗服的来人闯了进来。动作迅速而完全没有赘余。
卡宾枪的枪身指向了自己。
你是相良宗介吧?
男子说道。
就算我说不是你也会开枪吧。
没错。
男子开枪了。
同时,宗介将身子一拧。
即便躲开了第一发子弹,接下来的数发也会要了自己的命,这宗介心里也明白。但是接下来的瞬间,室内的空气爆炸了。
啊!?
猛烈的火焰从男人的手中膨胀开来。
简直就像煤气喷灯什么的一样,爆炎在一瞬间扩展到男子周围的3~4米左右,然后发出了钝钝的,沉重的爆炸声。
从医用气罐中漏出来的氧气,已经充满了室内。
在这种地方点火的话,就会在瞬间产生巨大的爆炎。虽然到底还是没法和军用的一样,但是犹如在眼前点着巨大的气体打火机般的火焰还是席卷而来。
由于男子开枪而引发的火焰,也袭向病床上的宗介,猛烈的高温覆盖了他的身体。!
尽管早就屏住了呼吸,热气还是直冲鼻子和喉咙。如果没有裹上濡湿的被单再浇上水,他大概也已经受到严重烧伤了吧。
待高热过去,撑起身体,接下来就听见敌人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放开了枪,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高喊着。恐怕是被爆炎烧伤了眼睛吧。
宗介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比最开始那时候要快些了用踉跄的脚步走向站在门口的敌人。
墙上的画正在熊熊燃烧。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千鸟
用梦呓般的声音低语着,宗介径直走向男人,揪住他,夺走了穴在他大腿上的枪套里的自动。
他边保持抱住对手的姿势,边用枪口顶住混乱地哭叫着的男子的下巴底,扣下了扳机。
刺耳的哀号声停止了。男子啪嗒一下倒地身亡。
宗介不知为何有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并不知道这个男的是什么家伙,而且对方还要杀自己。可明明如此,他却对还要继续这种事情的自己,感到极度的悲哀。
或许因为是现在正背后燃烧,变黑,扭曲,逐渐消失的那幅画也说不一定。
噩梦还在继续
明明在那个斗技场死掉也挺好的。可是某种毫无来由的意志,却命令着自己不许死,继续杀戮。
宗介在尸体旁边跪下,夺取了敌人的装备。
战斗背心。数字通信机。卡宾枪。预备弹匣。沾了血的小刀。白磷手榴弹。求生背包和医药包。
将背心披在**的上半身,穴在腰间,卡宾枪扛在肩头,宗介走出了房间。
这所建筑物多半是所古老的教会什么的。不知道雷蒙他们怎么样了。
是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还是已经死了呢。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总之先逃离这里。然后在某处有人的地方大概不太好逃到附近的山里,先设法恢复体力。
现在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呼吸紊乱。脚步沉重。
从敌人那里夺来的卡宾枪和其他的装备也重得要命。感觉简直像用双肩去扛50公斤重的水泥口袋一样。居然曾经轻松地挥舞这种东西,就连他自己都实在无法相信。
在通道中躺着一具尸体。
从穿便服这一点来看,恐怕是雷蒙的伙伴吧。黑色的头发蓄着胡须,四十出头的男子。
不知为何,宗介总觉得认识这个死者的脸。或许是在病危状态处于朦胧之中的这一个半月间,曾经见过几次也说不定。
离开通道,走进广阔的空间。
果然,这里好像是教会。他走进的,是一间天花板很高的礼拜堂。
在微暗之中,月光透过彩色玻璃,投下银色的光柱。在其中一条光线的对面,站着雷蒙和几名男子。
别开枪!
向着瞬间想将枪口指向宗介的男子们,雷蒙严厉地命令道。
看清楚了,是他。
这么说完之后,雷蒙朝这边走过来。宗介用颤抖不已的手臂支撑起卡宾枪,保持着瞄准他的姿势。
宗介。你没事呀。
雷蒙说。
真不凑巧啊。敌人在哪?
外面的敌人大部分都解决了。敌人中的一个好像跑到这边来了。刚才听见了很大的爆炸声
边这么说着,雷蒙瞥了一眼宗介所持的枪和装备,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敌人的装备吗。你把他杀了吗?
肯定。
那么,姑且算是击退他们了吧。居然打到这种地方来了。
在咋舌的雷蒙面前,宗介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步,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那边有你一个同伴死了哦。
啊啊。什么样的家伙?
四十岁左右,留小胡子的黑头发的男的。
听到这话,雷蒙瞪圆了眼睛之后,像死去一般垂下了头。
德尔库是吗。可恶。
但是敌人的目标好像是我。
为什么能如此断定?
他们知道我的名字。
是吗。
因为再站着实在难受,宗介背靠着墙壁蹲下了。
然后呢?做这种兰博式的打扮,你之后是打算干嘛?(技穴:兰博是史泰龙主演的《第一滴血》系列的主人公。)
本来是想逃跑的。但是,好像不可能。
听到憔悴不堪的宗介的话,雷蒙微笑道:
啊啊。好像是呢。你好像也不是无敌的超人嘛。现在应该要保存体力。
是呢。
问题是,居然有人会追到这种天涯海角的地方来杀你。
是啊。
你知道其中的理由吗?他们重视你,为了抹杀你,特意派兵过来的理由。能告诉我吗?
走到他旁边蹲下,雷蒙凝视着宗介的脸。
不知道。
边为尚未痊愈的伤口而喘息,宗介嘟囔道。
他们极度讨厌我。
光是这样不能成为理由吧。
能想到的可能性还有一个。
什么?
是AL。
宗介报上搭档的名字。
如果那小子还活着的话,那帮人说不定会将我和那小子的搭档视为威胁,因而试图抹杀掉其中一方。<div>